第121章 重逢
“…宁安?”
屋内,李晏清闻言挑眉,口中将这?个熟悉的名字咂摸一瞬。半晌,她绕过桌子来到?门前,隔着?梨木雕花,淡声开口道:“什么阁主?姑娘也不知从哪儿听来的风言风语,还是请回吧。”
薄刃已经划破肩颈皮肉,听了这?话?,宁安轻笑一声,没?有半分闪避,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前辈一日不出门相见,我便一日不离,只是天下大势纷纭诡谲,瞬息万变,不知阁主等不等的起?”
话?音刚落,在满园寂静中,木门被吱呀一声打开。
李晏清看着对面长身而立的宁安,注意到?她肩颈的伤口,有些复杂地退后一步,抬袖命道:“放她进来。”
……
房间里,两人对坐饮茶,白气氤氲。
“你如何得知孤的身份?”李晏清转着?瓷白杯身,淡声问道。
宁安从怀中拿出一面圆镜递过去,没?有回答她的话?。
“嗯?”李晏清看着?手中泛黄的镜面,银边冷硬,上刻飞鸟奇兽,不由?蹙眉:“这?是什么?”
宁安勾唇,抬手在镜面上虚虚滑过,白光一闪而逝,待李晏清看清上面的场景,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似乎震撼非常。
“为?求长生,人皇早已德不配位。”宁安眼?底微暗,琥珀色的眸子冷然如冰,“阁主素来高义,难道认可他?的所作所为?么?”.
祈安城,皇宫内一片灯火通明。
丹凤楼历时十年?终于建成。人皇大喜之下赐宴百官,极尽奢靡。
待到?灯火阑珊,车马散去,皇帝的寝殿便也熄了灯。
此时,昏暗的石室中,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哀嚎着?被打捞上来,声音尖锐癫狂。
身着?锦袍的中年?男人哆哆嗦嗦地跪着?,抬眼?看着?浑身占满药液、跌坐在地的人皇,不由?得劝道:“陛下…陛下…这?…这?不能再泡了啊!”
楼氏感到?身上黏腻,本就恶心作呕,听到?他?的话?竟莫名感到?焦躁不安,一种抑制不住的念头慢慢在脑海中浮现,然后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他?的瞳孔瞬间浮现出红色淡光,随之一道非人的暗哑低吼从嗓子里溢出
暗室中伸手不见五指,不出半刻,里面竟然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啃咬声。
“本座赐的药液是给你女儿的东西,你妄自使用,该当何罪——”
雌雄莫辨的声音如惊雷般在耳边炸响,楼氏忽然感到?头痛欲裂,瞬间从混沌中过回神。
看着?眼?前被自己啃得血肉模糊的尸体,他?瞳孔一缩,霎那间睁大眼?睛,惊慌失措地往后爬了几?步。
直到?半梦半醒间听清来人,楼氏这?才顿住身形。
他?忽而转头,一把攥住突然出现的黑色下摆,仰头颤抖道:“主上主上!救救我你看”
女人的眉目掩盖在暗红色的衣袍下,兜帽遮住她的神情,光影交错间,一种极致的压迫让人感到?毛骨悚然,汗毛直立。
她闻言面无表情地垂眼?看去,只见楼氏撩起的布料下,半截小腿都长满了白色长毛。
“还还有这?里”
楼氏的手打着?寒战,小心翼翼掀开胳膊上的衣袖,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布满灰褐色斑点,密密麻麻,让人恶寒不已。
没?有纯粹的浮泽传承,却?强行以外力催发体内的妖兽血脉,妄求长生,下场自然可想而知。
黑渊红唇微勾,淡声道:“这?不是你想要?的么?”
楼氏面容苍白若鬼,惨然道:“主上!我我不该乱用您的东西,只是那不孝女泡了这?么些年?药液也没?成功,而且逃走后再也没?回来,喝不到?她的血,我”
“谁说?她没?成功?”女人笑了。
“主上的意思是她得到?了纯粹的浮泽血脉?!”楼氏闻言睁大眼?睛,眸中一片猩红。
“不错。”黑渊往后退了一步,抬手停在他?的头顶上方。
半晌,她居高临下道:“本座可赐你无上的力量,但在接下来一段日子里,你不再是楼氏人皇,只是一位无名修士。”
“记住,要?让背叛尊上的蝼蚁,得到?她应有的下场。”.
上界。
囚仙台外星云流转,荡尘不去理会远处灼热的视线和放肆无礼的打量,闭眼?凝神。
粗重的玄铁链被人施加了术法,坚固无比,将她的手腕紧紧束缚住,不能挣脱半分。
百年?来,白尘日日来此,似乎生怕她逃离。
“你还想走么?主人?”
白尘蹲在她面前,今日她穿了一件月白色长袍,深邃的眉目也被柔和了些许,可眸中的偏执未消减半分。“在这?里待了百年?,你自然知道此处的玄妙,没?有本座,仅凭天乾境的力量根本无法打开界门。”
荡尘闻言,浓密的长睫缓缓掀开,对上她居高临下打量的视线。
这?样的问题她问了太多次。
荡尘瞳色微沉,漠然道:“想又?如何,你会放我走么?”
“不会”白尘笑道:“如果有人救你,我还会杀了她”她歪头:“对了,你不知道吧?几?年?前,你那个徒弟还曾闯过界洞呢”
“阿月?”荡尘听了,目染怔色。
一缕墨发被人漫不经心地捻起,身前人忽而钳住她的下颚,语气天真,带着?一丝残忍,故作失落道:“可惜,她没?抗住我三剑,要?不是本座担心杀了她影响下界气运,此时此刻你们便能师徒团聚了。”
荡尘望着?她的眼?,突然侧头,强硬地脱离她的禁锢,铁链摩擦发出冰冷的脆响,在寂静的虚空中分外清晰。
“你这?个疯子——”她咬牙道:“不配界主之位。”
“配不配和能不能是两码事,在朝堂上,你们人不也多是德不配位之徒么?”白尘松下她的发丝,起身无所谓道:“本座可比那些人强不少。”
白尘最不喜她为?别人伤情的模样,看着?这?人眼?底泛出血丝,一向没?什么情绪的眸子也染上不甘和恨意。
她微笑补充道:“你不知道,当时你那小徒弟有多莽撞,她察觉到?界洞里似乎有你的气息,疯了一般斩本座的禁制,扰得上界难以安宁而且”
充满恶意的话?音突然顿住。
看着?那晶莹的泪迹,白尘噤声,良久,她不可置信地抬起荡尘的下巴,蹙眉侧头道:“你哭了?你竟为?旁人哭?”
白尘不愿意承认,看见这?向来高高在上的仙尊低头流泪,她的心有些沉闷,那是一种很陌生的情愫。
她是灵兽,是混沌初开时,天地间第一个升入上界的真神。可是她那么强大了,这?人的眼?里怎么还是没?有她。
不仅不愿同?她一齐前往上界,还曾伤她灵魄,差点杀死她。
“为?什么?”白尘面露茫然,问,“当年?,你为?何要?阻我飞升。”.
最后一轮大比前夜,寒星璀璨,干冷的空气充盈四方,灌进行人匆匆的脚步里。
清平府内,白以月的视线正透过窗外,挑眉瞧着?对面散发着?朦胧光线的房间。看着?看着?,她不由?得哑然失笑。
深夜不眠,可不符合这?人惯常的作息
“时生,开门。”
屋外传来白以月的声音,姚月微愣,继而起身将人迎进,坐在桌前为?她沏一杯茶,淡声道:“阿皎,你怎么来了?”
白以月闻着?屋内的酒气,看着?对面眼?尾淡红的人,忍不住开口问道:“又?喝酒?”
姚月低垂着?眼?,没?有作声。
“莫不是因为?明日的大比?”白以月笑着?启唇:“或者说?是因为?宁安那丫头?”
姚月闻言睨她一眼?,淡声道:“阿皎,你怎么”
“这?些日子我也想清楚了。”白以月低眸,弯唇笑道:“既然斯人已逝难以挽回,生者只有向前看,才能活下去。还记得你我年?少时,也曾意气风发踏遍三洲五郡,不忧不愁,每天所想只有问道修炼,如今年?岁渐长,修为?高深,心性却?比那时变了很多。”
说?到?这?里,白以月勾唇,似乎忆起了当年?的一幕幕,“所以,待此次聚才大会结束后,本尊要?下山离宗,将之前走过的路再走一遍,权当历练。”
“也好。”姚月眼?睫低垂,“到?时你我同?行,如何?”
“同?行?你舍得扔下宁安?”白以月摇头,语气揶揄:“我可不想拆散你们师徒,做个恶人。”
姚月闻言笑出声来,压下心中弥漫的思念,她抬手幻化出一根润泽玉簪,将垂在肩上的墨丝挽起,然后微微摇头道:“自是不舍得。”
“还要?杀她么?”白以月挑眉。
姚月听了,抬眼?对上她的视线,声音淡而薄:“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想过。”
“大道三千,突破天乾境不会只有杀道侣这?一条路”她鲜少露出这?样的一面,语气偏执,就连眸中的神情也冷峻。“定能找到?其它办法。”
“嗯说?的不错——”白以月忽而转变话?头,将屋内颇有些凝重的气氛一扫而净:“你今夜喝酒,是因为?宁安吧?”
闻言,姚月身形一僵。
“也是,聚才大会已举办多日,那丫头自叩响天门后不仅不给宗门报信,连你这?个师尊也忘得一干二净”说?到?这?里,白以月顿住,继而她煞有介事地叹了一口气,抬头好奇道:“姚仙尊,你说?,她是不是在外面瞧上其它女子,将你抛掷脑后了?”
“你最近话?本看多了罢。”
姚月冷冷地瞥她一眼?,语气浅淡:“那些无聊俗套的故事看多了,容易”
“容易?”
“有疾在首,不治恐深。”姚月微笑,盖棺定论道。
白以月挑眉,有些难以置信这?样的话?是从此人嘴里说?出。
虽然被怼的是自己,她也颇有些新奇?
看着?姚月仰头饮酒,白以月忽而觉得这?人在不知不觉中鲜活了许多,是从何时开始慢慢变化的呢?
宁安。
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名字,她摇头笑了笑,暗道情之一字的确奇妙非常,可大多数苦而无益,徒留感伤.
聚才大会已进行到?最后一轮。
在第三轮正式开始的前一天,参赛弟子要?在众修士见证下,抓阄确定自己的对手。
玉台中央,金甲木纹蜿蜒交错,场上站着?的十五名亲传弟子衣袂飘飞,面容肃穆。
浅洺抬眼?向周围打量,丝毫没?有发现宁安的身影。
上方霞光璀璨,玉座围成半圆状,姚月和轻英坐在最中央的位置,垂眼?看着?下面的弟子。
“姚仙尊,那丫头怎还未现身?”轻英皱眉,忍不住传音道:“莫不是回宗时遇到?了麻烦?”
待台上的香燃尽,就要?抓阄了。
若明日正式对战时宁安还未露面,便会直接失去参加大会的资格。
闻言,姚月垂睫,淡声传音道:“她会来的。”
轻英听了,挑眉不语
“本尊听说?在大会前有人叩响了天门,想必是个天赋卓绝的修士。”
寂静的氛围突然被魏秋打破,她身为?破天宗掌门,向来行事随心,良久没?见到?自己感兴趣的人,便含笑问出心底疑惑:“可既取得了资格,怎么未现身场上?”
话?音刚落,玉台上的修士们皆窃窃私语。
“是啊,千年?来,好不容易有散修叩响了九重天门,打破了第三轮只有十五名宗门弟子参赛的常规,我还想看看到?底是哪位大能呢!”
有人抚掌猜测道:“想必是个老前辈——”
“可不,修仙界什么时候出了一位这?么厉害的人物??你我对其还一无所知?”
在聚才大会开始前,五大宗都曾对外张榜告示,将参与大会的弟子名姓公之于众。
宁安虽以散修身份参赛,却?也是天青宗的弟子,为?了打其它宗门一个措手不及,轻英早已下令,封锁了宁安叩响天门的消息。
咚——
香烟散尽,钟声响起,抓阄时间已到?。
“诸位道友——”
上方传来的女音庄严而具有压迫感,众人闻言,瞬间安静下来。
仰头望去,只见飘渺白雾中,轻英于玉座起身,脚踩苍云如仙。
她施法将一玉筒悬置在那十五名弟子面前,朗声道:“这?里面的琉璃珠内含六色,两两相对,你们摸出它后,将其碾碎,便能通过里面的颜色,知晓对手是睡了。”
“这?就开始了?!”
“可那叩响天门的大能还未出现啊!!”
半空中,见下方修士声音嘈杂,难掩讶异之情,轻英垂眼?,淡声开口道:“肃静——”
她的话?音带着?淡淡的威压,高深莫测。
众人身形一顿,皆瞬间噤声,周围霎时安静下来。
“若参与大会的修士在抓阄时未现身,剩下的最后一棵琉璃珠,就是属于她的。”轻英坐下,拢了拢长袖,神色从容道:“这?便开始罢——”
话?毕,台上的亲传弟子们互相对视一眼?,皆推辞互让。
浅洺不在乎这?些虚礼。
抓阄先后有什么不同??左不过找一个对手罢了。
思及此,她利落地走向不远处的玉筒,伸手就在里面捞了个琉璃珠。
珠子滚圆,散发着?浅淡的莹白光泽。
感受到?身后灼热的视线,浅洺回头望去,对上姜抚书温雅的面容。
半晌,她手下用力,毫不犹豫地将琉璃珠握碎。
淡蓝的液体从掌心渗出,随之化作光点消散。
有了她开头,其余人也都陆续捞出了属于自己的珠子。
白行烟看着?周身环绕的绿色光点,挑眉向对面看去,只见不远处,最后抓阄的姜抚书也握碎了手中的琉璃珠。
淡绿色。
“姜道友,你我可真是有缘,上次大比我输的心甘情愿,可这?一次,我会竭尽全力打败你。”
白行烟定定地望着?她掌中的绿色清液,握剑冷声道。
姜抚书仰头不言,看着?空中的光点须臾消散,她忽而闭眼?,长睫轻颤,语气淡淡道:“白道友,那便场上见分晓罢。”
空中,天机宗掌门陈弃见状,眼?底一沉,悄然传音于白行烟,不知说?了什么
还剩下最后一颗琉璃珠。
在姜抚书握碎珠子的瞬间,浅洺就知道自己的对手是那个还未露面的人了。
——宁安。
莫说?近身讨教剑法,就算是遥遥见她一面……想到?这?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心底灼烧,浅洺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可惜,她还未曾现身。
“啊!白师姐又?碰上姜抚书了!明日大比,也不知能否一雪前耻,为?天机宗赢得道气盏呢?”
“哈哈哈哈哈这?这?李师姐和王师兄可是第一次参加大比,谁更胜一筹啊?”
连绵不绝的人声中,有弟子自然也关注到?了浅洺。“这?是谁?之前不曾见过,竟然如此倒霉,抽中了那没?有露面、叩响天门的大能?”
“这?是我宗掌门的亲传弟子,浅洺师姐。”魏之秋站在天青宗的一众弟子中间,开口对远处相问的人应道。
“什么师姐,一个携有浮泽血脉的怪胎罢了。”身旁,她那向来沉默寡言,声名狼藉的兄长冷哼一声,喃喃道。
“啊?”
周围都是修士,耳聪目明远超凡身,自然都听到?了这?句话?。
“这?是何意?”有人问。
半空中,姚月从阖眼?调息回神,缓缓抬眸。
她的视线轻移,须臾间落在了浅洺身上。
轻英刚想制止下方的修士进一步开口,姚月便启唇道:“不必阻止,让他?们说?。”
“这?——”玉台上,一名天机宗的男弟子双手一合,露出焕然大悟的神情来,高声道:“浮泽血脉难不成,天青宗收了一位皇室子女为?弟子?”
“道友说?的不错。”角落里,一个道士打扮的散修摸着?白髯,开口解释道:“浮泽血脉,那是楼氏子女生而携有的!不过历经千万年?,血脉传承已经极为?稀薄了。”
“可那也是妖兽啊——确实是怪胎!”
“荒谬,血脉而已,又?不能代表人的品性!”一个紫衣女修抱剑冷声道:“什么妖兽,话?也说?的太难听。”
周围窃窃私语,身处话?题中心的人却?没?什么表情。
浅洺散漫地叹了口气,她的眉眼?秀丽深邃,面上没?有丝毫难堪卑怯,坦然自若。
还记得宁安曾在幽冥镜大比后对她说?过,血脉出身,如果自己不在乎,那便是虚妄至极的东西,不应该让其影响心神。
“本殿虽身怀妖兽血脉,剑意却?纯粹无比,怎么”耳旁人音一静,浅洺垂眼?低低笑了笑,对着?那口言妖兽的两名男修,出其不意道:“你们要?试试么?”
玉座上,姚月闻言,眼?底浮现出一丝兴味。
旁边的轻英听了,也眉毛轻挑,转头对她传音道:“时生,本尊这?小徒弟不错吧?”
“不错,心性超然,绝非池中之物?,只是执念难除,六根不净。”
“和宁安比如何?”
“各有千秋。”姚月敛眸道。
话?虽这?么说?,神姿高彻、清冷如玉的仙尊又?在心中添了一句别的。
怀黎,自然是哪里都好。
旁人比不得。
场上,在一片静寂中,浅洺上前将玉筒拿在手里,懒散道:“既是我的对手,这?琉璃珠,本殿便替她收着?了。”
话?落,她便要?伸手去拿。
谁知残雪飘飞,冷香覆面,玉座上的姚月突然身形微顿,感到?一道灼热的视线从自己身上划过,须臾消失。
她怔然向场上望去。
只见战台之上,浅洺还未来得及动?作,就不知是谁,一脚将玉筒踢到?空中去,琉璃珠伶仃作响,瞬间就暴露在空气里。
墨色绣金的袍角在空中翩跹而过,如刀锋轻掠,猎猎作响。
带着?神兽面具的女人身如鬼魅,一把抓住玉筒将其翻转旋动?,在众修士还没?有反应过来前,便利落地扣住了琉璃珠。
身姿俊秀,风逸飒然。
宁安长身而立,抬手间摘下面具,望向那再也熟悉不过的人,弯唇笑道:“子七,好久不见。”
将掌心倒扣的玉筒打开,露出里面晶润的玉珠,宁安五指合拢,一把将其握碎。
随着?这?番动?作,深蓝的液体从她修长的指尖滴落,无数的光点漫天散开,很快消失在生冷的空气中。
浅洺的目光沉进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良久没?有作声。
“宁安……”
“怀黎”
空中,姚月瞬间在玉座上起身,望着?远处那身着?黑衣的人,喃喃自语道:“不愿相见,是还在怨我么”
宁安站在场上,无数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或诧异或窥探。
不出片刻,她的耳边就爆发出喧杂鼓噪的惊呼。
第122章 酒醉
“这这姑娘腰悬玉牌,难不成是那久不露面、叩响天门的散修?”
“什么散修这是?宁师姐!!师姐再次历练归来,境界竟又提升了?!” 在天青宗的一众修士里,有弟子?率先认出来人。
——既然宁安已经现身,便?也不必隐瞒其叩响天门的事迹。
因此,当?其?它宗门的弟子?面色疑惑,用惊诧的语气询问来者是谁时,天青宗的修士皆目露骄傲之色,极为热心地回应对方。
早在入天青宗时,宁安一名就?在修仙界传播开来,毕竟是?姚仙尊赐予仙骨、亲自收为徒弟的人,怎么会?湮没无?闻?
直至幽冥镜大比,她在宗内初露锋芒,让更多的修士知晓了她的名姓,更别提后来历练归宗,宁安突破大境界直抵纯元,登剑崖六层
“原来是?姚仙尊的徒弟”
许多五宗弟子?都曾听过此人,如今亲眼目睹真身,还得知其?是?叩响九重天门的大能,更是?敬佩不已。
摒弃宗门之见,修仙界一向以强者为尊。
玉台上,一个梳着马尾的女孩子?眼底发亮,望着宁安惊喜道:“姐姐!你?看我!”
站在她身旁的蓝衣女子?见状,面色一愣,连忙弯腰捂住她的嘴,咬牙道:“小安然!嘘——这可是?宁”
“嗯?”
场上,宁安听到一声稚嫩声调,刚想?转头看看是?谁,就?被浅洺一把?握住了手,挣脱不得。
“子?七,你?”
“走。”
垂眼加重掌中力?道,浅洺眼底一凝,低声道:“和?我走。”
空中,姚月见到这一幕后,长睫轻颤,并没有阻止她们离开。
她素指微动,于袖内的轻薄布料上虚虚划过,随之敛眉垂首,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姚月坐回玉座,语气浅淡如水:“白掌门,我们也回去罢。”
“嗯?”白以月挑眉,实在不知道这人心里滋味如何,只得暗中传音,有些看好戏的意味,“你?不去追?”
“不了。”姚月侧眸睨她,墨发落肩,神情自若:“本尊为何要追?”.
木城郊外,一处不大不小的浅溪涓涓淌过,在阳光下波光粼粼,潋滟无?比。
“子?七,你?——”
感?受到手腕传来的刺痛,宁安被浅洺拽着,便?在溪边走边勾唇无?奈道:“几年不见,你?怎么力?气大了这么多。”
闻言,后者瞬间停住脚步。
宁安揉着手,抬眸望着那有些担忧和?露出愧色的眼,眨眼道:“开玩笑的,我没”
话没说完,她的声音被迫止住。
在宁安没反应过来前,对面的人竟一把?抱住了她。
“子?七,我真的没事。”
“别走了,好不好”
耳边的话音透出难以掩饰的哽咽声调,宁安一愣,心头猝不及防地涌现出几分涩然。
记忆里,这人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散漫模样,莫说哭,连眉头都鲜少皱一下。
“子?七。”宁安回抱住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要不要喝酒去?”.
夜半时分,清平府残雪融尽。
地上因为融化的雪水浸润渗透,颜色渐渐变得暗起来,瞧着便?无?端透出几丝冷意,袭人薄衫。
屋内,御冷符散发热气,充盈满室。
姚月将酒壶放在一旁桌角,抚琴勾弦,曲调是?惯常的难以为听。
一曲罢了,白以月蹙眉拦住她继续喝酒的动作,沉声道:“归元状态下,你?的肉身和?凡人一般,喝多了会?醉到不省人事的。”
“放手。”
姚月推开她的手。
姿容无?双的仙尊纤睫低垂,须臾掩住眸中潋滟。
她看着白以月,半晌摇头勾唇道:“醉便?醉了。”
……
与此同时,木城最为繁华的一家酒楼里,两?道高挑身影在酒楼倚窗而坐。
“嗳,你?们听说了吗?那叩响九重天门的修士,竟然是?天青宗姚仙尊的亲传弟子?!”
“早就?听说了,现在木城谁人不知?那姑娘还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竟步入了纯元境巅峰,真真天赋卓绝,举世无?双啊——”
“就?是?就?是?——”一个散修打扮的男人看着对面的女修,边吃菜边说道:“叫什么名宁”
“宁安——”
不远处的靠窗位置突然传来一道清朗女音,语调带着几分醉意。
男人闻声,瞬间抬眼望去,只见一女子?的目光从碎发中透出,眸若寒星。他倒吸了一口气,身子?下意识一抖,连声讪讪道:“对对对…叫宁安!多谢姑娘提醒——”
对面,宁安看着面色通红,早已醉的一塌糊涂的人,不由得无?奈传音道:“还喝?”
浅洺瞥她一眼,忽而问了一句:“你?手腕还疼么?”
很久之前她便?依靠浮泽血脉,将修为突破至忘魄境,只是?施了障眼法,寻常修士看不出罢了。
宁安如今还是?纯元境。
相差一个大境界,浅洺有些担心,白日她拽着人就?走,没轻没重,可别真的伤到她。
宁安笑了。
她抬起手腕,撩开上面的流云袖,露出线条流畅,雪白的皓腕,挑眉道:“子?七,我皮糙肉厚的,你?把?我当?瓷人不成?”
对面未应。
浅洺定定地望着她的手腕,注意到那条附在上面的艳红细绳,不禁僵在原地,呼吸一窒。
“子?七?”宁安看她,琥珀色的眸子?染上几分惑色,“你?怎么了?”
浅洺闻言掀起眼皮,深深望了她一眼,然后垂眸给自己到了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恍惚中,她扣住对面人的手,听自己笑道:“……没什么,你?回来就?好。”.
符令拖着流光,刹那间划破无?边夜色,向木城四?方逶迤而去。
转瞬之间,就?抵达五大宗门所属府邸。
秦安此时正与姜抚书在院中练剑,见符令至,抬手便?将其?接住。
薄薄的玉牌上,墨黑字迹遒劲有力?。
“姜师妹,你?竟是?第?一个出场的。”看着符令上的字,秦安有些诧异地眨了眨眼,对姜抚书淡声说道。
姜抚书闻言,神色丝毫未变,她走过来站在秦安身旁,垂睫道:“无?妨…嗯?宁安她们竟是?最后一个么?”
与抓阄时相反,经过宗门安排,浅洺两?人要等到最后出场。
宁安刚刚回来,还未在天青宗的府邸安顿,此番决定倒是?妥帖。
……
月色朦胧,夜里寒风凛冽,将冷气灌入行人衣袖。
在距离清平府不远,隔着三条长街,便?伫立着一座雅致清幽的府邸——江兰。
宁安被府中等待已久的秦安迎了进去。
“师妹,这便?是?你?的房间,进来吧——抚书刚被太明仙尊唤走,天亮前才能回府。”
秦安和?自家的小师妹相处不多,脑海中还记得她刚来天青宗时,被夺剑辱骂的事,因此即使宁安如今声名显赫,修为境界与她相仿,她依旧带着几分不自觉的宠溺,语气柔和?。
“多谢师姐。”宁安拱手,面容露出一丝疑惑:“只是?…”
秦安道:“师妹,你?是?想?问师尊吧?”
闻言,宁安一愣,继而放下长袖,抬眼笑道:“正是?。”
“师尊近日未在府中,而是?去了清平府,和?月明宗掌门住在一起。”.
清平府。
昏暗的光线下,一道素白的身影坐于案前,薄衣白衫,未缚青丝,正挽袖饮酒。
屋里有一股淡淡的酒味,极为清冽。
在宁安推门而入的刹那,竟突然被人揽住了腰。
随之温香软玉入怀,熟悉的梅香萦绕鼻端。
“怎么才回来…”
一向清冷的仙尊面色薄红,语调微懒道。她的气息有些不稳,醉意朦胧中带着几分嗔意。
说完这话,她仰头攥着宁安衣摆,望进那双琥珀色的深邃眼瞳里,抿唇间唇色鲜妍,“…逆徒,本尊…唔——”
第123章 心安
宁安低头吞噬掉她的呼吸,动作驾轻就熟,没什?么轻重。
姚月被她吻地晕晕乎乎,有些难受,因此下意识想?要后退,却被人紧紧锢着腰,丝毫动弹不得,“怀嗯”
想?是?这番侵占意味逼急了怀中人,几?番纠缠后,宁安忽而感到唇舌一痛,继而蔓延的腥甜在齿间扩散,混杂着淡淡的酒香,瞬间让她清醒几?分。
她被咬了。
冷融融的月光下,宁安神色未变,反而眸中一暗加重了手下力道。
交缠间,她们步履错乱地进入房中,宁安顺手关?上木门?,将姚月抵在门?后继续动作
良久,两人紧贴的身影终于?分开。
视线落在那双润泽清浅的眸子里,宁安的呼吸不由得加重了。
她抬手摩挲着姚月的唇,将上面那点浅浅的血迹抹去,然后语气懒散,低头不紧不慢道:“师尊怎么还咬人啊?”
姚月盯着她的眼睛,还没从刚刚的余韵中回神。
她酒意未消,眼睛黑白分明却全然不是?清醒状。
“你你刚刚亲我?”她轻声问道。
扯住宁安的袖子,姚月的语调破天荒地染上几?分茫然。
闻言,前?者并未说话,只是?平静地望着她。
半晌没得到回应,姚月抿唇低眉,竟耍赖般抱住对方整个手臂,又?捏又?摸,好不安生。也许是?醉的很,她的动作在几?息之后渐渐停下,头就这么靠在宁安肩膀处,阖眼睡了过去。
宁安从未见她露出这样一面,心中涌现出浓厚的兴味,在刚刚的过程中,不仅不加以阻止,还懒洋洋地盯着她,仿佛在看自家师尊还能做出什?么有趣的事情。
但此时?此刻,感受到肩颈处平稳的呼吸,宁安被姚月流露的温情和依赖夺了心神,全然没了看热闹的心思。
她猝不及防地横抱起她。
指尖在那张思念已久的脸上轻轻划过,宁安面无表情地整理好姚月散乱的发丝,然后带着人缓缓向房内走去。
屏风后,柔软的窗幔落下,须臾带出一股清雅的寒梅冷香来.
天已大亮。
清平府内,屋瓦被倾斜的光线映地清透,散发出柔暖明净的色泽。
卯时?将尽,白以月照常在后院练剑。
空中的银白剑身锋锐而敏捷,携带着忘魄境的威压,在发出一道铮鸣冷响后,转瞬之间便?回到了主人身边。
白以月垂眼摸着冷硬的纹刻,突然想?起今日的大比要早早开始,便?步履轻缓地走出院门?,向东南方向而去。
姚月就住在那里
柔软的床被覆在身上,闻着鼻端未散的酒香,姚月的意识缓缓回笼。
酒后的情形在脑海中支离破碎,半晌,她长睫轻颤,终于?想?起了在昏睡之前?发生的一切。从床上刚要坐起,身后不知是?谁揽住她的腰,把她又?摁了回去。
“时?生”宁安手搭在她的腰上,不紧不慢道:“怎么不再?睡会儿?”
昨夜,她给人喂了醒酒的丹药后,便?尽心尽力地照顾了姚月一宿。
不仅给她调息了丹田中紊乱的道气,还将人连哄带骗地脱去外衣,好让这人睡得安稳。
姚月听了,翻了个身正对着宁安。
她的神色被低垂的眼睫挡住,似乎很平静,只是?耳垂染上了淡淡薄红,“我尚未脱离归元状态,虽然不日前?解开了封印,将修为恢复原状,肉身却依旧如凡人般虚弱。”
“所以?”宁安挑眉。
“所以不能久卧。”
姚月顿了顿,感受到对面骤然靠近的气息,她心下一紧,视线没有移动半分,抿唇道:“宁安,你也”
“我也?”宁安摩挲着她的下巴,极为温柔的将人涌入怀里,轻笑开口道:“刚刚,师尊唤我什?么?”
姚月身形一顿。
她下意识地对上宁安的眼,和昨夜朦胧的视线不同,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终于?再?次清晰地落入眼底。
情意如初,是?三年前?熟悉的模样。
“怀黎。”
姚月感到眼眶酸涩,她回抱住宁安,目光注意到她唇上浅浅的伤口,面上忽而一热,低声道:“…天门?一行艰险万分,你能回来,我很高?兴。”
宁安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僵,两人聚少离多,鲜少有这样同寝而眠,互诉心事的时?候,更别说姚月本就性子内敛,疏离清冷。
“嗯。”
透过窗棂,宁安望着屋外的梅枝,轻轻应了一声,在满室寂静中感到久违的安心和满足。
笑着握紧姚月背后的发丝,她突然嘶了一口气,勾唇散漫道:“那师尊昨夜还咬人?”
“……”
“时?生——”
院子里,白以月走到门?前?,像往常一样推门?而入,本以为看到的是?姚月端坐看书或者调息道气的情形,没成?想?却是?另一番模样。
宁安腰佩长剑,已经打?算离开,见她进来,墨色的衣摆轻晃,拱手淡声道:“白掌门?。”
“宁安?”
白以月的视线在姚月和她的身上往返一番,眸色一动,忽而挑眉道:“你昨夜便?在这里?”
宁安知晓她话里的机锋,便?也没有隐瞒,回头看着坐在上首面容闲适的仙尊,如实说道:“昨夜师尊醉酒,我来此照料罢了。”
“原来如此。”白以月露出笑意,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她背过手去,点头赞道:“尊师重道,不愧是?叩响天门?的修士。”
闻言,姚月揉着眉心,启唇打?断了她的话:“白掌门?,你寻本尊,是?要去观聚才大会吗?”
“不错。”
“那我们这便?走罢怀黎,你虽最后出场,但不妨与本尊同行,世间修士千万,对道的领悟也各有不同,去看看有助修炼。”
“是?。”宁安垂下眼睫,淡声应道。
“不过……”顿了顿,她蹙眉添了一句:“师尊此时?肉身虚弱,不如留在府邸调息,让弟子一人前?去。”
“也好,本尊通过术法,亦可观千里之事,在府内也一样。”
姚月早就感受到了体内属于?至灵之体的气息,知道宁安给自己调息过。处于?归元状态,修士本就道气不稳,极易失去对术法的感知控制。
既然宁安担心她,她不去便?是?。
拢袖望去,姚月看着玉冠束发,面容清逸的人,视线轻移,目光落在了白以月身上。
“麻烦阿皎,替我和乾清掌门?说一声,今日闭关?,本尊便?留在府上了。”
两人师徒情深的一幕着实让白以月沉默,她皮笑肉不笑地倚在门?框边,点头表示听到了,继而理了理长袖,看向宁安,无奈勾唇道:“宁安,你把你师尊当瓷人不成??一碰就碎?”
瓷人?宁安挑眉,忽而想?起昨日,自己也曾对子七说过这话,但笑不语
“宁安,你说,抚书和这个白行烟谁更胜一筹?”
玉台上,浅洺坐在迟来的宁安身边,听着周围嘈杂的人音,歪头道:“我赌抚书赢。”
宁安侧眸瞧她,将她怀里毛茸茸的狸猫抱了过来,边摸边摇头道:“不分伯仲。”
第124章 试探
“她的剑不是凡物。”
若没看错,这是上古宝剑之一,青冥剑。
浅洺闻言,换了个姿势悠闲地倚在宁安身?旁,不屑道?:“当初上?古战场现世,天机宗确实寻到了很多法器,但依我看来——”
她微微一笑,语气轻蔑:“再好的宝物不用在对的人手里,也是?废铁。”
宁安见浅洺一脸冷漠的样子,有些讶异,因此用手勾起怀中狸猫的下巴,边给?它挠着痒,边好笑道?:“子七,那白行烟莫不是?得罪过你?你似乎很不喜她?”
“当然。”浅洺垂眼道?。
“什?么时候?”宁安皱眉问。
浅洺将手也放在了慵懒放松的馋嘴身?上?,抚摸时,状似不经意地碰到宁安的手指,淡声道?:“几年前,你我在倩云城时,她竟用那样冒犯的眼神瞧你,我自然讨厌她。”
宁安不是?傻子,听到这话,她的心里突然升起一抹异样的感觉,刚想开口继续问,就被传来的钟声扰乱思绪。
咚——
大比要开始了。
场上?,白行烟看着一身?淡绿衣衫的姜抚书,忽而弯唇,一语惊人道?:“姜道?友,我先让你一招。”
话音刚落,玉台上?人声骤起,多?是?指责她轻狂傲慢,不通礼数。
但白行烟却?内心平静,眸中毫无波澜。
她有青冥护身?,可相比之下,姜抚书的剑却?要逊色很多?,她想光明正大地打败对方,让一招又何妨?
看台上?,何善闻声气的够呛,脸色瞬间黑了下去。
“不必。”
对面,一道?轻缓的声音响起,姜抚书目光温和,敛眸间,天生带有的淡泊气质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语气清浅:“道?友请——”
白行烟冷笑,“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没有丝毫犹豫,话毕,众人只见两道?残影相向而去,紧接着剑刃相撞的脆鸣应声响起,灵气四溢。
姜抚书被青冥剑震得虎口发麻,堪堪往后退了一步才稳住身?形,她低眸,看向那泛着寒光的长剑,知其不凡,便顺势避开锋芒斜刺过去。
几凡来往,两人缠斗不绝,难分胜负。
青冥剑虽威势远超其它宝剑,却?也在佛剑道?下乖顺许多?。
听着周围惊叹的声音,浅洺挑眉,抱臂而立,道?:“我就说?抚书会赢,肯定?能将这姓白的打地落花流水。”
“青冥剑绝非等?闲法器。”宁安抬手搭在她肩膀上?,徐徐开口:“……胜负难分,就看谁能抓住时机,一剑破局了。”.
“阿月——”
“时生——”
“杀了她——”
清平府中,屋内端坐调息的人面容苍白,眉头紧蹙。
额头细汗在耳鬓须臾滑落,姚月嘴唇翕动,意图将识海中浮现的心魔驱逐,但几番尝试后,那仿佛从?天外响起的飘渺人声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变本加厉地在脑海中炸响。
“你是?谁?”
识海内,一席白衣的仙尊剑指黑袍女子,冷声道?:“为何化作?师尊的模样?”
白尘闻言,忽而笑了:“你不记得本座?”
“你是?——”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姚月凝眸,喃声道?:“界洞”
“想起来了?”白尘说?完,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不远处站着的“宁安”,不由得轻笑开口:“你的心魔,竟要杀道?侣么?”
“与你何干?”姚月垂眼,眼底的暗色一闪而逝。
心魔产生的幻像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根本不可能与她自如交流,因此,面前这貌若“荡尘”的幻像,想必是?被人操控了。
刚刚,这人竟然还用道?音引诱,想让她杀掉“宁安”。
姚月修为不凡,心性远超常人,几番挣扎后,终于从?心魔中清明过来,否则,一定?着了她的道?。
“当初你在界洞伤我,如今,又借着本尊的心魔来此,你到底是?谁?”
即使?是?一道?分身?,姚月也感受到了这人强大的神识与无尽的道?法气息。
这样的力量太过惊人,完全不是?修仙界能够承载的。
“你去界洞,要杀的不就是?本座么?”
闻言,姚月神色一变,清冷的面容染上?几分怔色。
界洞是?两界屏障,她当初前去,是?依师尊所言,知晓那里是?天下气运所聚之地。
千年以来,修仙界的气运日渐稀薄,早晚有一日会消散殆尽,她去那里是?为了阻止气运的消散,改变三洲五郡和二十七城未来的死局。
但这人此时此刻说?出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识海一震,姚月忽而感到神识剧痛,紧接着灵魄竟有撕裂离体之势…
这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几息之后,她浑身?如烈火焚烧,好不痛苦。
……
“姜师姐的剑意好生奇怪…怎么有种亲和慈悲的气息?”
“是?啊,剑刃边缘泛着淡淡绿光,这是?什?么剑法…”有散修出神地盯着场上?对战的两人,蹙眉喃喃道?。
听到这话,一宗门弟子冷哼道?:“佛剑道?!这是?佛剑道?!你们散修实在无知,连姜师姐的名姓都没听说?过么?”
众修士早就听闻佛剑道?和姜抚书的威名,但鲜少有人见过后者容貌,因此认不出也是?常情。
此番话落,很多?弟子都难以置信地盯着场上?的人看,面露向往之色,心中难掩激动。
战台上?,姜抚书和白行烟残影如鸿,剑刃交锋间铮鸣作?响。几番回合下来,她们不仅没有分出胜负,反而剑势愈加猛厉,打的难解难分。
银光一闪,青冥剑在白行烟手中化作?无数寒刃,在身?前形成一半圆状,继而她退步抬手,五指向后骤然收紧。
随着她这番动作?,面前的寒锋瞬间转变方向,剑尖直指姜抚书而去。
姜抚书见状,眸色一冷,在台上?飞身?而起,转瞬便来到了空中。
淡金色半透明的佛像突然在她周围出现,须臾护住她的肉身?。
“法相……”
玉台上?,浅洺看着那威压弥漫,慈悲却?不容亵渎的佛像,眼底一沉,低声道?:“佛剑道?大成,不日,抚书必能突破纯元境。”
宁安侧眸,若有所思地望向那泛着寒光的青冥剑,语调微冷:“这青冥剑竟携有上?古剑意……”
将神识触碰到那青冥剑身?上?,感受到那股本不应出现在此地的、忘魄境的气息,她面容一变,惊道?:“不好!”
破空声吞噬掉她的声音,宁安手中凝聚灵气,刚想去台上?制止……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白行烟的青冥剑以不可阻挡的势头,猛地向金色佛像刺去。
与此同时,面容悲悯的佛像竟缓缓抬眼,嘴角上?挑的清浅弧度神圣而柔和,仿佛活过来一般,瞬间散发出耀眼的白光,湮没了姜抚书的身?形。
惊呼声此起彼伏,众修士皆举袖掩目,难以探清台下情状。
待到灵气散尽,白光消失,宁安抬眼一看,只见姜抚书的身?体在空中迅速下落,衣袖翩飞,不知生死。
她的嘴角似乎带有血迹。
“抚书!”浅洺面露慌张,忙御剑向空中飞去。
宁安也想上?前,但识海一震,和姚月灵魄相连的神识忽然下意识钝痛,让她猛地向后退去。
“师尊…”
堪堪稳住身?形,她气息不稳,抬手撩起挡住眉眼的发丝,脸上?血色尽褪,嘴唇泛白。
宁安咬牙,眼底一片晦涩,忽而转头向清平府方向望去,“到底发生了何事……”
第125章 情意
清平府。
宁安刚走进屋内,看见?的便是姚月嘴角染血、发丝散乱的模样。
荡尘剑脱手而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冷响。
她跑过?去,生怕碰碎了珍宝般将人小心翼翼地半扶起来,指尖颤抖个不停。
“师尊。”跪坐在姚月身边,宁安垂眸唤道。
怀中,姚月的眼睫缓缓掀开?,她的气息紊乱而驳杂,没办法立即开?口,便下意识地攥紧了宁安的墨色长袖。
两人手腕上?的艳红细绳交相映衬着,仿佛永世纠缠,冥冥之中,带着某些不可言说的情?意。
“我没事”姚月笑了,柔声道:“怀黎,莫担心”
宁安没说话,边用灵气给她调息,边敛眸不经意问道:“发生了何事?”
“没什么。”姚月平静道:“只是处于突破边缘,道气不受控罢了。”
听了这话,宁安放在?她丹田处调息的手一顿,苍白?的脸上?无甚表情?。她将人往怀里揽了揽,淡声道:“师尊你有事瞒我?”
明明掌下的身体温热,宁安却觉得心底如坠冰窟,冷得很。
姚月眸底微愣,不知道如何作答。
良久,头顶上?传来一声低笑。
宁安将脑袋虚靠在?她肩头,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里,眸光冷而晦暗,自嘲道:“我还?是什么都帮不了你,是么?”
“没有”姚月看向她,如墨的眸子里染上?潋滟春色,眉眼一弯,“你怎会这样想?”
宁安静静地望着她,没说话。
见?姚月状态好些,她将人慢慢扶起来坐到?屏风后的软榻上?,双手扣着她的肩,笑着开?口:“师尊,你之前答应过?,待我叩响天门回来,便可与你成亲结为道侣这话如今可还?算数?”
宁安站在?面前,近乎强硬地控制着她,因?此,姚月的视线被迫与身前人相触。
“好。”她神色未变,语气清冷但柔和平缓:“等聚才大会结束,我们便去晏城成亲。”
“好啊。”宁安勾唇。
晏城是她的家乡,阿母的棺椁就葬在?那里。
“宁安,抚书的神识受到?攻击,想是青冥剑所致,我先带她回府了。”
耳边意外响起子七的传音。
宁安心神稍安,打算将师尊的道气安稳下来,再行离开?。
看见?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冷意渐融,姚月突然凑近把头埋进宁安的肩颈处,狠狠咬了一口。
后者眉头一蹙,颇有些猝不及防。
姚月第一次这样主?动?的“亲近”,动?作间显然有些笨拙,只是掩在?墨发下的长睫轻颤,倾泻出?几分霜雪姿容,更?胜半城春色。
袒露心意已三四年有余,两人平日耳鬓厮磨也不在?少数,但却从未越界一步,去做那些道侣间最为亲近之事。
说不清是身份之别还?是其它缘由,宁安总觉得,姚月与她有一层隔阂从未打破,她对她,分不清是爱更?多些,还?是敬更?多些。
“师尊”感受到?脖颈处羽毛般的温热痒意,宁安将她拥的更?紧,继而勾着她微凉的墨发在?指尖漫不经心地把玩,语气引诱,蛊惑道:“使劲咬。”
姜抚书神识受损的事另有隐情?,宁安身为至灵之体,曾在?白?行烟的青冥剑上?清晰地感知到?属于忘魄境的气息。
有人在?剑上?做局。
但那股灵气消失的干干净净,没留下任何痕迹。任凭宁安和浅洺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中如何探查,也没发现?任何端倪。
雪早已融尽,木城露出?几分柔和暖意,绿芽从枝干上?钻出?,颤巍巍地打量着春意渐浓的人间。
在?姜抚书昏迷的一个月里,聚才大会继续安稳有序地进行着。修士受伤在?场上?并非稀奇,因?此此事只作闲谈而过?。
只是一战过?后,白?行烟声名大噪
不出?众修士所料,今日,秦安成功打败破天宗的一名弟子,不费吹灰之力就步入了下一轮。
明早宁安和浅洺便要?在?上?场比拼,秦安持剑回府后,受姚月之命,本想嘱咐两人几句,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她们的身影。
夜里寒凉,天机宗的府邸安静非常。
月悬挂枝头,在?影影绰绰的斑驳树荫下显出?几分冷寂。
“子七,这边。”
角落里,宁安在?术法的遮蔽下全然隐身,传音招呼浅洺来到?身旁,“小心些,对面房间里,有忘魄境修士的气息。”
浅洺来到?她身边,挑眉轻声道:“是何善吗?”
“那个逼你入冷域海的老东西?”
一个月以来,除了她和姚月的事,宁安将几年来发生的一切几乎都坦然相告,毫无保留。
闻言,她启唇笑道:“子七,要?是他,你待如何?”
“杀了他。”浅洺淡淡道。
宁安听了,垂眸遮住眼里的神色,不紧不慢地开?口:“我们走吧。”
屋内,白?行烟正跪在?何善面前,不服气地顶撞道:“师尊,弟子等这场大比太?久,可如今”
“如今你声名远扬,三洲五郡尽知你白?行烟!她姜抚书素日再盛名显赫,也在?你之下了,你还?有什么不愿的?”
何善实在?不知道,自己这个向来安分守己的徒弟怎么如此死脑筋,想让他和五宗掌门禀明实情?,再和那姜抚书光明正大地比一场。
“愚不可及!”他冷冷甩袖,侧眸道:“莫再来烦扰本尊。”
月色淡淡,白?行烟走出?门来,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天边的月。
她的五官美的极具攻击性,张扬而明艳,可这样一低头,眉眼间的漠然和冷意几如实质。
走出?院子来到?自己的房间,刚刚阖上?门,一柄锋锐冷厉的寒刃就搭在?了她的脖子上?。
“白?道友。”宁安勾唇,斯文道:“好久不见?。”
“是你。”白?行烟向后退了一步,看着身旁持剑站立的浅洺,视线又回到?宁安脸上?,轻笑一声,道:“你来找我,莫不是看上?我了?”
浅洺闻言,将剑刃往前一送,划破了她的皮肉。“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找死么?”
白?行烟眨眨眼,着实感到?了她毫不掩饰的杀意,心中暗道一句疯子。
她不再调笑,而是倚着门,抬颚轻问道:“找我做什么?”
“你的青冥剑被人做了手脚。”宁安淡声道:“白?道友,你不知道么?”
第126章 一人
“不知道。”
在浅洺愈发?冷冽的?目光下,白行烟满不在乎地用剑柄拨开身前寒刃,闭眼微叹了口气,道:“天晚了,两位在夜里擅闯民宅,还是快些离开的好。”
宁安笑道:“此事不弄明白,我们不会?走的?。”
“你们到底想怎样?”
“把你的青冥剑交出来。”浅洺紧握剑柄,冷声威胁道:“否则,今夜妄想全身而退。”
宁安压住她蠢蠢欲动的?手?,道:“白道友,可否借青冥剑一观?”
白行烟抬眸瞧她,见那平静的?琥珀色眼睛冷淡漂亮,琉璃般清浅,她像是想起什么般,顿时改了主意,目露兴味:“打?一场如何?赢了,我便将剑交给你。”
话罢,还没等宁安应声,她便一掌击了过去?。
后者侧身避过,眉目微凝。
掌风将木门冲破发?出巨大的?声响,在夜里分外明?晰。
“宁安!”
浅洺神色一沉,不由得高声唤道。
看两人身影一前一后出了门,她持剑就?要追去?,耳边却响起了一道沉静的?女声,柔和而信任,“子七,去?找姚仙尊。”
夜深,月光更显清亮,宁安的?墨色衣袍犹染融金,贵气雅致,在空中被吹得猎猎作响。
她看向对面饶有兴致白行烟,手?握在荡尘剑柄上,眸中认真:“在这里会?波及她人,去?城外如何?”
“好——”
“阿母!刚刚飞过两道光呢!”有稚童指天惊呼。
城中夜市未散,有修士望着空中掠过的?白光,感?受到四溢的?纯元巅峰气息,忍不住道:“这是什么?”
“有修士交手?,要不要去?瞧瞧?”
“走走——”
这些日子,木城集聚天下灵秀,偶尔会?碰到两两讨教的?修士。
“去?看看!那可是纯元巅峰的?对战,你我说?不定能借此悟道,突破凝滞已久的?修为!”
这番话说?出,有修士便一拍即合,三三两两往郊外赶去?。
城外,子渊湖方圆百里,原本寂静无波的?水面忽然在今夜有了变化,漾出圈圈涟漪,透亮而清明?。
宁安脚下出现黑白玄阵,生死剑意涌入丹田的?刹那,荡尘剑犹如蛟龙破空,腾云而去?。
“生死”
白行烟眼底一暗,毫不犹疑地将手?中罗盘抛掷。
罗盘在空中瞬间变大,上面的?符文闪着淡淡金光,很快脱离黑色盘体浮在半空,须臾圈住她的?身形。
湖边有修士已然发?现她们身影,见此,不由得惊诧道。“这罗盘好像是上古十大法器之一”
“问天!这是问天啊!天机宗的?镇宗之宝这样的?宝物,怎会?在白师姐手?中?”
“白师姐!?那她对面是谁?”
金色符文神秘诡谲,其上隐含的?忘魄气息因?不加以掩饰,瞬间侵夺了宁安的?心神。待看到荡尘剑悬在白行烟身前,丝毫无法突破符文前进的?模样,她不由得艰涩抬眸,眼底暗光流转:“忘魄境的?气息,果然”
刺眼的?白光忽然在两人中间爆开,照亮半边天色。
相撞的?余波将宁安和白行烟分隔更远。
看着周围困住她的?符文,宁安咳了一声,察觉脚下异样后,忽然顿住步子。
罗盘已经来到了她的?脚下。
对面的?白行烟拂了拂衣袍上的?灰尘,悬坐半空,闭眼道:“问天可是能灭杀上古妖兽的?法器。”
话罢,她面容平和下来,神魄出体,融入罗盘中。
“嗯?”
罗盘上方,被阵法困住的?宁安突然丹田一震,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有些不解。
自?生死剑意大成后,她的?修为再也没有过变化,但此时此刻
“宁安!这罗盘是灵机先祖的?东西,可引天地灵气——你如今在突破边缘,大可以借此引灵气入体,抵达忘魄境!”荡尘剑内,阿兰一边勉力吸收着罗盘灵气引到宁安体内,一边激动地喊道。
“荡尘剑承受不住那样庞杂的?灵气。”
看着旋转在她周围的?符文,宁安咳了一声,冷声道。
除了天乾境修士,没有人可以直接吸收如此多的?灵气,否则便会?筋脉尽断,爆体身亡。阿兰的?意思,是用荡尘剑作介,引灵气入识海,这样不经过肉身去?吸收,便可以免去?身死的?风险了。
但这样的?手?段会?极大地削弱荡尘剑本身的?寿命,甚至威胁剑灵存亡。
想到这里,宁安抿唇,继续传音道:“你会?死的?。”
话音刚落,她的?周围忽而浮现出无数光点来。
几息之间,那纵横的?光点竟然交错相连,形成一张巨网,瞬间罩住宁安的?身体。
见到这样的?场景,阿兰语气急促,气息不稳道:“你你担心吾做什么?”
湖边,细长的?芦苇掩住姚月眉目,她仰头望向空中,纤密的?长睫在眼底留下一抹暗影。
“去?剑崖。”她淡声道。
“师尊?”空中,衣袍翩跹的?宁安眉头轻挑,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忍不住眨了眨眼。
阿兰也反应过来,“对!主人说?得对!去?剑崖第九重?,那里是慕血剑的?老?窝,有它?留下的?剑气凝结成晶,可以加强荡尘剑的?剑身!”
剑崖之巅。
千百年来,无人攀及。
宁安手?指翻动,施加了凝身的?术法,以免被罗盘的?灵气损坏神魄,随后,迅速作出决定。
“我们走——”
之前修为不足纯元巅峰时,她可以突破第六重?光罩,不知如今是否可以攀及剑崖之巅,进入到第九重?呢?
“仙尊,宁安可否突破罗盘的?禁锢?”浅洺站在姚月身边,低声问道。
“你乃忘魄境,自?然明?晰符文里的?情?状,何必问本尊?”姚月侧眸瞧她,语气清冷,不紧不慢道:“生死剑意可以助怀黎逃脱。”
浅洺闻言,目光不经意望见她袖下若隐若现的?红绳,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般,呼吸一滞。
她抬眼,呼吸声微不可查地一颤。“怀黎?”
对面,神姿清绝的?仙尊眸中含情?,敛眉一字一顿道:“怀黎是她的?字。”
这个她,当然是宁安。
浅洺躬身行礼,语气淡而薄,“原来如此,应是仙尊赐的?罢?”
“只是,弟子认为这字不好。”
“哦?”
姚月转身,垂眸望着她。
上位者的?气息几乎浑然天成,这不苟言笑?的?仙尊终于露出了不为人知的?占有欲和不知名的?浓烈情?愫。
浅洺面无表情?,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话里的?不敬和挑衅。
“哪里不好?”姚月淡声道。
“心怀黎民的?确是世间正理,不过这道理太满太满,丝毫掺不进私情?,难道不是一种泯灭人欲的?枷锁么?”说?到这里,浅洺顿了顿,忽而笑?了。
“天地众生,我只见宁安一人而已。”
不远处,带伤来此的?姜抚书闻言身形一僵,脚步忽然顿住。
她的?容貌隐藏在树下,阴影中的?脸色苍白而虚弱,良久,自?言自?语般垂下眸子,喃喃出声:“只见她一人么”
第127章 顿悟
“一人”
姚月背手而?立,视线望向天边不知名的一点,心中暗自将这话?回味个遍。
良久,她牵唇轻轻笑了笑,眼睫被月色镀上一层薄银,浅淡如水,“可惜,世间一厢情愿之事,素来?难全?。”
不知为何,明明是极轻的语气,浅洺偏偏在其中感到某种情绪的余韵,像是大悲后的彻悟与释然,但话?里的警告意味丝毫未曾遮掩。
姚月收回视线后,深深地望着她,语气微冷:“不是么?”
浅洺面上不见丝毫怯然,只是对上那双清冷的眼,她心中那个不愿深想的念头愈发破土而?出,不停震颤着她的心神。
原来?,三洲五郡最为矜贵、看起来?最不会沾染凡欲的仙尊,竟然也会动情,也会爱上一个人么?可惜,那高高在上施舍的所谓的情,向?来?带着上位者的冷漠与薄凉。
浅洺自小在皇家长大,对这些身居高位的人没什么好印象。
——即使面上再?温情脉脉,在关键时候,也冷得下心,做得出狠绝之事。
更别说师徒间这样?惊世骇俗的
“仙尊,弟子不会放弃她的。”浅洺面无表情,莫名说出这句话?来?。
闻言,姚月身形微顿,冷然地看了她一眼后,转身离去,白衣胜雪。
“随你。”她说。
不远处,姚月的脚步再?次顿住,侧眸勾唇道:“有些事总是强求不来?,话?已至此,望三思而?行。”
周围突然响起诧异的人声,自那抹白影消失后,浅洺好不易回神,就听到修士们难以?置信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问?天罗盘这么有股奇怪的气息?!”
“好强大的灵气,老妇我纯元巅峰的修为,竟也看不透符文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
有修士恍然大悟,接着她的话?,突然高呼开口:“难不成,法器里藏有纯元以?上的术法?!”
听她这么一说,更多的修士反应过?来?,“不错不错,在聚才大会上,那些掌门大能给人的感觉便是如此!这罗盘流露的气息,明明是忘魄境才能有的威势啊——”
“但白师姐不是纯元巅峰吗?她所操控的法器,怎会有忘魄境的术法气息呢?”
闻言,刚刚说话?的妇人冷哼一声,突然道:“想必有高人相助,将这股灵气藏于问?天内,只等?这白行烟催动罢了。”
自白行烟在聚才大会上击败姜抚书,她的名姓便在一夜间传遍二十七城和修仙界三洲五郡。
若此事为真,很容易让人牵出其它的心思。
一件法器里藏有玄机,难道其它的法器,便是干干净净,毫无手脚么?
不远处,一名年轻的男修发现了倚树歇息的姜抚书,便几步来?到她身边,躬身行礼。
“拜见姜师姐。”
男人的眼里闪着狡诈暗光,故意没有放低声音,垂头不怀好意道:“师姐修为高强,鲜有敌手,在之前的交战中,败给白行烟想是一场意外。”
“什么意外。”
姜抚书一眼看透这男修隔岸观火的心思,却?也没有戳破,而?是淡声问?道。
“那青冥剑与问?天一样?,都?是上古法器,说不定?也被人施加了忘魄境的道法。战场上有屏障相隔,我们这些观战的人看不出也是常情,就是不知道师姐可否发现一些端倪?”
话?音刚落,湖边闻讯赶来?的修士们皆面面相觑,眸中沉沉。
聚才大会向?来?公正。
两两交手的弟子,都?是宗内同一地位的修士,境界相差不大,很难拉开真正的差距。因此,参赛的法器便被齐鸣阁严格把控,不能作任何手脚。
而?在剑中藏有忘魄境术法,那可是作弊之举,是大忌!
出了这样?的事,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姜抚书作为早负盛名的修士,定?然很在意战败一事吧?
那男修十分自信,认为如果自己处于姜抚书的境地,定?会顺水推舟,说察觉到了忘魄境气息。这样?,不仅能找回颜面,还能报复对方,让其脸面尽毁,实在是一举两得。
周围,看热闹的修士们连大气也不敢出,皆屏气凝神,等?着姜抚书的答复。
众目睽睽之下,姜抚书眸色淡淡,眼尾微垂的弧度清雅绝尘,在月下柔和明澈。
她衣袖飘荡,摇头轻声道了句:“没有。”
说完,她抬眼,目光中的锋芒犹如实质,将对面的男人看的心虚不已,“我未察觉到任何超乎纯元的气息。”.
天青宗。
宁安踩着一柄古剑,正站在剑崖第六层光罩内往上看去,上方云雾飘渺,恍惚中她以?为自己身处梦境。
刚刚她在利用生死剑意逃脱时,很明显地感受到了罗盘上的忘魄境气息,这样?毫不遮掩地使用此等?上古法器,还在众目睽睽下暴露内含忘魄境术法的事实,白行烟不可能不知道,此举会给她带来?什么后果。
原本在大多数修士眼中,她能击败姜抚书,就是意料之外的事
想到这里,宁安慢慢理清脑海中纷杂的思绪,又想起了今夜白行烟莫名其妙对自己出手的行为。
半晌,她忍不住蹙眉道:“她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阿兰悬浮在剑海的苍云上,红衣如火。
她额头的红晶闪着细光,仿佛一滴圆润的血。
“阿兰。”
宁安手指微动,感受到剑柄处粗粝冷硬的刻纹,这才回神,“天地人心心为上,人剑合一,比不得心中有剑。”
她垂眼,衣袖被突如其来?的风撩起,身姿提拔如松,墨发翻飞。
“我好像有些了悟。”
话?罢,宁安的身上竟弥漫出一股玄之又玄的道法气息。
荡尘剑中,阿兰察觉到她丹田内的变化,身形一僵,登时傻了眼。回过?神后,她连忙去窥看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见陡峭绝壁边,宁安在悬坐空中,双手骤然相扣下去。
掌心的蓝光顿时出现,散发着淡淡的深紫色,神秘莫测,将女?人的玉刻似的五官照的分外清晰。
见状,阿兰双眼睁大,墨黑的睫毛颤抖不停。
直到耳边响起一声轻笑,宁安的声音猝不及防地传入她的神识,“不是至灵之体?么,那便让我看看你的效用。”
闻言,阿兰瞳孔放大,高声道:“快住手!你——”
还没骂出口,感受到宁安身上的道法气息,阿兰顿时噤声。
这人不是想用尽丹田中的灵气,蛮力破开光罩吗?怎么突然临近突破了!
“顿顿悟了?!”阿兰咬唇,倒吸一口气,发觉自己是想岔了,不过?她心神一顿,转而?担心起另外一件事来?。
突破纯元抵达忘魄境,需要历经心劫,也不知这小娃能否安然渡过??
与此同时,还有天雷焚身之痛。
“天雷焚身”阿兰启唇,喃喃道。
领悟剑崖每一重都?需要花费很长时间,待她成功,想必那远在木城、留在罗盘阵法中的幻身早就灰飞烟灭了。 仙祝服
所以?,宁安如今是想借天雷,把光罩生生劈开?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毕竟光罩再?坚不可摧,面对天道规则,也要甘拜下风。
但在剑崖这样?毫无遮蔽的地方承受天雷之痛,需要极其强韧的肉身至灵之体?
思及此,阿兰终于想明白了宁安的话?。
发挥效用,指的是直接承受天雷吧?
“阿兰。”
听到宁安唤她,阿兰连忙回神,透过?神识,她看到女?人毫无血色的唇瓣,忍不住蹙眉。
——自从?来?到修仙界,宁安多次承受非人的痛苦,如果能够选择,她还会想要成为姚月的徒弟,进?入天青宗么?
“一会儿天雷劈下,你躲远些。”宁安睁眼,眸底的淡淡光华犹如银辉轻掠,玄妙无极。
“不行!吾不是那种不讲义气的人——”阿兰瞳孔一暗,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咬牙道:“吾帮你挡天雷,你安心渡劫。”
“早就渡了。”
宁安笑了笑,掌心的光芒突然蔓延开来?,须臾淹没一切,将天地照的清晰可辨。
“啊?早渡了?”
一片白光中,剑灵难以?置信的声音响彻云霄。
第128章 凡心
木城。
透过神?识,白?行烟看着符文内的刀光剑影,愈发?察觉这“宁安”好像有些不对劲。
不仅面无表情,身上一丝灵气也无,而且对自己的攻击只做抵挡,从不主动?还击
“该死,上当了。”
她?睁开?眼睛,身形遁入罗盘之上,掌风烈烈,一招将“宁安”击散。
看着那化作碎光瞬间消失在空中的幻影,白?行烟冷下眉眼,忍不住又骂了句,“他大?爷的,真是瞎了眼,连这些把戏也没?认出!”
“欸?白?师姐怎么收起罗盘了?”
“宁安不见了!”有?修士注意到空中只有?白?行烟一人的身影,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不敢置信地?颤声道:“这难不成死”
“说的什么话?”还没?等这人说完,一个蓝衣女孩从芦苇从里钻出来,边拂去脑袋上沾染的绒毛,边走到她?跟前,抬眼道:“宁师姐不会死。”
看着面前这个梳着双髻的漂亮小娃,刚刚说话的修士眨了眨眼,歪头道:“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安然鼓起腮帮,眼里突然漫上一层薄薄水光,吓得女子连忙蹲下哄道:“好好好,宁师姐不会死,不会死”
湖边,有?天青宗的弟子看到这一幕,高声对半空中的白?行烟喊道:“宁师姐何在?!”
“对啊,宁安去哪里了?”
“难不成逃跑了?”
“不可能,修士之间的对战,哪有?半路溃逃的?岂不可笑?”
白?行烟侧眸望向下方,在众人猜测不已的声音中,冷冷开?口:“不知道。”
反正已经达到了目的,她?落到地?上,刚想离开?,却被一双手拦住了。
原来是浅洺。
“你拦我做什么?”白?行烟看着对面紫衣玉冠,面容冷肃的女人,没?好气道:“莫不是以为?,我真的杀了宁安?”
周围,各宗的弟子们皆悄然听着她?们的对话,心高高悬起。
众人也知晓,那宁安可是天青宗的弟子,姚仙尊的徒弟,如果真的出了事,白?行烟岂不成了罪人?
因此,杀人太过惊骇,不甚可能。
但宁安突然消失也是事实,应该另有?隐情。
想到这里,修士们更是屏气凝神?,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浅洺身为?忘魄境修士,在刚刚宁安和白?行烟的交战中,自?然察觉到了前者离开?此地?的灵气波动?。她?抱着安然,刚想开?口,却被一道平静的女声打断。
“白?道友。”姜抚书来到浅洺身前,感受着后面探究好奇的目光,握了握拳,从容说道:“今日之事,姜某谨记在心,下次大?比,愿与道友再战。”
白?行烟笑了。身后的浅洺也有?些出乎意料,不过暗道抚书向来聪慧,能够看清此事,也是情理之中。
“好。”白?行烟挑眉,越过姜抚书时,她?又轻哼一声,不客气地?敲了敲安然的额头,“小兔崽子,放心吧,本姑娘不杀好人。”
清朗的笑声随着她?的身形很快淹没?在一片芦苇中,姜抚书走到浅洺身边,将眨巴着眼还犯迷糊的女娃接到怀里,垂眼道:“子七,宁安不知去了哪里,我们先回?府罢。”
“好。”
浅洺轻快道。
话音刚落,东北方向,一道白?光突然冲天而起,照亮了半边夜色。
众修士举目望去。
“有?人在渡劫?”
“看这天雷,还是忘魄境……”
有?人忖度半晌,在一片嘈杂里,忽而难以置信道:“难不成…难不成是宁师姐?”.
泛着深紫碎光的天雷从天而降,将宁安紧紧缠绕着,耳边的细碎声响犹如催命符般,让她?感受到一股生命流失的惶然。
虽说因顿悟直接突破,但突破之后需要极大?的灵气补充丹田,因此慕血剑留下的东西还是要拿。而且,那东西还有?其它效用。
天雷以道法之力轻而易举地?降临在宁安身上,细长的白?光如树根般蔓延,穿过几层阻拦,几乎要将女人上方的光罩震碎。
“小娃,我们还是去别处渡劫吧这里没?有?遮挡,为?了那灵晶,伤了自?己的肉身,这可”
虽然阿兰知道天雷不会把人灭杀,但看着宁安苍白?的脸色,她?还是继续劝道:“其它地?方虽然灵气不足,但我们可以多花些时日,闭关吸收天地?灵气啊——”
灼热沉闷,周围的一切都是火烧般的疼痛。
宁安听着阿兰喋喋不休的话,缓缓掀起眼皮,艰涩地?呼出一口气后,抿唇低声道:“阿兰,你走”
什么?让她?走?
阿兰蹙眉,指着宁安颤巍巍说:“你让吾走?吾”
宁安闭眼,咬牙道:“光罩碎了。”
“光罩碎了就光罩碎了?!”说到这里,阿兰霎时回?过神?来,瞬间仰头看去。
果然,那上方除了淡淡的雾气,已经毫无遮挡了。
天雷还在缠绕着宁安的肉身,细细簌簌的电光在她?身上蔓延,消弭又出现。
“吾去拿。”阿兰凝眸,认真道:“等着。”
话罢,她?身如残影,立刻消失在宁安跟前。
剑崖之巅,白?雾浓重的让人看不清周围景象,阿兰踩着剑柄,在满崖古剑中寻找慕血剑留下的灵晶。
莹白?流光包裹住红色的晶体,于夜色下潋滟而清美?。
在一处突出的岩石下,阿兰终于发?现了苦苦寻觅的东西。
她?刚想伸手拿下,周围瞬间一静,天雷震耳欲聋的声音突然凭空消失。
感受到身后磅礴的道法气息,阿兰回?头——
只见朦胧月光下,宁安黑袍染血,眉峰殷红的血滴诡艳夺目,就这么顺着雪白?的下巴,须臾浸透衣襟。
“忘魄境”
阿兰喃喃道。
对面,宁安手腕一转,不出片刻,便将灵晶收入掌心。
随着她?这番动?作,灵晶内,纵横交错的红丝突然散发?淡淡白?光,明暗不定,一股强大?的灵气被迫进入丹田,成为?宁安巩固境界的养料。
衣袍翩跹而动?,冷气意图侵染她?的躯体,却被修士溢出的忘魄境威压轻而易举地?逼退。
夜色无边,墨染般昏暗阴沉。显驻敷
宁安的发?带已经散开?,三千青丝如瀑倾泻,将深邃的五官堪堪遮掩住。
风静——
女人轻咳一声,小心翼翼地?掀开?腕上的墨袖,见红绳仍在,忍不住勾唇,眼尾如刀锋,冷冽又温情。
“幸亏没?劈坏。”她?轻笑道。
“用的灵气也不是很多。”
宁安满意地?将灵晶收好,意图将它送给?姚月平稳道气。
——毕竟是上古宝剑留下的东西,又被天雷劈过,沾染了天道法则,肯定有?助修为?。
阿兰就这么看着,看着眼前的人将腕骨上的红绳摩挲个不停,不禁微笑道:“宁安。”
“嗯?”宁安挑眉看她?:“怎么了?”
阿兰冷哼一声化作白?光没?入荡尘剑,过了半晌,没?好气地?嘟囔道:“没?什么,就是第一次见傻子…快去疗伤!别磨叽了!”
原来拿这灵晶是为?了姚月。
真是让吾大?开?眼界.
上界,囚仙台边,一蓝袍女子缓缓走到荡尘身前,轻轻勾起她?的白?袖,低声道:“刚刚,你也察觉到道盘的异样了吧?”
“你猜猜,是谁引起的?”
对面的人气息微弱,闻言只是缓缓抬眼,哑声开?口道:“谁?”
“你那小徒孙突破了忘魄境。”白?尘啧了一声,眼睫低垂,一字一顿道:“看来,本座又多了个麻烦。”
“你要杀她??”
“……杀?”白?尘突兀地?笑了一声,转而扫视她?一眼,牵唇不屑道:“小小蝼蚁,用不着吾亲自?动?手。”
“你那个徒弟,修的不是无情道么?据吾所?知,无情道若要突破至元道境,可是要……”
荡尘垂眼,轻声道:“要什么?”
“杀道侣。”白?尘抿唇,摇头叹了一口气,“当年,你一心向道,对高阶的突破自?然而然,但如今,你那个小徒弟看起来却不是如此,一颗道心,已是染了凡欲,有?了瑕疵。”
“所?以…”荡尘喃喃,目光透着一丝怔愣:“你觉得,阿月会对怀黎动?手?”
“你不也这么想?”白?尘蹲下,扣住她?的下巴,勾唇道:“主人,我们要不要打个赌?”
“赌什么。”荡尘面无表情道。
“赌你那好徒弟会不会大?义?灭亲啊……”
……
看着那缓缓走远的蓝衣背影,荡尘跪在囚仙台上,良久说不出话来。
不知何时,昏暗中,被玄铁桎梏住的人慢慢压下眼睫,勾起抹神?秘的笑意。
神?骨溢出一丝白?光,须臾没?入她?手腕处的禁锢。
听着耳边几不可察的玄铁开?裂声,荡尘转头,静静望着远处无尽的星云,恍惚中,好似见到了故人.
宁安带着忘魄境的气息回?到江兰府时,已经是夜半了。
夜色暗沉,天边缀着的几颗寒星看起来也是倦懒无比。
长街边,细长的叶片蜷曲,尾部的晶莹露珠将落不落,很快摔落逶地?,给?土地?融上一抹暗色。
衣袍被劈的不成样子,狼狈不堪。宁安推开?房门,打算好好洗漱一下。
她?与白?行烟在郊外大?打出手的事,想必会一夜之间传遍木城。
至于什么半路逃跑,不讲武德的话,她?也无意澄清,只待明日大?比,众人看到她?的修为?,便能知晓到底发?生了何事。而且,如果没?有?猜错,天雷的动?静太大?,应该已经惊动?了不少人。
月色朦胧,窗棂上,枝叶扶疏,影影绰绰。
宁安坐在桌前静静地?看着,忽而感到百无聊赖,于是起身走进屏风内。
她?嫌弃地?闻了闻自?己的衣袍,实在不堪忍受,便自?行寻了浴桶放在屏风后,在里面倒了些热水,于水雾氤氲间,闲适地?倚靠歇息。
静谧昏暗中,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
这么晚,能有?谁来?
“…怀黎,开?门。”
师尊?
屋内,宁安挑眉,本想换身干净衣袍再去找她?,没?成想,人怎么自?己来了?
指尖一动?,她?懒散地?敲了敲桶边,忽而启唇,虚弱道:“…师尊,弟子受了些皮肉伤,出不去。”
受伤了?
话音刚落,只听房门被打开?,一股冷气透进来。宁安好笑地?施法将门重新关好,抬眼间,便看到了那熟悉的素白?身影。
姚月抬眸,见人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看清当下的情状,不由得面色一僵,瞬间背过身去,走到屏风外。
“你……你不是受伤了么?伤口怎能沾水?”
隔着山水屏风,姚月暗含担忧的声音带着几分失措,须臾传来。
宁安的视线凝在她?身后,过了半晌,这才扯扯唇角,答非所?问道:“是受伤了,伤口在后背,上不了药……师尊来帮帮我?”
根本不存在抹不了药。
修士一个术法就能做到的事,倒让她?说的煞有?其事。
姚月心中羞恼,但漫上血色的脸却面无表情,“…你自?己抹。”
“真的很疼。”宁安用手虚虚碰了碰肩颈后,良久,弯唇垂眼道:“算了,还是…”
“药在哪儿?”
上钩了。
碎发?遮掩住宁安的神?情,听着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她?边穿好寝衣,边勾唇道:“在这儿,师尊过来,我给?你。”
姚月持着灯盏,听着里面突然传来的水声,有?些犹疑,但还是轻轻来到内室,但刚走进,便被人拦住了腰,压在屏风上。
姚月望进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愣了一瞬,然后她?缓缓垂下眼睫,清冷道:“你骗我。”
“嗯。”
宁安的发?尾还往下滴着水,她?却毫无顾忌,只是紧紧锢着怀中人。
鼻尖相触,冷香淡淡,明明是有?些寒凉的早春深夜,她?却觉得热意逼人。
“是在骗你。”宁安说。
气息交融,两人心中情意满溢,眼里都映出了彼此的身影。
“你突破了纯元境?”姚月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攥着衣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她?肩头,半晌闷声道:“渡劫之事,为?何不来寻本尊…”
“许多事情只能独自?做。”宁安抱起她?,后者的腰抵在她?肩膀上,不由得有?些慌乱,却只听耳边含笑的女音淡然:“这不是师尊教?我的么?”
姚月被放在床上,刚想起身,就被人压住了。
“跑什么?”宁安捻起她?墨色的发?丝,边把玩着扫过她?的脸,凝声道:“难不成,师尊忘了?”
说完,她?眸色一暗,带着热意的手掌竟探进衣袍抵在姚月的侧腰,摩挲着,利落地?勾开?她?的衣带。
姚月气息不稳,脸颊处痒意未散,腰间又传来一股危险气息,忍不住心神?一慌,颤声道:“怀黎——”
第129章 贪欢
怀黎。
不是宁安,是怀黎。
她们从冬日那场大雪相识,岁月缱绻,似水流年,至今,竟已是八年有余。
“别”
房间里落针可闻,感到床帏投下的?暗影,姚月的?眼底染上一层薄薄水光,须臾濡湿眼睫。她下意识捉住那双作乱的?手,闭眼抿唇道:“让我走。”
宁安垂眸,眼底的?暗色转瞬即逝,停下了手中勾扯衣袍的动作。
“走?走去哪儿?”看着身下人清绝无?双的?眉眼,她还?是忍不住吻了上去,轻柔而温情,像是一名虔诚无?比的?信徒。
半晌,察觉到抵在自己肩头的?手,宁安不禁莞尔,轻笑道:“师尊今夜为何来此?”
唇瓣清亮,终于得以喘息的?姚月侧过头去,避开交融的?呼吸,她的?衣带已然被?宁安解开,若隐若现露出?一抹温香软玉。
但似乎没有察觉。
为何来此啊
自从听了浅洺的?话,今夜,借着宁安突破纯元境一事,她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竟然鬼斧神差地来到此地,想要
姚月阖眼,用手背挡住半边滚烫的?脸颊。
良久,向来不说谎的?仙尊墨睫轻颤,望着面?前那张清俊的?脸,启唇低声道:“不知?。”
不知??
宁安被?她这句话搞得心里七上八下,蹙眉想了会,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只?是心仪之人就在身侧,说没有动什?么绮念,倒显得有些虚伪了。
在自己做出?什?么恶劣行径前,她低笑一声,起身哑然道:“夜深了,师尊还?是先回?清平府吧。”
闻言,姚月似乎有些怔愣,她从床上坐起,定?定?地望着身前的?人,刚想说些什?么,便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宁安,是我。”
浅洺?
随着房门应声而开,浅洺迈进屋内,见灯盏未灭,不由得挑了挑眉。
她来到桌前坐下,余光瞥到宁安有些湿润的?发尾,像被?烫到般,迅速移开视线,垂眼道:“宁安,你你突破了纯元境?”
姚月的?气息已经消失,想必是回?到清平府了。
宁安坐在对面?,闻言动作一顿,半晌,给浅洺沏了杯茶,轻笑道:“子?七,瞒不过你。不错,在与白行烟的?交手中,我有了一番造化,得以顿悟,成功突破纯元境。”
“恭喜。”
浅洺啜饮一口茶,低头望着潋滟的?水光,轻声开口道。
“不过,我压制了修为,纯元境的?修士很难觉察”宁安牵唇一笑,突然抬眸看向浅洺,目光锋锐犹如实质,“不知?子?七如何发现的??”
浅洺怔怔地望着她,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这人熟悉又陌生。
良久,她弯唇道:“宁安,我不是有意瞒你。”
“瞒我?”宁安起身走到她对面?,扣着她的?双肩,沉声一字一顿道:“子?七,你利用浮泽血脉的?力量,突破了纯元?”
浅洺看着她笑,“不错。”
“你的?血脉虽然纯粹,但毕竟是人身,利用它来突破,可能会带来一些不可预料的?后果?。”宁安松开她走到窗前,望着那悬在空中的?皎皎素月,侧眸淡声道:“子?七,以你的?心性,怎会”
“年少时,我母后因家族势力强大,被?人皇忌惮。”
浅洺看着宁安高挑的?背影,仿佛想通了什?么般,忽而开口:“所以,她在我眼前,生生被?火烧死。”
什?么?
宁安听了,手指瞬间紧握,回?头皱眉道:“子?七,你——”
浅洺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唇,低眉打断她的?话:“你先听我说。”
“那场大火,后来被?认定?为一场意外但我怎能接受?自从有了一些实权后,我便竭尽所能去调查,几年过去,才终于明了,那是楼氏亲自做的?局。”
说到最后,浅洺带着些不自觉的?颤音,眸中竟透出?一股疯狂和狠绝来,道:“我已经失去了这世上血脉最为亲近之人……既然修仙界以实力为尊,那为了护住所爱之人,我当然要不惜一切代价去变得强大别说是什?么上古血脉,就算是性命又有何干?!”
她从袖中拿出?红绳,起身来到心念已久的?人身后,启唇道:“宁安,你可知?我心悦——”
“够了!”
隐忍的?声音在屋内响起,浅洺望着她,突然感到眼眶酸涩,再也说不出?话来。
素月清明,却?堪不破人间种种。
宁安的?手指紧叩着窗棂,指尖泛白。
沉默几息后,她闭眼,终是低声开口道:“子?七,你走吧。”陷著赋
“走?”
浅洺干笑一声,忽而倚着身后的?屏风,说:“走了,好让你们师徒花前月下,你侬我侬么?”
宁安身形一僵。
“你说什?么?”她转身,落在浅洺身上的?视线平静而漠然,后者对上她的?眸,眉眼一弯,歪头道:“我猜对了?”
宁安看着她,在那双绮丽深邃的?眼中,没有丝毫犹疑,应道:“不错,我的?确心悦她。”
“果?然如此。”
袖中,浅洺的?指甲几乎嵌在肉里,她垂睫,须臾勾唇道:“怪不得,在我说不会放弃时,姚仙尊的?神色突然一怔,竟被?我一个忘魄境修士察觉出?气息不稳来。”
“你”宁安眸色一凝,难以置信道:“她知?道”
“不错。”
浅洺拂了拂袖子?,抬眸间,语气温情又认真,却?又带了丝几不可察的?残忍快意:“师徒之间,总比不得同?辈相恋,更被?世人所容。宁安,你——”
话音未落,只?见眼前的?人身形瞬间消失,只?留下一句冷冷的?话。
“子?七,你我之间,只?有姐妹情谊。”
屋内恢复了原先的?寂静,唯凉风入怀,寒气沁骨。
浅洺仰头看着深蓝的?天?色,良久,弯唇一笑,耳边发丝轻动,眸色清明而柔和,“姐妹情谊么”
她低眸,眼底暗色一闪即逝:“是我…妄图更多。”.
姚月来到房间后,因心中沉闷,便离开清平府,施加道法,转瞬来到了千里之外的?祈安。
祈安繁华,夜市灯火通明。
她变幻容貌买了一壶烈酒,继而提着酒壶,往之前居住的?府邸走去。
府邸虽然清冷,但素来有人清扫,因此房屋雅亭毫无?尘垢。
……
冷风吹皱一湖清水,掀起潋滟微波,在月色下泛着淡淡的?光华,冷寂而沉静。
自走入后山湖心亭,熟悉的?摆设便瞬间映入眼帘。
姚月看着这一切,忽然想起几年前,宁安入冷域海昏迷三年,苏醒后,两人在此居住的?趣事来。
击剑赏花,问道谈心。
一幕一幕,好像如在昨日,又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修士寿命长久,区区不出?十载的?岁月,怎会让人如此沉溺?
思及此,她笑意不明地垂眼,懒懒地饮了一口酒。
酒香甘冽,她惯常喝清酒,这么烈的?很少入喉,但此时此刻,真想大醉一场。
“师尊。”
身后有人唤她。
“你果?然在这儿。”宁安淡声说道。
看着对面?背影一顿,脱手把酒壶摔碎的?人,她轻笑一声,上前把人拥入怀中,凑近那泛红的?耳垂,道:“时生,我心悦你。”
姚月眼睫一颤,转身回?抱住她,隔着轻薄的?布料,半晌,涩声开口道:“知?道了。”
宁安垂眼,眉峰一挑,故作不知?:“知?道什?么?”
“知?道你心悦”话还?没说完,姚月倏然被?堵住了唇。
“唔——”
良久,在亭中的?酒香被?风吹散前,姚月忽而感到身体悬空,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人打横抱起。
周围的?景象突然从山色湖光变成房间内室。
刚被?放到床上,宁安的?身影就遮蔽了她的?视线,她被?人瞬间压在身下。
“做什?么——”姚月失声惊呼。
耳边的?女声低哑,带着些从未有过的?诱哄语气。
“师尊”
宁安气息不稳,她垂睫掩下眸中暗色,手掌须臾探进身下人的?衣袍,熟稔地勾开她的?衣带,再次将那素白衣衫解开。
“宁安”
姚月抿唇想要后退。
却?被?人先一步察觉,拽着按在柔软的?床被?上。
身为天?乾境大能,这样?被?人桎梏控制,让她感到茫然失措,素指紧紧攥着宁安的?衣襟。
强势的?气息将她包.裹吞.噬,从未有过的?战栗告诉她,今夜,恐是不能善了了。
床帏飘落,梅香浅淡。
屋檐下,吊着的?银铃忽而被?风扬起,发出?清亮的?脆音,在夜色里悠悠散开。
房间内,灯盏被?人用术法瞬间湮灭,满室静寂中,突然传来一道急促的?闷哼。
宁安勾唇,眸色晦暗,内有光华流转,“师尊?你刚刚……唤我什?么?”
“怀黎”
姚月眼睫轻颤,晶莹的?泪光须臾滑下,转瞬湮没在乌黑鬓发里。
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再也开不了口了。
宁安依靠她微弱唇部?动作,听懂了姚月想要表达的?意思,却?没有停止,只?是状似温情地吻了吻她湿热的?眼尾,有些安抚的?意味。
“师尊。”她附在姚月耳边,凑近那早已滚烫的?耳廓,如情人般呢喃了两字后,姚月的?眼底,终于水光大盛,如一捧极白的?凉雪,霎那间弥漫在深夜里。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第130章 亲密
宁安在剑崖突破时,闹出的动静早就被五宗掌门察觉到了,她们身为忘魄境巅峰的大能,当夜,便想来到天青宗查探,却被轻英堵了回去,言宗内有弟子突破,不易侵扰。
没说?是谁,可谁都清楚,那突破的修士,就是姚仙尊的徒弟——宁安。
于是,在第二天,当宁安站在场上即将与浅洺交手时,天机宗的掌门陈弃率先黑着一张脸,打断了场上嘈杂的人音。
“宁安,你既已抵达忘魄境,为何要在场上与纯元境修士相较?”
空中传来的话音带着些冷意,众修士闻言,皆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昨夜的天雷,果然是宁安引起的!”
“我听说?,是宁师姐在与白行烟的交手中顿悟,这才突破了纯元。”一个白胡子的老头捋着胡子,对身边的年轻修士霎有其事?道。
“什么?!”
“今年的聚才大会真是英杰辈出,依靠顿悟突破多少年没见过了。”
“欸——此话差矣,多年前,姜师姐不也?是顿悟入的佛剑道?”
有散修长叹出声?,一针见血:“这修士年纪轻轻,就能叩响天门,登剑崖九重,再过几年,想必能坐上?长老之?位,修仙界还是天青宗的天下啊——”
此话没有遮掩,闻言,玉台上?的众人?交谈不休,都在探讨着修仙界的未来。
五宗掌门坐在上?首,原本居高临下俯视着众修士,听了这话,面?容也?变得复杂起来,眸色深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忘魄境巅峰的威压从上?至下蔓延开来,止住了鼎沸人?声?。
陈弃冷声?继续道:“宁安,对本尊刚刚的话,你作何?想?”
宁安今日穿着鸦青锦袍,银冠束发,端的是俊雅出尘,听到周围的议论声?骤然而静,她抬眼,望着白雾飘渺的高空,启唇开口:“自然是全凭乾清掌门做主。”
清冷沉稳的声?音在场内传开。
白以月和魏秋对视一眼,暗道这丫头真会给自己找台阶下。此话一说?,端看轻英作为天青宗掌门如何?行事?,安排她这个小?辈了。
修士在交战前,忽然突破一个大境界,这样的事?,可从未在聚才大会上?发生过。
闻言,轻英扫了宁安一眼,忽然转头,笑眯眯地看着陈弃,开口道:“宁安已自行压制了境界,陈掌门若是觉得这样不公,本尊亲自封印她的忘魄境修为,让她以纯元境界交战,如何??”
一旁,石袁敏点头:“不错,此法可行。”
“即使封印了境界,忘魄境修士在术法的领悟和运用?上?,也?足足超纯元境一大截!”陈弃冷哼一声?,“乾清,你这是向着自家修士。”
玉座上?,五宗掌门讨论良久,也?没拿出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就在这时,场上?的浅洺突然开口了。
她看着对面?的宁安,眸中闪过一丝笑意,长袖微晃,勾唇拱手道:“宁道友天资卓绝,我甘愿认输。”
话音刚落,观者皆倒吸一口凉气。有人?眨了眨眼,讪讪道:“这这也?行?!”
“有何?不可?”
秦安站在天青宗的弟子中间,轻笑点头:“无论谁赢,皆是我宗步入下一轮。”
“也?是”.
云雾散尽,天朗气清。
城中叫卖声?不断,宁安和浅洺并肩走在街头,在茶楼酒肆中穿行而过。
“子七,你何?必如此。”把玩着手中泛着淡淡光泽的糖人?,宁安顿住步子,垂眼轻笑道:“若你我交手,我未必能赢。”
今早,经五宗掌门一番商榷,最终决定请姚仙尊出面?。
——施加道法,将宁安的修为压制在纯元境后期。
这样主动压低一小?境界,既能让她有正大光明继续参赛的资格,还能保证交战的公平公正。
但场上?,浅洺的行为却出乎意料,在轻英警告似的目光下,她还是甘愿认输,主动跳下台去。
“宁安,我可没有让你的意思。”浅洺抱着怀中懒散憨态的猫,丝毫不在意路人?探究的视线,抬眼莞尔道:“最近,祈安城局势诡谲,我要?回皇宫一趟。”
“回去做什么?”宁安挑眉。
自从知?晓这人?的心意,和她在一起时,宁安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与以往不同了。
她依旧视浅洺为此生挚友,但对方,应该不是这样想的。
对面?,浅洺开口,答非所?问地问出一句:“宁安,你你厌恶我么?”
宁安蹙眉,有些不知?道此话从何?而来,但还是启唇,神色认真无比:“从未。”
——从未。
浅洺心中咂摸着这两个字,回味良久,半晌,她怔怔看着身前眉目如初的人?,忽而笑了,“是,你不会,我知?道。”
“但你也?不会接受我,对么。”
明明是问,语气却平静至极,毫无波澜。
“是。”
宁安没有犹疑,她深知?子七的脾性,不想给她任何?飘渺无谓的希望,否则,便对不起这份姐妹情意。
浅洺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复,自嘲地牵唇一笑,须臾垂眸。
几息后,她笑着道:“听说?,再大的事?,经过岁月侵蚀,也?会逐渐消磨湮灭。”
沉默良久,想起楼氏如今的状况,她抬眼,眸色清亮,依稀是八年前,两人?初见的模样。
“后会有期。”
此番离去,浅洺已向轻英告禀,可能要?几年后才能归宗。
“好?。”宁安凝眸,突然拱手,一字一顿道:“子七,务必保重。”.
清平府。
月色下,高耸入云的楼阁伫立在山水间,玉栏绕砌,巍峨雅致。
这是荡尘先祖在世时,以大法力亲自布设的楼阁,赐名为攀月。
站在此处,可俯视整座城池。
清泠的琴音在夜里四散,宁安刚刚来到攀月阁最高处,便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师尊。”
感受到身后传来的温热,姚月垂下眼睫,素指一顿,便止住了琴音。
“你来了。”她眼尾低垂,在朦胧的光线下,眉目清冷无比,似凝着寒霜。
“嗯。”
宁安将下巴搭在姚月肩头,侧眸瞧着那缓缓漫上?血色的耳垂,忽而开口:“原来师尊回到清平府了,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姚月面?无表情,袖下的指尖微动,机不可察地泻出一缕慌乱。
宁安笑了。
隔着轻薄布料,她措不及防地凑近那雪白的脖颈,竟是一口咬了下去。
“你——”
痛感袭来,姚月瞬间起身,隔着冷硬的石凳,她捂着已经被咬出血色痕迹的肌肤,满面?通红道:“你做什么!”
宁安身形如幻,瞬间来到她面?前,摩挲着手下冰凉的长袖,暗道师尊应该是在夜里坐久了,衣衫都侵染上?寒气。
“昨夜师尊口下毫不留情。”她倚着身后的朱红圆柱,语气悠悠,无奈道:“怎么换了弟子,就受不住了?”
想起昨夜荒唐,姚月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些支离破碎的记忆。
什么尊师重道进退有度,面?前人?的乖顺恭谨全都是假象!
眼前衣冠楚楚的修士,分明是个大逆不道、欺师灭祖的好?苗子!
不知?想到了什么,夜色里,姚月的呼吸骤然加重,良久,抿唇低声?道:“昨夜喝了些酒有些事?,本尊不曾记得。”
“哦?”
宁安真是被气笑了,这话本里上?了床就不认人?的把戏,在自己面?前上?演,还是有些奇异的。
寂静中,楼阁上?响起一声?轻呼。姚月被人?紧紧圈在怀里,动弹不得。
两人?额头相触,影子都不见丝毫缝隙,仿佛亲密无间。
“时生忘了没什么要?紧。”
宁安勾唇轻笑道。
她的视线漫不经心地落在姚月脖颈处。在那里,轻薄布料下,密密麻麻的红痕若隐若现,像是一个个烙印,煽情至极。
呼吸交融间,她眸色微暗,在姚月额角轻轻落下一吻,“我帮你忆上?一忆”
说?完,只见白光闪过,她将人?带到府后的一片桃花林里。
桃花灼灼,清艳动人?。
蜿蜒的枝干随着她们的动作窸窣而动。
在满目奇绝之?色中,宁安将姚月压在树下,唇角轻勾,直接亲了上?去。
后者攥着她衣袖的手指指节泛白,不甘地抬颚回吻,却换来更肆意的掠夺。
红瓣悠然飘落,她们的身影被花枝遮掩,于月色下朦胧无比,难以看清。
【请收藏魔镜小说 努力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