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和赵奶奶冷静下来后, 已经过了半晌。
他们坐在沙发上，中年女人握住赵奶奶的手，为赵奶奶舒缓情绪。
李华问赵奶奶是否知道李阳端的死因？
赵奶奶偏头, 眼神苍茫：［如果他不离开海城, 他就不会死。］
李华愣了愣，又听赵奶奶道：［他是一个正直大胆的人，也是因此, 就连我也不知道他是被谁所杀，他得罪的人太多了。］
中年女人在这时开口：［当年就是爷爷救了爸爸, 与爸爸一起的，还有二十多人。］
赵奶奶补充：［她爸爸是我的养子。］
由于年Tom的话费用完了, 李华又换了一位Tom，方便与赵奶奶对话。
随着赵奶奶讲述，李华逐渐还原了当年的情形。
李阳端当年16虚岁, 也就是15周岁的时候来到了海城。
对方是一个勇敢正直之人，在海城待了4年, 在此期间帮助过无数人。
如李华刚下海城遇到的旅店老板的父亲, 又如旅店对面的水果铺子老板。
除此之外, 在赵奶奶的回忆中，李阳端还实名举报过犯罪团体, 就连赵奶奶也曾被李阳端救过。
说起那张曲谱，赵奶奶迟疑：［那张曲谱是一个烫手山芋, 它既承载着传统文化, 同时也是一个炙手可热的古董藏品。
［他是无意中得到曲谱的, 在他得到后, 有许多人暗中盯着他，监听他的电话, 甚至在博物馆等地蹲守，一旦他出现，那张曲谱会被抢走，他也会遭到生命危险。］
赵奶奶低眸：［你应该知道那张曲谱的来历，它不是一个普通的藏品，一些藏在阴暗处的人不想让它问世。
［后来阳端趁外界不注意，私下将曲谱一分为二，其中一半让好友送到戏曲协会，另外一半他拿着迷惑暗中之人。
［直到曲谱问世，暗中之人以为被骗，暂时从阳端身上转移了注意力，甚至胆子大到想要偷取曲谱。
［等他们发现博物馆的曲谱只有一半时，才意识到自己被调虎离山，而那时……阳端要回家了。］
李华皱眉：［可前期他拿着曲谱并没有事，为什么要回家？］
赵奶奶：［因为他生病了。］
李华一顿：［生病？他是身体……］
赵奶奶摇头，看向中年女人，女人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
赵奶奶：［这是后来心疾病被大众所知，我根据他的症状问了心医生所得出的结果。］
李华翻看，上面尽是英文术语，由于话费有限，他勉强翻译了几个单词。
——depression，抑郁。
——somatization，躯体化。
赵奶奶：［四年时间，他得罪的人太多，如果他一辈子留在海城，我会想办法庇护他。但我拦不住他，他在最后那段时间已经神志不清了……他说他要回去，回去见自己的父亲。］
赵奶奶的情绪忽然激动：［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见那个人！那人是他痛苦的源头，如果没有以前的经历，他会很好地活着，他有璀璨的未来！］
李华轻声安抚赵奶奶，后面他知道当年想杀死李阳端的团体竟达到十几个，后来这些人皆以伏法。
赵奶奶也不知道李阳端是死于谁之手，死在何处。
李阳端当初对海城的朋友们说，如果自己能在三个月内回来，那他就不再走了。
若没有回来，可能自己已不在人世。
李阳端委托了一个朋友帮自己伪装还活在世上的假象，如果老家有人来问，就说自己不原谅父亲，这辈子不想回去。
赵奶奶问李华是在何处发现李阳端尸体的？
李华说了地方，赵奶奶先是停顿，又问李华李家老宅是何时所建？
李华对此也是不知，只能在玩家群里发消息，委托剩下的五名玩家去询问李家人。
过了一个小时，约翰怒冲冲在群里回复。
［无耻的老东西，一个问题竟然要5元。］
约翰说了时间，但李华敏锐地感觉到约翰并没有其表现得那么生气。
约翰应该是通过了这个行动获得了少许分数。
李华对赵奶奶说了时间，赵奶奶恍惚：［是阳端先死在那里，后来李家才买了乱葬岗，在上面建起了宅院。］
李华陷入沉寂，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堵塞。
李阳端来到海城后虽得罪了不少人，但也逐渐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
可童年不是那么容易挥散，过去的15年成了悬在李阳端头顶的阴霾，他无法忘掉，甚至愈发浑浑噩噩。
李阳端明知离开海城很容易遭遇不测，但他还是走了，回到老家去寻找自己的父亲。
他离家乡越来越近，就在马上见到父亲时，凶手追了上来。
他死在了家的不远处，被埋在一片乱葬岗中。
而他的父亲李正魁多年等不到长子归来，好不容易攒了钱，想着长子回来可以住得舒坦，于是买了便宜的乱葬岗。
墙院拔地而起，李家老宅富丽贵气。
李正魁每日期待长子回来，殊不知多年前长子已经回来了，就在自己的脚下，自己的老宅是长子的埋尸地。
长子还是没有回来，李正魁心焦，想着是不是这乱葬岗的风水影响了长子的回归？
李正魁又花了一笔钱请了大师，大师说乱葬岗煞气重，恰好这老宅之下有一具尸体，尸体之上有浅浅的功德可以镇宅。
李正魁同意了，为了让长子早日回来看看家里，那具尸骨被拆开，分散在家中各处，其中最重要的头骨在门槛里。
李正魁日日坐在门槛前望着村口，想着风水好了，长子应该就能回来了。
这一等就是将近五十年，直到死时，他也不知道长子就在身后，就在他时常倚靠的门槛里。
第112章 七七归魂
李华双眼已经红了, 转头望向沙发面，客厅寂静。
夜晚时，李华问赵奶奶是否知道方秀语？
赵奶奶点头, 让孙女拿来平板, 打开一个pdf文档。
那竟然是一个族谱。
Tom的话费再次用完，李华只能再请一位Tom，如今还剩下一个Tom的对话资格。
赵奶奶修长的手指向上滑, 指尖落在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上。
［她是我的曾奶奶，我爷爷的母亲。］
照片上的女人已经年迈, 目光总带着愁意。
李华无法从女人与李家老宅院子里的老爷爷的脸上找到相似之处，也有可能是老爷爷的肉身早已损坏, 没法追溯当年的五官。
赵奶奶：［曾奶奶的出身并不好……］
赵奶奶顿了顿，有意将出身略过。
［曾爷爷将曾奶奶接回家中，他们有两儿一女。后因时代的问题, 曾爷爷还有大爷爷和姑奶奶都走了，曾奶奶将年龄最小的爷爷拉扯长大。
［曾奶奶是一个要强的人, 一辈子勤劳能干, 创下了偌大家业。她厌恶旧时代, 感恩新社会，于是给我们的企业起名为昌盛, 希望新社会繁荣昌盛。
赵奶奶取出了那把银锁，一时间双目湿润, 不由闭上双眼。
［这是曾奶奶当年的陪嫁, 也是曾奶奶最珍贵之物, 尽管后来昌盛上市, 家里的资产可以打造数万把金锁，却怎么也没有这把银锁珍贵。
［最开始, 曾奶奶本想将银锁传给姑奶奶，只是姑奶奶去得早，爷爷也没有女儿，父亲只有我一个独女。
［曾奶奶或许因姑奶奶的事情怕了，便早早将银锁传到我手中，而我把银锁送给了他。］
赵奶奶没有再说下去，她似乎想将李阳端的那段回忆埋藏在记忆里。
赵奶奶问李华是从何处知道的方秀语。
李华说出了李家老宅院子之事，他没有说他直接看到了老爷爷的魂魄，而是说有人给他托梦。
赵奶奶猛地站起，眼眶红了，双手颤栗：［曾奶奶……曾奶奶也找了天爷爷一辈子啊！］
方秀语是在赵奶奶二十岁时才离世，赵奶奶对方秀语感情深厚，自然清楚方秀语一生所想。
赵奶奶要与李华一同回去，李华却告诉赵奶奶，他还在等剩下的半张曲谱被挖出来。
赵奶奶同意了，她也想留下来，等待这张疑似间接导致李阳端死亡的曲谱。
当年李阳端趁暗处之人分心，将曲谱埋在了金稻村。
他应当是将消息传给别人了，只是不知为何，剩下的半张曲谱仍未问世。
不过李阳端是孑然一身而走，无牵无挂，无愧所有人。
在之后的半个多月里，玩家群持续有消息传来。
三七到了，李家人在家中悼念，可舅舅迟迟未来。
玩家用道具一监测，发现舅舅魂魄愈发暗淡，已无回来的意向，竟想直接投胎转世。
玩家们急了，七七还没过，怎么就想着投胎了？
只可惜，玩家们只有前往阴间的道具。
约翰通过七七的表现，成功避过一轮，两名玩家一同前往阴间拉人，结果一人命丧黄泉，黄泉是真黄泉，最终只有一人重伤归来。
玩家们气急，想要用控制魂体的绳子捆住舅舅，哪知刚一动手，任务完整度降低，把玩家们吓得连忙撤回。
玩家们只能放舅舅自由，随后剩下的四人来回倒班，监测舅舅动向，一旦舅舅有投胎打算，连忙去地府拉人。
在曲谱被挖掘出的这段日子里，舅舅又偷偷跨入奈何桥几次。
玩家们三番四次去拉人，尽管众人有了经验，却再次折损了一名玩家。
在五七的前一天里，戏曲协会终于挖出了曲谱。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明明金稻村的柳树几乎被伐尽，偏偏的曲谱之上长了一根柳树苗。
专家检验无误后，确认这是真的曲谱。
工作人员询问李华姓名，李华看了眼赵奶奶，说道：［李阳端。］
工作人员一愣，李华点头：［就是送来上半张曲谱的李阳端。］
李华与赵奶奶坐在私人飞机上，飞机落地后，李华收到了玩家们的消息。
——由于李家人五七不尽心，导致舅舅在地府遭难，玩家们正奋力捞人。
五七鬼门关，阴间要审判。
原本须死者家人为准备应付审判的物品，结果家人捎来的花与伞都是坏的。
玩家在群里说，本来舅舅已没了对阳世的向往，若再经受一番拷打，怕是会直接入轮回，不再回来了。
这一次剩下的四名玩家都去了。
李华下了飞机，为赵奶奶指路，自己也连忙寻找入地府之法。
第113章 七七归魂
李华尝试在玩家群发消息, 没想到群里真的有人回复了。
李华：［？］
李华：［为什么你们能成功发消息？］
约翰：［我也不知道，谁能想到地府有信号塔？］
李华：……
他好像给黑白无常卖过这一系列物品？
李华询问他该如何入地府，玩家们早知道他要来, 也迫切希望他加入, 于是早就在人间给他留好了入口。
李华按照指示，来到了村口的一棵老槐树下，围着老槐树逆走三圈, 再对着老槐树敲三下。
恍惚间，李华看到了老槐树上多了一道门。
槐字拆开, 便是木鬼，槐树属阴。
他走了进去, 先是一片白茫，雾中有虚影漂浮，他们脚不沾地, 从李华身边经过。
白雾有骨刺的阴寒，一路上, 无数只手从白雾中伸出, 想要抓住李华。
奈何李华早睡早起, 身无苛病，一身正气。
惨白的手掌被李华的正气烫到了, 只能灰溜溜撤下。
李华路经一个古建筑牌坊，上面的字迹模糊。
像极了有人对牌坊拍照, 然后一键转换字体, 强行中文变英文, 一股PS过后的即视感。
——Ghost door level.
（鬼门关）
这个别扭的汉译英李华竟然读懂了。
他穿过鬼门关, 经过开满彼岸花的黄泉路。
黄泉路上，一名穿着古时服装的老鬼坐在那里, 举着相机道："A photo costs 9.9 ￥， and the third photo is half price."
（一张照片9块9，第3张半价。）
彼岸花前，一群人在那里排队。
最前面的长发鬼假装弯腰嗅花，再不经意转头，对着相机比了个耶。
李华：……
他盯着老鬼的相机，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路经奈何桥，奈何桥旁开着一家店。
老奶奶举着手机，身旁站着面无表情的白无常。
老奶奶边自拍，边道：［孟氏汤品，喝过得都说好。今天刚开业，小白迫不及待就来了。］
老奶奶转头，白无常僵硬微笑。
老奶奶关了手机，塞给白无常一小把纸币。
"Looking forward to our next collaboration."
（期待下次合作。）
李华：……
这是推广费？
白无常看到了李华，蹙眉，走过来问李华为什么在这里？
李华如实说了。
白无常叹息，向四周打量，低声道：［你有没有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你？］
李华一顿，转头，周围的鬼确实在偷偷看他。
白无常：［这里不是普通人类带来的地方，你身上没有杀孽，加上生气重，阴气暂时侵害不了你，可若再过一会儿，附近所有的鬼都会过来想要吞掉你。］
白无常也有些好奇，李华一个阳世人竟能安然无恙在地府游荡这么久？
若换成李华的同伴，怕是刚踏入阴间，乌泱泱的厉鬼便会奔涌而来。
白无常皱眉：［你得快些回去。］
李华：［我得找到舅舅。］
白无常犹豫。
李华：［我向地府捐赠20座信号塔，50部手机，10部电脑，20部平板，30个充电桩……］
白无常：？
［我帮你一程。］
李华：∩_∩
白无常带李华去五殿，五七正是五殿阎王审问死者之日。
传言五殿阎王有女无儿，因此需要死者女儿烧伞烧花，五殿阎王爱女，因此那一关很容易通过。
可奈何舅舅的家人并不重视五七，导致舅舅难以通过此关。
他们经过一条岔路，李华本欲走大道，却被白无常拉住。
白无常神情复杂，悄声对李华道：［那里要去其他殿，定会被审问，如此耽误时间。］
李华连忙道谢，又准备走小路，可再次被白无常拉住。
白无常神情严肃：［这条路是十八层地狱，正常人去了极有可能会遭一遍灾。］
李华一惊，再次道歉，可随之疑惑：［两条路都走不了，那我该走哪里？］
白无常手一挥，在两条路中间竟又出现一条路。
［此路为鬼差设立，只有我们能走。之所以只开放两条，便是防止这些魂魄误入。］
李华有了种不祥的预感，他跟着白无常踏上中间这条路，随机打开手机，点开玩家群。
［舅舅跟丢了，这是哪儿？］
第一名玩家发了一张照片，前面是公堂。
李华愣了愣，问白无常。
白无常眼皮一跳：［那里是秦广王所在之处。］
秦广王会审判来者功过，若是功过相同，继续转世，只是会性转，男人来世为女，女人来世为男。
若是功大于过，则引渡超升。
若是过大于功，将会照孽镜台，看人心好坏，给予判刑。
第二名玩家也发了一张照片。
［这里是……］
只见照片中，浑身滴血的恶鬼被捆在刑架上，鬼差手举一把大钳，将恶鬼的舌头直接拔下来。
李华眼睛睁大，他即便不问白无常，也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拔舌地狱。
油嘴滑舌，挑拨离间者，会入拔舌地狱。
李华想了想，在群里发了条消息。
［或许我会顺利找到舅舅。］
他发消息只为试探，结果无一玩家回复。
李华垂眸，跟随白无常来到五殿。
五殿装潢复古，有些像古时候的衙门。
高台之上坐着一位身穿宽袍，看不清面容的鬼神。
那鬼神见到有生人来此愠怒，一拍惊堂木，正要让人将李华拉上来，白无常却飘了上去，悄悄在鬼神耳边说着什么。
按说李华是听不清的，可谁让他的气泡自带字幕呢？
白无常：［地府的这些电子设备都是他折的。］
鬼神：［哦？那手机平板也是？］
白无常：［包括您府邸的充电宝也是。］
鬼神：［让我想想。］
白无常：［我将他带来，是因为他捐了10座信号塔，20部手机，10部电脑……］
鬼神似乎挑眉，看向白无常：［都是给你的？］
白无常：［怎敢？我之所以带他来见您，就是准备将这些物品充公。］
鬼神：［算了，那些东西都各给你留一份吧。］
白无常：［谢大人。］
鬼神摆手，让鬼差们退下，随后问李华为何来此。
李华说出目的。
鬼神翻开桌子上的簿子，声如洪钟：［这李正魁倒也不算恶人，甚至在阳间还时常做好事。
［吾也知人间如何说吾，就比如拿一些花啊船啊伞来迷惑吾。
［若非罪大恶极，吾一般也就放过了，可这李正魁一家就连迷惑也不愿迷惑……］
李华连忙道：［李正魁是我的舅舅，舅舅与其子女相处并不好，子女也不用心办其身后事。我身为外甥，愿代替舅舅子女补偿。］
台上冷哼一声：［若补偿都有用，那阳世也无犯罪说法。五日不进食饿死，也不能第六日补偿让其死而复生。］
李华思索片刻：［寻常花、伞有些老旧，我带舅舅魂魄回到阳间后，愿为陛下烧新奇之物。］
台上问：［何为新奇之物？］
李华：［我可以做一些粘土人、棉花娃娃等，请求黑白无常送下来。］
台上疑惑，拿出手机，点开搜索框，手写输入。
对方刷了片刻视频，将手机放下：［如此倒也可以，稍后我让人画几张图纸，娃娃做八套衣服即可。］
李华连忙行礼：［多谢陛下。］
鬼差压来了舅舅的魂魄，舅舅浑体透明，神情恍惚，似乎失去了意识。
李华不解，用眼神询问白无常。
台上咳了声：［他一直如此，与五殿无关，此人已无生志，对阳世无一丝留念。］
对方语气一重：［若你强行将其带回，其魂体虚弱，怕一到阳间，其魂体便会消散。］
李华懂了，他不能强迫舅舅回去，只能让对方主动回。
李华向阎王道谢，阎王摆手：［这人间带花的罗裙不错，若你做出我女儿的娃娃，可多做两套罗裙做谢礼。］
带花的罗群？
李华茫然。
阎罗似乎担心李华听不懂，手一挥，平板屏幕突然出现在李华眼前。
只见那是两条洛丽塔裙子，一条绿色的，一条粉色的。
李华：……
［是。］
他多瞅了两眼平板，平板好像也是他之前叠的。
李华带着舅舅离开五殿，也不知是不是李华的正气消失了，越来越多的厉鬼逼近李华。
白无常叹息，抬手捻决。
几息后，黑无常出现了。
黑无常见到李华皱眉，对着白无常嘟囔了几句，似乎埋怨对方为何要将李华带来？
白无常压低声音，对着黑无常比了个手势。
黑无常眼睛一亮，满意点头。
黑无常驱散周围的鬼怪，白无常则护送李华回往人间。
李华担心舅舅已无神志，便小声说：［我找到您的儿子了，我找到李阳端了。］
舅舅的瞳孔逐渐凝聚，呆愣愣看向李华。
李华垂眸，对舅舅说了真相。
另一边，约翰拖着残肢趴在黄泉路上。
他手脚皆已被厉鬼咬掉，身体如蚕蛹一般蠕动。
约翰瞳孔骤缩，不愧是A级副本，所有人的道具加起来，都无法伤害NPC的一根手指头，即便只是一名小鬼差。
地府危险重重，尤其是这五七。
一共两条路，无论哪条路都是错的！
方才约翰误入阎罗殿，被押往孽镜台。
秦广王看到他的罪孽大怒，让他在十八层地狱轮转万年！
约翰用光了所有的底牌，这才勉强从鬼神的眼皮子底下逃出来。
但他的逃脱并不成功，他刚逃脱地狱，便被一群厉鬼抓住撕咬，到如今只剩下残躯。
他的身后突然出现了脚步声，似乎是器具在相互碰撞。
约翰突然想到他其实还有一个底牌，那便是还剩下一次使用机会的陶娃娃。
第114章 七七归魂
身后的碰撞声越来越近, 约翰匆忙点击背包里的陶娃娃。
之前陶娃娃被约翰在李家老宅门口用过一次，得出的结论是门槛有问题。
约翰担心陶娃娃报复，便销毁了陶娃娃。
方才约翰为了逃出阎罗殿, 又试用了一次陶娃娃。
这次约翰没有销毁, 他还需要那一对陶娃娃为他挡灾。
最后一次机会了……
在寒气靠近耳侧时，约翰迅速召唤出陶娃娃，命令女娃娃必须为他挡住身后者的攻击。
男娃娃则背起约翰, 让其带着自己逃离此处。
风声呼啸，约翰心如擂鼓, 忍着身上剧痛回头看了一眼。
他本以为方才想杀害他的阴物为地府厉鬼，哪曾想这一眼让他心脏骤停。
只见在那原地, 一共三女两男陶娃娃纠缠在一起，同性别的陶娃娃外表竟无太大差异。
尽管陶娃娃的面容让约翰感到一阵恶寒，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其中一对男女娃娃身上的裂痕。
这就是曾撞击李家老宅门槛的那一对娃娃！
怎么会！
约翰双眼猛睁, 他尝试控制陶娃娃，却只能调动最后一对。
第二对陶娃娃也在那一堆缠斗的陶娃娃之中。
第一对他销毁了, 不能控制倒也能想来。
可第二对于他分明没销毁, 为何也在攻击第三对的女娃娃？
约翰慌了, 根本来不及多想，只能让背着他的男娃娃移动快些。
阴冷之气渐缓, 约翰能猜到那两对陶娃娃对他有多恨，脑海突然涌现了一个主意。
他要引爆正在为他阻拦攻势的女娃娃。
约翰尝试启动该功能, 果真被他找到了感觉。
事实上这三个陶娃娃本为一体, 说是三对, 实则是将原本的陶娃娃一分为三, 三个皆是分/身，合在一起便是整体。
约翰有预感, 一旦他引爆女娃娃，那么剩下的两个女娃娃也会跟着一起爆炸。
而爆炸的余波，摧毁两个“自己”是没有问题的。
约翰命令男娃娃再快一些，他们来到了忘川河畔附近，确保爆炸不会危及自己，这才引爆了女娃娃。
他大脑“嗡”一声，似乎有什么失联了。
约翰不意外，毕竟女娃娃已死，如今只剩下了男娃娃。
突然，约翰瞳孔骤缩，为何男娃娃的联系也断了？
背着他的男娃娃停住脚步，将他放了下来。
约翰神经绷紧，尽管男娃娃面容可怖，但他还是注意着男娃娃的一举一动。
他尝试让男娃娃抬起双手，男娃娃却有了自己的意识，丝毫不听他的指挥。
男娃娃五指从他的脖颈穿过，指甲钻入血肉中，紧紧攥住了颈椎。
约翰双眼猩红，惨叫刺耳。
血滴在潮湿的河畔上。
男娃娃拎着约翰来到湖边，将约翰用力往地上一甩，指甲勾下来偌大一块血肉。
男娃娃阴阴一笑，蹲在河边和泥。
约翰想逃，可是他的四肢早就丢在了地狱，只能蠕动着身体。
男娃娃五指再次穿过约翰脖颈，将刚才勾下来的血肉塞进约翰嘴里。
约翰支吾摇头，双眼血丝爆开，眼珠血红。
男娃娃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一把刀，将约翰身上的肉片下来，塞进约翰嘴里，逼迫约翰咽下。
渐渐地，男娃娃将约翰削干净，将泥巴糊在约翰的骨架上。
约翰视野模糊，他知道自己要葬身于此了。
泥巴覆盖了自己的脖子，而后是下巴、鼻子、最后是眼睛……
约翰彻底被封在了泥里。
“轰隆隆……”似乎有人在生火。
好热，好热。
约翰也在意识消失之前，捋清男娃娃为何会背叛自己？
一共三对陶娃娃，他们本就为一体，意识自然共通，不同的是，他貌似只能控制最后一对陶娃娃？
其实不是的，他真正断绝联系的只有第一对陶娃娃。
三对陶娃娃可分别命名为：
A男，A女；
B男，B女；
C男，C女。
ABC对应123。
C他此前并未召唤，曾在他视野中消失的只有AB。
于是AB在抓捕他之前，A隐藏了自己身上的裂纹，将自己伪装成刚从背包掏出来的模样，也就是C的模样。
而B则是伪装成了A。
在他被AB惊到时，召唤出了C，而C与伪装后的A一模一样。
区别是，约翰对C的掌控力最强，但无法掌控A。
因为B在保护约翰的过程中受了伤，因此约翰对B的掌控力也较弱，但仍是有掌控力的。
可问题在于，三对娃娃本为一体，心灵互通。
AB都知道约翰对C发出的指令。
因此，在约翰命令C女阻拦剩下的4名娃娃时，A女伪装C女拦住了其他娃娃。
至于B，其实约翰一开始对B的指令是有用的，他们会攻击A女，同样C女也会攻击A女。
如此，恰好造成了一女娃娃阻拦两对娃娃的情形。
约翰让C男带着自己离开，殊不知真正的C男被A女阻拦，而带走自己的却是自己无法掌控的A男。
他以为留在那里的是AB与C女，其实却是A女与BC。
他引爆了C女，同时也杀死了C女。
如此，仅剩下了A男，而他也彻底没了底牌。
幽蓝的火焰灼烧着他，最终，约翰被烤成了一个大型的陶娃娃。
男娃娃将刚烧好的陶娃娃推入河中。
成千上万的怨鬼从河水中钻出，将陶娃娃拉入河底。
怨鬼们要让约翰与他们一同堕落，永远沉浸在这恶水中，不入轮回。
另一边，黑白无常眼看就要将李华送回地面，黑白无常却突然顿住。
李华疑惑转头。
黑无常凝眉，摊开手掌，在他身旁突然出现了一个脸上被削掉肉，挖掉眼珠的女娃娃。
李华一惊，面无血色，摇摇欲坠。
白无常搀扶住李华，低声说这女娃娃生前并无杀孽，却被人折磨至死，炼化成了陶娃娃。
李华恢复了心神，他本不敢看女娃娃，可又担心自己的目光伤害了对方，于是转头坦坦荡荡与女娃娃对视，并露出微笑。
女娃娃原本畏缩，见状眼眸发亮。
李华问：［她何时投胎？］
白无常叹息：［她缺少香火供养，同时魂体残缺，还需要在地府中慢慢凝聚魂魄。］
李华思索：［我……留不了几天了，不过在最后的时间里，我可以天天给她烧香，对了。］
李华看向女娃娃，嘴唇有些惨白：［我有一堆娃衣要做，恰好缺一个女装模特，我可以雇佣他们？］
黑白无常眼眸闪烁。
最终他们商定了，李华送给女娃娃一套衣服，一些金银元宝，还有两个手机，一些纸钱。
黑白无常将李华送到人间。
李华从老槐树出来，隐约听到了白无常的轻喃。
［这样，也足够他们在阴间生存了。］
them而不是her？
them是他们的宾格，her的宾格则是她。
舅舅并没有跟着李华上来，因为当李华说出真相时，舅舅魂魄震荡，几欲消亡，久久不能回神。
这下即便舅舅愿意上来，一时半会儿也上不来了。
于是李华只能委托黑白无常照顾舅舅，自己的独自一人回来。
李华回来后，与赵奶奶联络，得知赵奶奶已经收购了李家老宅包括其地皮。
赵奶奶给了李家人足够的钱，希望李家人迅速搬出去。
李家人犹豫，说家中老人尚未过完头七，希望赵奶奶再多给一段时间。
赵奶奶表示通融，只是她拿出了十万。
若李家人七日内搬走，便直接拿走十万，晚一天少一万。
李家人一梗，商量一番说是情况特殊，他们会在六日后办完七七，届时赶忙搬走。
李华没想到会这般巧，原本他的副本倒计时便少了几天，如此掐算下来，李华恰巧能在倒计时结束的前一日完成任务。
李华虽扛着一堆订单，但他还是先去李家老宅门口看小孩……也就是李阳端。
李阳端瞳孔涣散，坐在对门的门槛上。
他见到李华突然一笑，笨拙跑了过来。
李华注意到，李阳端的身体愈发透明了，潜意识告诉他，李阳端时日无多。
他本想问李阳端可曾记得自己是谁，却咽掉了即将吐出来的话，隔空摸着李阳端的脑袋，小声问：［最近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李阳端愣了愣，手中拿着纸与笔。
他好像对自己的名字有印象了，他想写给李华看。
李阳端还是点了点头，说看到灰点小狗从街道经过了一百三十九次，两只小鸟无端从树上掉了下来……
李华耐心倾听，而李阳端的眼神也渐渐清明。
恍惚间，一些画面从李阳端的脑海闪过。
李阳端低头笑了笑，继续讲述生活中的细节。
李阳端本还在讲蚂蚁，可渐渐说起了海龟。
可这小镇上哪来的海龟？
李华意识到了什么，可他什么都没说，而是认真回应李阳端。
李阳端从海龟讲到了来往的人，说有的人吃饭口味偏咸，而有的人又偏甜。
他说有些孩子总是不听话，麻绳勒在肩膀上会疼，夜晚是冷的，他帮助别人的时候他会高兴……
李华一一回应。
他说面对孩子要耐心，孩子是需要大人引导的。
麻绳勒过肩膀以后，晚上记得涂药，而且得好好休息几天。
夜晚冷的话，记得添被子。
帮助别人会高兴是因为你本身就是一个善良的人，我也因认识你而感到骄傲。
李阳端嘴唇动了动。
可惜时候不早了，李华还有很多的纸扎品要折，包括五殿阎王在他这儿订制的娃娃和裙子。
李华离去，而李阳端站了起来。
他的身影一会儿拉长，一会儿又变为小孩。
李阳端转身，坐回门槛上，握着手中的笔停顿。
他其实仍没想起自己的名字，只是隐约记得自己姓李。
他迟早会想起来的，在他魂飞魄散的前一刻。
他靠执念续命，执念消散便是命到尽头之时。
因为李家忙碌，李华便在附近的宾馆住下。
他买了小半车的纸张材料，熬到半夜，次日天不亮醒来，忙活了一早上，总算是完成了订单的1/3。
他预计明天晚上，能做完那笔纸扎订单。
至于给五殿阎王的棉花娃娃与娃服，差不多刚好赶在舅舅七七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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