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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目(10)


    寒来暑往, 不觉又是二年。


    十五岁,素来是本朝女子及笄之礼举办之年。清池的及笄礼,也?是玄清洞第一次女子行办及笄。早在中秋之前, 便做了一切的打算。


    一切还源于道君的一句话,“十五而及笄, 有女初成”。其实早在春天的时候, 清池便在想了, 前世是在金仙观里公主为她办的及笄礼,由于金仙观是女冠之地, 所以安定伯府除了安定伯夫人外,其他的长辈都没法过来。


    只是没想到这一世?, 道君竟然要亲自在玄清洞为她举办及笄,这让她有点?儿出奇的惊讶。便是信到了安定伯府, 安定伯和安定伯夫人一面是受宠若惊的欣喜, 一面又让她身为一个女子无比守礼持身。


    中秋之前, 明镜殿里便为这一场特殊的笄礼开始了准备。可以说明镜殿里做过各种斋蘸礼,敬神?敬天, 也?从未举办过女子的及笄礼。也?不知道君是怎么说服了玄清洞里的长?老们的。不过也?正是因为第一次, 不管是小?道士们, 还是玄清洞里的年长?的女冠们都乐得来凑个热闹。


    便是瑾澄都和清池八卦,听?说几位明华二字辈的女冠师叔,为了当清池这一次及笄礼的正宾, 可都是有意无意地来找过了道君。


    不过, 宁司君都笑?着应付了过去。


    清池不知道他在玩什么花样,三年相处下来, 勉强算是和宁司君的关系熟络了,虽然还没正式收她做弟子, 但是也?称得上淳淳教育了吧。不过她始终看不懂他到底怎么想的,就算能主?动出击,攻略下关系,可惜他总是若近若离的,保持着那种良师的态度。


    让她无从下手,更别说刺探自?己一开始的目的了。


    好在如今的清池在他的熏陶下,已经变得极有耐心。不就是等?嘛,反正如今她也?不打算下手,掺和蒋唯兄弟和李蓉蓉李叹的事情,过个几年,说什么红尘劫要渡,他肯定也?得稍微给她这个弟子指点?迷津吧。


    他心里藏着很多秘密,他一直看出了什么。


    清池的及笄礼,既然是道君举办,自?然不缺参礼的人,玉真公主?早就在这预定了正宾之位,而其他几位正宾,也?皆是天师道中德才兼备、声名远传的女冠。赞者是协助正宾行礼之人,也?一般是及笄者的好友、姊妹,原本清池是想请宋纯思的,没想到宁司君告诉她,玉真公主?已经请了侄女白络郡主?。


    清池有点?无语,一想到白络郡主?那个傲娇,怕不是被强迫过来。不过,虽则是她的及笄礼,不过早已经没有了她说话的余地,没看这一次及笄礼的主?人都是宁司君了,虽然安定伯和安定伯夫人也?都邀请了,不过场地是在明镜殿,一应事务也?是负责管理殿里的殿长?典心道长?和瑾澄在准备着。


    她负责的只是写帖子邀请自?己想要邀请过来的人,清池只请了两位,宋纯思和沈冰心,沈冰心纯粹就是顺带给纯思姐姐的,怕她一个人不方便。


    明镜殿里搞得火热,清池过来的时候,还不时有经过的弟子向她祝福。


    清池笑?着应下。


    正殿里换了许多东西,少了以往的那种的穆肃凝重,多了几分大气端庄之美。朴素的地毯也?换作了织锦,素色的花瓶也?都换做了浅色的花瓶,里面暂时空着,应该是等?明日才会插上应季的花朵。明日正礼的地方,也?都摆好套椅蒲团,礼器明案。既有道家的清修旷洁,又有一种灿漫华美。


    典心道长?还在查阅明日的客人安排,瑾澄正在带着弟子们进行着最?后的检查。


    “小?师叔来了啊。”


    “师妹。”


    他们一见到她就笑?着说。


    清池也?笑?,“典心道长?,瑾澄师兄,真是叫你?们劳累了。”


    “哪里,哪里,小?师叔,这是我们该做的事。”


    瑾澄也?道:“这也?是我们明镜殿的事,你?啊,瞎客气。”


    清池讪讪,其实她从未真正把自?己当做明镜殿的一员。


    不等?清池答话,瑾澄又道:“师妹,你?是来见师尊的吧,师尊在等?着你?呢。”


    清池点?点?头?,告别了他们,然后便穿过内殿,走到了后边的清静道居。她都能想得到,这个时候道君找她是什么事,无非是对明日及笄礼的一些叮嘱。


    一进去,便见宁司君正坐在窗前,时而秋/菊绽放,窗下也?搁了几盆名种菊花。宁司君也?亲近自?然,常常莳花弄草,不过他的爱花,是和姜曜芳不一样的,姜曜芳是真真正正嗜花草如命,以花草为友,而宁司君爱花草不过是消磨时光的风雅之趣。


    这几盆名品菊花,多为颜色素雅,花瓣细长?卷翘,如玉翎玄墨、雪海逐波之属。


    那双清凌凌的眸子落在那细飞的花瓣之间,倒是少了平日里那抹温和,多了一丝淡漠,便如高高在上的神?明一般无欲无求。


    他不着白衣,只是一身简素青衣,却也?穿出了那种白衣胜雪的绝代?风华。


    “月魄见过道君。”


    “进来吧。”不知何时,他那双眼?眸里又蕴着温隽之意,慈悲干净,是一双如神?佛的眼?。


    浅浅笑?意,叫人看不出他目下心情。


    时夕阳满天,些许绮丽落辉洒落在窗前花下,淡淡花香惹人欲醉。


    她一脸的喜悦道:“道君,明儿便是我的及笄礼了,您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他那望着她时的复杂眸色,只是翩然擦过,让清池差点?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也?没什么大事。明日既是你?的及笄礼,我唤你?过来……也?是感慨,原来不知不觉你?已经来我这里快三年了。”


    他那种叹息,叫清池听?不出真的情绪,不过他说了一半,又忽然改变的话,倒是那剩下的一半是干什么?


    清池清亮的瞳眸盯着他瞧,然后笑?出酒窝,“道君说得没错,月魄的确是来了三年了。”


    她如今比起前些年五官长?开了些,容貌之盛,势必让那芙蓉花都失色。


    眉眼?之中几分俏丽,添得几分娇态。


    宁司君凝视着她,也?觉得很是赏心悦目。“三年来,你?的功课都学得很好。”


    所以……这时,清池也?有些期待了起来,难道是说要收她为弟子了。


    她也?跟着紧张,嗓子眼?里仿佛都悬着一颗心,却发?现他意味深长?地瞧着她,从案上推来了一样东西。


    是个檀香木盒子。


    她早就瞧见了。“您这是……”


    清池有点?儿失望,原来是送礼物?啊。


    她的那点?失望让宁司君也?瞧见了,“看来,你?对我送的这个东西不太喜欢?”


    “怎么会!道君送给我东西,我可是三生有幸了啊。”清池笑?得眼?睛像月牙儿弯。


    宁司君哦了一声,眼?皮子都不动一下的。“还未瞧见是什么,便说喜欢了?月魄,你?如今越发?舌绽莲花了。”


    清池暗暗翻了一个白眼?,不高兴不行,高兴又被说造作,反正什么都是你?说得对。


    “我想道君送的东西,那必然是最?好的,不知道多少人想要还收不到呢。月魄想,我开心也?挺寻常的。”


    清池摸着那细长?的檀木盒子,心想,宁司君这小?气鬼,能送什么啊。看这小?小?的盒子便知道,肯定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啊。


    果真,她故作一脸惊喜地揭开盒子一瞧,里面就是一只木簪,笑?脸僵硬了一下,然后继续换作了甜美的笑?容。


    “明日我及笄,道君送这只木簪,是与我簪发?吗?”


    “女子及笄,按理来说,我该送你?一套头?面才是。不过……”宁司君道:“你?竟然选择了清修,比起那些金银玉饰,自?然还是草木之本自?然清新,也?更适合你?。”


    清池见那虽是一只木簪,但是打磨得油光亮滑,而簪首的三朵桃花更是栩栩如生,隐隐散发?着一股淡淡桃木香气,闻得叫人觉得舒服。


    收了呗,那总比没有要好。


    “月魄多谢道君。”清池乐呵呵地说,阖上了盒子。


    又忍不住问道:“道君,这木簪是您亲手做的吗?”


    宁司君道:“莫问来处,也?莫问归处,既然喜欢,那便收着。”


    清池暗暗翻了一个白眼?,说了又不会死。


    清池带着这只簪子回去了。


    宁司君还在窗前观花,夕阳半洒落在那张脸上,一时如仙又如魅。


    “师尊……”瑾澄过来时,望见这么一个侧影,也?怔了一下,心中有种莫名的感觉,像是眼?前人自?己仿佛从未认识过一样。直到窗前的人回眸轻笑?,“瑾澄,你?来了啊。”


    也?许方才那只是他的错觉。


    瑾澄一时忘记了自?己过来想说什么的,目光落在桌面上空着的盒子上,他说:“师尊,您的给师妹做的及笄礼,她收了嘛?可喜欢?”


    “我看她那样子,应当不会喜欢这样一只木簪子。”宁司君面对弟子时,惬意地笑?道:“你?师妹是高门贵女,见过的贵物?不知几何……”


    瑾澄咋舌道:“可师尊,这只桃木簪可是您用珍藏的桃木做的,旁人都用不上呢。”


    天师道中的桃木往往都是数以百年,也?是重要法器炼制的器材。


    高道往往以桃剑敕符禁水,使人百无病忌。正如他师尊收藏的桃木,自?然也?是继承了先任道君之物?,辟邪镇恶,清明神?智,那可是好宝贝啊。


    便是他都眼?馋了。


    宁司君道:“无妨,她还小?,不知道这些,总有一天她会知道,哪些东西更适合自?己。”


    瑾澄总觉得自?家师尊话里有话,可是他再?想搭话,宁司君便已经问他前殿准备得如何了,他自?然也?认真地回答着。


    四周目(11)


    及笄礼当日。


    明?镜殿。


    般般和小薇都有些按捺不住的欢喜, 她?们在用桃花屏风专门隔出来的内室,离得正殿不远,自然也能听得见前边的声音。


    早在宁司君决定在明镜殿里举办时, 他就成为了这场及笄礼的主人,而?本该作?为清池双亲的安定伯、安定伯夫人, 虽然也在这场及笄礼出场, 却是以宁司君为尊, 他作为主人在东面台阶上迎接宾客,他们两人则是与荣有焉地在两侧迎接这一次过来的客人。


    宁司君作?为国师, 道?行深,又人温隽, 上至皇家,下至名?声, 都有美名?, 想要攀附他的人数不胜数, 安定伯府只?是其中那么一个,也恰巧是运气好的那么一个。就是这迎客啊, 都觉得面上有光。


    李家三位公子, 同样也在一侧, 李英和李照笑着请客人进了殿里布置好?的场地,还惊叹地道?:“过去?,我听人家说起道君和公主对清池的看重, 还以为是……言过其实呢。今儿我可算是知道?了, 咱们家的清池,便是在这玄清洞里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大抵是怕人听见, 李照回他话的声音也很低,“虽是如此没错, 可我到现在也没瞧见清池呢,这山上的日子清苦,哎……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身子骨怎么熬得住?”


    李英也道?:“二兄,你可和我想到了一块儿去?了。”


    “你们俩在嘀咕什么呢?”他们后边的李叹引了人进来后,望见他们在角落里说话,英俊又冷酷的脸庞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但是那皱起的眉,显然就代表着了他此刻的不认可。


    此时人多,不止是玄清洞里的道?人,更有盛京里的一些名?士贵人,以及李家的一些私交。


    李英和李照被他这么一说,也有如被抓包般的羞赧,两人都低了一头道?:“大兄……”


    李叹道?:“一会儿国师大人便要进来了,爹娘此刻正在陪着他,莫叫人看了笑?话。”


    这一点李家兄弟两人自然知道?,不过也自小被李叹严肃惯了,就是心?里也不敢有不满。


    李叹的视线又冷淡地落在了正从殿外?走?进来的宁司君身上,瞳孔里仿佛压抑着什么情绪,慢慢地克制了下来。


    李照瞪了一眼李英,觉得都是他带着自己在乱来。


    李英向他眉飞色舞,还不是你自己也好?奇。


    因此,两兄弟也就并没有注意到李叹的视线。


    尽管李叹的情绪收得很快,可还是让正走?进来的宁司君有所察觉,那种?阴冷的气息,视之若仇敌的视线……真是有趣,又是谁敢这么大的胆子,这样看他。


    宁司君抿抿唇,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和他同行琼静琼芳望见他嘴角这抹笑?容,其实心?底就更好?奇了,道?君/师弟他看来的确很重视这场及笄礼啊。


    瑾澄向他请示,宁司君颔首,示意可以开始了。


    此时,编钟、丝竹琴弦的乐声也逐渐地响起。而?以玉真公主为首的女性长辈们,也被安定伯夫妻迎接了进来。


    “女君,各位,请——”宁司君长袖微坠,做了一个揖礼。“今日还要劳烦各位了。”


    女冠们自然不敢接他这天师道?道?主一礼,纷纷让东南避开,然后再?还回一礼。


    “道?君客气了,此是我等的荣幸。”


    玉真公主的一双美目流顾在他的身上,似有千言万语要说,都化为那款款的深情一瞥。“道?君,月魄不仅是你认可的人,也是我们认可的。”


    宁司君浅浅地笑?,叫人看不出深浅。“那月魄还真是三生有幸了。”


    玉真公主有时还真恨他这太正经?的样子,仿佛是世外?仙姝,高山晶莹雪,明?明?就在眼前,却又离得万丈之远,不可接触。


    “女君,这边请——”他脸上的笑?意像是秋日午后的暖阳,永远都是恰好?的。


    玉真公主幽幽地瞧了他一眼,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又不是一年两年了,她?早该习惯才是。


    宁司君简单致辞后,清池已在般般和小薇的带领下,走?了出来,向在场的宾客行了一礼,以致感谢以意。


    她?面容素净,五官轮廓之中虽见青涩稚嫩,可谁在今日见了她?这如出水芙蓉般灼灼清艳的姿容,也都会在心?底感慨一句,真是女儿如花,已在枝梢绽放开来。


    清池容色之盛,更是让在场绝大部分人都晃了晃眼。


    华盈女冠等女性长辈客人望着她?,也不由在心?底赞了一道?。


    及笄礼中,在人群里望着清池的李家兄弟也差点都没认出笄者席上的少?女竟然是自家妹妹。


    “清池这可是越长越漂亮了。”


    “过去?的小豆芽都长成这样了,时光还真是无情啊。”李英更是故作?老成地说着。


    李叹冷眼望着人群里,仿佛是在光里的少?女,让他总觉得,她?不该也不能离他那么远。在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他那双显得有几分阴沉的鹰眸里也露出了几分思?量。


    他从来不信宁司君搞得这些神神鬼鬼的。过去?,大燕的末帝便是因为信了这些虚无缥缈的仙道?,而?叫乱臣贼子钻了空子。天师道?不就是因此而?占了便宜,什么天下第一教?,不过是一群野心?家,以及妄图干扰江山社稷的人聚集的污臭之地。


    李叹眸底藏着深深的厌恶。


    三年来,他也的确是一直顾忌着那个人……


    李叹的视线又落在了那看似旷洁出尘的紫衣道?人身上。他自然不会容忍他用自己所谓的道?荼毒清池,也许该是时候了……


    殿前,宁司君淡不可见地抿了一下唇,又是那道?视线。当他捕捉过去?时,那人的气息便消失了。


    来者不善……


    “道?君……?”清池的轻唤令他回神了。眼前少?女笑?意暖融融的,光线之下,仿佛比那金蕊还有灿烂几分。


    方才那点不悦也尽然消失了。


    宁司君也轻松地笑?,对她?进行教?诲。


    清池其实早已发觉他那在人群里巡睃的视线,发觉那落在那一面可不就是……三兄他们。


    嗯,李叹也在。视线和李叹短暂地交集后,清池就收回了视线。清池也没看出他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想想李叹似乎一向对她?来到灵玉山有些不高兴,便是过去?在金仙观的时候,他也不喜。


    清池合理怀疑他是讨厌道?士。


    “月魄虽而?不敏,敢不承听!”


    清池低头应下了宁司君的话,一边又狐疑起来,甚至李叹的一举一动都值得她?神思?,他身上的秘密太大了,也太神秘了。


    虽然,她?并不想被卷入那深渊之中,却发觉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卷了进去?。


    及笄礼结束后,清池一身大袖礼服,笑?得和洋娃娃似的在宁司君身边承受着众人的目光,只?觉得半边脸蛋都要笑?僵了。但是这些贵人们却一个走?了又接着一个,安定伯夫妻倒是一脸惊喜,恨不能再?能多会一些,结识人缘。毕竟,今日来的这些人可都是他们平日很难交往到的贵人。


    “笑?不出来,就别笑?了。你站在我的身边,又何?须讨好?别人。”


    清池忽而?听到身边清润知性的嗓音,意外?地抬首望了他一眼。


    却见他那双眼波澜不惊,平和之中又蕴含着些许微雨细风,还有些让她?觉得毛骨惊悚的温柔。


    清池只?觉颈项侧寒毛都竖起了,她?木木地应了一声。


    他今日一袭紫色道?袍,衣画金饰,比起往日,多了一份尊贵庄重,站在檐下殿前,在这旖/旎秋景之中,仿若是神君降临般的肃穆自然。


    侧首和她?说话时,又多了一种?与这种?庄重气息不符的温柔写意。


    “今日来的这些人,是为你贺芳辰,不是让你来应付他们。”


    清池诧异,他是怎么用这么平淡的话语把这些人都说成最寻常的萝卜青菜的?


    “道?君,公主来了。”清池小声提醒。果然下一秒便见宁司君变脸的过程,脸上那浅淡的笑?意还在,但是眸子里的温情已经?逝去?。


    清池就乐意见他这样吃瘪的样子。


    玉真公主后了几步出来的,那望着宁司君的眸子里含着脉脉情愫,款款走?来。“道?君,我迟了几步……”


    清池在心?底噗嗤一笑?。


    宁司君漫不经?心?地回望了她?一眼,她?马上乖巧地站在一边,向公主做揖礼道?:“月魄还谢女君。”


    玉真美艳的容颜噙着笑?,还礼道?:“有女如华。”


    那双美眸寒凉地瞥过清池,自然是让她?识趣地离开。


    他们的眼神戏可真丰富。


    好?在这一次宁司君倒是没有为难她?,微不可见地垂了垂眸,看来这一次终于是当了一次大善人,不让她?掺和进来了。


    “道?君,女君,容月魄先告退一步。”清池向他们俩做了一礼,低头时,大袖遮挡了脸上的戏谑之笑?。


    道?君轻应了一声。


    公主脸上也露出了喜气。


    正在和贵人们搭话的安定伯夫妻,瞧了他们一眼,也露出了暧/昧的笑?容。还用催促着清池留给他们相处。毕竟,公主和道?君的绮闻,盛京里谁人不知。只?是偏偏公主追了这么多年,倒是道?君不动如山,稳坐钓鱼台,这一点叫许多人佩服,也叫人许多人想瞧着他从神台上倒塌那一刻。


    清池一从他们那儿离开,便觉得身心?一松。


    在庭前,宋纯思?和沈冰心?正在玉/菊盆栽前,“我看她?是不会过来了,咱们都这么多年没见面了,怕只?是随便邀请了一下我们。”


    “清池不是那样的人。”宋纯思?婉秀的轮廓上极其认真,就连那语气也是那么的坚定。


    “哼,你知道?她?现在是如何?的人?”沈冰心?像头小狮子般不满地叉腰说着。


    “那,我现在是怎么样的人?”清脆甜美如甘蜜的声音顺着风灌入耳膜的时候,沈冰心?这快附到了的耳边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就望见了一张笑?盈盈的芙蓉美人脸。


    “清池。”宋纯思?惊喜地道?。


    清池握住她?的手,“纯思?姐姐,今日有劳你来了。”


    “清池,许久不见你,你今日可真美。”宋纯思?有点腼腆地说着,正是许久没见了,有些儿生涩,同时也为昔日的小伙伴感到荣幸。


    在旁边被无视了沈冰心?不甘不愿地道?:“那我啦。”


    “凑数的。”清池笑?眯眯地说着。


    “你——”


    和她?们这两位昔日的同伴聊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见她?们下山了。不过,这也让她?感觉到了难得的轻松。


    “清池——”


    有人也在唤她?。


    那不就是她?的三兄。不不不,三兄弟也在呢。李叹的视线凝在她?的身上,狭长的鹰眸里仿佛在打量着她?。


    那是一种?让人反感的眸光。


    他身材高大健硕,站在那儿便是一副好?体格,一身深蓝袍子,反而?衬得如深夜般的静寂无声,也无比危险。


    四周目(12)


    清池遇见?过这些人里, 他和宁司君是最让她琢磨不透了,不同的是?,宁司君虽然黑心, 偶尔也戏弄她,却从未真正地做过害她的事。顶多是清池深恶痛绝这种被人看透了, 还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恶趣味。


    而李叹……他一次一次地说?她可以信赖, 却又一次次地欺骗于她。当真是我不杀伯仁, 伯仁因我而死。


    每一世,清池都?快忍不住想问, 竟然如此,你又为何要把李蓉蓉带回来?。而在她回来?的那?一日起, 你又叫我如何信你?


    可惜,现在还不是撕破面子的时?候, 她受制于人, 顶多是?这一世慢慢地和他之间的关系淡了。如此, 他便是?掀起洪水滔天,也与她无关。


    “大兄、二兄、三兄……”不过此时?她心底是?怎么想的, 在他们的面前?, 她还是?那?个十五岁的妹妹。


    “池儿, 你今日可真是?风光了!”李英笑着说?。


    “我能有今日,自然也有兄长们的功劳啊。”


    “还是?清池会说?话。”


    就是?一向拘谨的李照听?了这话,都?眉开?眼笑了。“看到你在山上这般好, 我们心里悬着的那?颗心也算安定了下来?。”


    两人纷纷把这次备好的及笄礼送给了她。


    “错过了你好几年的生日, 今年终于能亲手把生辰礼送到你的手上。”


    清池当场便拆开?了一瞧,顿时?是?眉开?眼笑, “多谢二兄、三兄。”


    清池歪歪脑袋,瞧着李叹:“那?大兄的呢……”


    不等李叹答话, 自来?熟的李英便自顾开?口道:“你便放心吧,大兄少了谁的生辰礼,都?肯定不会少了你的。肯定是?早就准备好了……”


    还说?,没看人家脸都?黑了。清池一瞥他,便知他是?两袖清风着,哪儿有带礼物的位置。


    “大兄,是?吧……!”


    李照都?发觉了,背后推了一下自己的弟弟,平日里的眼色呢,今天高兴起来?,连人的脸也不会看了!


    “二兄,你推我作甚!”


    清池扑哧一笑,她眼角涂了些胭脂,那?丝人为的艳丽,多了几分超过她这个年龄的昳艳。


    “没事的,我知道大兄只是?贵人多忘事,平日里忙起来?,忘记了这种小事也不算什么。”


    她那?淡然的语气,似乎丝毫不含女孩的那?种娇嗔。只是?那?让人无法忽略的嘲讽语气,倒是?叫听?到了这句话的李叹和李英都?奇怪了,他们家的小妹什么时?候竟然敢这般直接地嘲讽大兄了,还是?他们听?错了。


    李叹脸上的神情都?没有变过一下,“嗯。”


    你嗯个鬼啊?


    清池观察着他,发觉他既不生气,也不懊恼,英挺冷峻的轮廓上冷酷依旧,负手而立,被这崔巍宫阙一衬,气势如深海磅礴,看不出深浅。


    “并非我忘了,只是?没有找到合适你的。”


    这句话若换作旁人说?,权当是?敷衍,可是?他一说?,便是?李英和李照都?一起帮着他说?话。


    “清池,我看这一次你就原谅大兄吧,别生他的气了。”


    “大兄的确不是?那?种人,也许送给清池的生辰礼耽误在路上了。”


    怎么搞得她好像变成?了那?个讨礼物的人了,清池心底气成?了一个河豚。


    “好了,是?我的过错,你们也不必帮我推辞。”李叹开?口道。


    “我和清池说?说?话,你们先回。”


    李叹这一开?口清场,自然两兄弟都?给了他面子。清池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二兄啊,三兄,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引狼入室?


    “大兄,是?有什么要和小妹说??”清池语气轻松,仿佛刚才闹的那?点儿小不愉快根本就不存在一样。而李叹却没搭话,长腿一迈,往明镜殿周围的一条小道而去。清池不知道他玩什么玩意,只能认命地跟了上去。


    时?而秋浓,小道上亦是?满地落叶,不知那?位倒霉的小道士负责此处的扫尘,真当是?扫了又扫,也扫不净啊。


    布鞋踩在枯叶上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倒是?听?得人有几分心喜。


    李叹也终于止步,转身看着她。


    “大兄是?有什么想和我说?的?”清池微微提起自己的这身显得繁琐的宽袍大袖,然后问。


    “方才我见?国师对你的态度与众不同,作为兄长,为你感到骄傲。”


    “不过,男女有别,你如今十五及笄了,往后还是?多加留心。”李叹语气凝重,冷酷的轮廓上也见?几分真心实意。


    也是?他真的是?好心提醒吧。不过,显然这就是?在多管闲事。


    清池懒散地应了一声,“大兄说?的是?。”


    她的态度,李叹当然发觉了,心里有点不快,只是?三年在外边,如今便如此生分。那?双清瞳里面隐约的不信任也刺痛了他的眸子。再开?口时?,他的语气也重了几分,“如今你也十五了,打算何时?下山?难不成?你真的要在山上一直待着?”


    “这有何不可?便是?道君都?说?我天赋异禀,是?天生的修道之人。”


    清池清楚地发觉,在她说?起宁司君的时?候,他那?微抬的下颌角弧度就更加冷漠了。


    “天生的修道之人。”他微哂一笑,就连那?低沉的嗓音都?格外有那?么几分的讥嘲。他的眼光像是?刀子般的锋利,“清池,人家说?什么你便信了?”


    清池在他这目光下,心都?颤栗了起来?,那?是?一种染血般的凶戾,叫她想起了她每一次死前?的绝望。


    她颤着牙花,道:“大兄,道君绝非是?口中之人。”


    “你太天真了。”


    “他是?怎样的人?你当真清楚?俗话说?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这是?在吐槽自己?清池暗暗在心底想。正欲答上一句,却发现李叹忽而回首,那?双鹰眸之中蕴着残酷冷意,身上气场都?让离他最近的清池感到了一股窒息。


    “原来?,月魄你在这儿。”宁司君的声音优雅知性,偏偏此时?在这儿忽而响了起来?,实生生地吓人。


    说?了他坏话的李叹却面不改色。


    宁司君轻笑一声,仿佛是?自喉咙里低低地发出来?的,听?不出他的真实心情。只是?那?双总是?温隽的眸色清棱棱的,仿佛是?一场高山晶莹雪。


    “我倒不知道,李大公子竟然对我有这般的误会。”


    他紫衣华贵,却也出尘,遗世脱俗般地站立在离他们不远的树下,似是?这会儿才走了过来?,恰巧听?到了这番话。


    他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凡我所言,并无虚假。月魄如今已成?人,是?是?非非,自然也该有见?解。李公子是?槛外人,不在山中,自然不知我们方外之人从来?最是?信诺了。”他的话语里带着浅浅的笑声,这语气听?上去也不像是?怪罪谁的样子,偏偏每一句话都?锋利精准地卡住了李叹的原话。


    他记仇这个点,和他相处了两世的清池再清楚不过了。


    清池人都?麻了。得了,反正她又没有说?道君的坏话。就让他们两个去斗吧。可惜她忘了,此事便是?因她而起。


    宁司君和李叹是?同时?看向了她。


    清池此刻的心声,看我作甚?!这话题是?你们俩个挑起的啊。我无辜啊,我谁的那?边都?不想站。


    不过,宁司君那?看似清朗温和的视线落在她头上,叫她觉得有千钧的重。他不动声色,端看谁先沉不住气了。


    清池向李叹使了一个眼色,求救。一切因他而起,自然也得由他而结束。她真的不想做这个冤大头啊。


    李叹漆黑的眸子里沉着些情绪,在她那?挤眉弄眼下,更加心底不舒服,视若不见?,而开?口道:“方外之人?难道所有人便都?如国师大人您所言那?般,均为方外之人,半点不染红尘?据我所知,玄清洞所率天师府,其他清微、长春之派,如今在民间大兴土木,筑修道观,百姓隐有怨言,此事难道不当真?”


    “我天师府派系门人众多,枝繁叶茂间,中有败类,自当也由我天师府清洗门户,李公子多忧了。清微、长春两派此事,本君已经?亲自敲打过,所涉及百姓令门人也一一赔礼道歉。”宁司君淡淡地道。


    两人对视,眸底火花四射,明明是?初见?,却如死敌般不对付。清池隐隐地从里边发掘出了一些信息来?,宁司君大概是?真的对李叹没什么认识,而李叹也许是?真的认识他。


    “如此来?,李公子可满意了?”


    李叹道:“国师大人问错了,该问的那?些屈于淫威一下而含泪原谅的百姓吧。”


    清池诧异,没想到一向沉稳老辣的李叹,也会有这么刚,这么热血的时?候。只是?少年意气吗?呵呵,打死她都?不信。


    多半又在刺探什么。不过,宁司君这只老狐狸也一样,是?看出来?了吗?所以,故意顺着他。两人明明是?初见?,彼此甩的心眼子可是?一点儿都?不少。


    “李公子是?位为百姓着想的好官。”宁司君面带微笑,夸赞着。长风微吹那?紫色道袍,发丝飘逸,他不动如山,也便未有一丝生气的情绪。


    李叹察觉到了这一点后,在心底冷笑了一声。“不敢。”


    清池虽然不知道李叹是?不是?发癫,但这个时?候,她也必须出面了。


    “大兄,你怎能这般和道君说?话呢。”


    在她插入这个话题后,不知为何,清池却觉得周围的温度都?降下来?了几分,李叹冷飕飕的视线飘到了她的身上,而就在清池身边的宁司君也同样是?皮笑肉不笑地瞧着她。


    李叹还是?给了她这个面子。“道君见?谅,我只是?听?说?了一些市井流言,不免想要从道君这儿知道答案。”


    “那?你如今是?知道答案了。”宁司君似笑非笑地说?着。


    他又看向清池道:“你关心你兄长,自然是?好的。放心,我当然也不会计较。”


    他是?说?了不计较,但清池却感觉到压力。


    道君,这是?生气了?


    难不成?还以为她是?在帮李叹说?话?


    清池合袖作揖,“道君仁慈。”


    而她这一揖,那?紫衣道君容颜上也慢慢地流露出了些清寒冷气。


    “既然你们兄妹相聚,那?本君也不打搅你们。”他道,随后就从小道的另外一边走了。


    “哎……道君,您……”清池喊了一声,也喊住他。


    清池望着他那?背影,心想,这点小家子气儿,说?出去,别人也不信这会是?堂堂的天师道道主?会有的情绪。


    不知为何,她又有些想笑。


    他这是?出来?找她的吗?道袍都?未换下。


    清池回头道:“大兄,若是?没有别的事,我也该回去了。”


    李叹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心情也沉了下来?,“好。”


    他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自然也是?知道,他要说?的这些话,清池不会喜欢听?。而他也不想提醒她。


    万一,她若真的发觉了自己这丝情愫,那?他岂不是?在推泼助澜。


    宁司君看着她的那?视线,绝非只是?一个长辈。


    李叹森然地瞥着远处那?幅画面,觉得刺眼,尤其是?在一身绮丽华服的女孩追逐上了那?紫衣人,他回首时?,眸底那?复杂的情愫。


    怎能不让他担忧。


    四周目(13)


    “道君, 您没生气吧。”清池小心翼翼地问。有时候和道君对?话,也更适合打直球,以?免本来的话题越来越偏。


    宁司君回头低眸瞧着她, “看来在你和你兄长的心中,我?便是?这样的一个形象?”


    清池讪讪, 这问的, 叫她如何好答话。


    “道君……我?大兄方才说话没有思忖, 你生他的气,莫要生我?的气。”清池眨巴眨巴眼睛地说着。


    宁司君像是?被她的话给逗笑了, 嘴角露出点笑意,眉宇之间也不见之前的那种?淡漠。“你这般说, 就不怕你大兄生气。”


    “他又听不到。”清池随意地道。


    宁司君道:“你放心,本君还不至于和一个外人?生气。也不用?担心了。”


    担心?她担心什么了?清池因为思考这句话, 在原地顿了一下, 就发?现?宁司君已?经领先了她几步。


    还是?停了下来, 等她追上。


    他回眸望着她,一袭紫衣翩跹若仙, 眸色平淡, 没有以?往的那种?挂在表面的暖色, 却?真切地叫她感觉到了他的不虞。


    那一刹那,如?一把?箭般地落在了她的心间。


    难道他是?以?为,她说这些话, 都是?不想让他为难李叹, 不找李叹的麻烦?


    那他可就真的想太多了,她可是?巴不得有人?去给李叹找点麻烦, 也让她看看他的底细。


    “道君……”她追上来的时候,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该说什么。


    却?听他道:“你这一身衣服回去换了。”


    清池也得说, 穿这种?大袖袍衫的确是?没有穿道袍方便,这不就慢了一点嘛,便被嫌弃了。她委屈地道:“道君,今儿是?我?及笄啊,平日里我?都是?穿道袍的。”


    好好的一个正在韶龄的千金小姐天天和你吃素穿道袍,是?不是?有感到一点心虚。


    当?然不会有了。


    就以?他的为人?。


    却?没想,宁司君答了一句:“比起一身大袖袍衫,还是?穿道袍更合适,免得一会儿别把?自己给绊倒了。”


    这一次,宁司君没有再等她。


    清池也被气笑了,“呵呵,还会不会说话了!”


    那日,清池回去以?后,般般惊喜地道:“小姐,大公子给您送来了及笄礼。”


    “是?吗?”清池有点无语,“他不是?说还没想好吗?忘了吗?这会儿还想了起来。”


    般般道:“小姐啊,大公子送的这生辰礼一瞧便是?早早就准备好了的。”


    她捧上一个檀香木匣子递给清池。


    清池一瞧这匣子,就看出了门道,“这匣子还挺精致的啊。”


    她随手揭开一瞧,里面是?一只珍珠簪,那只珍珠似蝴蝶般缠着,在薄如?蝉翼的银饰衬托下,可谓是?让一整只木匣子都珠玉生辉般的璨璨明亮。


    般般都长大了的嘴唇,惊讶地道:“小姐,这珍珠瞧起来可真好看啊。”


    清池却?有点百无聊类,“还行吧。”几世了,他这点送礼物的嗜好就不能改一下吗?


    又见珍珠~


    *


    清池也不知道宁司君在闹哪样,近来几日都对?她是?极为的冷淡。不就是?李叹得罪了她嘛,还做这种?牵累的事情,幼稚!


    心里归这么想,清池却?也觉得最近他瞧自己的眼神有点儿诡异。


    YH


    “又走神了。”宁司君的戒尺拍在她的肩膀上,倒也不疼,就是?他那温凉的眸光让她立即就清醒了过来。


    “是?我?的课上得太无聊了?”他反问,问得清池小心脏都颤巍了一下。


    “当?然不是?了。”清池这一次忍不住了,“道君,我?最近是?做错了什么吗?您好像对?我?有些意见……”


    宁司君嘴角的笑意很淡,仿佛就是?那么象征性地挂上一丝。“月魄,那是?你瞧错了。”


    可是?眸光对?上时,清池竟然发?现?那一双一向悲天悯人?、温隽明柔的眼底里,不知何时捎上了一抹让人?害怕的底色。


    那眼神,着实不太对?劲,看她也不像是?在看小辈,更像是?……


    更像是?……


    清池不敢再细看下去了。她并?不是?豆蔻年华的少?女,不说几世和男子的相处,她也不可能迟钝到了那种?地步。


    他的那种?眼神并?不是?带有倾略性的,就像是?和他这个人?隐藏极深的黑水一样。


    但此时,她还并?不敢肯定,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慌乱了。


    她飞快地避开了他的视线,老老实实地低下了脑袋。


    宁司君很快有发?觉到了自己外露的情绪,收了起来,若无其事地道:“余下的时间,你试着画一下这解厄符。”


    清池手握起朱砂笔,一只手镇着黄纸,心情却?在放飞,一时之间脑子嗡嗡的。


    他的那种?目光到底是?什么意思?


    道君,有病吧!说是?看同修的目光,清池觉得自己不配,可若是?说男女之情,却?也说不上,只能说是?不上不下的,让她自己都迷糊了。


    她可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反而觉得更像是?一个陷阱。


    她偷偷地瞥了一眼坐在座椅上的青衣男子,他手里端着一杯茶,灵山云雾茶朦胧,似遮了他的面容,倒是?看不出和平常又什么不同啊。


    “还不下笔?”他淡淡开口。


    被督工的清池:“……我?酝酿着呢。”


    所以?就是?她想太多了吧。


    过了几日,清池自然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自然是?来送自己的功课,便是?那道解厄符,那天她划水得太厉害,直接被宁司君一张飞机票给送回去了。


    就定在今天送过来。


    这几日他都挺忙的。


    清池到清静道居的时候,恒风才道:“小师叔,一个时辰前,道君就出去了啊。你来晚了!”


    清池望着手里的道符,本想直接走人?的。


    “小师叔,你可别走啊。道君临走的时候,就吩咐过,你要是?来了啊,让你等着。”


    清池就知道,自己还是?逃不了。


    “好,我?知道了。”清池都要感动地哭出来了。这么忙,还不忘记她的功课,这是?魔鬼吧。


    进?了清静道居,正因为今日它的主人?不在,清池也变得更加随便起来了。毕竟是?进?进?出出了近三年的地方,一草一木她都再熟悉不过。清池把?一堆解厄符放在里厅的桌案上,他们日常便是?在这儿上课的。


    她轻车熟路地给自己泡了一杯灵山云雾,又翻了一下宁司君搁在案上的□□书,然后又放下了。又到窗边瞧了一下那些开得璀璨无比的玉/菊,顺便浇水了一下。


    “还是?无聊……”她嘀咕着。


    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她又到书房里去翻了一下书,出来时,望见了对?面的房间。


    她眸子动了动。


    这清静道居包括明镜殿,所有地方都是?对?她开放着的,只唯有一个地方。那便是?宁司君的卧室……


    理由自然是?男女有别。宁司君作为长辈,也自然不能让她一个小辈进?出。


    他的秘密,若是?真的藏了,除了自己的心里,那必定还会在他的卧室里留下蛛丝马迹。


    进?还是?不进??


    虽然,清池打心底就觉得宁司君这种?人?,应该不会在卧室里留下什么痕迹。


    毕竟,他们还有一个说法,叫做君子慎独。


    但是?这会儿,她的心还是?动了。现?在可是?一个好机会,周围也没有人?,宁司君本人?更是?一时半会回不来。


    清池若无其事般地拿着手上的一本书,然后偷偷地溜进?了西厢房里。淡淡的篱落香扑面而来,不浓不淡。


    嘎吱一声,清池阖上了房门,不知为何,心里噗通地跳了一个不停。


    干嘛心虚啊。


    她本来做了这么多,可不就是?想从他哪儿打探到秘密。三年了,他嘴巴太严,她什么也没打探到,现?在还不许她使一点小伎俩。


    宁司君的卧室很是?素雅,也很有道家清韵,总之就是?很符合她想象当?中的,兼备道家元素,又结合了风水,就连屏风的摆放也很讲究。


    淡淡的一抹篱落香,仿佛就是?他本人?留下的气息,此刻即便人?不在这里,也让人?不由地生了一抹敬畏之心。


    这素雅之中,又可见矜贵。


    极其的整洁干净,但是?也看得出来,有生活过的痕迹,可以?想得到那人?曾经在窗前的案几上看着外边的风景,也曾在这儿画过符箓,阅过经文。


    花瓶里插着一枝瑶台玉凤,清香淡淡,花瓣洁白似雪,层层叠叠,仿佛是?仙宫奇葩。


    清池轻手揭开了珠帘,绕了进?去。内室里,一道屏风浅浅地隔着。


    这个时候当?然不是?欣赏着道君品味的时候。她把?整个卧室的格局记了下来,脚踏在柔软的地毯上,不得不说,还是?他会享受。


    窗前的案上,放着几本翻阅过的书籍,都是?些珍本古籍,其上还有淡淡的白檀香气息。


    她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


    那就只有——


    床上了。


    清池的视线落在了床铺上,她瞧到了了玉枕下露出了一角,顿时就是?眼前一亮。


    哎呀,道君竟然也会在床上看书。她还以?为他不会这么懒散呢。


    清池抬起玉枕,把?那本书给抽了出来,


    她噗嗤一笑,没想到道君也闷骚呢。只是?在看着上面的文字,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就不大好看了。


    “《炉鼎卷》,双修之术,与《芳华卷》同为姊妹篇……”


    她的眼睛都睁大了。


    记忆朦胧地就回到了前世,在她十七岁的生辰时,他就送了那本《芳华卷》给她。当?时她就觉得奇怪,他为何要送一本女子用?的双修房术给她。如?今,看到了这一本《鼎炉卷》,她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她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也难怪他一直不肯收她为弟子,也难怪为何他望向她的目光总是?那么复杂,也难怪……


    清池只翻了那《炉鼎卷》的前几页,便气得合了起来。


    他打的主意倒是?很妙啊!


    炉鼎炉鼎,不就是?采阴补阳。当?然,也有采阳补阴,或是?彼此同益的。不过,清池理所当?然地觉得,他私下藏了这么一本双修合道的书籍,可不就是?想要损人?利己,又怎么可能是?能够互利互惠的双修!


    就连那本《炉鼎卷》她也只是?浅浅地翻了几页,心中全然都被欺骗了的怒气值给填满了。


    她知道他道貌岸然,却?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败类。


    清池很快又安抚下了自己的心,是?了,难道是?这几年的生活把?她给麻痹了。她不是?早就不该对?他们这些人?抱有任何一丝的


    想到这里,清池就冷笑。


    搁这里玩养成呢?


    一瞬间,清池真有一种?鱼死网破的想法,可是?想想也知道,她若是?真的说出去,又会有会信呢?


    怕是?大家都会觉得是?她这个女弟子蓄意勾引道君。毕竟,他是?那么高山晶莹雪,不知多少?女冠皆对?他动心,可这么多年了,除了硬是?凑上来的公主,也不见其他绯闻。而她的设定,还是?道君一眼相中的苗子,此事一出,她恐怕会成为白眼狼的代名词。


    而公主怕是?更加不会让她见到明天的太阳吧。


    忽而,听到外边有门被推开的声音,清池被吓了一跳,立即慌乱地把?书放回原处。


    希望不是?宁司君回来了!


    可越是?这样掩耳盗铃,越是?容易心想事成。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在外间响起来的时候,清池脑子一热,躲进?了屏风里边。


    一躲进?去,她就后悔了。明明她可以?找个借口的,现?在躲起来,要是?一会儿被发?现?了,这借口还可信吗?


    她瞧着自己带过来的作案工具,两本道经。


    说实话,就算是?找借口,也太敷衍了。


    她贴着屏风猫着,偷偷地用?一只眼睛瞧着,只见宁司君一身紫色华服。这种?类型的道袍,也只有在法会斋蘸他才会穿。果然下一秒,便见他步伐轻快地绕过了屏风,应该是?要换衣衫。


    清池此时真的很想当?做自己不存在。


    但是?还是?没忍住偷偷地瞧了。


    他素手解着外衣,那衣裳上的紫金之饰,在浅色日光下熠熠生辉着,就连他的那只手在一举一动中,也充满了诱惑力。


    腰线贴合着里衣,可见肩宽腰窄,长腿修长,一种?利落清俊之美。


    清池错眼之间,他已?经换上了一件青色道袍。


    不要看见我?,不要看见我?……


    清池如?此在心中祈祷着。


    他们俩也就只有一道屏风的距离,近的清池都能闻得到他身上在宫观里渲染到的浓浓白檀香气息,几乎把?那抹自然清新的篱落香都给盖住了。


    一时之间,清池的心跳声都要和他的脚步声同步了起来。


    四周目(14)


    好在, 她还是幸运的。


    宁司君在换完衣服后,便往门外走去了。


    清池捂着自己胸口,松了一口气。等了一会儿, 听到门阖上的声音时,她才起身, 从?屏风里绕了出来。


    “偏偏是这个时候……”她这句话也就说了一半, 就瞧见了珠帘前站着的那道清癯如仙般的风姿。


    一双波澜不?惊的眼正落在从?屏风里走出来的她。


    “道、道君……”清池被他这鬼魅般忽然出现般的身影, 吓得上里捧着的道经都摔落在地上。


    砰的一声,在那厚重的地毯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音。


    她就等着他问上一句, 你怎么在这呢。这样?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找一个借口开溜了。


    可是,他就那么望着她。那一双清凌凌的眼里并无波动, 反而是洞察着她般的清醒。


    清池捡起地上的道经,低头道:“道君, 那月魄就不?打扰您了。”


    可就在她要穿过珠帘的时候, 听到那道优雅又显得轻飘飘意味的声音在耳畔响了起来。


    “月魄, 你从?书?房溜达了这儿?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吗?”


    当然是找到了!


    一想起方?才察觉到的事情,清池气得不?行, 他还真是好样?的啊, 培养弟子, 培养着培养着,就变成?自己的烟霞侣了。弟子变情人,这种乱了伦常的事情, 他还真是百无禁忌, 不?亏是无人能?制的道君啊!


    再气,这个时候, 她还是不?能?和他撕破脸皮。


    她脸上绽放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懵懂的眼神, 装傻般地道:“道君,我没有要找什?么东西啊……我就是很好奇,您这房间里有什?么东西呢。”


    一声清朗的笑声响起。但这笑,却更似是在笑她的装模作样?。


    嗯哼,有点尴尬啊。不?过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他。


    一身青衣居高临下,清池这时矮了一头,心底暗骂着他,到底想作甚。人也给他抓着了,是杀是剐,也给一下说法啊。


    忽而,她手上一轻,宁司君从?她的手里拿过了那道书?,随手搁在了一边的高几上。


    没了道书?,清池越发觉得自己像是小学?生被罚站了,孤零零的。


    她露出了可怜的眼神,企图蒙混过关?,可惜眼前人着实无情,视若无物。


    “我这清静道居从?来对你不?设防,可有些?地方?是你不?该过来。”


    清池可一点都不?心虚,她不?就是进了他的房间,瞧见了他换衣裳,而他呢,私底下竟然处心积虑地想要把她当做炉鼎。还一直用那个弟子身份钓着她,用那个秘密钓着她,这种绿茶加败类行为?,难道不?是他更过分??


    清池低头认错:“道君,是我错了,您如何罚我都一定认了。”


    该低头的时候还是得低头啊。


    “我不?罚你。出去吧。”


    猝然听到这句话,清池脸上都措不?及防的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却有听他那知?性迷人的声音响起,“好奇心别?太?重。”


    清池听出了这句话里浓浓的告诫意味。


    “道君,那我先告退了。”她低声说着。


    “嗯,去吧。”宁司君想了一下又道:“我记得你今日还有一道功课。在里厅等我,我一会便到。”


    清池麻了。这种时候,还记得这种事,不?知?该说他太?强大了,还是说她太?不?堪一击了。


    可她不?知?,在她走出这扇门的时候,只?见宁司君撩起珠帘,穿过屏风,审视着内室周围,随即又走到了床铺跟前,从?那玉枕前拿出了那本《炉鼎卷》,嘴角却不?知?何时勾起淡淡的笑意。


    要是此刻清池见了,怕是要骂一句老狐狸了。


    *


    回去以后的清池心情颇不?平静,可以说,只?要她一想起那本《炉鼎卷》就想把宁司君给吊起来打一顿。


    她终于明白,为?何有时会在他的眸中望见那么多?奇怪的情绪了,敢情,他存心不?良。


    清池阖了阖眸,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绪,不?管如何都好,她得重新规划一下后续了。首先她得赶紧试探一下宁司君的态度,他到底算到了多?少……就是他嘴巴再严,她也得挖出来。


    这一次不?能?再等下去了,不?然就是她被油煎了。


    可要想找好一个合适的时间,那可是一点也不?容易。


    早起练习剑法的时候,清池利利落落地做了一套剑法,又打了一套拳,自以为?毫无歉疚,所以开始试探。“道君,前日你说起……”


    结果,宁司君就像是没听到她这句话似的,背后负轻剑,青色道袍在晨风下如莲花般秀美飘逸,笑意浅浅地说:“今儿你练得不?错,不?如跟我学?套新剑法。”


    学?你叉叉!


    清池脸上的笑容从?僵住再到继续甜美,一切都没有改变,僵住的只?是她的脸。


    “好啊……”


    宁司君瞥了她一眼,眸中笑意清浅,青衣被晨光一照耀,仿佛是仙人下凡一般。


    中午学?卜卦的时候,清池暗示地道:“道君,我瞧着我算的这一卦,水山蹇卦,泽水困卦,□□屯卦。它是不?是就说刚起来的幼苗总是容易遇上危险,这些?危险啊,让它无法顺利成?长,我那……”


    宁司君轻轻点头,然后就此卦象说了很多?著名?的事例,就是半点没有提到清池的事。抹了,还笑得慈悲而温柔,在先贤偶像前,出尘得仿佛下一秒便要羽化登仙,那种神神秘秘注视着她的时候,会让人有种想法,怎么能?把自己的私事在祖师爷面前谈呢。


    这就是一种不?尊敬。


    晚上学?占星象的时候,清池又道:“道君,说起这星象,您上次和我说过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颗星星,那颗星星也象征着一个人的一生变化,那……”


    观星台上,星野璀璨,流光暗落。


    宁司君颔首道:“所谓帝星、将星、文星便是如此……”


    吧啦吧啦了一顿。


    清池从?期盼再到失望,发现他已经针对这个话题开讲了半日。自然,清池这下也听出来了,人家分?明就是不?愿意。


    呵呵,那真是劳烦你,百忙之中来敷衍我一下啊。


    这些?学?习自然都不?在一天,而是分?布在好几日,可是每一日宁司君都能?把清池要问的问题给拨走了,就连敷衍都不?带的,这可不?是叫她郁闷死了。


    这一次、这一次,她一定不?能?被他糊弄了过去,一定要直话直说。


    宁司君炼丹的时候,主动代替了小道童过来帮他整理材料,她做的活,可比小道童还要细致。


    “月魄,近日你学?以致用,当真是不?错。”在瞧到她的时候,他甚至是特别?心平气静地说着这句话,眸色淡然,道衣庄重贵气,手上拂尘也自然也有一种高华气度。真是丝毫看不?出来有哪儿的不?对。


    所以,这也是她前几次被他敷衍过去的原因。


    还夸她学?以致用……呸,没好心。清池笑眯眯地应了,“月魄真是倍感荣幸呢。”


    在丹炉里气雾氤氲之际,她望向一边风华绝代的仙人,一时也有种如在仙宫之感。可是只?要一想到那些?事,这副画景终究也只?是美丽的画景。


    “道君,我记得你过去便……”清池还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想看这一次他打算怎么敷衍她,结果意外的是坐在蒲团上的宁司君把膝盖上的拂尘提了一下,温柔慈悲的双眸望着她,让她继续说下去。


    真的有这样?的好事?


    清池的话卡在了嗓子眼,不?免多?疑了起来。


    “嗯……?”宁司君目露温和笑意,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这又是在玩什?么把戏,不?过不?管是什?么把戏都好,好不?容易抓住了机会,她就是得说出来。“道君,过去为?我算卦的时候,算到我身上有红尘劫……月魄不?懂,不?知?道君可否为?我说道说道。”


    宁司君颔首,那副意味深长地瞧着她的神情,仿佛便像是等待许久了。


    呵……那每次是谁打断她来着。


    所以,这是在钓她的胃口,还是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一时之间,清池竟然也猜不?透他那如海如渊的心思,不?过有一点很明确,那便是他又在装神弄鬼了。


    “其实这皆是天机,不?该让你知?道的。”宁司君忽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


    清池笑:“可道君从?前也说过,人定胜天,我们算卦观星象便是为?了制止那些?意外的出现。”


    宁司君听到她这番话,神情也不?改,“算卦者自苦,听卦者自戮,已知?的一切会让人畏惧,失去了动力。你见着了这玄清洞里可有一人主动为?谁算卦,便是瑾澄,也从?未主动地让我算卦。”


    “道君之前之所以提起,不?就是担心我,这番厚爱,月魄自然不?能?推,也不?能?躲。道君,你便说吧,无论是什?么,我都接受。”清池幽幽地说。


    她小脸巴着,有些?气鼓鼓的样?子。双眸盯着他,那是一种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的决心。


    “既然,你都这般说了,我着实不?该瞒着你。”宁司君收回了那只?想要摸摸她头的手,长大了,以后的确是不?能?随便摸头了。


    清池意外又惊喜。


    宁司君笑着瞧她,然后给她重新算卦,“如今是吉相,所谓红尘劫,都是在处境坎坷之时发难,顺势压你一头……”


    他不?止从?面相,还有骨相,以及易经啊,星象啊,全方?位地给清池说了。


    清池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起来,她记得不?是宁司君在说红尘劫那件事,怎么又变成?了大课?


    还有刚才他说的那些?话,每一点都能?涉及,但是每一点说了都和没说这样?。这种隔靴搔痒的神骗技术让她真的是叹为?观止。若是她也能?学?到这一点,何尝不?能?糊弄别?人呢。


    中途,清池还真的认真地和宁司君讨论起来,已经把自己来的目的忘记了。等到第一炉丹药开锅,宁司君被道童唤走的时候,清池才猝然发现了这件事。


    她抱着的自己的脑袋,蹲在角落里画圈圈。


    她就是个蘑菇,竟然真的信了宁司君会好好地给她说。


    瑾澄过来的时候,被角落里的她给吓了一跳,“师妹……师妹,你、这是怎么了?”


    清池木着脸望着他,“瑾澄师兄,我郁闷!”


    瑾澄小心翼翼地想,方?才不?是还听到人说是师尊给她授课呢,想起来,他也有有过这样?的经历,于是好心地安慰道:“师妹啊,你可千万别?沮丧,师父有时说的东西的确是高深了些?,可是你要想,师父说的这些?一般人也没有这个机会能?听啊。我们是运气使然,也是师父爱惜,可不?能?前言放弃。”


    清池慢慢地转过头,瞧着他,就更加郁闷了。“瑾澄师兄,我崩溃了?没有,你别?胡思乱想。”


    “师妹,师妹……你,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清池从?角落蹲站了起来,眼里都充满了斗智。她早就知?道,宁司君不?会那么轻易地告诉她,就是之前提起红尘劫,也不?过是一次偶然。这些?东西,在他看来都和天机似的,反正他是不?太?乐意说。


    四周目(15)


    这一点, 清池也体会出来了。


    虽然,清池觉得他都是在扯淡。


    她一个人的?未来困境,怎么就和天机扯上关系了?她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就算是, 也没有像她这样死了这么多次的大人物。她啊,更像是一只幸运的?虫子, 才能在缝隙之中死生。


    清池自嘲一笑。


    隔日, 清池发现自己果然无法忽视这一点, 她也不能那种轻言放弃之人。在宁司君的?爪牙还有展开之前,务必得先试探出来, 然后早点下山避避风头,过个几年, 看看情况再说。


    只不过,该怎么让他说出来, 还真的?好好地思量思量, 不能再被他给搪塞过去了。


    想到这里, 清池忽然就有了一个好主意。


    不如请他吃一顿饭,吃人手?软, 拿人手?短, 届时, 若是再能哄几杯酒下肚,不怕他不说。对了,得把瑾澄也一起?叫上, 不然显得她有多么的?故意。


    再说, 在知?道他的?那一份《炉鼎卷》后,清池是很?难忽略他的?狼子野心了, 自然也不敢在请吃饭喝酒的?情况下独处了。


    嗯,酒就是果子酒, 还是她看着道书?里的?前自酿的?猴儿酿,不醉人,只是喝了以后让人觉得轻飘飘的?。


    这一日,她亲自来到清静道居,先和瑾澄说了,瑾澄意外极了。“师妹,你那猴儿酿真的?舍得给我喝?”


    清池无语,“不过就是果子酒而已,有什么舍不得的?。”


    瑾澄欲言又止。


    “瑾澄师兄,这几年来,多亏了你的?照料,这次的?猴儿酿,我请你喝过瘾!”清池面?似桃花,笑容灿烂,叫人真的?是移不开眼。


    “当然,还有道君。瑾澄师兄,今晚,你可要?替我好好地陪着道君。”清池意味深长地说着。


    瑾澄品出来了,他这师妹看来是想对付师尊呢。不过……她这个提议还是不错的?,就是师尊平日里和高岭之花、世外仙葩似的?,师妹若是想要?灌酒,真的?能得偿所愿吗?


    他可是记得,哪位师伯曾经说过,师尊是酒道当中的?高手?来着。


    是谁前些日子还说,这猴儿酿是好不容易酿好的?。果然,他就是一个便宜师兄。望着清池离开的?身影,瑾澄也幽幽地叹了一下。


    清池走进道居,正打算一会儿提一嘴这个事。


    只是脚还没有跨进门槛,就听到了里厅里面?的?声音,她的?脚落到了一半,又收回来了。


    “琼霄,你如今的?想法,我们这些做师兄的?可都参不透了。过去师尊还在的?时候,便说过……在这一点上面?,我们可都是望尘莫及。虽然,我不该说的?,可……琼霄,你是不是对月魄太过于看重了?”说话的?声音沉闷严肃,几乎是听到这一串话的?时候,清池的?脑海里就冒出来了一个名字。


    琼静道人!


    她屏声闭气,背靠着门遮挡着自己的?身影。这话题都牵扯到了她的?身上,这琼静师叔还真是一双慧眼,竟然看出来了宁司君的?不轨之心,还真是可喜可贺啊。


    有些人看似仙风道骨,人模人样的?,实际上那一颗心都彻底地黑透了。


    琼静道人的?语气像是在规劝,“她毕竟是女子,又是高门卿贵之女……”其他的?话,倒也没有多说了,恐怕也正因宁司君那道君的?身份,否则也不会只是这么一两句不轻不重的?话语了。


    “师兄,我知?道你说这些话的?意思。不过,我行得正坐得端,何须屈尊畏谗言。月魄如今不过十五及笄而已,你们便如此担心,如果她十八九岁,那你们岂不是更加思虑?”


    “师弟,人言可畏。”


    “流言蜚语,我从来不惧。”


    宁司君的?语气倒是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还有点儿敷衍。


    琼静道人又道:“师弟,你真不是因为?月魄牵扯到了你的?姻缘线,所以才……”


    “琼静师兄……”宁司君忽而发言打断了他,那总是温隽知?性?的?声音里裹着一丝冰碴子,冷冷的?,叫人有一种被袭骨的?寒意。“你在替我算卦?”


    “师弟……”琼静此时,也自知?失言,不过还是心一横,直接了当地说:“师弟,你与她之间都是我玄清洞人,也皆是出家之人。这姻缘线,错谬之误,合该早日斩断。况且……如今月魄已及笄,你是否也该让她入籍了,既然是师徒,这名分还是得……”


    清池正听到关键之处,无奈忽有秋风呼啸而过,里边的?声音也不知?何时竟然低了下来。叫她听得不太分明。


    清池简直是要?为?里面?的?琼静师伯点上一百个赞。说得好,就是得让宁司君早日收她为?正式的?弟子了。不然,她这一直名不正言不顺的?,像什么话啊!


    不过,方才她是是不是听到了姻缘线三字了?


    她和宁司君有姻缘线?呵呵,清池可是半点不信,若是真的?有,几世了,她都没有一次嫁过人就折了好吗?


    还在说?


    到底还在说什么啊?


    清池满脸期待地贴过耳朵,结果这时,背后传来了一道声音:“师、师妹……?”


    瑾澄清朗干净的?声音里带着郁闷,清池转过脸来,就见到了他探究的?神情,就连那阳光俊朗的?五官上都含着对她的?怀疑。


    清池站起?身来,笑颜绽放开来,“瑾澄师兄,你怎么来了?道君,在里边和琼静师叔说话呢。”


    瑾澄瞥了一眼里边,然后道:“师妹,请师尊一块儿吃饭的?事,你还没有说?”


    一说到这,清池马上露出了纳闷纠结的?神情,“没说啊,里面?道君他们正在一块儿谈事呢,我一直没找着机会说。”


    瑾澄看她那脸上的?郁闷,倒是一点也不假,也许是他想多了。师妹不是那种偷听人说话的?人啊。


    “师兄,你要?进去?”


    瑾澄点头,“是啊,我一会儿得汇报着明镜殿里的?事宜。”


    清池眼前一亮,“竟然如此,师兄一会儿顺便帮我请道君一起?吃饭?”


    瑾澄:“自然可以,只是……”


    清池可怜巴巴地捧着脸蛋,眸子若星,那期盼的?神情真的?很?难让人说出拒绝的?话。


    “师兄,琼静师伯也在里边……”


    瑾澄觉得她不像是害怕琼静师叔的?人啊,可是他还是蛮吃这一套的?,他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师妹,还是别让琼静师伯凶着了吧。


    “好,我告诉师尊。”


    “谢谢师兄。”清池顿时是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那一张芙蓉玉面?上甜甜酒窝,当真是令珠玉生辉,也令这走廊上的?菊桂都黯然失色。瑾澄见了她的?这个笑颜,更是甜到了心尖。


    清池转身就走。


    瑾澄回过神来,“师妹……”


    那离开的?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这声呼唤。


    瑾澄慢慢地回过神来,叹了一口气,心想,他这是又被师妹坑了啊!


    “外面?是谁!”琼静道人的?声音严肃地发难。


    瑾澄转了一下,靠近了门槛处,低头道:“师伯,师尊,是我,瑾澄。”


    琼静道人和宁司君对视一眼,然后是宁司君轻松写意的?语气浅浅响起?。“原来是瑾澄啊,你有何事,进来说吧。”


    “是,师尊。”瑾澄自然不会想到,他这会儿已经背了一个黑锅。


    “瑾澄,你来了这儿,怎么也不说一句话。”他一进来,就听到琼静道人面?无表情地道,盯着他的?视线像是一头正在进食的?狼虎。


    瑾澄怔了一下,随即道:“是瑾澄不想打扰师尊师伯。”


    琼静道人瞧了他好几眼后,皱着眉心,心情复杂地说:“以后可不要?这么半声不响地出现了。”


    瑾澄认错下来。送走了琼静道人,一直很?少说话的?宁司君望着他,“是为?明镜殿的?事情过来的??”


    “坐下来,慢慢说。”


    瑾澄不可谓是松了一口气,他以为?师尊还得逼问一下呢。不过方才,他的?确是没有听到琼静师伯和师尊究竟是说了什么啊。


    瑾澄自然没有坐下,坐下的?人只是宁司君而已。他敛色屏气,一板一眼地开始汇报。宁司君一边听着,一边喝着茶,悠闲哉哉,倒是在汇报着的?瑾澄愈发地把心都给提到了嗓眼里去了。


    “……,师尊,您觉得呢?”本?来还挺有信心的?瑾澄,越说那越是没有底气,特?别是对上宁司君那一双平淡无波的?眸子时,愈发感觉道一股压力在他头上悬着。


    “说得不错。”宁司君道:“渴了吧,你先喝杯茶再说。”


    “再说……”瑾澄呆住了,可是他不是已经说完了吗?


    当然,再对上自家师尊那仙人之姿,不动声色的?神情后,瑾澄觉得他在暗示着什么。他有些受宠若惊地端起?了宁司君泡的?那杯茶,“谢谢师尊。”


    “无需客气。”宁司君浅浅一笑,很?有长辈的?慈祥风范。


    若不是那一张过于年轻,过于俊美仙姿的?容颜,任是谁都会觉得眼前这个是一位很?有威严感的?长辈。


    不过,宁司君的?身上即使有那种威严,却也春风化雨般的?叫人觉得舒适,譬如此刻,就已经被他麻痹了的?瑾澄喝着茶,坐在椅子里,觉得自己可算又是得到了师尊的?重视。


    喝着茶,瑾澄便想到了方才在外边和清池的?对话,这一时间他也回味过来了,师妹果然是听到了什么吗?不过,到底说的?是什么,不止琼静师伯如此忌讳,就如师尊似乎也挺在意的?。


    想到清池,他也想到了清池方才拜托他的?那件事。


    他看向自家师尊。


    宁司君掀唇轻轻一笑,使人如沐春风般的?舒适。“瑾澄,你可是有什么话要?和为?师道。”


    “不瞒师父您,的?确是有一件事……”


    “哦,那是什么事,竟然叫你如此踌躇?和为?师说不得吗?”


    “那、那倒也不是,其实是……”瑾澄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师父,师妹拜托我来邀请您今儿晚上一起?吃饭,还说会拿出特?意备好的?猴儿酿。师父,师妹做的?菜,平日里可是很?难吃到的?,您……”


    “好啊。”


    瑾澄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这话还没说完呢,师尊也不说个什么,竟然就直接给答应了。


    宁司君轻松地道:“你师妹既然有这一份心意,为?师又如何好拒绝,便是有事,今晚也要?推辞掉啊。”


    这温柔蚀骨的?嗓音说起?来还让瑾澄有点毛骨悚然的?,总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劲的?感觉。


    当自家师尊的?神情再平静不过了,也看不出和以往有什么不一样。


    “那好,师尊,那一会儿我就这般回复师妹了。”


    瑾澄觉得怪怪的?,以至于他不愿意多留在这儿,而是想早点离开,可就在请辞离开前,忽而听到师尊问道:“方才,只是你一人在外边,还是你师妹也一同来了?”


    那优雅贵重的?语气轻飘飘的?,仿佛不过是随口问问,却叫瑾澄后背都起?了一点儿的?冷汗。


    师妹啊,我虽有心为?你遮掩,可无奈师尊他火眼如炬。


    四周目(16)


    回?去的路上?, 清池就一直在想,今晚她该如何从宁司君这里打探?这一次,非得把他给灌得半醉了, 把什么红尘劫也好,桃花劫也罢, 都打探出来。


    这么美滋滋地想着, 一路上清池那可谓是笑脸迎人, 谁见了她那?一脸的笑靥如花,都要说一句赏心悦目。


    般般在听说清池晚上要请客道君和瑾澄时, 更是坐不住了,赶紧开始数她们那?小厨房里的材料。前些?天?小薇那?边才买了一些山下百姓们的蔬果稻米送来。“小姐, 咱们这请客,倒是有莲藕、茄子、秋笋、白萝卜、板栗……也可以做出几道精致的素膳。”


    清池瞅了几眼, 点点头, 道:“今晚我来下厨吧, 般般你就帮我打下手,晚些?时候, 我写一份菜单给你, 这里面没有的材料, 你去膳堂拿一下。”


    般般是不太愿意她下厨了,还有些?吃味地道:“小姐过去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了,这几年却为了道君、瑾澄小道长下厨了, 若是府里的公?子们知道了, 怕是都要惊骇!”


    清池扑哧一声?地笑了。“我保证,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以后啊, 我才不做呢。”


    般般理?所当然地道:“小姐的手是拿笔的手,自然不该做这些?事。”


    清池牵住她的手, “般般,谢谢你。”


    她诚恳地说着,明艳的容颜上?也露出了甜美的笑意,让般般如被艳阳波灼似的,害羞地低下了头。“奴婢啊,可当不起小姐的这一声?谢。”


    瞧着般般局促离开的样子,清池有些?失笑。不过还是在窗前的桌案上?,思索着,写下了晚上?的菜肴。


    道士,不食荤素。这三年来,在人前的时候,她也是避开的,不过因?正在长身子骨,又不是正式挂籍的道士,所以大家都是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不过,请客宁司君、瑾澄,这菜肴里自然是一道荤菜也出不得的,所以精致的素菜缺不了。酒倒是不忌讳,道家向来有饮酒的习惯,只是要适量,如猴儿酿这样的果子酒更加是不忌讳了。


    这做素菜更是尤其?有讲究,一要时令,二要新?鲜,三要有味。


    不管是玄清洞也好,金仙观也好,膳堂里的师父都做得一手的好素斋,毕竟,这不只是观里的道士们吃的,偶尔还会有些?贵人过来,尝尝着素斋的味道,时间?长了,能够在素斋里呆得下去的人,自然也练就了一手的好厨艺。


    公?主的私房菜,清池吃过,那?叫一个精致,不见一鸡一肉,却比肉食还有美味。不过比起公?主的私房菜,宁司君吃得更加出挑,倒不说如何精致,只是那?做菜的食材不知是哪儿提供的,自个儿就足够美味了,还有那?米饭,更是好吃,清甜极了,清池一口气就能吃两碗。


    不能和他的厨子比,那?位就是去皇城里当御厨都当的啊。


    清池自然也有自己的小绝招。她做的菜,口味是后世的,又改进了一下,也不错,偶尔吃吃,也会很?有新?鲜感。


    午后,瑾澄就托了一个小道童给她回?话?了。


    当时清池很?没觉得奇怪,也许是忙,所以带人带话?了吧。她想的全都是宁司君答应了,太好了,计划可以往下推下去了。


    申时末,清池和般般两人把小小的客厅打扫了一通,然后又摘了山花搁在花瓶里,布置了一下,使得厅里有雅趣,也有清新?。能够待客了。


    素菜要想做得好吃,大部分做法都是繁琐的,先前的步骤一起做好,这会儿又有般般帮忙,自然还快就做好了。


    宁司君踏着夕色而?来,青蓝色的道袍被那?瑰丽的光辉反射出金霞色,面目轮廓也罩着些?许光,真的仿佛就从那?仙境里踏出来的仙人一般。


    落后于他一步的瑾澄一副乖乖巧巧的样子,反倒像是他身边的神君侍者。


    “道君,瑾澄师兄,你们来了啊。”清池笑脸迎人,机灵可爱。


    宁司君款款走到她的身边,那?一身宽袖道袍衬出摇摇摆摆的风姿,颇有玉树临风,丰神俊朗之感。


    她身姿如松,更利落清俊,不在意那?层假仙的气质时,也是一个极其?俊美的男子。许是晚间?,更多?了几丝慵懒,反而?也多?了些?许的烟火气。


    “月魄,你有心了。”他笑着对她说,声?音舒缓温柔。


    清池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就被这个笑容给迷惑了过去,当然她时刻谨记着自己这次的目的,笑得比他还要灿烂。“哪里,哪里,平日里得道君、瑾澄师兄照料,这顿饭是感恩,也是我的小小心意。”


    “太见外了。”


    “不见外,不见外,小小心意。”


    一边的瑾澄:“……”但是,他总觉得自己应该是捎带的。还有,不知为何……师尊笑就算了,师妹也这样笑,两个人一起笑得他都有点毛毛的。明明现在太阳还没下山呢,这位暖和的秋阳落在身上?,怎么也凉飕飕的!


    “咳……师妹,你是不出该让我们进去了。”一直站在院子门口。


    清池无语,自然这就赶紧地把他们给请了进去。


    般般已经把菜肴都给摆好了在桌子上?,又把一坛子猴儿酿兼着清池空闲时候酿的一些?果子酒都给端了出来。


    这次她可是下血本了。


    瑾澄的视线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肴,还有那?几坛子酒后,也差点合不拢嘴,这一向不爱请客的师妹,这一次可真是破费了。


    “不错。”宁司君扫了一眼,道。


    “道君,您觉得不错就好,也不枉我忙活了大半天?。”清池笑眯眯地说,然后殷勤地给他倒了一杯猴儿酿。


    猴儿酿色泽金黄,果香里似含了百味,光是闻起来就香得不行。


    瑾澄都暗自咽了咽口水。


    清池这猴儿酿,更是用了灵玉山的百种山国酿的,挑的也都是好果子,可不是货真价实嘛。而?且,她本来就是做给自己喝的。


    “听闻山中?有百味,你这一杯酒当真是汇聚了百果,滋味无穷。”宁司君抬起酒杯,温和地道。


    清池笑道:“有道君的这一声?夸赞,才叫我如饮琼浆呢。”


    宁司君觑着她,笑得浅浅,也不知是真笑了,还是没笑。不过,他倒是举杯喝了。


    瑾澄给她递了一个眼色,“师妹你这马屁拍得我望尘莫及啊!”


    清池白回?去,“一会儿好好替我陪酒,有重赏!”


    “真的?”


    “真的。”


    他们俩的眉眼官司自然也被宁司君察觉到了,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眸中?淬着浅淡的冷色,“你们俩不喝酒,怎么在这儿挤眉弄眼的?”


    瑾澄一本正经地坐回?去。


    被抓包的清池笑嘻嘻地道:“我们这是在想道君您喝酒,看起来就很?厉害啊。”


    清池又给宁司君倒了一杯。


    “对对对!师尊,这一杯我敬您,这些?年可多?亏了您的教导……”瑾澄一口气喝下。


    宁司君从清池手边接过了酒杯,笑着说:“你们聪慧,我着实没有费心。”


    他也喝下了。


    清池又倒了一杯,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小脸板正,认认真真地道:“道君,那?是您太谦虚了,若是没有您,我们那?会有现在这么学得好啊。这一杯我敬您。”


    清池合袖喝下这一杯的时候,不知是否是她听错了缘故,竟然听到了一声?轻轻的笑声?,迷人之中?又带着些?哂谑。


    放下酒杯,抬眸之际,却见那?人端庄优雅地坐着,手边把玩着一只空了的酒杯,望见她的视线时,便也把酒杯的方?向调准向她,点头致意。


    清池:“……”呵呵,这是把她当做了倒酒的小妹呢。


    清池隐忍地给他倒了一杯,然后给瑾澄使眼色继续上?。


    “你们别急,这顿饭还早着,用菜。”在瑾澄迷糊地举杯时,偏巧儿宁司君噙着笑意道。


    “这一桌菜都是月魄用心做的,瑾澄,可不要辜负你师妹的好意。”


    老狐狸!


    怕是看出来了。


    不过灌酒这件事,可不是你看出来就能避得开的。清池已经决心了,不管一会儿宁司君如何绿茶,今儿都非得把他给灌下。她可是偷偷地在其?中?几个坛子里灌了自己熬制的高度白酒。就算是掺了这甜甜蜜蜜的果子酒,可这数量一上?来了,想不醉都难!


    可始料不及的是,瑾澄这酒量也太差了。


    月亮还没上?中?天?呢。


    他自己就已经趴下了。


    而?对面的宁司君一副轻轻松松的样子,白玉无暇的脸庞上?虽有一些?红晕,却也如烂银醉霞,绮丽漂亮,仿佛是那?仙宫上?的人终于揭开了脸上?的神秘面纱,来到了凡尘一游。


    他修长手指握筷夹着一种脆藕品尝,嘴角带着愉悦的笑意。


    “月魄,你这藕做得不错。”


    清池干笑,“呵呵,道君喜欢啊,那?可要多?吃点。”撑不死你。


    宁司君见她那?气鼓鼓的样子,心底觉得好笑。她打算灌醉自己的时候,就没有去查查,他是千杯不倒的好酒量,而?瑾澄没有得到师门这个好传统,是真真正正的不胜酒力。


    “还要敬我?”宁司君望见她,温柔地问,那?双眼睛仿佛池中?的月亮倒映着。


    “当然,师兄这才敬了几杯,这后边的自然还得我来。”清池笑眯眯地说,咬着牙花,那?灿然无比的笑容里都见几分的苦涩。


    看来还是得自己上?啊,瑾澄师兄,你这也太、太不争气了!


    宁司君点头微笑,“好啊,你的心意,我会一一收下。”


    一杯,两杯,三杯……


    清池也有点撑不下了。她都后悔了,打一开始她就应该知道灌醉道君,从他那?严实的嘴里撬出答案,那?就是不可能的吧。还不如直接把他给绑了。呵呵,就他那?剑术,那?内力,可不是花架子,除非她有李叹的武功,否则还是早点睡了吧。


    “月魄……?”


    清池伸手打了一下,烦躁地道:“好大的蚊子!没、没见你姑奶奶……正想事情嘛!”


    却手被一只温热的宽掌抓住,“果然是醉了。”


    那?人说话?时,语气里都含着些?许笑意。


    清池听到这耳熟的声?音,顿时没好气地道:“我醉了?你醉了,我都没醉!”


    “好吧,那?是我醉了。”说话?的人,是一点也不生气,温和的声?音知性迷人。随即,他又抛下了一个诱饵,“今儿请客,不就是想知道你的红尘劫吗?若是彼时你能醒过来就好了,我正想和你说道说道呢。”


    清池一下就清醒了过来,她眼睛亮得和天?上?的星星似的。“道君,您真的要说……”嗓音也甜甜脆脆的。


    宁司君一只手支住她,缓缓地开口:“你身上?桃花凶旺,不宜喧繁之处,这山上?是最适合你修身养性的地方??”


    清池发出自己最诚心的一问:“那?么我一直在山上?,是不是就没事了?”


    然而?,这一句话?却让宁司君脸上?那?温柔轻松的笑意在顷刻之间?消失了,他的眼眸之中?如结了冰层般的淡漠。


    “自然是……不会。”


    “所以,道君……我还是得下山吧。”半醉的清池苦恼地撑着下巴,说着。


    宁司君又道:“不过,你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摸过她的发顶,眼神又从那?淡漠变得温柔起来。


    清池很?喜欢这种触感,还自己主动地靠近了。


    “呵呵。”宁司君低声?笑了一下。“若是我在,自然会护着你。所以月魄啊,你……”


    他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把那?只纤细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松下,却不想松是松开了,清池直接就倒在他的身上?,虽他素有洁癖,不喜他人身上?的酒气,可是她便是醉着,身上?有自有一股清甜香气冲淡了那?甜腻起来的酒气。


    可是下一秒,她吧唧了一下嘴,恶狠狠地道:“老狐狸!”


    “好好睡一觉吧。”宁司君无奈地一笑,然后把她扶着靠着椅子,自己捏着杯子,望着她那?红如桃花的脸蛋。


    他叹了一口气。


    也就是醉了,才敢在他的面前骂他吧。


    次日,清池酒醒了。


    朦胧中?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隐约想起她醉后种种,简直是想要挖一个坑把自己埋下算了。


    这算什么啊!


    不仅没有从道君身上?挖出来信息,反而?被他给哄住了。


    老狐狸,老狐狸,老狐狸!!!


    “小姐,您起来了啊。”般般笑着望着床上?的她,然后想起来什么一样,道:“小姐,今儿你别急着起,”


    般般又不免嘀咕了一句:“这些?都是果子酒啊,怎么您和瑾澄道长都醉成了这个样子!”


    清池:“……”呃呃,这还是她做的孽。


    好吧,是她活该。


    四周目(17)


    “……心神合一, 气宜相随;相间若余,万变不?惊;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 无为无我?。”清池一边念着《静心诀》,提醒自己千万别?生气。


    “……别?人生气我?不?气, 气出病来无人替。我若气死谁如意, 况且伤神又费力。”


    可是还是好气哦!


    宁司君这老狐狸!她捏得手里的道经都快瘪了。


    “小姐, 您没事吧……” 般般在旁边瞧见这一幕时,不?禁问。


    清池笑?得脸微微僵了起来, “我?没事,我?当然很好, 我?想起这一会儿还要去见道君呢。”


    般般想起她昨天的情况,不?免道:“小姐, 您的酒真的……醒了?”


    她不?说还好, 她这一说, 清池就想起了昨晚她那点隐隐约约的记忆。


    “我?还是会下山?”不?知为何,这句话她记得特别?清楚。


    她一时有点儿心惊胆战的, 只希望昨晚宁司君没有从醉酒的她哪儿撬得什么消息。想想, 她的嘴巴那么严的, 应该不?至于吧……


    当天清池应该是不?要去见宁司君的,所有人都会懂得那种尴尬,所以宁司君也“好心体贴”地留了话, 但是清池自认为不?是那种脸皮薄的人, 所以当然也不?会让他得逞,今天必须过去趁热打铁!


    “般般, 我?得去见一趟道君。”


    一大早上?就听得自家小姐念念叨叨的般般,连忙点头, 虽然瞧不?出小姐到底这是怎么了。不?过她心里却挺高兴的。自从小姐在?道君门下后,那可真是一日比一日更?像是这个年龄的女孩了。


    她也真心期盼着这一天继续下去,小姐永远能够安乐快活。


    清静道居。


    秋日早晨朦胧的光落在?屋宇里,都有几分无欲无求的清静自然。


    清池过来的时候,正是宁司君练剑完了,正在?凉亭里喝茶养生之际。


    清池翻了一个白眼,年龄轻轻的,搞得四五十岁人似的。


    “月魄见过道君。”其实清池过来的时候就被宁司君发现了人影,只是他当做没看见。没想到清池竟还十分干脆,并?无一丝扭捏地走了过来。


    宁司君手里捧着茶盏,嘴角依旧是浅浅的笑?意,“月魄这么早便起了?你昨儿醉了,也不?必勉强自己。”


    “没有没有,我?觉得昨儿的酒就应该在?昨儿就醒了,所以不?会勉强到自己。”清池也笑?着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宁司君瞧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茶盏,“坐吧。还要问?”


    敢情你真的一直就是在?装糊涂呗。


    清池险些?以为自己听到他后面的那三个字就是自己做梦了。


    他竟然也会主动地开口?!


    清池有些?如?坠梦中般的不?真实,她望着眼前如?一幅画般的仙姿,那几分圣洁气度,仿佛真是救苦救悲的人仙。


    她又踌躇了起来,“道君,您……真的愿意告诉我?了?”


    宁司君道:“我?不?愿意说,你可放弃过?”


    清池干笑?一下,废话,我?就是因为这个才来的,为何要放弃,不?然现在?我?就该下山了。


    “道君,您曾经对我?说过,做人要有始有终。我?当然要问个底。何况……何况,您不?是也说过,这红尘劫涉及到了我?的安全嘛。”清池的尾音自然地就戴上?了一些?撒娇的弧度,她靠近着他,讨好地说着。


    宁司君瞧了她一眼,虽未说什么,不?过三年来,他们之间已有默契,清池自然也懂这个眸光的意思。她立即在?旁边坐下。


    这是要说了?


    清池自然也坐在?了靠他最近的位置,眼巴巴地瞧着他。那眼神简直就是让人心都软了的那种。


    宁司君还是稳得住,丝毫不?被她所影响。


    “想要知道红尘劫,其实并?不?难,只是月魄,若是我?真的说了,你往后怕是会心生恐惧,再也无法像如?今这般直面未知一切的坚定。”


    清池道:“道君,我?以为我?不?是那般的人,就算真的知道了未来,若是那未来不?是我?想要的,那我?自然是要去反抗。不?是有句话说了吗,人定胜天。”


    “我?有时候说的话,你倒是记得很清楚。”


    面对他那似笑?非笑?的白玉脸庞,清池讪讪一笑?,“那道君的每一句话我?自然都记在?了心底。”


    这个彩虹屁一拍,果然见宁司君嘴角的笑?意都真切了些?。


    她期待地望着他,都被他吊了这么多次胃口?了,倒还是等着听。


    这一次,宁司君轻轻地叹了一声气,还真的就开了尊口?。“你命贵不?可言,可惜也是命定坎坷,生机绝处,一旦落入那红尘当中,自当如?那枯木般夭折。若想要枯木逢春,就必须在?十八岁之前入了道门,自此再也不?下山。”


    清池的心底咯噔了一下,“可十六岁到十八岁这之间呢?”


    她几乎每一世从来就没有活到十八岁,约莫在?十七岁左右便夭折了。不?知他是怎么算到了,这一点倒是挺准的。


    宁司君的目光凝在?了她那细弱的肩膀上?,即便是他再次窥伺天机,都不?由?感慨,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卦象。


    “你桃花泛滥,需渡却红尘劫,不?沾红尘丝毫,方可保起生途。”


    讲实话,清池是半信半疑的,甚至觉得,宁司君是不?是也在?糊弄她。


    虽说前几世,她都阴差阳错地因他们而死?,但是清池觉得绝对没有那么简单。“那若是我?在?那之前解决了这些?烂桃花呢?”


    一刹那,宁司君甚至觉得自己看错了,才会在?这么一个小姑娘的身上?竟然看见了一股实质化?的杀气。


    不?管他有没有看错,宁司君都在?刹那回应了清池,“不?管你先做什么,都不?可。你只能避开他们。若是你真的……也许,你的命星会黯淡得更?快。”


    而且,正是有他们身上?的那一丝缕的紫气,也无意之中,改变了她的命。


    清池的脸上?慢慢地没有了表情,她嗤笑?了一下,“道君,你这般说,那我?就只能是躲着他们了。躲过这两年再上?山?”


    “你不?甘心了?”宁司君淡淡地道:“所以,我?在?方才就和你说过,你最好还是别?问了,天机不?可泻露,更?何况……”你牵扯的这些?人,人人都是普通,王侯将相,也是这个世界汇聚的天运。


    宁司君的警告,清池自然听得出来。只是她就是不?甘心,“但是我?不?后悔。”


    甚至,清池瞧着眼前的男人,还产生了一种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这么说,想要把她留在?山上?。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他又到底有什么居心?


    清池不?能不?警惕。若是宁司君真的发现她是几世之人,想要用?什么秘术来困住她。那也说不?定。


    况且,不?知为何,明明宁司君说了这么多,清池觉得他这说了和没说,也没什么区别?啊。


    “那……道君,我?何时下山呢?”清池觉得要逼他一步,否则还真不?知道,他到底打算装到什么时候。


    她眨巴眼睛地瞧着他,就像是单纯问一问。


    宁司君自然是不?希望她下山的。


    “你急着下山?”他忽而起身,手扶起放在?了石凳上?的桃木剑,竖手背后,轻描淡写地道:“这山上?你不?想继续待下去了?还是说,你觉得可以出师了?”


    清池挑了一下眉头,“道君不?会是舍不?得我?下山了吧?”


    她悄然靠近了他,大胆地瞧了一眼他脸上?的神情,想要看出他到底是在?想什么。


    “舍不?得……也要舍得。”这前后一口?气停顿得,叫清池都差点他的人设给?崩了。才会说出这么诡异的话语来。还好,他这是在?嘲笑?着她。


    “你红尘劫一事不?急。”最终,他也只是给?了她这么一个答复。


    清池当然要缠着他,跟了一路,都快成了他的小尾巴,可是这么一路,路过的小道士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只能感慨说,小师叔胆子真大,别?看道君看起来温温和和的,就像是慈悲的仙人,可也是威严迫人的道君啊,在?大家心目当中被供上?神龛上?的那种。


    “道君,道君,您真的不?好好考虑一下,我?觉得……”


    走在?前边的宁司君忽而停住了脚步,“月魄,你想下山的想法,这一路上?我?感知到了。不?过……”


    “现在?还不?是时候。道君你是不?是又有说这句话啊。那到底什么时候才是时候?”清池的话都还没说完,忽而发觉有一只手拍了一下她的脑门,她懵了一下,没有想到他会动手。他衣袖间悠然飘逸的篱落香落在?她的鼻尖,“乖一点。”


    “哎……”那一瞬间,清池承认自己是中了美男计,不?然也不?会等他人都推门进了房间,这才反应过来。


    她拍了一下闭得紧紧的门,“道君,道君……”


    毋庸置疑,她这是吃了闭门羹!


    哼,她就知道她不?肯放人。


    可这一次,她还偏要下山。既然他不?肯透底,也不?肯现在?就收她为徒,身上?的嫌疑就无法脱掉。


    她的猜测没有错,他果然在?她的身上?有所图吧。


    不?过,就是清池也始终想不?透,他到底是在?图什么?


    若是说《炉鼎卷》,可是他至今也没有真的做出什么有违师道之事,说起来一切不?过是她的猜测。甚至于是那天和琼静师叔的对话,他也是在?护着她。如?今她年龄大了,按理说,是该和宁司君避嫌,否则总会有那么一些?人会说闲话的。


    但是,显然宁司君便没有这方面的畏惧。到底是他觉得自己真的就能掌控大局呢,还是太?自信了。


    还真是扑朔迷离啊。


    四周目(18)


    清池这次还真是决心要下山了, 她在山下的布置也近三年了。


    每每见到宁司君,她都必定要提上一嘴。


    便是瑾澄和这明镜殿里的道人们都知?道了,清池要闹着下山这件事。


    瑾澄还劝说清池来着, “师妹,你这次真的是铁了心要下山?”


    “瑾澄师兄, 你不会也和?道君一样, 不支持我现在下山吗?”清池幽幽地问:“况且, 我以后又不是不会回来。”


    瑾澄这么一听,还觉得她的话是有道理?的。“不过……既然师尊不同意, 那一定是有他的道理?。”


    清池:“……”她怎么就忘了,瑾澄可?是宁司君的头号拥护者啊!


    清池瞅了他一眼, 瑾澄马上改口道:“当然,师妹你如今正值青春, 的确不该一直被困在这山上, 偶尔啊, 也应该是下山游玩一番,我一会儿遇见了师尊, 就为你说说。”


    清池脸上的笑容当即就变得灿烂了, 一张芙蓉面明艳动人。“那我就谢谢瑾澄师兄了。”


    瑾澄又觉得自?己跳入了坑里。


    不过, 就是他也想不通,师尊为何?不准师妹下山。


    *


    “月魄找你过来做说客了?”道居内,端坐案前的宁司君在听完了瑾澄的话后, 嘴角抿起一抹笑意说着。


    那风轻云淡的样子?, 让瑾澄觉得师尊也许是真的会答应的。


    “我不许。”可?道君的下一句话就让他感觉到了那风平浪静当中的波澜。


    瑾澄还从未见他家师尊这么明确地否定。


    他偷偷地瞥了一眼道君脸上的神情,只觉还是和?过往一般的高深莫测。


    “为何?啊, 师尊?”想起小师妹,瑾澄又难免忍不住问了出来。


    当时, 道君轻轻那么一瞥,便让瑾澄感觉到了一股让他无法承担的压力。“瑾澄,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


    “好?了,今儿便到这里吧。”他开?声送客。


    瑾澄心里实在憋屈得紧,这段时间以来,仿佛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师妹奇怪,师尊也奇怪。但是他还只能告退道:“那瑾澄便先退下了。”


    宁司君注视着弟子?离开?的背影,那双墨如渊般的眸子?里沉着一些晦色。


    她倒是挺会找说客的。就连瑾澄这样向来不管闲事的人,都主?动地为她来当说客。反倒是他这般一直把她留在山上,反而是会让她恼恨了。


    宁司君叹了一声。


    从瑾澄这里得到宁司君拒绝的答案,清池并不惊讶。宁司君本?人若是那么好?说动,那她缠着他那么久了,早就该成功了。


    不过,这一次拜托了瑾澄后,倒是让清池有了灵感。


    既然左右都是要得罪他的。不如另外找两个说客来说服宁司君。


    那自?然便是琼静、琼芳两位师叔了。


    清池在他们经过之地,演了一出好?戏,还真有赖于瑾澄的帮助。到了下午,清池就从云苓他们哪儿得知?,瑾澄被琼静道人身?边的弟子?以有事请去了。


    清池嘴角微翘,什么有事,不过是想从瑾澄哪儿打探消息罢了。


    隔日?,琼静道人便亲自?来了清静道居,适逢宁司君正在给清池上琴课。


    琼静道人一走?进来,看见了对面而坐的他们,眉毛八字一撇,中心皱起,有些不虞的样子?。琼静道人在玄清洞中的长辈当中,向来都是以严肃古板著称。此刻见着他们俩,一个是十五岁的绮玉少女,眉黛不描自?艳,眉眼虽青涩,却可?见倾国倾城。一个是二十五六的年轻郎君,虽有庄重贵气,一身?道袍清素,可?也无法隐住那种绝代风华。明明只是一个听琴,一个练琴,偏偏却给这一室都带来了暖暖春色,绮丽如画。


    他咳了一声。


    清池纤细的手?指滑了一下琴弦,适时停下,一丝颤抖的音色如珠坠入银瀑。


    那视线自?然也惊骇地落在了窗外的琼静道人身?上。


    闭目养神的宁司君在听到她这愕然地停弦,以及那一声闷咳时,睁开?了双眸。


    “琼静师兄。”宁司君见到这一位不速之客后,眸中闪过一些情绪,但是如故。“你怎么过来了?”


    清池也连忙从琴凳上起来了,作揖道:“月魄见过琼静师叔。”


    琼静道人手?持拂尘,严肃的脸上倒是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月魄,你坐下。”


    这才又与宁司君对话,“师弟,你随我来。”


    要说这玄清洞里,宁司君唯一给几分颜面的,那必定便是琼静道人、琼芳道人,这两位嫡系师兄了。


    此时,便是宁司君也发?现了琼静道人的不对劲。“好?啊。”


    不当着清池说,自?然便是在她跟前说不得的。莫非……是与她有关。宁司君洞察秋毫,不动声色,只是对清池吩咐了一声,便和?琼静道人步行到了庭院中央。


    “师兄,今日?过来是有何?事?”


    他微微侧身?,在秋桂之侧,玉菊之畔,仙姿邈邈,冰清玉洁。


    有时候,便是琼静道人也不得感慨,自?家的师弟生得好?。自?然,这是上天的恩赐,偏偏在有的时候,也会成为一种妨碍。过去,他总是担心师弟生得太好?,会不会在情窍上难度,好?在他的眼中只有大道,就算这些年来被玉真公主?猛追不舍,也从来没有动心过。如今玉真公主?消停了些,月魄又冒了出来。


    自?然,大玄清洞里没人敢当着面说,不过男师女徒,又俱是容貌出众之人,也难免会被编排。


    “师弟,我听说你不许月魄下山?”


    “师兄一向忙碌,怎地连这种事情也关注起来?”宁司君淡淡地说。


    琼静道人却发?觉了他的态度,“看来,果然是真的。”


    “是真的。”宁司君内心有些不悦,却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道:“师兄,月魄的事,你还是别管了。”


    “别管了?我怎能不管。你如今迟迟不肯收她为徒,也不让她下山,这般拘着她,到底是要作甚?”琼静道人直接便开?口问,从来没有说为谁避讳着,他下来也是这么一个直接的人。那目光如刀般锋利。


    宁司君丝毫不避开?他的视线,更无一丝的心虚,“师兄,我说过了,在她的身?上有一个秘密。此时,她并不适合下山。”


    琼静道人听得出来,他是认真的。他舒了一口气,不过脸上的苦恼却不减少,“师弟,不管是什么秘密都好?。你不能拘着她,她毕竟不是入室弟子?。况且,人家小姑娘一来便是两年多了,便是下山一年半载的,怎么不许了?”


    清池在旁边偷听,就听到这句话,简直是要为琼静道人点一个赞,说得好?,说得好?,拘着她又是作甚呢?


    这会儿,清池甚至有些期待宁司君会怎么说。


    谁料,忽而一道清凌凌的眸光落在了扒在门口的她身?上。


    清池胆儿都跟着颤了一下。


    就算被他看穿了有她所为,那又如何?,不过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罢了。


    “师兄,此事我心中有数。”宁司君浅浅笑着,“不管她是否是在室弟子?,她都在我门下修行,自?然也由我决断。”明明温温柔柔的话语,却坚定庄严得不容人反驳,这自?是他身?为道君的优雅贵重。


    经他这般一说,便是自?持师兄身?份的琼静道人一时倒也无语,只能用控诉的目光望着他。


    宁司君又道:“师兄,难道你不信我?”


    “师弟,我又怎会不信你,自?是有些风言风语……便是你身?为道君,也得顾忌着。”琼静道人语重心长地说着。


    “那些个无稽之谈,若是我样样在乎,如今还在这这个位置?”宁司君轻笑一声,眸中也藏着不屑。“如今人心浮躁,竟然也传出这般的流言蜚语,看来是我太久不曾理?事了。”


    此言一出,琼静道人额头上几乎有汗珠冒出,也听出来了他的敲打之意。毕竟,宁司君除了是他师弟外,还是这天师府的道君,同样也是当年为玄清洞力挽狂澜之人,便是这个功劳也足以成为玄清洞记载在册了。


    即便是……师弟真的有这个意思。


    而他与琼芳师弟为了玄清洞,为了天师道,也只能把这件事情给压下去。


    忽而,似乎是感觉到给琼静道人太大的压力了,宁司君又温温和?和?地对他道:“师兄,外界传言有误,你啊,偏听则暗了。放心吧,月魄这件事,我会亲自?和?她聊聊的。”


    琼静道人在听到他这句话后,松了一口气。又不免狐疑,也许自?己真的是想太多吧。师弟是如何?的人,相处这么多年,在女色方面,也从未见过他有丝毫的动心。便是月魄,也只是抱怨不让下山,小女儿心思。


    “是我一时想岔了。师兄这就给你道歉。”琼静道人汗颜地要行一个道礼,却被宁司君半路拦下了,他神仙姿容,气质幽若空谷兰花。


    “师兄拳拳关心之意,琼霄感激不尽呢。”


    这下,琼静道人就更加是羞愧了。


    清池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他们一部分的交谈,那是越听,越觉得宁司君的绿茶本?质,前来质问的琼静道君都竟然在他的几招之下,步步败退。反而鸣金收兵了。


    她失望地坐回琴凳上。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那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响起的时候,清池就装模作样地按压着琴弦,发?出一串清脆的珠玉之声。


    “叮咚~”如泉水叮咚,清新流畅。


    但是不知?为何?,就算不看他,清池都觉得有种不安之感。篱落香近了,那清新淡雅的香气随着脚步声落在了她的跟前。


    清池感觉到他的眸光就落在她的身?上,凉飕飕的。


    “道君,琼静师叔走?了吗?”她硬着头皮,抢在他开?口之前就说了出来。


    “走?了。你师叔他还有别的事要忙?你若是有什么要和?他说的,下次找着了机会再说。”他优雅知?性?的嗓音里带着些许的笑意,仿佛是极其愉悦,但是偏偏清池却从这里面听出了些许的阴阳怪气,还有一股冰碴子?的冷气。


    清池讪讪地道:“我随口问问,随口问问。”


    她站了起来,却坐不下去了。


    他那目光如清澜般平静,注视着她,“看来你的确是很想下山,也许就如他们所言,是我拘着你了,你有所怨言,到也可?和?我直说。”


    清池眼前一亮,“那如今道君可?是愿意让我下山了。”


    宁司君笑意不改,觑着她,姿态高高在上,便像是那高山上的一捧晶莹雪。


    生生地叫人觉得自?己矮了一头。


    “月魄,你便这么想渡你的红尘劫?”


    “可?是道君,我可?以选择不渡吗?便是我一直在山上,也迟早会招惹你之前和?我说过的桃花煞,不如早些时候下山,了缺了尘缘。”清池又嬉皮笑脸地道:“莫非是如今道君舍不得我了?”


    他早就知?道,清池一点也不怕他,非但不怕他,而且还一直跃跃欲试地想要压他一头。


    “我便是舍不得你,你会留在山上?”他软声道。


    清池的心险些安置不住,“这……”


    清池还是抗拒了诱惑,吸了吸气道:“道君,我觉得我还是先下山更好?。”


    宁司君不置可?否,反而道:“你琼静师叔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竟然过来问我,为何?不让你下山?”


    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在聪明人前装傻,实在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她转悠着眼睛,开?始为自?己狡辩,“我想……应该是师叔不小心听到了。”


    “那可?真是巧啊。”


    “我也是这么觉得。”清池仰着脸,甜甜地对他笑着。


    却又被那只颀长白皙的手?又敲了一下脑袋。


    她吃痛地摸着脑袋,却见那矜贵优雅的男人语气缓缓,“我准你下山。”


    清池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宁司君望着她的眼神复杂,“若是我这么一直阻止着你,说不定你的劫数反而会改变,而我……成了你这条路上的拦路石。”


    “道君……”清池心想,难道真的是她误会了?亦或者是,眼前这人以退为进。清池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宁司君的道行深,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被人看出来底细了。


    可?他那眼神,幽幽的,反而让她觉得心亏了。


    “桃花煞,向来无法可?解,斩桃花符或可?让你避退一二。”下山前一日?,宁司君还特意请她到了一趟道居说话,不仅送了他亲自?画的符箓,更是又吩咐了功课。“你下山之后,也仍要勤勉学习,无论道书符箓、剑术卦象,均不可?搁下。”


    叮嘱亦是温和?淡然,中又有慈悲之念。


    清池自?然是跪谢师恩。


    彼时深秋,落叶枯黄从树上坠落。


    下山时,瑾澄也是代宁司君亲自?来送她,不免伤感,“师妹,你这一下山,何?时归来呀?”


    “月魄师叔,过了年你就回回来吧。”


    云苓、云鹤也是不舍地说,两双稚嫩又圆溜溜的眼睛就那么渴望瞧着她。


    “肯定会的。小师叔啊,就是想家了,”恒风信誓旦旦地说着。


    在山上待习惯了,清池这会儿也被送行的这些师侄们催生出了些许的不舍。


    可?是这一次离开?,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清池叹息了一声,其实本?来她的目的是想从宁司君哪儿探听清楚。可?惜,他始终不愿意说,看来是真的牵扯到了她心目当中的天机了吧。


    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确定下师徒身?份,但是宁司君的态度是等她过了十八岁。


    想到这里,清池不免微哂,十八岁……卡得不错,几世重生,还真没有一世真的是满了十八的。


    在转身?前,忽而听到身?边般般的一声惊呼,“小姐——”


    顺着般般的视线,清池看见在不远处的山崖上有一道熟悉的身?影,仙气缥缈,仿佛在云层当中遗落。


    那青色道袍随山风蹁跹,恰似一朵水波当中的青莲。便是远远地一瞧,也知?其风姿无双。


    “小姐,道君也在送我们。”般般惊喜地说着。


    清池有些意外,却又不意外。


    她嘴角噙着些许的笑意。


    “什么桃花煞、红尘劫,我偏偏要闯一闯。”她低声在心里念着。


    她知?道,宁司君不会坐观她受难的。采补炉鼎也罢,双修道侣也罢,起码他对她是在意的。这一点,岂不就是她能够利用的。


    当然,这一次她要抢占先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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