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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终明


    满室寂静,银光如水。


    话落,宁安暗下眸子,手掌一个用力便直接吻住了姚月的唇瓣。


    呼吸被掠夺,后者下意识地用手肘抵住床榻,措不及防发出一声闷哼来。


    ——姚月几乎要溺死在这样堪称野蛮的亲吻里。


    谁知那人犹嫌不满,手竟自然而然地从脑后滑至腰间,暧.昧地摩挲着素白的袍带。


    姚月察觉到她的动作,正要挣扎,但还?没等反应过来,就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被人揽着一下子带到了床里侧。


    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两相对?视,气息相融。


    宁安含笑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勾起她一缕微凉发梢,幽幽闲适道:“怎么还?偷亲?”


    “”


    “你是我道侣”


    姚月绷着脸说出这两个字。


    她如霞的面容泄露出一丝羞恼和心虚,但眸子流光溢彩,带着极为惊异的亮色,仍旧一字一顿道:“为什么不能亲?”


    宁安挑眉。


    良久,正当两人默默对?视,情愫滋长?时,宁安忽而抬手捂住了姚月的双眼。


    “时生道侣”她看着身边人泛红的脖颈,敛眸低语:“我好想你。”


    姚月闻言,喉头微动。


    这样的亲密已经将近两年未曾有?过,更何况共枕一塌,相拥而眠。


    修士的道途何其漫长?,两人在?相识相知的几年里,竟都是聚少?离多,未曾好好伴对?方于身侧。


    姚月思及此,心中不免伤感,但想到自己进入归元状态即将突破元道境,竟也释然了。


    有?得有?失,她不悔


    宁安透过素洁皎净的月光,见眼前人怔愣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忍不住眉峰一凝,直接欺身上前。


    姚月发觉肩颈处温热又寒凉,瞬间回过神,见宁安俯身压住她,她下意识地向后退缩逃离,嘴里的话音不复之前的冷静:“你做什么……”


    唇齿的厮.磨迫使姚月吞咽下未出口的话音,唇角倾泻出一丝疼痛的轻.哼。


    宁安闻声,眼底的暗色更深了,“道侣做的事?甚多”


    她手指微动,感受到掌心的温香软玉,竟是一字一顿认真道:“时生,刚刚你亲我有?来有?往,我也应有?所表示才对?。”


    姚月哑然。


    “你你不是”


    你不是亲回来了么?


    还?过分多了。


    宁安自然知道她话里的意思,但故作不知。


    “弟子怎么了?”她吻了吻姚月的额头,见人墨发未束,青丝散乱,忍不住咬住她的耳垂,轻笑道:“难不成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怀黎,你别——”


    砰——


    荡尘刚走进宁安房前,就看见自家徒弟衣衫凌乱,极为迅速地一把拉开房门。


    “师尊”


    姚月看清来人是谁,瞬间睁大眼睛,继而抿唇顿了顿,下意识阖上门。


    “”


    “姚月?”


    被木门带起的风撩起发丝,荡尘看着紧闭的门扉,咬了咬牙,面无表情道:“你出来。”


    过了一会儿?,见屋内没动静,她又微笑补充道:“把我那个好徒孙也叫出来。”


    师尊鲜少?生气,不过若真的心中有?怒,便不会唤她时生。


    门后的人呼吸喘喘,抚平心绪后,终低眉缓声道:“师尊待时生衣冠齐整,再向您请罪。”


    “好。”


    荡尘闭眼


    祈安城。


    “加上姚仙尊给的留影石,这些?物证便齐全了。”纪随安一拍手,抬眼望向坐在?对?面的浅洺,挑眉道:“主子,你今日去皇宫,需要属下跟从么?”


    “不必。”浅洺笑着点了点桌子,摇头道:“你去一个地方。”


    纪随安闻言问?道:“哪里?”


    “青城一家客栈。”


    当初,宁安,姜抚书,浅洺三人曾前往木城过迎神节,虽没看到精彩的迎神表演,却在?城中尽兴玩了整整半天。还?差点误入了一个诡异客栈。


    ——里面的人和桌上的食物竟都是灵气所化的幻像。


    浅洺垂眼,心绪飘到那年的迎神盛会,暗道平生思来,这样极为美好的岁月,恐怕再也不会有?了。


    一旁,纪随安有?些?疑惑,客栈哪里都有?,为何要去青城?


    “驿鸣客栈。”浅洺见她的神情,不紧不慢地补充一句。


    话音刚落,她起身走到不远处,抬手便将窗户推开了。


    月光清凌凌地洒下来,像是误入一方天地。


    “血魔莫名消失,想必是有?人杀了它,但黑渊至今了无音信”她垂眸,又笑了笑,忽而抬眼见天际深蓝,漫天寒星。


    “驿鸣客栈,藏有?一丝道法气息。”.


    天光熹微,露珠滚圆而晶莹。


    宁安扶着一旁的粗壮树干,轻咳不停,竟然吐出了一口殷红鲜血。


    “小怀黎,三剑已毕,饶你这次。下回再做些?欺师灭祖的混账事?,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时生的无情道突破在?即,不容一点差错。


    庭院内,荡尘稳稳立在?中央,手中的荡尘剑嗡鸣,竟有?脱离远去的意思。


    她斜睨了一眼剑身,眉目微冷。


    几息后,只见白光划过,阿兰终于被放了出来。


    “小娃!你怎么样!?”


    身着红衣的女孩跑过去攥着宁安的衣角,仰头间满目担忧,暗中传音道:“答应和天乾境比剑术,你疯了不成?!”


    “我无事?。”


    宁安弯腰捡起地上的树枝,看着上面隐隐泛着的锋锐剑气,目露惊疑。


    荡尘哂笑道:“手中无刃,但生死剑意却能凝于身外怀黎,你的剑术,有?大成之势。”


    “师祖教诲,徒孙受益颇多。”


    宁安拱手,面容沉敛,水袖如云:“只是三剑已尽,不知师尊现在?何处?”


    荡尘闻言,眉峰一挑,忍不住拢袖轻笑道:“本尊诓你的。”


    “阿月还?没离开紫云村。”


    说完,她将手中的剑扔到宁安手里,然后来到一棵白木槿旁站着,两指并拢,对?空气轻轻一点。


    道气四散,气波荡漾开来——


    木槿树上的枝叶轻颤不停,颜色绮丽的花纷纷扬扬落下,满地淡紫薄瓣。


    树下,姚月身形终于显现出来。


    她拄剑半跪在?地上,见状抬眸望向宁安,眼眶泛红。


    ——继而失魂落魄地,缓缓扶着树干,就这么站了起来。


    “师尊”


    宁安急步走过去,认真将飘落在?她发丝间的花瓣片片摘拾起。


    花瓣带着幽幽的清雅香气,像是在?抚慰她的心。


    “让开”姚月受惊般推开她的手,看着宁安捂着刚刚伤到的胳膊嘶了一声,边往院门退去,边颤声道:“我抱歉”


    话还?没说完,她转身就走。


    宁安看着师尊有?些?狼狈的背影,手指紧握,指节泛白。


    这还?是第?一次见师尊如此。


    “师祖时生,她怎么了?”


    荡尘将手搭在?宁安肩膀上,看着姚月一步步走出院门,目光深沉而复杂,安慰道:“阿月主动观你我交锋,可能是窥见了一些?剑法心术罢。”.


    月明宗。


    天色渐浓,白以月刚将殿外的琴弦擦拭干净,便察觉到了一股磅礴玄妙的气息。


    姚月?


    她抬头,果然看见熟悉的身影缓步而来。


    只是面露怔色,气息不稳。


    “时生,你来此——”


    “阿皎”


    姚月的脸苍白一片,眼角竟有?些?清浅水痕,白以月和见了鬼一般,见状瞬间睁大眼睛,不敢置信道:“你你这是”


    面前的人勾唇轻笑,只是喉中酸涩,让人难受的很。


    她攥着手下凉袖,低头喃喃道:“无情道高阶的突破,竟要杀道侣么”


    白以月闻言僵在?原地。


    她本想找个恰当时机说的惊天隐瞒,竟在?此时此刻,被这人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不过,荡尘仙尊为何要试她三剑?”


    “”


    殿内,看着对?面好奇询问?的人,姚月垂睫掩下神色,心平气和地缓声道:“剑修不练剑做什么?”


    “哦。”


    白以月点头,暗道说的在?理。


    谁知殿中灯盏澄明,她抬眸望去,忽然视线凝在?了姚月肩颈处。


    素袍遮遮掩掩,里面的红痕露出一角,如雪中藏梅。


    “你们?”白以月挑眉:“你们做了?”


    修士对?情爱一事?向来坦荡,虽然同?姓之间带些?禁忌意味,但也不是没有?人去突破那层禁锢。


    姚月好不易稳住心绪,闻言眉目轻蹙,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


    这样不加遮掩的话,平生没几个人敢在?她面前说。


    把玩着手中的白瓷盏,她思量一番,敛眸低声道:“未曾。”


    白以月看热闹不嫌事?大。


    见对?面的仙尊微冷眉目,脸颊淡红,有?些?似是而非的模样,于是火上浇油般添了一句:“姚仙尊,你不会是下边那个罢?”


    姚月愣住。


    剑柄啪嗒一下落在?桌上,她的语气极轻极缓,似乎隐忍着什么:“白掌门,这很重要么?”


    白以月弯唇垂眼,顿了顿,这才摇头开口道:“不重要。”


    良久,见对?面仍旧默不作声,她霎有?其事?地补充一句:“一点都不重要。”


    毕竟她也是.


    初秋已过,残叶曳地。


    随着聚才大会举办的日子愈发临近,各宗要派往木城参赛的弟子都在?废寝忘食地提升修为,就连丹药法器这些?身外之物,也成了手中必备。


    “行烟师姐!”


    远处,两名弟子携罗盘而来。


    “师姐这是出关了?”


    “嗯。”白行烟看着她们笑颜盈盈,忍不住问?道:“你们这是去哪里?”


    “听说山下出现了一个小秘境,师姐要一起去看看么?”


    小秘境?


    修仙界的小秘境数不胜数,里面大都是一些?丹药宝器,有?的甚至年久失效,没什么用处。


    这些?宗门并不缺,境界高的修士也不屑去找。


    “不去了。”


    白行烟送走她们后,就来到了某处暗室,在?这里,一头戴面具的女子已等候良久。


    “你是谁?”


    背着光影看不清面容,白行烟望着女人的高挑背影,冷声继续道:“木城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112章 雨来


    “这?应该问你那好师尊不是么?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说?完,带着面具的女人从怀中拿出一本书册,抬手就扔了?过去。


    白行烟接过后看了看,面色瞬间变得阴晴不定,目光闪烁。她手中化火,书册瞬间被湮灭成灰。


    浅洺看着她的动作,忍不住轻笑出声:“怎么?本座手里还有好?多本,你要一本本烧掉么?”


    “本座?”


    白行烟面容一凝。


    只有忘魄境修为的上古妖兽才会这?样自?称。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冷声问道。


    女人闻言摇头,“我是谁不重要。”


    “陈弃勾结人皇残害百姓,以此向黑渊投诚,此事才是最重要的。自?从何铭觊觎掌门之位的事情败露后,你便转身投入陈弃门下,他的一举一动,你早就察觉了?不是么?”


    话毕,浅洺随手摘下面具,目含笑意,她的面容在?暗室火光照射下深邃而绮丽,像是一柄亟待出鞘的银剑。


    “浅洺?!”


    白行烟诧异出声。


    对面的人见?状嘴角轻勾,启唇道:“白道友,好?久不见?。”.


    姚月离开紫云村多日未归,宁安心中苦闷,左思右想也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想起那天姚月失魂落魄的模样,她既担忧又疑惑,莫不是师尊遇到了?一些难事?


    但有什么事情,是天乾境的大能解决不了?的?


    “阿兰,你说?师尊是不是生气了??”宁安用指尖点了?点未尽的油灯,对坐在?桌上的小?剑灵低声问道。


    “生气?”阿兰眨眼,待静了?一瞬后,她忽而反问一句:“你做什么了??”


    琥珀色眸子?在?灯下像是融了?一汪美?酒,闻言,宁安轻笑一声,突然开口道:“你猜。”


    阿兰见?状心绪一转,忽然想起在?姚月离开那日,自?己?被封在?剑里,连神识都无?法?使用的事来?。


    此事……一般只有在?这?两人亲近时才会发生。


    想到这?里,她面色一僵,瞬间睁大了?眼睛。


    精美?的额饰随着主人的动作微晃,映出细闪的水光。


    阿兰抬手哆哆嗦嗦地指着宁安,颤声道:“你…你是不是对仙尊……”


    说?到这?,她噤若寒蝉,忽然不再出声,只是举起两根胖乎乎的手指,两相对着这?么轻轻一触。


    意味不言而明?。


    宁安点头。


    “那这?样呢?”阿兰咽了?咽口水,然后十指并拢,抿唇认真地看向她。


    “未曾。”


    阿兰吐出一口气。


    没有就好?。


    “不过”宁安挑眉,继而弯唇笑道:“这?有什么不妥么?”


    道侣之间亲近,不是再也寻常不过?


    “当然很不妥!”


    阿兰看着毫无?悔改之心的人,忍不住一字一顿道:“那可是姚仙尊,她百年来?都是孤身一人,对这?些事不说?避讳,那也是一窍不通的。”


    “所以我吓到了?时生?”宁安抬眼,眸中染上一丝怔色。


    “吾认为是的。”


    阿兰满意点头。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就好?!


    良久,见?宁安默不作声,她正想要再次开口告戒,却见?一道传音符逶迤着银光携风而来?。


    宁安眉眼一凝,抬手接过。


    在?触碰黄纸的刹那,传音符已然消失,转瞬之间便融入她的神识。


    熟悉的声音带着虚弱的语调:“小?怀黎,随本尊走。”


    话音刚落,一股不知何处出现的道气立马包裹住宁安全身,连同荡尘剑一起卷走了?.


    昏暗的山洞内,银色的光线清冷而寂寥。


    荡尘端坐在?地,面容苍白毫无?血色,像是睡着了?一般。


    半晌,直到不远处出现宁安的身影,她这?才若有所感般的,缓缓掀起眼睫。


    “过来?。”


    她轻声唤道


    对面的荡尘道气四?散,神息即将彻底消失。


    “师祖”宁安看着她,忽然想起残念不能久存于世的事来?。


    只是之前都好?好?的,如今怎么突然


    “小?怀黎,快过来?,时空裂缝即将闭合,若错过就再也不能回到天门了?。”荡尘笑着看她,目光温柔。


    恍惚间,宁安感觉自?己?似乎踉跄着跑过去,妄图阻止荡尘仙尊用尽道气开启这?道裂缝,但一切都晚了?。


    白光闪过,天地暮云四?合。


    紫云村内,一处山洞突然垮塌,落石散落,发出巨大的震耳欲聋的声响。


    有些人消失,是不会留下一丝痕迹的。


    时空裂缝内,衣袍烈烈的宁安在?将要被迫离开时,看着瞬间消失的道影仙姿,忍不住想到。


    她心神俱裂,丝毫无?法?阻止残念的消散。


    她太弱了?啊——


    “师祖——”


    洞外,晚来?片刻的白以月跌坐在?一片废墟中,听着那惨然的叫喊,目光失神。


    “阿皎,你先起来?。”


    “姚月,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白以月眼里含泪,像是一片凋零在?地的残花,绝望而悲戚。她敛眸低声道:“残念将要消散,早三天晚三天有什么不一样,还能为宁安破开隧道,回归天门。”


    “我不应该难过,不应该咄咄逼人,是不是?”


    姚月听了?,紧握的手指指节泛白。


    她缓缓闭眼,眼睫轻颤,“不,不是。”


    白以月笑了?。


    “你们都瞒我。”她哽咽道.


    上界。


    冰冷坚硬的玉台上,被玄铁链束缚的荡尘指尖轻动,将悄然而来?的一缕纯白光丝收入体内。


    残念既归,六魄当全。


    察觉到远处沉稳的脚步声,她漠然望去,眸色平淡而冷寂。


    “你竟还有残念留在?下界。”白尘止步身前,漫不经心地捻起她一缕发丝,边把玩边不经意道:“恢复修为后,你是不是要离开我啊?”


    荡尘默不作声。


    如今因为残魄回身,她原本的白发变成了?青丝,乌发雪颜甚为惑人。


    即使是冷着脸,也别有一番仙姿。


    白尘痴迷般吻上她的眼睑,虔诚而柔和道:“你想离开本座,本座知道”


    “不过,你妄想。”.


    天青宗,掌门大殿。


    轻英坐在?上首,看着下方站着的人,不由?得冷哼一声,拢袖道:“小?兔崽子?,又下山离宗!无?法?无?天了?不成?!”


    聚才大会临近,自?家这?徒弟三天两头光往外跑,简直是任哪个尊长都忍不了?了?!


    大殿内,站在?浅洺身旁的姜抚书和秦安皆眼观鼻鼻观心,闻言垂头敛眸,静的和玉雕一般。


    “要不是本尊发现,叫你师姐捉你回来?,你是不是就又打?算宿在?木城哪个酒楼了??”


    “没个剑修的样子?!”


    “怎么不说?话,是觉得为师说?的不对?”


    听了?这?话,身处风暴中心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没有。”


    浅洺拱手施礼,低声道。


    一缕墨发搭在?她的肩头,随着殿外吹来?的风吹拂在?脸上,带来?些羽毛般的痒意。


    她忽而感觉心中微暖,像是破败的漏洞被人补上了?缺口,不知所措又难以置信。


    有人记挂她。


    和宁安一样记挂她。


    自?小?被人厌弃又怎样,被困在?药洞暗无?天日又如何?


    如果可以早些遇见?这?样的人,一切的苦难她都可以宽宥。


    可惜,如今她已不能回头了?。


    第113章 月隐


    “没有?”


    轻英闻言冷哼一声,面露怀疑。


    她本想再多说?几句,却见底下稳稳当当站着的人眉目恭敬,似乎是真?心表露,这才收敛了火气。


    “宗门既命你代木青参加聚才大会,便是信任你的剑术和心性浅洺啊莫要让为师失望。”


    轻英拢手轻叹,语重心长道。


    “是。”


    浅洺听罢,再次拱手行了一礼。


    长袖微晃间?,她忽而抬头启唇问道:“不?知宁道友何时回?宗?”


    “宁安?她入天门未归,你们三人先在剑崖历练着,不?需等她。如若那丫头真?的能?叩响天门取得参加聚才大会的资格,那她也是以散修的身份入木城,不?会同你们一路的。”


    说?到这里,轻英面容淡淡地从袖中掏出三个玉牌。


    低头扫了一眼后,她抬手便将其扔了下去。


    白光转瞬即逝,极为流畅地落入人的掌心。


    大殿中央,浅洺三人皆目露好奇地盯着手中莹润清透的玉牌看。


    ——上面镌刻着她们各自的名姓。


    “下个月便是聚才大会的举办之期,此玉牌可?以让你们在木城通行无阻,定要收好。"轻英挑眉,不?紧不?慢地继续叮嘱道:"这些天,宗门特?意开启剑崖,助弟子们在大比前稳固修为,淬炼根骨…你们三人作为亲传弟子,在大会上展现的英姿是天青宗的脸面,所以,莫辜负了本尊和?各峰长老的心意,好好修炼才是正途。"


    “是——”


    清朗的声音传出大殿,底下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皆拱手行礼,一字一顿道:“谨遵掌门令。”.


    离开掌门大殿后,浅洺见天色已晚,就回?到了自己的寝殿。


    她打算闭关修炼,为几天后入剑崖做准备。


    室内清清冷冷,木椅玉柜摆放地齐整,只有一枝淡紫小花在桌上含苞待放,怜人的紧。


    浅洺面无表情地盯着花看。


    此花是浮泽的伴生?花,与主?人性命相连。


    看的久了,她颇觉无趣,就起身走到柜子前拿出一包草药来。


    那是一包被丝绸红布细致包裹着草药,从离开柜子的那一刹那,就散发出淡雅的苦涩香味。


    自六年前宁安买来,她就再也没有打开过。


    “我没有喝药净去浮泽血脉,反而将它不?断强化,达至高阶”浅洺垂眸摩挲着细腻红绸,突然不?经?意开口道:“宁安,你若知道了,会生?气么?”


    应该会吧。


    毕竟借外力强行提高修为,无异于自毁道途。


    浅洺淡淡想。


    就在她沉默不?语即将陷入思忆时,一道急促的人声突然从门外传来。


    “子七!”


    殿外,姜抚书屈指叩响房门,已然将来意说?出口:“今日?见你气息不?匀,丹田灵气凝滞,我我熬了些药。”


    熬了药?


    房间?内,浅洺闻言呼吸一凝,竟然结巴道:“你你进来吧。”


    话?音刚落,门就吱呀一声被打开。


    姜抚书提起衣角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将玉碗放到桌上后,她坐在浅洺身边,柔声道:“是清明灵台舒缓筋脉的草药,放心喝就好。”


    “抚书,你”


    浅洺看着这碗清凌凌的药汤,见其灵气浓郁,药香四?散,忍不?住疑惑道:“这些草药珍惜得很,就连药尊都不?太舍得用,你怎么”


    “是明川药尊给我的。你也知我惯常去药堂帮忙,每次去,药尊都会赐我一株,时间?久了,便收集好多。”


    说?到这里,姜抚书眉眼温润,清亮的眸色竟染了些不?自知的羞赧,“在金甲村时,你曾于那修士手中救下我,这药就算全我一番心意,子七,你收还是不?收?”


    浅洺闻言眨了眨眼,良久,突然定定地望向姜抚书。


    目光锐利,丝毫不?掩饰其探究意味。


    她似乎在重新认识她。


    起初,姜抚书从一些细枝末节里推断出自己的所作所为,还猜到她的最终意图后,浅洺是有些担忧的。


    ——她害怕事情败露,又顾念同门之情不?忍下杀手。


    可?是后来,这人丝毫没有阻止她,还帮她保守秘密。


    浅洺这才终于知道,对面的女子,不?仅仅是同门,还是可?以相互信任的朋友。


    甚至挚友。


    "多谢。"她听自己这样说?.


    天门极东之地。


    "怀黎,刺它眼睛!"


    冰冷沁骨的寒风里,雪粒被吹的四?散。身着红衣的阿兰赤脚站在山巅的凉雪中,冲着不?远处在冰湖相斗正酣的一人一狐叫喊不?停。


    "不?是让你刺眼睛吗——"


    随着阿兰的话?音飘远,宁安一剑刺穿雪狐的喉咙,将其捅了个彻底。


    抬手抹去脸上温热的血,她掀起眼睫淡声问道:"你刚刚在喊什么?"


    阿兰看着那雪白俊颜上一片狼狈,就连睫毛都往下滴着血,状若杀神艳鬼,忍不?住气鼓鼓道:"吾让你刺它眼睛!眼睛!"


    宁安福至心灵:"眼睛是雪狐的弱点?"


    "不?是。"阿兰认真?道:"它刚刚瞪吾,吓了吾一跳。"


    宁安抽出长剑,徐徐回?应: "……前辈好气量。"


    说?完,她御剑来到阿兰身前,将她收入剑中后扬长而去。


    大雪飘洒,很快将雪狐的尸身掩埋。


    此处终于恢复了平日?的寂寥。


    良久,这里似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再次打破了山巅的寂静。


    ——那是一只皮毛白若胜雪的庞然大物。


    阳光下,它缓缓走到还能?看出血迹的地方,拿锋利无比的爪子在碎雪中扒出小雪狐冻僵染血的尸身。


    ——原来是小雪狐的母亲。


    在看清楚孩子身死道消的惨状后,山巅上悲鸣顿起,直冲云霄。


    雪狐仰天长鸣,身如半月。


    它的身上倾泄出忘魄境巅峰的威压,黑色的眼睛瞬间?充血。


    远处的山林中,宁安脚步一顿,忽而出声问道:"…什么声音?"


    她垂眸看着荡尘剑,剑身上银光淡淡,寒芒锋锐。


    "你听到了么,阿兰。"宁安蹙眉,视线顺着飘渺的云雾望向深远的山巅,"看来,你我惹了个大麻烦。"


    ……


    流云四?移,好似无归之客。


    月明宗内,悠悠乐音日?夜不?绝。


    自从荡尘残念散尽后,白以月就一直将自己关在房内,对外宣称闭关修炼,不?见来客。


    ……


    琴音传出殿宇,姚月来到她的房门外,敛眸轻唤:"阿皎,开门。"


    第114章 雪狐


    沉郁的琴音戛然而止。


    白?以月抚弦的手顿住,良久,才低声应道:“夜深了,姚仙尊还是回去”


    姚月握上剑柄,弯唇轻笑,“这禁制阻不了我?,阿皎开门。”


    “”


    房间内的人闻言愣住,几乎是没想到这样堪称无赖的话是从姚月口中说出。


    在修仙界,闯人禁制,如同夺人至宝不能宽宥,是可以直接大打出手的程度。


    她那?把?剑杀过鬼王,惩过妖兽,灭过邪祟,却从没对她人的禁制下?手过。白?以月想到这里,抬手揉了揉眉心,终是服了软,“时?生,你何必如此。”


    话罢,她随手拂过琴弦,细弦颤动,霎时?化作一束亮光将禁制除去。


    “坐下?罢”


    见姚月提剑而入,白?以月也没多想,而是轻抬下?巴示意她坐在一旁。


    但话音未落,一道冷冽剑光就携带着忘魄境巅峰的气息向她袭去,直逼面门。


    白?以月见状,连忙起身以乐笛相抗,可是那?一往无前的剑势实在令人心惊,即使已经出了八分力,寒光依旧冷硬地划过她的脸侧,削断了她几根青丝。


    “时?生,你疯了?!”她蹙眉诧异道。


    姚月面容如常,剑尖指向她:“阿皎,闷在殿内无所事事,不如来助我?练剑。”


    白?以月闭眼,眼角浮现出一抹机不可察的微光,“本尊没这个心情?,时?生,你走吧,算我?求你。”


    “没和你商量。”姚月挑眉:“儿时?,师尊常和我?说,你跟在她身后像一个怎么都甩不掉的小尾巴,不知何时?才能抵达忘魄境,成就道途。以至后来你千岁前突破纯元境,真是大出师尊所料,她夸你心性超然,天赋异禀的很。阿皎,今日我?来,一为?摆脱归元,二为?求教。”


    说到最后两个字时?,姚月眉眼一压,直接持剑向前。


    两道身影瞬间移到殿外。


    白?以月手腕轻转,玉笛白?影虚幻若飞蝶,与长剑对撞,叮咛作响不相上下?。


    姚月虽压制了修为?,但神情?自?若动作闲适,用剑时?,各种剑式术法流畅而利落,犹如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因此,待半炷香时?辰过去,白?以月被她这一连串的“戏弄”激地心绪不稳,生出薄怒来。


    “时?生,既然要练,就练的自?在些!你故意让我?不成?”她冷声道。


    随着这番话落下?,白?以月气息陡转,手中长笛如霜雪凉冰,霎时?蒙上一层沁骨寒意,在月下?泛出琉璃色泽。


    见人动了真格,姚月也正色起来。


    挽发的玉簪被须臾摘下?,她眸中清亮如水,“这发簪是师尊生前留下?的,一直放在我?这里说是有缘便赠与心上人,无缘,便归我?。”


    姚月低低一笑,发丝在夜里飘然而散,又蜿蜒在腰间。


    白?以月闻言面色一怔,忽而开口道:“给我?。”


    “给你?”


    姚月抿唇。她摩挲着腕上红绳,淡淡抬起眼睫,嘴角轻勾。“这得?看白?掌门的本事了。”.


    “怀黎,你用剑刺它?命门——”


    千里之外,一只极为?漂亮的巨型雪狐凶残地向宁安举起利爪。


    后者眼底微暗,在地上一个翻滚才堪堪稳住身形。


    揉搓着纤细艳红的细绳,宁安咬牙,再不与她缠身相斗,而是翻身跳下?悬崖,霎时?间隐没在厚厚的云层中。


    崖壁下?有一处山洞。


    山洞内,阿兰见宁安过来,连忙跑过去扶住她。


    “怀黎,刚刚吾传音与你,你”


    “来不及了。”宁安捂着腹部,那?里从衣襟下?透出暗红,很快晕出鲜明的血迹来。她哑声打断阿兰的话:“刚刚要不是躲得?快,想必我?如今就在那?雪狐的肚里了。”


    “也是。”


    阿兰撅嘴,将她扶到一旁后,精致的脸庞透出不解和愤懑,“明明是它?的孩子先来偷袭,如今它?来寻仇,反倒像是你我?的罪过。”


    闻言,宁安摇头失笑,没说什么。


    刚刚的生死?刹那?,她竟然想起了时?生。


    就在两个月前,与那?人屋内亲密时?,师尊亲手将红绳系在了自?己手腕上。


    ——“师尊,弟子还未回礼,这又是什么?”她故作不知,恶劣至极。


    ——“是我?的心意,你送我?,我?也要送你。”身下?的人发丝散乱,红着脸,抿唇给自?己带上,耳垂几乎要滴血了。


    心意。


    宁安想,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丢掉这红绳了。


    但明明柔情?蜜意未散,师尊却转身跑去月明宗,不再见她,也躲着她。


    思绪回笼,安静的山洞内,宁安忽而开口问道:“阿兰,你说那?雪狐头上的桑云花好看么?”


    阿兰睁大眼睛,点头肯定:“好看!”她扯扯嘴角,微笑补充:“不过,那?可是雪狐的命门死?穴,你我?只可远观,难以亵之——”


    “桑云花清香袭人,可存万年不枯。”宁安面无表情?,“我?想摘下?送给师尊。”


    阿兰听了,沉默良久才憋出一句。


    “有病。”


    有道侣的修士就是不一样,不像她们剑灵,独身千万年也不觉孤独,更妄论记挂着送旁人花。


    “那?也得?先困住雪狐吧?”阿兰没好气道。


    “生死?剑意有回溯之效,如果我?达至大成,便可以跳脱境界的压制,困住雪狐一瞬,足够你我?斩落桑云花,灭杀其主。”


    宁安找了个干静的地方坐着,倚着岩壁歇息疗伤,垂睫阖眼。


    将近两年的时?间里,她在天门遇到了无数妖兽。


    不说境界较低于?她或者与她持平的,就是忘魄境初期的妖兽,宁安都碰到过十几只。


    那?小雪狐便是其中之一。


    因生死?剑意已达中阶,她数次大败忘魄境初期,越修为?境界斩杀妖兽。


    但此时?此刻,已经可以化作人身的雪狐实在太?为?强大,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雪狐最记仇,不死?不休。


    宁安根本不可能避开它?走出天门。


    “若要走出极东山脉,身为?此处妖兽之主的雪狐必须杀。”她忽而睁眼,琥珀色的眸子一片冷冽寒意,“阿兰,我?要在此处闭关?半月,悟生死?,破困局。”


    山洞内,阿兰闻言坐在宁安身旁,几瞬后突然化作红光融入荡尘剑。


    “那?吾守着你的肉身。”她闷闷地说。


    第115章 天门


    聚才大会前三天,齐鸣阁按照旧例派修士据守木城城门,除了在城内居住的百姓和参与大会的宗门弟子,其?余凡人皆不可入内,只有大会当天才能进城。


    “抚书!”


    城门口,玉冠束发的浅洺面容清俊秀雅,正站在一商贩木摊前,捏着一个碧玉簪挥手唤道?。


    姜抚书闻声向身旁男修投去歉意的目光,便在他不舍的视线下走向浅洺身边,背影没有?一丝留恋和迟疑。


    “子七,你唤我?” 她站定,抿唇问道?。


    “嗯。”浅洺见人过来,笑着点头,抬手就将?挑好的簪子在姜抚书头上比了比,挑眉开口:“挺适合你的。”


    “簪子”


    还没等说完话,眼见浅洺就要把簪子往自己头上插,姜抚书面色薄红地退后一步,却?还是被她得逞了。


    “躲什么?”浅洺收回手,倚着一旁的朱墙,上下扫量了她一眼,赞道?:“这淡绿长罗衫极适合你,配簪子正好。”


    姜抚书抚簪低眉,忽而?启唇轻问道?:“为何送我玉簪?”


    浅洺指了指她腰间悬着的玉牌,倾身笑道?:“你的生辰便是今日,这都能忘记不成?”


    生辰?


    闻言,姜抚书面露怔色,她自然没有?忘记今日是她的生辰。


    不过在修仙界,修士年岁长久,鲜少有?过生辰的。


    “未忘。”姜抚书勾唇,对?面前的人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然后摇头解释道?:“不过修士很少庆生,时间久了,生辰便也成了普通日子,没什么特别之处。”


    浅洺听了,利落地走到她前面引路,抬眼左右瞧着周围的建筑,过了一会儿才低头道?:“原来如此。”


    “不过今日不同了。”姜抚书的声音突然在身后传来。


    她将?玉簪珍而?重之地攥在手心,语气极轻极缓,“料想今后每年过生辰,也别有?一番兴味。”


    前面的人自然没领会到这句话里?不自觉流露出的情意与企盼,只是嗯了一声应道?。


    曾有?人言,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


    说起这姜抚书的身世,也颇有?些可道?之处。


    姜抚书出身修仙界的世家大族,族人为了巩固自己在天青郡的地位,将?自小显露修仙天赋的她送进宗门,从此靠着她的声名庇护,愈发权势巩固,子嗣连绵。


    但修士和凡人相隔天堑。


    自姜抚书进入天青宗以来,就再也没有?见过其?亲友一面。


    究其?缘由,不过是五郡中心繁华处都是大宗门的统辖地界,在修士面前势微的凡间贵族只能望而?却?步罢了。


    且宗门修士的外出被严格限制,没有?师命,不被允许修士随意下山访亲,姜抚书性子内敛,若无重要事由,根本?不会向太明仙尊请令回家


    “子七,你来过木城?”


    看着熟门熟路走进一家酒楼的浅洺,姜抚书忍不住问道?。


    “找个僻静点儿的位子,多上些你们这儿的招牌菜。”浅洺似乎没听到她的话,她将?一包银钱扔给满面笑容赶来迎客的店小二?,继续道?:“好友生辰,别忘了来碗长寿面。”


    那店小二?弯腰道?了声,“哎,客官放心,这就和小的来。”


    二?楼有?屏风阻隔,最为僻静安然。


    店小二?边引着她们去往一处角落,边问着一些饮食上的忌讳。


    落座待佳肴,看着对?面目露不解的姜抚书,浅洺这才好似想起之前的问话,挑眉笑道?:“这是我母家,我母后生在木城,也死在木城。”


    闻言,姜抚书脸上诧异之色未散,竟有?人硬生生踢开屏风闯进来,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来人话里?凶悍恶劣,“哪个不长眼的,占了我天机宗的位子——”.


    夜晚,寒星如雪。


    十几天的时间里?,姚月一直在子时找白以月练剑,


    今日,后者终于取得了来之不易的险胜。


    白以月看着手中瞬间变作银剑的玉簪,忽而?轻笑一声,低眸道?:“我忘了,比起玉簪,那人更喜赠长剑。”


    她收回搭在姚月肩颈处的寒刃,抬眼道?:“你让我三招,输了,不后悔么?”


    姚月见状,无所?谓地理了理散乱的衣襟,随之慢悠悠走到石凳处坐下,弯唇轻声道?:“这剑,本?就是师尊留与你的,如今只不过物归原主罢了。”


    “那我便却?之不恭,收下了。”说完,白以月坐在她对?面,握着剑柄的手指节泛着白。


    静了一会儿,她开口转变了话头,也扫去几分沉郁之色:“后天便是聚才大会举办的日子,你我要早做准备,去往木城观战。”


    说到这里?,白以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兴味道?:“昨日,本?尊听说木城一家客栈有?人闹事,被你天青宗的弟子打的服服帖帖。”


    姚月闻言面色微怔,继而?拢袖摇头,拂去肩上一片落叶。


    “天下修士齐聚木城,鱼龙混杂,发生此事也是意料之中,我宗弟子为剑道?之人,嫉恶如仇,多管些‘闲事’未尝不可。”


    “这倒是说的不错。”白以月摩挲着剑柄处繁杂的花纹,敛眸道?:“只是那出手惩恶之人,姚仙尊说不定识得。”


    “哦?”姚月饮酒,脸上泛出一丝浅淡薄红,闻言好奇道?:“是谁?”


    “浅洺,你那徒弟的好友。”白以月忽作了然状,“怪不得能结为挚友,这两人的脾性真?是颇为相似。”


    姚月听罢眼睫微垂,掩下眸中深沉,勾唇道?:“的确如此。”


    心绪流转,她不由得想起那远在天山的人。


    那日没解释缘由就落魄离去,应是伤了怀黎的心罢


    正当姚月沉溺过去心生愧疚之时,一束流光突然须臾飞来,转瞬落入她的掌中。


    “传音符?”


    看着姚月手心躺着的符纸,白以月忍不住蹙眉道?:“天青宗应是遇到了急事,这符上,竟然有?乾清掌门的灵气相护,生怕被人半路拦取。”


    随着她这番话说完,手中的传音符忽然散作光点消弭,隐入夜色。


    姚月望着出现在空中的几个大字,忽然变了神情,清绝的眉目一片含温怔色。


    姚仙尊,宁安回宗,剑崖出事,速归。


    ——乾清


    “时生!”


    身后有?人唤她,姚月抚剑回头,见白以月目光冷静而?平和,“我陪你一起去。”.


    此时此刻,天青宗内的弟子们皆停下了手头正在做的事。


    各峰修士身着不同衣袍,或御剑或徒步地向剑崖飞速赶去。


    “宁师姐闯进剑崖了?!”


    “有?人看见了!说是一道?白光破开的护罩!”


    “两年了吧,自从宁师姐在大殿说闯天门,还没有?回过宗呢!”


    “那不是宁师姐!”


    唯一看清空中飞过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弟子高声喊道?:“那只是荡尘剑而?已——”


    “时生,你可算来了!”


    剑崖下,轻英掌门一身灰黑锦袍,对?不远处现身的姚月拱手行?礼。


    “仙尊——”


    “这到底发生了何事?”姚月来到轻英面前,蹙眉沉声道?。


    她的视线望向剑崖顶端。


    在那里?,透明的护罩在夜色中散发出极为瞩目耀眼的紫色荧光,气势磅礴的灵气充盈其?内,竟然凝聚成纯白胜雪的浓雾,翻滚升腾。


    “慕血剑苏醒了?”


    姚月瞳色淡蓝熠熠,待看清护罩内的情形后,她凝眉冷声道?:“上古恶剑,身为佩剑反噬其?主,如今剑灵苏醒,不知要惹出什么灾祸来。”


    此话一出,来此聚集的弟子们沸反盈天。


    轻英眸中复杂,缓声道?:“仙尊,之前是我看错了,这次来的不是宁安,是她的佩剑,荡尘。”


    “不错。”姚月听了,眸色恢复如初,她青丝半散,启唇淡声道?:“阿兰来此,是为而?融慕血剑。”


    轻英自然知道?荡尘剑灵唤作阿兰,闻言不禁问道?:“她融慕血剑做什么?”


    站在一旁的白以月听罢勾唇,好心解释道?:“天门有?七重,每一重便是一处封闭虚空,含刀山血海之险。对?于修士而?言,只要叩响其?中一重,便能够取得参加聚才大会的资格。但叩响七重天门,几千年来,还未有?人成功过。”


    姚月闻言也垂眸轻笑,眼尾的弧度锐利而?清美,她一字一顿接着道?:“因为若要叩响最后一重,不仅需要修士境界高深,还需要一把绝世的宝剑。”


    轻英听罢咂舌,不禁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所?以,是宁安那丫头指使荡尘剑来的?!”


    “不错。”姚月开口,心境朗然,忽觉天地寂静,只余千里?之外嗡鸣的钟声。


    “若不出所?料,第一重天门的神骨钟,应已被怀黎叩响了。”


    咚——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众人乍然而?静。


    由天边传来的钟音飘渺庄严,以不可阻挡之势散至五郡二?十七城,红叶折坠,漫天寒星如火。


    木城。


    熙攘的人群一震,皆不约而?同地顿住脚步,仰头望向极远极高的天际,那里?传来的钟声仿佛天外神音般悠扬低沉,瞬间消弭心中的戾气杂念。


    “这是什么声音?”


    “这钟声好生厉害!我桎梏良久的修为境界竟然有?了松动?的迹象?!”


    “是有?人叩响了天门。”


    一个纯元境中期的女修冷静地吐出真?相,面露向往。


    “什么?!”


    “好久没出现叩天门的修士了,此次大会,你我若有?机会见到这位仙尊,定要好好拜见才是。”


    第116章 将成


    剑崖之巅。


    两柄绝世古剑正在茫茫白雾中互相交缠,无边煞气?冲天而起,几乎要将最?顶层的光罩撕裂。


    姚月于空中负手而立,清冷的视线落在第九层光罩上,姿态闲适,毫无惧色


    剑崖底部已经陆陆续续聚集了不少人,有?弟子见状,不由得蹙眉问?道:“慕血剑是上古凶剑,历来被荡尘先祖镇压在剑崖第九层,如今怎会突然苏醒出?世?”


    此话?一出?,不少人面露惑色。


    自从宁安在幽冥镜中斩杀异兽,并?于后来历练归宗,修为大增后,无数弟子艳羡仰慕,但也有?修为高深者不服她。


    闻言,一个纯元境巅峰的男修没?好气?道:“你们刚刚没?听仙尊说嘛?是宁安的佩剑想要吞噬融合它,说不定,引起慕血剑苏醒的元凶就是荡尘剑!”


    “没?错,纪师兄说得对。”


    “纪孜元,你身为长白仙尊的亲传弟子,怎能信口雌黄污蔑宁师姐?!”有?元邑峰的弟子不满道。


    “对啊,姚仙尊的徒弟是你能随意揣测的?”


    正当?众人争论不休之时,一道平稳的声音突然出?现,打断了这群弟子的对话?。


    长白仙尊面容淡淡,缓步走来。


    瞥了众人一眼后,他?冷声漠然道:“慕血剑身为上古凶剑,应是察觉到了自身将要面临的死劫,这才苏醒的孜元啊,你猜的不错。”


    纪孜元见自家师尊来给自己撑腰,原本因为被责难而难堪的脸顿时缓和了许多,眼里染上几分得意之色,躬身朗声道:“拜见师尊——”


    其他?弟子见到长老亲至,也都被迫咽声,原本出?言打抱不平的人也跟着行了一礼,不敢再开口。


    “有?姚仙尊在,即使是上古凶剑也掀不起什么大浪,何来元凶一说?”


    平静沉稳的女音传来,众弟子顿时侧目而视,原来出?声的是亲传弟子中久富盛名的姜抚书。


    跟在姜抚书身后的浅洺闻言轻笑,手搭在她肩膀上,漫不经心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大长老,敢问?长白仙尊,您是认为姚仙尊身为天乾境大能,收服不了这小小的凶剑么?”


    长白听了,神情瞬间?冷了下去,“你——”


    剑崖底部,轻英和白以月丝毫没?有?关?注到不远处的争论,她们面色凝重地站在最?前方?,忽而对视一眼消失在原地,来到了姚月身后。


    “时生,你打算再度封印慕血剑么?”


    立在寒风肆虐的高空中,轻英凝声传音道。


    “不。”


    姚月纤睫微敛,轻轻摇头。


    她的长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声音却奇异的清晰和缓,让人灵台澄静。“慕血剑一旦苏醒不可再度封印,只能灭其剑灵,焚其剑身。”


    闻言,一旁的白以月挑眉开口,“那怎么还不动手?”


    “荡尘剑曾是我贴身之物,阿兰作为剑灵,不可能不知吞噬慕血剑的危险。但她既然抱着陨灭的决心来此”


    姚月侧眸,忽而开口柔声道:“本尊便给她这个机会。”


    风撩起腰间?青丝,在说完这句话?后,她眉眼一凝,素手轻转猛然往下压去。


    磅礴灵气?瞬间?在她的掌心凝聚。


    几息之间?,玄妙无极的淡金图案便在半空中浮现。


    丝丝缕缕的道气?在蜿蜒流转的线条中明灭不定,恍若融金浮月。


    随着一道金光破空而过,远处的弟子们停都被吸引了视线,诧异声此起彼伏。


    “姚仙尊有?动作了!”


    “仙尊在啊——”


    “第九层的光罩被打破了!”


    剑崖顶端,只见一道白光须臾炸开,照亮了半边夜色。


    两柄长剑从破碎的护罩中冲天而起,外有?雷火护身,在众人惊叹讶异的目光里,互相旋绕着消失在深蓝暗空中。


    咚——


    第二道钟声响起。


    随之连续的嗡鸣响彻云霄,竟是连续四道钟声接踵而至.


    天门。


    鸟兽被接连不断的钟声惊得四散奔逃。


    极东之处的宁安心念轻动,灵气?化剑终于击响了第六重的神骨钟。


    生死剑意已?然用尽全部修为,一声巨响后,她竟然感到天地震颤,随之眼前一黑,周围忽而全部黯淡下来,浓墨般裹挟住全身。


    原来,在她刚刚踏入最?后一重虚空时,就被那冷硬剔透的神骨钟罩了进去。


    还没?待她稳稳站定,一种被扫视窥探的悚然感便从四面八方?袭来。


    宁安琥珀色的眸子染上几分冷意。


    “一个小小凡人,偶得仙骨,竟然妄图叩响七重天门。”


    上界,白尘坐在玉台上方?,把玩着手中晶莹清透的纯石,轻笑开口:“活得不耐烦了不成。”


    宁安闻言抬眸,看到身前忽然出?现一个半人大小的镜子,银色边框流光溢彩,其内宛如水波晃动。


    但里面毫无映像,只有?声音传来。


    白尘看着乾坤镜上的面容,眸中暗色加深,垂眼随意道:“又见面了。”


    “你曾变成阿母容貌,如今又阻我叩天门。”宁安似乎知道有?人正通过这面镜子看她,她向前一步,顿了顿,忍不住开口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之前本座不是说过么?我是你的主人。你的一切都是本座赐予的,否则,你一无所?有?。"


    宁安笑了。"一无所?有??"


    墨色青丝滑落耳侧,她忽而带着好奇的语气?,启唇反问?道:"这世上本就留不住什么,不是么?"


    白尘闻言一愣。


    继而上界璀璨夺目的星云中,突然响起一阵疯癫般的大笑。


    良久,带着未尽的笑意,白尘攥着旁边冰冷的御座,指尖轻颤。


    "我们会见面的。"她往后一仰,闭眼面无表情道.


    砰——


    突如其来的嗡鸣在宁安耳边炸响,原来是阿兰回来了。


    神骨钟外,荡尘剑散发?出?团团红雾,将传说中生于天地的慕血剑紧紧缠绕着。


    被纠缠的慕血剑因为刚刚苏醒,剑灵未恢复巅峰状态,只得不断挣扎。


    银色寒刃散发?出?的光芒刺目,在红雾中颤动个不停。


    "找死——"


    一道雌雄莫辨恼羞成怒的声音传入阿兰耳中,低沉而沙哑。


    "虽说你是自然造化而来,但本性邪恶,曾在上古残害无数百姓。"


    红衣胜火的阿兰盘腿悬在剑海中,没?有?丝毫惧怕的模样,她缓缓睁眼,并?不理?会它的挑衅和恼怒,"这次,吾要替天行道,灭杀于你。"


    此番话?落,红雾猛然裹挟住慕血剑。


    随之,两柄剑竟然在空中震颤着相触,慢慢融合在一起!


    若有?人能够突破这浓重的红雾,见到里面的情形,就能看到不同的两道残影正在疯狂吞噬彼此。


    磅礴灵气?四溢。


    慕血剑不亏为上古凶剑之首,此刻竟然散发?出?蓝光与红雾相抗。


    就在它即将破开红雾逃离荡尘剑桎梏之时,原本出?现在姚月掌下的图案再次出?现,繁杂的金色线条瞬间?包裹着两柄剑,强硬地将她们重新?禁锢在一起。


    "啊——"


    极为嘶哑痛苦的声音传入钟内,宁安闻言蹙眉。


    感受到荡尘剑此时的状态,她也顾不得那面镜子,而是立刻寻着气?息来到神骨钟边缘。


    触摸着那冷硬冰冷的神骨,宁安咬牙颤声道:"阿兰…"


    钟外,一柄形态修长锋锐,泛着银光色泽的长剑慢慢在空中浮现。


    两剑已?合二为一。


    剑海中,阿兰与慕血剑剑灵大打出?手。


    它们招招致命,想要至对方?于死地。


    第117章 九重


    一柄剑中绝不允许两个剑灵同时存在。


    因此,阿兰只有杀掉对?方,才能被铸成的宝剑重新接纳。


    而对面的剑灵明显也知道这番规则,出手凌厉,毫不留情?。


    原本精致的红衣被寒火烧的破烂,阿兰见慕血剑灵不惜幻化?真身,通过损耗修为的方式灭杀自己,不由得暗骂一声该死。


    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儿?也用的出来?,果真是走投无路了。


    不过,她也会?。


    想到这里,阿兰看着?不远处又要向她刺来?的淡黑剑刃,周身的寒火包围住它,气势仿佛要毁天灭地?般。


    顿了一会?儿?,她眸光低沉,咬唇凝重道:“怀黎,我要是死欸?”


    原本带着?些颤音的话突然哽住。


    感受到浓烈的生死剑意包裹住自己,阿兰忍不住眨了眨眼,继而?眸子圆睁,愣在原地?。


    “生死剑意大大成!?”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讶异,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眉飞色舞道。


    “前辈——”


    钟内,宁安一手用掌心凝聚淡蓝薄光抵挡住莫名其妙出现的烈火,一手透过神骨蔓延出淡蓝剑意,以?此来?帮助外界的阿兰。


    两边四溢的灵气几乎让她气血倒流,喉中浮现几分腥甜。


    她琥珀色的眸子已布满血丝,额角更是汗如雨下?,被灼烧的通红发烫。


    “你?别死。”宁安说。


    泛白的嘴唇翕动,她再次重复了一句,仿佛带着?某种执拗和不甘,“别死。”


    话音落下?,宁安周围突然弥漫出一种极为玄妙的道法气息,浑身气势更是瞬间强盛起来?,手中幻化?的长剑凝聚成实物,泛出深蓝色的光泽,仿佛无物不可斩,不可灭。


    她对?着?乾坤镜就是一剑。


    上界。


    突如其来?的亮光让白尘蹙眉阖眼,她不得不中断术法,收回传入乾坤镜的弑神火


    “阿兰,凝神入定。”


    蔓延出来?的生死剑意已经成功抵挡住慕血剑的攻击,闻言,阿兰立刻明白了宁安的意思,她仔细听着?钟内的传音,脆声回应道:“好!”


    由于新铸成的长剑融有荡尘剑剑身,因此与宁安存有未灭的血契,让她能够调动起新剑的部分力量,帮助阿兰灭杀其它剑灵。


    也许是察觉到了她们的意图,看着?淡蓝光晕内端坐的阿兰,慕血剑灵更为疯狂地?发起攻击,黑色的剑身一次又一次狠狠刺向护罩,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相抵,丝毫无法近身。


    而?灵气充沛的护罩内,阿兰渐渐感受到了新剑的力量。


    因为被宁安用生死剑意强迫调动其力,新剑内部的灵气竟缓慢凝聚成莹白光丝,一缕一缕融进光罩,没入阿兰的身体里。


    被烧毁的红衣逐渐恢复色泽,纹绣鲜亮如初


    “怀黎将?要突破纯元抵达忘魄境。”宽阔清冷的大殿中,荡尘一步步走向上首。看着?玉座上面露怔色的人,她凝眸开口,问道:“你?何时动手呢?”


    “残魄补全就是不一样,你?果然逃出来?了。”白尘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眸光复杂地?望向下?方的女人。


    良久,她从玉阶慢慢走下?,然后站在女人面前,握住她一角衣袖,勾唇柔声道:“主人,你?想做的事,鲜少有失败的不过,出了囚仙台又怎样?上界浩大,无边无际,你?不可能逃出去,更不可能离开我。”


    荡尘听了,面无表情?,淡声道:“主人?在你?飞升渡劫成为界主后,不是解除了你?我的血契么?这声主人,本尊可担待不起。”


    “担不了也要担着?!”


    闻言,对?面的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忽然神色一变,恶狠狠地?攥住荡尘的脖颈,冷声一字一顿道:“你?休想离开我!”


    荡尘垂眼看着?她露出的半截小臂,青色血管细弱,像是一握既碎。


    但没有人知道,不管是万年前身为灵兽,还是如今身为界主,这人的力量永远堪称可怖。


    “你?想利用至灵之?体前往下?界,对?不对??”她哑声问道。


    白尘被人揭露了图谋,也不恼,而?是笑吟吟加重了力道,启唇:“不错,不过现在不用了,下?界自有人会?助本座。”


    “…谁?”


    “本座为何要告诉你??”


    在身前人的气息即将?湮灭前,白尘突然放开了手。


    她摩挲着?荡尘因长时间被桎梏而?泛红的雪白脖颈,凝眸垂眼,含笑道:"我不会?杀你?——"


    “囚仙台的玄铁真是该重新锻造了,这次,你?休想迈出一步。”.


    下?界,天青宗。


    剑崖底部,自从宁安叩响八重天门后,众人便寂静无声,全然呆滞了,一些弟子面容热切,破天荒地?猜测第九重会?不会?被叩响。


    良久没听到下?一道钟音,有人这才如梦初醒般回神,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多么荒谬可笑。


    “八重,已经甚为难得了,有记载以?来?,叩响八重天门的修士只有三四。”姜抚书淡声道。


    “是啊,姜师姐言之?有理。”


    “这可是八重天门,真不知宁师姐是如何闯过去的?莫不是境界又突破了?”


    “不可能吧?宁师姐上次突破还是在几年前呢!”县猪复


    空中,看着?久久不愿离去,想要等待第九重天门被叩响的弟子,轻英不由得失笑道:“上一个叩响八重天门的,还是万年前被你?姚仙尊封印在血窟的鬼主。”


    前方长身玉立的姚月听了,缓缓垂眸,低声道:“不错。”


    白以?月见事情?告一段落,对?轻英拱手作别:“乾清掌门,宗内事务繁忙,本尊这便告辞了。”


    话罢见轻英点头,她又将?目光转向了姚月,顿了顿,终是开口道:“时生,若你?留宗,你?我便在木城相见。”


    说完,她再也不等,转身就要离去。


    天已经大亮,明天便是聚才大会?举办之?期,外门弟子的大比会?在木城率先进行?,五宗掌门需得在今日前往,被齐鸣阁安顿在最好的府邸。


    那府邸中,有一座是荡尘仙尊生前惯常居住的,唤作清平府。


    她必须早至木城,才能占据。


    “我们三人可一同前往,何必独行??”姚月挑眉,忽然抚剑侧眸,勾唇平静道:“况且你?若回宗闭关,重新设下?禁制,最后一道钟声可是难以?听清的。”


    “嗯?”


    原本就要走远的脚步一顿,白以?月转身蹙眉,沉声道:“你?说什么?”


    随着?她的动作,天地?间突兀地?传来?一道极为空灵飘渺的钟音。


    咚——


    三洲五郡的所有修士几乎都听到了。


    那是第九重天门的神骨钟被击碎,传出的浩然钟声。


    …….


    三年岁月,竟也如此轻易地?转瞬即逝。


    木城张灯结彩,人来?人往,终于迎来?了聚才大会?的开始。


    第118章 问情


    “欸——那?位姑娘!你走错了!散修在这里验查玉牌——”


    城门?口,官兵打扮的妇人倾身?高呼,将黑衣墨发的女子唤至身前。接过她的玉牌后,边低头将其?记录在册,边好心提醒道:“姑娘啊,这入城的三道?门?里,中间?那?道?只迎宗门?修士,侧门?才是散修凡人的入口,万万别认错了,会被刁难的。”


    女子闻言嗯了一声,声音朗润而和缓,“多谢。”


    “这世道?如此,有什么好谢的。”妇人低声道。


    纸上的笔墨俊秀风逸,在写完最后一个安字后,她抬手将玉牌递回,却?在看清身?前人的面容后惊诧出声:“姑娘,怎么是你?”


    宁安似乎也愣了一瞬,顿了顿,她弯唇道?:“大娘,好?久不见了。”


    “真巧真巧啊!”妇人朗声笑起来?:“你是当年在祈安城,那?个看打铁花的丫头吧?竟然长这么大了!”


    宁安自然记得她。


    几年前,她被天机宗长老逼入冷域海命悬一线,得师尊相救后,便在祈安城住了些日子,夜里逛夜市,恰巧碰见妆兰阁请人打铁花引客。


    她颇感兴趣,却?由于挤不进熙攘的人群郁闷不已,正要放弃之时?,有人竟一把将她捞到前面,视野瞬间?开阔起来?。


    “是。”


    宁安也跟着笑道?:“那?时?多亏您拽我一把,否则,晚辈根本?瞧不见什么。”


    “嗐,顺手的事儿,没想到你这丫头长得俊不说,还有修仙的资质,好?好?好?,虽说为散修,那?也比我们这些肉体凡胎好?得多!”


    沉浸在往昔中,宁安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听了这番话也没说什么,而是放缓了接过玉牌的动作。


    这玉牌是第九重神钟骨所化,剔透如冰,触久了可让人益寿延年。


    看着妇人手中的玉牌,她突然拱手挑起话头:“大娘,今天是聚才大会举办的首日,为何城门?处鲜有人影?”


    妇人听了凑近宁安,将玉牌塞到她手中后,煞有介事道?:“如今才卯时?,来?的都是一些宗门?长老,修士们担心冲撞这些大能,自然而然地?避开了这个时?辰。”


    说到这里,她好?奇蹙眉:“这规矩可久了去,丫头你不知道??”


    闻言,宁安将玉牌收进袖中,眸光微敛,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不知。”


    如若细算,她来?到修仙界也就几年光阴,有些旧俗规矩,还真是从没有接触了解过。


    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


    黑色发?带在冷风中飘然,宁安腰身?勾勒的袍带墨色融金,好?不雅致贵气。


    褪去少年时?的青涩和稚嫩,她的眉眼早就不知在何时?多了几分成熟稳重,不见丝毫惊惧惶然,“不怕您取笑,修仙界太大,到如今,晚辈也没真正晓其?全貌。”


    “那?倒是,这修仙界规矩可多了去。”


    妇人点?头,对?宁安这番话深有感触。


    前些年,她那?在修仙界以制丹药为生的子女不知为何被人追杀致死,独剩她孤身?一人,为了找个糊口的活计,她不得不收拾包裹离开祈安老家,来?到了机缘更?多的木城,后几经周旋波折,才混了个官兵当。


    “不容易啊——”她说。


    两人在这里说话,不远处却?来?了人。


    “姚仙尊?”


    视线从宁安身?上移开,待看清楚来?者?,妇人讶异不已,继而死死盯着正门?前玉面清冷的仙尊,目露向往之色,呐呐开口道?:“五大宗掌门?在昨日就到了,姚仙尊竟在今日才至嘛?”


    她的心念刚落,一股强大的气息突然铺天盖地?降临在这片地?界。原来?是五宗掌门?和长□□同现身?,一齐迎姚月入城。


    修仙界盛名已久的仙尊齐聚,自然再也热络不过,至少是面上如此。


    十几道?仙风道?骨的身?影长身?而立,衣袍翩跹。


    不出片刻,她们便消失在原地?,几乎是转瞬即逝,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不留丝毫痕迹。


    走了。


    妇人回过神来?。


    她刚想转头提醒宁安一句快入城,莫冲撞了这些权势滔天的大能,就发?现面前早没了宁安的人影,空空如也。


    “这丫头,跑的倒是快咦?怎么有股淡淡的香味?”


    木城的一家客栈里,宁安攥着桑云花迈步走进,暗道?多亏了此物有屏蔽灵气的功效,否则就要被师尊发?现了。


    思她过深又怎样?,临到眼前,还是不敢去见她。


    想起刚刚在城门?口远远看到的素衣倩影,她握着花的手指节泛白,耳边忍不住响起在打破神骨钟时?,听到的那?句带着恶意的话。


    ——“一个杀掉姚月的棋子,还妄想悟得大道??”


    说这话的声音她再也熟悉不过,是那?个曾经假扮阿母的东西。


    棋子?说的是她么?


    杀掉姚月的棋子?


    此时?此刻,店小二看着面前眸色微暗,浑身?散发?着冷然气息的修士,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试探地?开口道?:“姑娘,是要在小店落脚么?”


    “一间?上房。”


    见店小二过来?招呼,宁安缓缓吐出一口气,低声道?。


    她将花收入袖中,勉强压下心中复杂烦躁的思绪,抬眸淡声开口:“找个僻静点?的地?方,莫让人来?打扰。”


    “好?咧!”.


    清平府。


    白以月看着不好?好?住在城主府反而来?自己府邸的“不速之客”,边揉着额角便微笑道?:“不顾木城主的殷切挽留,姚仙尊这是准备住我府上了?”


    “嗯。”姚月闻言,脸上神色丝毫未变,“阿皎,你不愿我住这儿么?”


    白以月闭眼,忽而无奈摇头,顿了顿,轻笑开口道?:“时?生,我知你担心,但本?尊不是那?种自寻短见之人,斯人已逝生者?死了又能如何?”


    “好?。”


    姚月垂眼,想起师尊残念消散的情状,低语道?:“记住你说的话。”


    话毕,一片静寂。


    两人的关系在荡尘先祖死后,似乎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过了半响,白以月忽然转变话头,启唇温声道?:“时?生,你想宁安那?丫头么?”


    “丫头?”对?面的人墨发?蜿蜒,如瀑般垂至腰间?,闻言轻笑一声,抬眼道?:“按人界的年岁来?说,她可不小了。”


    “那?倒是不过,我现在倒是好?奇的很,你不顾师徒名分与她相恋,又要为了堪破无情道?而杀她,不觉得冷血么即使,是为了天下存亡”白以月勾唇,说出的话却?尖锐而无情,“世间?无两全之事,灭杀道?侣的惨痛,将来?你承受得起么?”


    “我不会杀她。”姚月面无表情,只是摩挲着红绳的手指突然顿住了,说的话像是说给自己听。


    “我不会。”她又重复了一句。


    见状,白以月笑了,“是么?”


    她眉眼染上几分讽意,道?:“这世界上除了荡尘,没人比我更?了解你到了那?时?,你会动手的。”


    良久,没得到面前人的回应,白以月竟然突兀地?大笑起来?。


    她的眼尾湿润而晶莹,站起身?时?,声音颤巍惊怖,似乎不愿去面对?:“你和荡尘,从来?都是一样?的人!从来?都是!”


    她的话在亭中消散,隐于夜色,激烈的语气却?仿佛带着某种余韵。


    无情道?,只对?苍生有情,施舍给旁人的一抹情愫,又算得了什么呢。


    白以月想。


    荡尘是天下的,但唯独不是她的.


    透明?如琉璃的光罩将云雾都包裹在内,占地?相当于一个城池。


    地?上,黄木花纹奇异,圈圈蔓延如涟漪,这是由金甲木烧制而成的,可承受住忘魄境巅峰修士的攻击。


    光罩边缘,层层堆砌的玉阶上站满了修士。


    她们隔着半人的距离,井然有序,并不显的嘈杂拥挤,反而不时?与同伴交谈,惬意的很。


    但与观者?不同,此时?参与聚才大会的外门?修士却?神经紧绷,难以松懈下来?。


    因为按照旧例,大比分三轮接续进行,以外门?弟子的第一轮为始,亲传弟子最后一轮作结,每一轮大约花费两月左右的时?日。


    在这期间?,大小宗门?的弟子皆被一视同仁,需不断摸阄来?确定自己的对?手,继而两两对?战下去,直至出局。


    到今日,外门?修士的比拼已进行了一月有余。


    ……


    秋末掩面而逝,冬日堪堪来?迟,此刻大雪初霁 ,天地?间?早已满地?素白。


    木城寒风瑟瑟,气候冷而恶劣。


    但极北处的光罩内,修士的对?战比拼却?日夜不曾停歇。


    “好?一招碎血断魂,罗盘配合这神鞭也太厉害了!”


    “啊——是天机宗的弟子,她这罗盘真是奇特至极!怎么有股道?法气息?”


    “天机宗可是五大宗门?之一,其?弟子自然与众不同!法器也厉害的很!”


    人声嘈杂,有人闻声怼道?:“这不是欺负人家小宗门?没法器么!”


    “就是,而且对?面月明?宗派出的弟子,怎么会是个小女孩呢?七八岁的模样?,这也能参加聚才大会?!”


    “你们知道?什么?”身?着蓝衣的女子挤过一群人,又跳下一方玉阶,离中间?被包围起来?的战场更?靠近了些许。


    虽引来?部分人的不满,她仍亮着眼睛,隔着玄铁护栏高声喊道?:“小安然!别怂!上啊!将天机宗那?群算命的打的落花流水!”


    “好?嚣张。”


    观战的修士中,自然有天机宗的人。


    第一层玉阶上,白行烟穿着紫色大氅,清楚地?听到了对?面女子不加掩饰的话。


    她转头压低眉眼,对?身?旁的人冷声问道?:“这女娃到底有什么来?头?”


    “回师姐,那?是月明?宗的修士。因有一双生死异瞳,名义?上是月明?宗的外门?弟子,实际是白掌门?内定的,未来?的亲传弟子。”


    身?侧恭敬的话音传来?。闻言,白行烟低声道?:“原来?如此。”


    话罢,她的眼底映出些许淡光,看着下方灵活闪避长鞭的女孩,手掌不由得紧握成拳。“那?双带有生意的眸子竟然还是琥珀色的真是,极像一个人。”


    “师姐,您说的是谁?”


    “天青宗,姚仙尊的亲传弟子,宁安。”


    第一排围成圆状的玉阶是观战的绝佳位置,几乎都被五大宗的修士占据。


    而天机宗隔着战场,正对?着天青宗。


    话音刚落,白行烟下意识地?扫了对?面一眼,没见到宁安的身?影,不由得微微歪头,蹙眉道?:“这人怎又没来??”


    第119章 窥命


    罗盘转动,神鞭被紫色的细小闪电包裹着,每一击都带出残影来,伴着枯叶碎裂般的声?响,在耳边悚然划过。


    面对?如此猛烈的攻势,安然的双眼?泛出些?许微光,随之她机不可察地勾唇一笑,侧身作躲避状。


    见此,天机宗的弟子面露喜色,以为对面的小修士终于起了惧意,打算乘胜追击。


    他将手中罗盘一抛,罗盘便脱离掌心悬至空中,继而瞬间变大,从中间层层拔起?,几息之间就成为?一座巨塔,向安然猛地笼罩过去!


    “原来这就是王师兄的弑妖塔!”


    “罗盘竟只是它的幻像伪装!不愧是修仙界十?大法器之一!让人防不胜防!”


    玉阶上,姜抚书一眨不眨地盯着身边人的侧脸,见月明宗的弟子已经?被困在了塔里,忍不住轻声?问道:“早就听说天机宗的弑妖塔威力无比,看来这小丫头要输了?”


    浅洺站在天青宗弟子的最前方?,看见这番情?景,也不由得墨眉一挑,笑着回道:“未必,虽说天机宗多?神秘莫测之术,但月明宗的修士以神识攻击为?主,也不是等闲之辈。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抚书,这安然的年龄在所有修士中是最小的,单论?修为?深厚,根本比不过对?面。”浅洺将手中的扇子递给姜抚书,抱臂而立,慢慢解释道:“因此比起?攻击,她更多?的是躲避,但你?看她先前次次避开要害,明明就是聪颖机敏之辈,怎么会那么轻易地被罩在塔里呢?”


    姜抚书听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说,她在诱对?方?祭出杀手锏?”


    闻言,浅洺眸色一沉,淡声?开口:“不错。”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弑妖塔就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塔身上,繁杂的银色花纹突然渗出剧烈光亮,继而线条流动,像是无数条铁链在竭力镇压里面的东西。


    但很显然压制不住。


    没等众人回神,皲裂的细微声?响便从塔身传出。


    “要要碎了?!”有人轻颤道。


    砰——


    话音刚刚落下,须臾之间,一股强劲的灵气冲天而起?,将弑妖塔完全撑碎。碎片携火从空中四散,如同残星陨落。


    王有善见状几乎瞠目欲裂,咬牙喊道:“我?的弑妖塔——”


    与此同时,磅礴的气流四溢,霎时来到了玉台边沿。


    姜抚书眸色一凝,刚想施法抵挡冲至身前的气流,就有人先她一步动作。


    是浅洺抬袖护住了她


    周围都是修士们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嘈杂而沉闷,偏偏在这样的地方?,耳边话音却破天荒清晰起?来,带着引入沉溺的柔和?与担忧。


    “抚书。”


    浅洺左手按在姜抚书肩上,低头凑近稍许,蹙眉轻声?道:“你?没事吧?”


    这灵气来的猝不及防,很容易伤到人。


    姜抚书正在突破纯元境巅峰的关键时期,不日前,刚被师尊封住修为?,打算派她出宗寻找机缘,触摸忘魄境的门槛。


    她正值虚弱之时,万万不能出事。


    “子七”


    姜抚书似乎有些?恍惚,她垂下眼?睫,素指攥紧袖袍后,顿了顿,才咬唇开口道:“我?没事。”


    浅洺闻言,悬着的心终于回到肚子里,神态稍虞,玩笑道:“那就好,你?要是出事,师尊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嗯。”姜抚书抬眼?。


    原来,是因为?掌门的嘱托么?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耳边的稚嫩的孩童声?传来,瞬间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你?想碎我?仙骨,毁我?道途!”安然双手捂唇,咳的厉害,因此说的话也断断续续。“合该教?教?训咳咳”


    “什么?!这这月明宗弟子说的话是真的么?”


    “啊各位道友看啊!她的额头中央泛着蓝色细光,是神骨受损的模样!”


    “的确如此!那那这王有善未免太恶毒了些?!”


    要知道在聚才大会上,修士之间大都尽力而战,奇招尽显,甚至有时候能达到两败俱伤的程度。这本没什么不妥。毕竟问道之途艰险万分,输赢自全凭本事,敞亮坦然。


    但暗中毁人仙骨,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是修仙界最为?痛恨之事,也是心性卑劣者才会有的恶行。


    “你?这小娃放什么狗屁!”有天机宗的弟子听了,指着安然,愤然维护道:“满嘴污蔑!”


    战场上,王有善眼?神闪烁,感受到周围人探究怀疑的视线,也忍不住咬牙暗骂。


    待到粉尘散尽,他身如幻影,直接来到安然的前方?打算偷袭,“去死吧——”


    “别过去——”


    浅洺回眸,见姜抚书即将飞身而起?的模样,沉声?道:“不会输的。”


    “啊!是生死异瞳!”


    场上,只有半人多?高的女孩面容冷漠,一双葡萄大的眼?睛光华流转,似有乾坤。


    眸中深处,黑白?两气交融相缠,竟让观者神识震颤,瞬间失神片刻。


    王有善浑身一抖,忽而愣住了。


    安然找准时机,从袖中拿出一支精致温雅的玉笛。


    乐音悠悠,很快唤醒了场上观者,却强势地湮灭了对?面修士的神识。


    半晌后,待众人回神,看到的便只有王有善倒地不起?的样子了。


    “”


    “小安然!”之前的蓝衣女子见状,在一片寂静中,竟跑到场上将女娃一把抱起?,夸赞声?不绝于口:“师姐就知道你?厉害!”


    不远处,姜抚书见此场景,也不由得赞道:“小小年纪,不仅修为?不凡,还保有仁心,假以时日,必定有所成。”


    如果她没有看错,这名唤作安然的修士,只是利用异瞳天生携带的神力,将对?方?的灵魄击晕,并未下杀手.


    暮色沉沉,宁安在客栈已经?住了一月有余。


    她的生死剑意虽然大成,但不知为?何,这些?日子以来,修为?却没有丝毫长进。


    心中焦躁,自然要出来走走,散散烦忧。


    “姐姐!”


    长街上,身着旧衣的女童迈着碎步走过来,对?宁安仰头礼貌道:“姐姐要算命么?我?不要钱,只要一个包子。”


    宁安愣住。


    看着自己手中还没来得及入肚的肉包,她觉得这眉清目秀的女孩颇为?有趣,于是低头弯唇笑道:“算命?你?么?”


    “嗯!”女孩肯定点头,望着宁安琥珀色的眸子,她愣了一会儿,半晌才回神讪讪道:“是我?!我?可会看手相啦!姐姐若不信,这街上还有很多?人认识我?,姐姐可以去问。”


    如果宁安没有看错,这女童身上携有神算命格,虽不是千年难遇,却也极为?罕见。


    想必女孩以此为?生。


    “好。”她蹲下身子,将手递过去,“你?看罢。”


    拥有神算命格的凡人直觉敏锐,却只能察觉到些?许端倪,说的话并不一定为?真。


    宁安抱着随便听一听的心态,漫不经?心道。


    指尖划过她掌心纹路,良久,女孩蹙眉又侧头,似乎很是不解:“好奇怪”


    “哪里奇怪?”


    “这样的手相一般是夭折孩子的,姐姐已经?那么大了,怎么还有这样复杂的纹路呢?”


    “夭折?”宁安笑出声?,“你?这丫头算的挺准。”


    在修仙界这几年,她多?次陷入生死险境,的确差点夭折


    街道上,女孩捧着热乎乎泛着白?气的包子,目露愣色。


    待到远处的黑影隐入人群,很快消失不见后,她忍不住心中暗道:真是一位奇怪的姐姐.


    一条小巷里,姜抚书气息喘喘地跟在浅洺身后跑。


    就在半个时辰前,她们外出闲逛,竟然意外碰见一位身形与宁安十?分相像的修士,还带着面具。


    这人话不多?说,就跟着那个修士走到这里。


    “子七,要是宁道友,我?们早就察觉到她的气息了,你?认错了。”她蹙眉劝道:“我?们回去吧。”


    “不,不可能认错。”


    浅洺顿住步子,不知道为?什么跟丢了人,有些?落魄地垂眼?,摇头喃喃道:“就是她。”


    “我?们再找找。”她不甘道。


    继续在附近找了一个时辰,不见那修士半分人影,浅洺和?姜抚书只得先回府邸


    月色朦胧,柔和?昏暗的光线下,一个高挑的身影慢慢从暗处走出来。


    宁安抬手扣住木制面具的边沿,一把将其摘下。


    清俊的面容暴露在生冷的空气中,被月光照得秀丽而英气。


    “子七”


    再见故人,她心中恍惚,始终没敢露面,除了不知道如何解释消失的这几年光阴,还有几番苦涩惶然,难以排解。


    既然迟早会见,也不急于这一时。宁安想。


    到时候,她买上一坛浅洺最喜喝的烈酒,与故人相酌对?饮,久别谈心。


    一切都来得及.


    又半月,外门弟子中的头名终于脱颖而出,月明宗的修士安然,在大败天机宗的王有善后,再次连胜三场,成功拔得头筹。


    内门弟子之间的对?战也随之开始。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在第四轮的内门弟子大比中,竟然出现了妖兽假扮的修士在场上大开杀戒,致使好几名宗门人丧生。莫说参加大比的弟子们,连观者都人心惶惶。


    “太明长老?”


    看着站在清平府前的白?以月,太明心中焦急,连忙拱手作揖,一字一顿道明来意:“白?掌门,我?宗掌门恳请姚仙尊出关一见。”


    白?以月凝眸,“时生刚刚闭关,此时贸然入内有走火入魔的危险,长老请回吧。”


    第120章 阁主


    “这”


    太明哑然。


    她当然知道扰人闭关的危险,但事态紧急,自家掌门耳提面命的话犹在耳畔,她不得不继续开口。


    “还是请掌门通融一下,此事若没有姚仙尊出面?,恐怕”


    白以月抬袖打断她。


    “发生了何事?”她眉眼清素,蹙眉冷声问道:“难道是场上又出现了妖兽?”


    太明闻言微顿,思及她是姚仙尊的挚友,便也叹了一口气,不再隐瞒。


    “不是妖兽,是黑渊。”她沉声道:“有人在青城的一家客栈里发现了黑渊的踪迹,当我们赶去时,它早已离开,只剩下满室白骨和未散的道气。”


    “道气”白以月身形一震。“你?的意思是黑渊突破了天乾境?”


    闻言,太明抬眼,凝声道:“不错。”


    她的话音在夜色中清晰而低沉:“一个残暴强大?的妖邪现世,必定给天地带来祸乱,不过,此时它刚刚突破,境界未稳我宗掌门想请姚仙尊出手,将黑渊重新封印在黄沙之境。”


    “原来如?此”


    听到?这里,白以月垂下眼睫。


    良久,她淡声道:“此事不妥。”


    太明忍不住皱眉,声音提高了些许:“白掌门,这是为?何?”


    “时生她”


    “阿皎——”


    不远处响起?一声轻唤,将两人的对话骤然打断。


    白以月和太明闻言对视一眼,皆下意识噤声,侧眸望过去。


    只见夜色中,随着朱红府门应声敞开,一道身影从暗处徐徐走入月下。


    带来一股淡雅至极的梅花浅香。


    ——是姚月。


    冷风鼓起?仙尊素洁无尘的长袖,她的墨发被月光镀上一层薄薄光晕,清冷雅致,似画中人。


    “太明长老,麻烦你?将五宗掌门唤至清平府,一齐商讨灭杀黑渊的事宜。”她道。


    太明见状,连忙拱手行礼,恭敬不已:“是,仙尊高义——”


    室内,灯火黯淡。


    白以月面?容冷漠,她望着坐在一旁漫不经心饮酒的人,话里难掩怒气:“时生,你?疯了不成?!身处归元强行出关,如?今连我这个忘魄境都能?感知到?你?丹田中道气不稳、混沌驳杂!”


    闻言,对面?的仙尊竟轻轻笑起?来,半晌开口道:“……我这条命,将来能?不能?保住都是未知。”


    姚月抬眼瞧她,似乎不理解她的愤懑,“你?不必如?此担心。”


    “谁担心你??”白以月听了这话,忍不住错开视线。


    她将姚月当作荡尘死后的寄托和慰藉,当作世上胜似亲人的挚友,说出的话却冷淡:“我只是只是不想让荡尘的心血付诸东流。”


    姚月挑眉不言。


    顿了顿,她转变话头,解释道:“其实在很久之前,我便和乾清商讨过灭杀黑渊一事。以至灵之体?为?阵眼,本尊可以利用道气布下上古凶阵弑魂这样,即使黑渊诞生于人的恶念贪婪,无身无形,我们也能?将其魂灵灭杀,彻除祸端。”


    白以月凝眸,望着她下意识摩挲的细软红绳,歪头说道:“的确如?此,但如?今黑渊已突破天乾境,噬魂阵还能?困住它么?”


    将桌上未尽的酒壶拿来,她撩起?袖子,不紧不慢地给自己?斟了一杯。


    酒入杯中,泠泠作响。


    “而且既然是凶阵,便需布阵者在外镇守,你?姚仙尊守阵,谁来当这个阵——”说到?这里,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白以月握着酒壶的手忽然顿住。


    和身旁的人对上视线,她如?梦初醒,大?彻大?悟。继而难以置信般,一字一顿道:“你?想让宁安作阵眼?”


    “不错。”闻言,姚月低眸抿了一口酒,烈酒入喉,甘冽滚烫,余香盈鼻。


    恍惚间?,她不由得想起?了几年前宁安醉酒吻她的一幕。


    明明才几年光阴,却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即使是忘魄境修士,担阵眼之责还要权衡再三,你?倒是信任她。”


    说完这话,白以月没得到?回应,见姚月眸光潋滟,面?染薄红,还以为?她醉了,于是好?心地点燃清神香,冷哼继续道:“姚仙尊的酒量真是愈发小了。”.


    为?了让接下来参加聚才大?会的内门弟子安心比拼,五宗掌门经过一番商讨,终于决定各派一名长老镇守战台。


    保护弟子,灭杀妖兽。


    也不知是这样的行为?起?了震慑之效,还是先?前发生的只是意外。


    在接下来的内门比拼中,再也没有出现过妖兽伤人的事。


    因此,很多修士从惊惶失措中回神,继续观战窥道,聚才大?会的一切慢慢回归正常。


    在最后一轮内门弟子大?比时,观战台上的宗门弟子和散修,更是目睹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比拼。


    胜者,是天机宗的内门弟子,魏之秋。


    “这是谁?竟然以一道剑式连胜五场夺得头名?!”一个散修打扮的妇人诧异道。


    “是天青宗的魏之秋!”


    有人回应她:“这人早就在内门弟子中有些名头,只是在修仙界里知道的人少罢了。”


    “刚刚的一剑当真是锋锐非凡,难以抵挡!天青宗作为?五大?宗门之首,几千年来都稳居头名,果?真是不同凡响!”


    玉阶上,无数修士暗暗记下这个名字,待到?聚才大?会结束,魏之秋此名恐怕要传遍三洲五郡了。


    “在宗内大?比中魏师妹久负盛名,此番夺得聚才大?会头筹,也是情理之中。”


    角落中,姜抚书转头看?向?自家师尊,见其面?带欣赏之色,不由问道:“师尊,刚刚魏师妹一道剑式连胜五场,不仅破开石罗宗弟子的奇阵,还尽散破天宗修士的蛮力,这是什么招式?”


    “抚书,你?不知?”太明含笑望她,语气和缓:“这是古籍中记载的望心剑法,剑式诡谲多变,如?果?大?成,可以虚妄尽破。”


    “一剑破万法?”


    姜抚书闻言,理了理淡绿色衣衫,清丽的面?容一片向?往之色,道:“此为?弟子所求。”


    内门间?的比拼结束,七日后,就是第三轮大?比,众修士翘首以盼。


    亲传弟子之间?的对战向?来与前两轮不同,它是夺得道气盏的关键。


    只有亲传弟子中头名所属的宗门才能?获得。


    千年以来,五大?宗门按照实力当属天青宗最为?势强,因此常常是一家独大?,尤其在第三轮比拼中,多次拔得头筹.


    日暮西沉,晏城一片颓艳之色。


    如?今已是二月中旬,飞雪飘扬,满地素洁。


    城主府内,窗外的寒梅开的正盛。


    李晏清端坐桌前,有些好?笑地看?着密密麻麻的竹筒,自然知道里面?是关于聚才大?会的内容。


    不仅是修仙界的三洲五郡,人界二十七城也分外关注此事


    良久,待看?完这些极尽渲染溢美?的字词,她终于放下手中竹筒,揉了揉额头,淡声开口道:“看?来此次大?会,又是天青宗夺得头名了”


    “嗯?”


    脚下碰到?异物,李晏清视线轻移,看?到?地上掉了一个竹筒。


    拾起?打开后,她见里面?竟夹着一张符纸,不由得神色一变,错愕道:“破空符?”


    上面?流光溢彩的线条刺目,李晏清眉眼一凝,瞬间?明白过来。


    自己?这城主府有荡尘先?祖千年前设下的禁制,妖邪难以入内。


    而此符有移转肉身,横跨千里之效。


    “不好?——”


    手中的符纸开始发热,一息之间?便簌簌烧起?来。


    李晏清眸色微冷,下意识将其扔在地上。


    隔着乌木长桌,地上的符纸慢慢燃尽,须臾被风吹散了。


    随之屋外有声音传来。


    “你?是何人,胆敢闯城主府——”


    门前,披甲的侍卫横刀阻拦,刀锋锋锐,直接就往来人的脖颈上压,宁安垂眼退后一步,对紧闭的木门不紧不慢道:“晚辈宁安,来此有要事相商,请阁主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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