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散步
60.
赵貉急匆匆赶到, 张青寒正坐在便利店的落地窗边啃包子,浪费一早晨的时间,她还真有点饿了, 一边咀嚼着,一边欣赏赵貉急匆匆往咖啡店里去的样子。
似有所觉, 他推门时转头往这边看了过来,张青寒笑起来, 隔着一条马路跟他摆手。
很快,赵貉站到她身前, 幽黑的眸子先将她上上下下逡巡了一遍,似松了一口气,最后视线落到她手里的包子上,“这种店里肉包子的肉都不好,以后不要再吃了。”
多么熟悉的说话调调, 张青寒满不在乎的哦了声,接着将手里剩下的一小块全塞进了嘴里,一口吃下。
赵貉嘴抽了抽, 从口袋摸出手帕递给她。
张青寒手伸过去,快要碰到时一笑,手指落到旁边桌上的抽纸上, 拽了一张用力擦起嘴来,“就我这点劣质猪油还怕把你手帕弄脏了呢, 我可赔不起。”
丢了纸, 她偏头往外走。
赵貉跟上来, 目光扫过对面的咖啡厅, 视线顿了一下,张青寒随他的视线看过去, 笑容荡漾到整个脸上。
窗边,霍燕魂不守舍的还坐在原地,不过精气神已经没了,像一滩烂泥,就连肩膀上的披肩什么时候掉了都不知道,被她胡乱的踩在脚边,整个人慌乱憔悴地窝在那里。
张青寒就是看着这幅美好的画面,才胃口大好的吃下了一个包子。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是不是很碾压。”凭他的手段,自然不会不知道霍燕。
赵貉目光只停留了一下,又看回她灿烂的笑,“以后再做这种事能不能告诉我一声?”
“怎么,你又有话说?”张青寒眯了眼看他:“觉得我忤逆不孝,狼心狗肺?”
赵貉摇头,“你不让我插手,也得给我个摇旗呐喊的机会。”
“嗯?”张青寒一愣。
“再不济,能不能给个保驾护航的机会。”
“切,我都处理了,要你插手哦。”张青寒看向另一边,他的目光太灼热,她对上他的担忧关怀,反而让习惯了要刺出口的话都噎在了嘴边。
两人又坐上后排,张青寒先松了口气,打趣他:“你总算歇了开车的心思,说实话,你送我还不如多给我点钱打车,多出来的钱我自己私吞了不知道能多开心,你就不能考虑考虑我的建议?”
“免了,暂时不考虑。”赵貉毫不犹豫拒绝。
“嗤。”张青寒撇撇嘴,跟他拌了几句嘴。
车开远,她渐渐又安静了下来,清冷的目光望着窗外,侧脸沉凉如水。
赵貉望向她,幽深的目光更黑了一些,按在膝盖的手动了动,最后只对司机吩咐,换了个目的地。
花开红树乱莺啼,草长平湖白鹭飞。
张青寒没想到,赵貉会带她来湖边散步,正是春天好时节,湖边的人很多,他向来讨厌人多的地方,尽管粉嫩的樱花开的格外漂亮。
两人下了车,沿着蜿蜒小栈往湖心走,黄芦苇摇荡,柔风轻轻吹过。
张青寒偏要大煞风景的问:“走这么一圈,你户头又进了多少钱?”
赵貉问:“你想要吗?”
张青寒毫不犹豫:“非常!”
“好。”他目光看过美丽平静的湖面,“放松下来,在湖边安静舒服的走一圈,这段时间内挣得钱都给你。”
“真的?”张青寒眼都亮光了,“你不是鄙斥钞能力吗?”
赵貉沉默地望着她,看着她坏笑打趣的脸,脑海里回荡的是咖啡厅里转身看过去时,四目相对,她没来得及掩藏的黯淡悲伤,有些孤单,更多的是不过如此的落寞。
赵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张青寒眼底压着的浓烈伤心和反倒非要让自己欢快和满不在乎的矛盾却是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他笑的温柔,耸了耸肩:“我们都知道,钱是万能的。”
就像现在,他不想她连伤心都伪装。
“哈哈哈哈……”张青寒因他的坦诚发出大笑,是平时鲜少会有的那种大笑,在靠近湖心的安静中显得有些突兀,所以她的笑越来越低,目光带着茫然和无趣地看向湖远处的连绵低山,“说话算话哦。”
她这么说着,脸上是乏味无趣。
两人不再多话,从栈道下来,又沿着湖边的小路散步,春天的风悄悄吹着,张青寒漫无目的走着,嘈杂喧嚣的心也慢慢静了下来。
不过如此,多年来她想象的可怖、凶狠的霍燕也不过如此。
和所有普通女人一样,握住她的把柄后就连大叫一声的勇气都没了,她就那么狼狈的缩在那里,惶惑自己的命运该何去何从。
张青寒欣赏着那副画面,脸上的笑越扩越大,心底的寒却是像有一个无底洞不断往上钻。
就是这么一个平庸、无趣、普通的女人,靠着卖惨、孩子,将祁琇羽那样一个自信优秀的女人逼到了生命的尽头。
她长出了一口气。
祁女士,你糊涂啊。
她仰头看着蔚蓝色的天,干净的云朵慢慢往西飘着,远处有两三个风筝,积压胸口的气似乎随着天清云朗减轻了许多。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湖边?”张青寒突然问。
“你很喜欢吗?”赵貉笑,“我不知道,这倒是个不错的巧合。”
“我看着心情糟糕到需要散步吗?”
赵貉:“难道不是我在找机会同你散步?”
张青寒撇了他一眼,“随便吧,不过我确实喜欢湖边。小的时候,心情最糟糕的那段时间,都会跟着一个哥哥在湖边散步,不……那时他还不能走,是在湖边坐着,一坐就是一个下午,那个时候年纪还很小,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枯燥。”
“……是你以前说过的……你喜欢的哥哥?”
张青寒怪异地扫他,“小孩子哪懂什么喜欢不喜欢,不过是依恋吧,现在的话……他要真出现在我面前,谈个恋爱倒也不是不行,但是有很重要的一点。”
“嗯?”张青寒严肃的表情让赵貉的心也提了起来。
“岁月的杀猪刀放过了他。”张青寒努力回想着,“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就记得很帅,是个很干净白皙的少年。不然你想想,他一个残疾人,要是还长得奇丑无比,我干嘛天天往他那凑,还不就是他那张脸赏心悦目嘛。”
任赵貉想破脑袋也猜不出是这么个原因,嘴抽了抽,表情都有些扭曲,“你……肤浅!”
他气的没话说,感觉自己还是不要问她太多从前了,保存些美好回忆为好,又忍不住想去摸摸自己的脸。
十二年过去,自己在她这……算不算个丑人。
“你?”张青寒惊讶地看他:“你丑不丑,你不知道?”
赵貉没想到他真问出了声,而张青寒的反应显然更夸张。
她狐疑地看着他,怀疑他就是想听自己的彩虹屁,赵貉为什么能成为首屈一指的黄金离异单身汉,可不单单因为他的首富身份,更重要的是他长的帅啊!
就看他今天的打扮,一身靛蓝色风衣,高挑长腿的他将这件衣服完美驾驭,里面叠穿着衬衣和马甲,深浅不同的近色搭配,既有层次感,又降低了板正衬衫的正式古典的气氛。
张青寒早就看出,这是一只闷骚、臭美,爱耀武扬威的铁公鸡。
她撇撇嘴,顺势把心里想的话夸了出来,又忍不住感慨,这今天到的账完全是她应得的。
赵貉却被她夸的面色古怪起来,不自然地咳了咳,“好了,人……人也不能太肤浅,皮相也算不得非常重要的东西。”
“嗯嗯,Daddy说的也有道理呢。”张青寒扭头就翻了个大白眼,我信你的鬼哦,皮相不重要你脸红个什么劲。
她腹诽着,猛地转过脸,盯着他泛红的耳垂,像看到了什么海市蜃楼的美景般震惊。
在她灼热危险的目光里,赵貉往后退了一小步。
张青寒继续往前逼近,最后两人撞上湖边栏杆。
她恶劣的坏笑,“赵貉,你害羞了。”
“不可胡言乱语!”他强撑着斥道,伸手就要把快压到她身上的人推开,他已经留意到旁边若无其事又不停往这边撇的路人的视线了。
“啧啧。”张青寒眼睛审视着他羞恼的脸,“是不好意思了呢。”
她忽然放开他,拍手大笑起来,胡乱摸起口袋。
“我手机呢我手机呢,哈哈哈哈太离谱了,我一定要把这幕拍下来给柴明、吴翔林好好看看。”
“赵貉,一毛不拔的赵貉!明明是个首富,背地里被人骂抠搜都不会不好意思的赵貉竟然还会害羞哈哈哈哈哈我的天哪!太荒唐了!必须得拍给别人乐一乐。”
她的笑声惊起远处几只小黄鹂飞走。
“张!青!寒!”
赵貉的脸一片铁青了。
第61章 生意
61.
“十万一张, 如何?”
张青寒晃着自己刚才偷拍的照片要价。
赵貉看也不看,“免谈。”
“五万?”张青寒好心降价,虽然她觉得赵貉的害羞照应该能卖出高价。
“免谈。”
张青寒翻了个白眼, “一万,一万还不行?”
赵貉转身, 两人坐在车里对视,他缓缓道:“免、谈。”
“吃饭, 请吃个南公菜馆总可以吧。”
“免……可以。”赵貉抬手,司机已经会意, 调转方向去了菜馆。
张青寒:“啧啧。”
好不容易宰一次赵貉,她自然不会选个便宜的,南公菜馆作为一家高档的私房菜,主打的就是格调和品味,摆盘精美, 环境优雅,一顿饭吃下来……
张青寒揉着自己的肚子,撑的都快要吐出来了, 还忍不住吐槽:“一盘白萝卜丝摆成松树的样子都能卖1999,赵貉,我觉得我的照片要价已经很低了。”
赵貉朝她伸手, “东西拿过来。”
张青寒把手机扔给他,赵貉的目光在页面停留了一秒, 飞快点了删除。
“遗憾啊, 这世上又少了一个完美的艺术品。”幸好她还有备份。
“备份呢?”赵貉跟着问。
“哪有备份,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你这样老奸巨猾的商人吗?”张青寒一本正经的无辜。
赵貉眯眼:“我老奸巨猾?”
张青寒:“那老谋深算?”
赵貉:“……”
“总不能是老当益壮吧。”
“你可以闭嘴了。”
“好。”张青寒看在大餐的份上乖乖拉上嘴巴,又拉开, “Daddy,你是不是不喜欢别人说你老?”
赵貉湿巾慢条斯理擦拭手指的动作终于顿住,沉默地抬头看她,漆黑的目光露出危险。
张青寒浑不在意,摸着下巴,“没事,老有老的好处。”
他挑眉:“比如?”
“我做你另一半了,将来继承财产的速度可能会比其他人更快一些。”
赵貉脸黑下来,起身扔下手帕,“结账!”
张青寒好笑地跟上,“赵貉,你这意思是真会把财产给我吗?那我岂不是以后顿顿都能来吃南公菜馆。”
赵貉:“嗯,就着我的牌位,你好好吃。”
“那哪行啊。”张青寒当即就摆手了,赵貉朝她看过去,她兴高采烈地说:“多扫兴啊,你就在青山好好睡着,我找十七八个帅弟弟陪着就行了。”
赵貉:“张青寒,你这个铁石心肠的女人。”
“哦,铁石心肠你不照样喜欢。”
“谁,谁喜……”赵貉一甩袖子,转身大步出去,“胡搅蛮缠。”
张青寒抱臂,坏笑着瞧他踱步出门的背影,忍不住摇头,板正的Daddy怎么这么不经逗呢。
回小木屋路上,赵貉冷着个脸坚决不再搭她的腔,张青寒逗得舒爽,还真有些把早上的郁闷甩在了脑后。
不过她的快乐没能持续多久,刚到山脚下的大门口,就听见门外吵吵的声音,隔着老远就看到了吴翔林在门口走来走去的身影,跟着他听到车声就看了过来,两眼一亮,直直拦了上来。
“老板……”司机发出无奈的声音。
赵貉想也不想:“从这小子身上开过去。”
司机:“……”
他硬着头皮慢慢往前开想逼走人,旁边又走过来一个姿态优雅的女人也跟着拦在了车前,他猝不及防,赶紧先踩了刹车。
车身猛晃,后排两人都往前倒了下。
赵貉的手已经拦在张青寒腰间,她愣了下,顺势拽住他的手臂,笑着调侃他:“Daddy还真是体贴,果然,年纪大的就是比年轻人会心疼人。”
赵貉扫过她张扬坏笑的脸,已经有些麻木的脸又看向车前,然后愣了下,张青寒跟着看过去,笑的更夸张了,“诶哟,这不是我Daddy的老情人嘛,怎么,这我差点可以是的小婶婶你也想撞死?”
话音刚落,她那边的门被咚咚拍响,没办法她只能打开门锁,车门哗的一声被拉开。
吴翔林看到她,长吼一声,伸出手臂热情地扑过来,激动的下一秒就快哭出来了,“寒寒,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啊!”
张青寒躲闪不及,被他抱了个正着,跟着身后的力道把她拽离吴翔林的怀抱,“大马路上成何体统,我教你的家规你都吃了?”
“小叔叔!”吴翔林瞪他一眼,恶狠狠地说:“我最近不想跟你说话。”
说着,他一把拽下张青寒,“寒寒,我有话跟你说,我们走。”
张青寒被他拉得往前走,路过车前站着的女人,两人目光对上,宁白安笑着跟她点了个头,然后看向她身后下车的男人,那双明眸善睐的眼睛更亮了一些,嗓音也更柔软:“明渊……”
吴翔林听闻,朝她翻了个白眼,冷冷哼了一声。
张青寒脚步滞了下,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名字有些陌生的熟悉。
她来不及多想,吴翔林已经忿忿地拉着她往他车上走了。
“你带我去哪?”张青寒按住车门不上去。
“寒寒!”吴翔林不可思议地喊,“我是要把你带出火坑,你不能再待在这里,一错再错了!”
这段时间他想了很多,寒寒一定是被他小叔叔的多金帅气迷惑了,要知道,那个男人除了太帅和太有钱,简直一无是处,怎么比得了他的温柔体贴,多情慷慨啊。
张青寒一哽:“吴翔林,你……对我误解太深了。”
睡在火坑旁边的金堆上,再难睡她也是夜夜香甜入梦啊。
“寒寒,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吴翔林激动的朝她走近,“我这段时间好不容易把学籍又转回了国内,寒寒,以后我们之间就再没有阻碍了,我要重新好好追你,我要让你知道,我才是真心喜欢你的人。”
他说的斗志昂扬,这熟悉的中二之魂又向张青寒猛烈扑来。
“我不要真心,你的钱有你小叔叔多吗?”她问。
吴翔林激情告白的话噎在嘴边,“啊?”
“有吗?”张青寒继续问。
吴翔林一下子底气就弱下来了,耷拉着脑袋,“我的钱怎么能跟小叔叔比……”
甚至赵貉一句话,父母就能停了他所有信用卡。
“那不就得了。”张青寒无奈地推开他想回去,“吴翔林,车轱辘话说了一遍又一遍,你和我……真的是不可能。”
“可是,可是,当初你都答应和我试试的。”
张青寒无奈地转身看他,“吴翔林,你知道当初为什么我只试了一周就和你分手吗?”
“我知道。”吴翔林低下脑袋,“一定是我做的不够好,让寒寒失望了。”
“恰恰相反。”张青寒苦笑着看他:“你做的太好了。”
当她随口说了一句我也想看雪,吴翔林连夜飞去东北给她带了雪装在保温杯里带回来时,她就知道,吴翔林热烈的感情,她永远都不可能回报得了了。
她的骨子里是单薄、自私的,她甚至不可能分出二分之一的感情去回馈他给的付出。
所以,交往一周后,当她走出寝室门,看到寒冷的冬日早晨,吴翔林冻得脸蛋发红,拿着杯里的雪往她身上轻轻洒,一边笑呵呵地说:“寒寒,你看,下雪了。”
张青寒看着他冻得发抖还在抓雪的手,忽然就被狠狠刺了一下,吴翔林热烈的像个大太阳,她就是那阴角落生存的苔藓,他那么好,依旧会灼伤她。
她看着他灿烂的笑和说话时在空中不断吐出的白雾,有些悲伤地说:“吴翔林,我们还是分手吧。”
他可以有更好的女孩,她相信,她只是他的看走了眼。
吴翔林一愣,不懂她说的什么意思,“那你为什么还要分手?”
他上前一步,想要去拉她的手,张青寒躲开,瞥见赵貉往大门内走去,宁白安跟在他身后也走了进去,回头看向吴翔林,忍不住叹了口气,“没有一个人会喜欢一个会让自己自惭形秽的人,你懂吗?”
吴翔林怔住,不可思议地发笑,“我怎么可能让你自惭形秽呢?寒寒,你知不知道你有多优秀漂亮?”
张青寒:“但是我更羡慕你,吴翔林。”
如果没有霍燕 ,如果十二年前不是发生了那样的变故,她不曾在后来的一个又一个夜晚认清自己是被抛下的人,站到他面前的张青寒不会是现在这样子。
那么她想,那时的张青寒,或许会喜欢吴翔林。
吴翔林失笑,摇头呐呐:“我?我很差劲的……”
张青寒:“你要是差劲,怎么会苏南首富都要收你做他的小侄子呢。别忘了,你是他唯一的小侄子,如果他不再成婚,你可能会是他财产的唯一继承人。”
“我才不要他的钱呢。”吴翔林露出被支配的恐惧,不过心口还是流过被她抚慰的甜滋滋,被小叔叔苛刻教育这么多年,他开始后知后觉的去想……
原来,小叔叔这么看好他的吗?
这么想着,吴翔林又唰地抬起头瞪向张青寒。
张青寒:“?”
吴翔林:“寒寒,你就是不喜欢我,也不能瞎了眼喜欢我的小叔叔啊,那真是个大魔头!”
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能放任寒寒进入火坑,“你看我小叔叔的风流债有多少,刚才过去那女人可是他青梅竹马呢,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又找上门了,你要是跟我小叔叔好,以后可是麻烦不断。”
张青寒听得却是笑了,“怎么,你瞧不起我啊,他门外开花朵朵香,我就不能门内做绿化搞青青草原了?”
“你要绿了我小叔叔?!”吴翔林听闻此等言论,毛骨悚然,“我小叔叔可是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角色。”
以至于他人在国外,想到赵貉都灵魂发抖。
“哦,是吗?”张青寒随意的撩了撩头发,“你这个狠角色,刚才还被我整得面红耳赤呢。”
“怎么可能!”
张青寒眼睛亮了亮,灵机一动,忽然就喜上心头,飞快掏出手机:“有图有真相,五万一张,你看不看?”
“看看看!”吴翔林毫不犹豫,连连点头。
张青寒:“……”
亏大发了。
“十万行吗?”她试探。
吴翔林为难地说:“寒寒,你这可不好,做生意讲究诚信,你怎么能坐地起价呢,不过……十万就十万吧,快给我看看。”
张青寒对上他热切目光,嘴抽了抽。
这单纯的家伙,哪点像是赵貉那个阴险的铁公鸡带出来的人啊!
第62章 解释
62.
张青寒人逢喜事精神爽, 拿着轻松到手的十万往小木屋回,思考着这张照片的价值就和一座煤矿一样,她才开采了十分之一, 以后应该是源源不断的钱呐。
她笑的开心,陈叔走上来时, 她脸上飞扬的神采都没来得及收回去。
“张小姐,坐小鹤的车上山顶吧, 车还等在那边。”
“没事,我刚吃完饭, 散散步就到了。”张青寒笑,扫了眼那边被拦下的车,“赵貉人呢?没回家?”
陈叔轻:“张小姐,小鹤的房子轻易不让外人进出的。”
张青寒撇撇嘴,“陈叔, 你可别骗我了,那女人不是赵貉的青梅吗?你能不认识?”
陈叔笑滞了下,笑容微浅, “故人已去,小鹤都不叫小鹤了,那人, 还能是过去的人吗?”
“啊。”陈叔说的感慨,让张青寒打趣的话都不好意思继续了, 干笑着应了应, “也是, 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陈叔闻言, 两眼亮起,“张小姐能这么想, 就是最好了。”
张青寒支吾着,她怎么想有什么要紧的,倒是赵貉的照片能不能在他这卖出价倒是更重要一些。
“陈叔,我这有一张照片,关于你少爷的,你要不要看看?”
“什么?”
“他害羞的照片,嗯……”张青寒看了看陈叔,说:“一百,给一百就发给你看看。”
“小鹤害羞?”陈叔一愣,瞧着她忽然笑得更开心了,“张小姐手里的少爷自然是自己藏着最好,我年纪大,就不掺和你们的事了。”
他眉眼夹杂着一丝愉快和放松,瞧着她的眼神像瞧自己儿媳妇,张青寒尴尬地往后退。
“陈叔,你可能误会了……”她最多就是觊觎那位置和后面的财产。
“不打紧不打紧。”陈叔笑呵呵地摆手,“张小姐是个有趣的人,难怪,难怪啊……”
他看着她,一直没说出后半句话,这让张青寒心里直发毛,难怪什么,她不就是个大财迷吗?怎么还品出疼爱的感觉了。
张青寒摸不着头脑的走了,嘀咕着自己也不能见谁就卖照片,闹出误会就……
她的腹诽在目光扫过凉亭时停下,那个红柱灰瓦的凉亭下,赵貉正坐在石桌前,手里端着一杯热茶,对面的女人站在他跟前,微低着脑袋,分明高出许多,却一副卑微矮小的模样。
啧啧啧,张青寒见怪不怪地摇摇头,转身继续走了。
赵貉注意到落在身上的视线,看过去后只有张青寒悠闲惬意、满不在乎离开的背影,他回神,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忽觉凉的难以入口,便放回了桌面。
“明渊,你为什么总是不接受我的见面邀请?”这段时间,宁白安向他发出的几次邀约,都石沉大海了。
赵貉:“宁小姐,这里没有叫明渊的人,如果没有其他事,我找人送你出去。”
“……明渊,我们连叙旧的情谊都没了吗?”
“叙旧?”赵貉抬头,黑色的眉毛轻蹙,带着疑惑,“我们有什么旧还值得必须坐下来叙一叙。”
宁白安脸色霎时难看,“明渊,你还是在怪我。”
“怪你?”赵貉冷笑了一声,无奈地问:“难不成,我该如宁小姐设想的一样,坐在这里同你聊这十二年我们彼此的生活吗?同你和和气气,便是不怪了?”
“宁小姐,赵家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下次这样鲁莽上门的事不要再做了。”
他起身,拍拍衣服下摆碰到桌面蹭的灰尘,转身就走了。
宁白安的脸更白了些,咬唇看着他冷漠走开的背影。
“宁小姐,我送你出去。”陈叔走到石亭下,伸手邀她出去。
“陈叔。”宁白安看到他,眼眶立刻有些红,赵宁两家关系极好,小时她没少来赵家,可以说陈叔也是看着她长大的,陈叔冷淡的态度在她心口刺了下。
“宁小姐请跟我出来。”
宁白安只能跟上,陈叔引着她一路往外走。
“……陈叔,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陈叔客气道:“我都这个年纪的人了,还谈什么好不好的,不像你们年轻人,还想着以前的好日子。”
他这话说的质朴,宁白安的脸色却是更难看了,埋下脑袋,低低道:“你们都在怪我。”
陈叔回头扫了她一眼,和煦的笑:“小鹤都不在乎了,我这么个年老体弱的人,还怪什么怪。”
宁白安的脚步极慢,“当年,是我太任性了,我还那么小,遇到事情就慌了神,我,我……”
赵家突然出事,父母逼她取消订婚,她看着床上残了小腿的赵明渊,做了好几夜的噩梦,那时她不过才二十多岁,她太害怕了。
她不管不顾出了国去寻她的生活,现在再回来,旧人已经非常陌生了,她想挽回,但……
“宁小姐,都太久远的事,我这个人年纪大,忘的七七八八了,小鹤心眼小,你更没必要再来他这找不痛快。”
“陈叔。”宁白安声音微哽,“我,我好想你们,也好想以前。”
赵家没出事以前,她是半个赵家人,那个时候,她是多么的快乐。
陈叔拧眉,回头看她湿红的眼眶,声音透着冷意,“宁小姐出国这么些年,应该是还没忘了赵家的规矩吧。”
宁白安:“陈叔……”
“赵家人讲究体面,自家门前不与人发生口舌之争,小鹤把你引进来,也不过是这么些年赵家的礼仪规矩浸到了骨子里,宁小姐要是还把在赵家学的规矩放心上,就安安静静的走吧。”
陈叔说着,两人已经到了大门口,他站在铁门前,伸出手臂举向外面,语气客气周到,那张长满了皱纹的脸上却是没有一点温情。
宁白安小时候被陈叔无数次拉着手送回家,这是第一次,他这么冷漠的送她。
她的心绞成一片,没什么可以反驳的,只有扑面而来的无地自容和心痛让她低着脑袋,颔首显示着最后的礼貌,“陈叔再见。”
伤心哽咽的语调,说完人就跑了。
陈叔望着路边飞快离开的车,转身又看向了山顶,安静的小木屋伫立在青山翠绿之间,静谧沉默,不知想到什么,他眼角细纹掠起浅浅笑意来。
赵貉喊了车,很快就回了小木屋,结果推开门,屋里一片静悄悄。
他蹙着眉环视了一圈,随后上到二楼,停在张青寒紧闭的门前,微俯身,将耳朵贴在了门身上。
赵家书香门户,诗礼人家,祖父那辈便开始了玉器收藏。赵貉自小受着刻板礼仪规训,小的时候有一股子浓烈的书生气,现在再寻不到,但他也决想不出有一天自己还会做出这种事。
他一边忍不住攥了裤子提起心脏想要随时撤身,一边又按捺不住的将耳朵与门板严丝合缝的贴上,规则和反叛扭曲着将他的动作变得格外别扭。
里面静悄悄,没有任何动静,只有极浅极浅的呼吸,似乎穿过门板轻柔柔的落在了他的耳朵上。
赵貉后槽牙动了动,往后撤身,怔怔地看着眼前棕色木门,半晌才确定,这女人在里面恣意快活的睡午觉。
他感到啼笑皆非,恍惚自己刚才急匆匆赶回来想解释的步伐一定是癔症了。
可不是嘛,南公菜馆吃了,步散了,热情前男友的关心也送了,春日的太阳正好,可不是睡觉的好时候。
赵貉这么想着,右脸颊的咬肌都轻微的鼓了起来。
瞪着她的门板,似乎要盯出个洞,半晌,自己吐出一口气,迈着有些僵的步伐回屋了。
房间里的张青寒哪知道午个休有人也会有意见,睡得个神清气爽,下楼时赵貉的晚饭都做好了,她笑着连连夸赞。
没办法,她的厨艺不行,蹭饭这事还是得做些表面功夫的。
赵貉耷拉着个脸,理也不理她的彩虹屁。
“嗯?”张青寒咬着筷子,逡巡他黑沉的脸,感慨:“这是谁啊,有本事把我Daddy气成这个样子?”
赵貉眼尾扫过她,夹了油麦菜慢条斯理吃着,并不接她的腔。
张青寒好笑:“该不会,我Daddy的小青梅想再续前缘,你心有此意,但又气不过当年受的委屈,自己把自己气到了吧。”
“什、么。”赵貉脸发青了。
张青寒没听出他的磨牙声,只一拍桌子,大声斥道:“这可不行,你坚决不能同意!”
“什么?”同样两个字,他冰山一般散着冷气的脸却又柔和了几分,眉目都软了些,跟着就听她解释:“这女人都绿了你跟别人跑了,你不争馒头争口气啊。Daddy,这后妈我可不要。”
“你……就想说这个?”赵貉表情有些古怪,像是气不知道怎么气,无奈夹杂着苦恼。
“嗯……最主要是,是……”张青寒觑着他的脸,小心说:“我能问吗?”
赵貉眯眼,目光如有实质的摄住她,单个字从最嘴缝里磨出来,“说。”
“你要是和她二婚了,财产还有我的份吗?不行我当你俩女儿,她不嫌我做女儿年纪大吧?我后妈好说话吗?不行我找她聊聊?”
“张青寒!”赵貉简直气笑了,猛地一拍桌子。
“赵貉!”张青寒也摔了筷子,“说什么都不对,还让不让人吃饭了,你和小青梅开开心心喝了一下午的茶,我睡个觉醒来还要看你脸色,你发什么神经!”
赵貉的脸忽然松动,微讶地看她,漆黑眼眸礼的凌厉似乎都消了。
张青寒却是火上心头,一把推开凳子走人。
“去哪?”赵貉声音温柔,去拉她:“我不是……”
“喝水,没茶喝,还不能喝口水了。”张青寒翻了个白眼走了。
赵貉低头,看着扔在桌面的筷子和掉落地上的菜,旁边米黄色地毯被黄色油渍溅到,那一尺就上万的毯子就那么废了,他的嘴角却是慢慢勾了起来。
张青寒瞥见他这模样,“你疯了?”
赵貉笑着望向她,随后起身又拿了把筷子递给她,拉着她坐回去,手指捏了捏她肩膀,“没什么,快吃饭吧。”
张青寒嘴抽了抽,“你怎么回事,盐老板给你上货了,今天的菜一整个齁咸。”
“嗯。”赵貉笑着解释:“那时候没注意到。”
“你做饭还有失手的。”
“有。”
“想什么呢,我可先说清楚,你的小青梅要是上位了,就得让她认下我这个女儿,不然我白努力这么多天忍受你糟心的脾气。”
赵貉:“她怎么可能会做后妈。”
“人都迎家里来了,谁知道呢。”
“青寒。”
“嗯?”她眯眼瞧他。
“狼是学不会吃草的,更何况回头草。”
“呵,你是狼啊。”
“但肯定不是羊,还有……我脾气还很糟糕吗?”赵貉问,他的改变这么不明显?
“你就说还有比你性格更糟糕恶劣的人吗?”
“嗯……”赵貉沉吟,两人对视,然后都忍不住笑了。
“青寒。”赵貉柔声叫她的名字。
“嗯?”
“她早就是前尘往事了。”赵明渊都如魂死,更何况她。
炎热闷燥的病房里,宁白安哭的委屈可怜,像是被迫却头也不回,把他扔在医院生褥疮时,拧着眉跟陪护大闹,哭喊着教训自己她在乎,她还在乎他时,张青寒还只是那么一个坐上窗户看妈妈都还要搬凳子的小女孩。
那是八月酷暑,吹到他身前的唯一一缕清风。
“跟我说这个干嘛?”张青寒埋头吃饭,躲闪了眼睛,赵貉热烈的目光让她不敢抬头。
他轻笑,也又拿起了筷子。
“就是想跟你说一下。”赵貉从亭下疾步回来,心不在焉一下午,想说的也就是这么一句。
“再尝尝这个菜,还咸就别吃了,我去给你添杯水。”
“怎么,我在你这就喝不到茶呗。”就这还说喜欢她,真是抠门。
赵貉回头,无奈地看她:“你要是真喜欢茶叶,我名下有一座茶园,每年产量都还不错,送给你。”
“赵貉,你今天净干人事了!”张青寒猛地坐起,“明天就带我去看看啊。”
赵貉:“……”
他是习惯了别人客气几句再答应的。
“是你的请求……自然可以。”赵貉攥紧了筷子,压着心跳说道,他极其不习惯这样的说话方式,喉咙都发干了,向来端正的坐姿流露出几分不自然。
那边长久无声,他只得抬头去看,张青寒正按着手机飞快打字,认真搜索,小声嘀咕:“茶园一年的营收大概多少?”
赵貉:“……”
他重重地吐了口粗气。
吝啬爱财如他,头一次生出钱真的很麻烦的想法。
第63章 出差
63.
张青寒没有参观成她心心念念的茶园。
晚上Eva联系, 给她安排了一个需要出差十天左右的工作,主要内容是拍摄MV,价钱挺高, 歌手没什么名气,她就负责露露脸, 对演技的要求也不高,她答应的很爽快。
联系辅导员请了假, 第二日她就收拾了东西准备出发。
正在查还落什么行李,张科俭的电话打了过来。
她挑起眉, 眼里闪过恶劣的笑,慢悠悠坐到柔软的床上,才漫不经心的接通了电话。
“张青寒,你做了什么?”张科俭愤怒的声音隔着电话都掩藏不了,低沉压抑的声线里是山雨欲来的怒火。
“嗯?亲生父亲这么久不联系自家女儿, 怎么还上来就质问呢?”她问的语气格外无辜,手懒懒地在绵软的被子上画圈圈。
张科俭那边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握着手机的手青筋突起, “我不管你对你后妈下了什么迷魂药,我告诉你,这个房子没有你的份!”
张科俭最近发现霍燕很不对劲, 总是魂不守舍,面色苍白。他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也不说话, 直到今天早晨, 他发现她在偷偷走手续, 想要转移她名下的这座房产,甚至被他发现后, 还不停说,“科俭,你就把房子还回去吧,那个女人,我们不敢得罪。”
“荒唐!我是她爸!”
张科俭一万个不同意,问她发什么疯,霍燕抖着身体也不说话。他气得直喘粗气,两人大吵一架,他拦不下来,却连张青寒的面都见不到,只能打电话质问她。
“哦,迷魂汤,我一个做晚辈的,能对她下什么迷魂汤呢?”张青寒好整以暇地笑着:“爸爸,你怎么不去问问你的好老婆呢,是哪根筋突然不对,想要把房子给我了。”
“张青寒,你对你父亲使阴招?”他眯着眼,黑眸阴鸷。
马上就要开庭,霍燕却让他庭外和解,哭的梨花带雨求他不要出庭,张科俭满脸怒容,愤怒犹如火山爆发,给了她一巴掌,“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张科俭不相信无缘无故她会转变如此巨大,霍燕却只一个劲哭,求着他:“科俭,为了你的孩子想想,别和那个女人斗了,你不是说了,她找到了男人给自己撑腰。”
张科俭眉心一跳,“是谁之前一直说,就算说破天了,这房子咱们占着也合情合理,你现在告诉我让给她?你想我们一大家子住马路?!”
“科俭……”霍燕捂着脸,痛哭起来。
张科俭想到这,连连逼问张青寒:“你不是要告你父亲,不是要走法律程序,你到底做了什么威胁你后妈?寒寒,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冷血无情的人,她这个后妈就算有哪里做的让你不满意,也不至于让你逼她到这种地步,你是想看着我们全家人都活得痛苦了你才满意吗?”
“痛苦?你说痛苦?”张青寒按着床单的手紧紧攥起,那张冷淡从容的脸上有扭曲的厌恶,“痛苦能熄灭我燃烧了十二年的愤怒吗?痛苦能让本不该死的人从冰冷的坟墓里走出来吗?张科俭,我告诉你,远远不够,你的痛苦才刚刚开始,等你发现自己的人生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因着你的愚蠢和虚伪,把自己原本完美无缺的生活彻底推向了悬崖的时候,我才会笑着站在你跟前,讨伐你的罪责。”
说完,张青寒直接挂了电话,手机扔到一边,双眼死死瞪着米黄色的墙壁,脸色阴沉,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她愤懑的呼吸声,随着墙上阳光的推移,这呼吸逐渐平稳。
她冷笑了声,摇了摇头,眼里闪过一丝快意。
这么一段插曲被张青寒很快甩在了脑后,此后她该学着不再因任何一只苍蝇烦扰。
下楼时,赵貉抬头看过来,见到她的行李箱愣了下,“你要出差?”
“嗯。”张青寒简单道:“云南一个小城。”
赵貉蹙眉,“你怎么没告诉我?”
昨晚凌晨一点多,就给他打了个电话说“茶园不去了”,说完就挂了,被吵醒的赵貉看着手机,沉默的想是不是她提出参观时,他的脸上表现出了不乐意才让她打退堂鼓。
他握着手机,犹豫地组织着措辞想要再打回去。
毕竟他的迟疑不是推却的意思,茶园都给她了,又怎么可能不让她参观。可是三更半夜的因为这么一个小事再打回去,他又该怎么解释他其实不介意她去。
赵貉想着想着,一晚上了电话也没打过去。
“告诉你干嘛?你还要派个私人飞机送我去吗?”说到这个,张青寒眼里又亮光,走上前拱了拱他肩膀,“Daddy,你有私人飞机吗?”
赵貉嘴抽了抽,无语地看她并不接话,他几乎确定他一旦说了有她会说什么。
张青寒看他话都不应了,忍不住撇撇嘴,“小气鬼。”
赵貉:“……”
他可是刚送了一个茶园!
他咬了后槽牙没说话。
他决定坦坦荡荡的认下这个罪名,并准备把这当做张青寒对他的一种独特赞美,毕竟那架飞机是他的最爱,每年光维修费都要花上千万,天天豪掷千金,钞能力用多了钞人也会肉疼。
张青寒哪知道他在想什么,摆摆手就要往外走。
“我去送你。”赵貉提出来,也跟上她。
“你算了吧。”张青寒睁大眼摆手,“我赶飞机呢,你别给我误点了。”
赵貉一哽,“司、机、送。”
“哦。”张青寒松了口气,“那送就送呗。”
她显然放下心来,迅速地上了车,赵貉表情不怏的坐上。
车行驶后,两人安静无话,到了机场,张青寒下车前转身看向他。
赵貉挑眉:“嗯?”
“没什么话想说的?”她问。
“……没。”
张青寒耸耸肩:“那我走了。”
她轻快地跳下车,“等一下。”赵貉喊住。
她看过来。
赵貉:“有什么问题可以联系我。”
“汇款就行,我相信出了问题基本上都可以用钱解决,用钱解决不了的,你来了也没什么用。”
赵貉眯了眼,沉道:“张青寒。”
她好笑的哼了声,“没办法,谁让这整座城市,最让我惦记的就是你的钱了。”
赵貉:“手拿开。”
“嗯?”她看了眼按在门上的右手,往后收回去。
“唰!”
车门像一道风一样在她眼前关上,卷起气流直冲她额头,跟着商务车像离弦的箭一样驶了出去。
“啧。”
张青寒看着车的背影,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无趣的老男人,真不经逗。”
*
张青寒到达景城,下了飞机,扑面而来的热气让她迅速感受到了热带地区的不同,温度很高,但迎面吹来的风是凉爽惬意的。想到箱子里的各种小裙子,她的笑容更灿烂了些,接她的人早已等在机场,是一个年轻的男孩,皮肤黝黑,看样子应是当地人。
她一坐上车,先问了对方本地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小猛也是个话多的,操着带有浓重本地口音的普通话和她交流。
到达酒店后,张青寒先睡了一觉,傍晚迫不及待的去夜市玩了,琳琅满目的热带水果和载歌载舞的表演,她一直玩到凌晨,等再回到酒店躺到床上,发现好几个“守财奴”的未接电话。
她看了眼时间点,按照赵貉的作息,这时候早就睡一轮了,她也没再打过去,手机丢一边就睡了。
第二天五点,化妆师通知她起来做造型,今天先要拍一组在椰子林和男主擦肩而过的画面。
张青寒自幼生活在苏城,哪有机会接触热带美景,想到今天的行程,精神头立马来了,只不过到了拍摄现场,面对十多个摄影师、灯光、场记等人员,她的紧张控制不住就上来了。
负责她最近几天生活和工作的郑渔见状,笑着鼓励:“寒姐,你放心,你长这么好看,就是静静站在那里也会在镜头里呈现很美画面的。”
“哈哈是吗?”张青寒干笑着应,也发现事情没有她原来想的那么轻松。
她是专业模特出身,拍杂志或业余小短片,对她来说考验都没那么大,基本都是在她的舒适区,毕竟不少摄影师都说过她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但是这个MV不一样,这里不需要纯粹的花瓶,她就是再好看也需要演技。
“你叫我青寒就行,不用那么客气。”郑渔虽是实习生,但也比她大一些。
“那怎么行,寒姐这么飒,这么叫再合适不过了。”
对方这么说,她也不再多说什么。
“寒姐,你电话再响。”她指指她静音但一直在亮的手机。
“哦,好,我接个电话。”
看到“守财奴”,她眉心一跳,走出片场去接。
“张青寒,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赵貉不满的声音传过来。
她哭笑不得:“赵貉,你一天天的真把自己当我爸爸了啊。”
赵貉:“……出行报平安是最基本的礼仪。”
张青寒:“不好意思喽,昨天玩太开心就忘了。”
“太开心?”他咀嚼着这三个字,像是很不可思议,“我不在你很开心?”
张青寒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这么个结论的,但还是反问:“我不该很开心吗?”
“你……”
“嗯?”
“出远门,大家不都会有……会有些……”
“嗯,会什么?”片场那边有些吵,她捂着左耳朵又往手机贴了贴。
“你…就是…想……”
“赵貉,你教训人的时候不是嘴皮子挺利索的吗?”张青寒调侃,“怎么,一天不见,你就结……”
“寒姐,该你准备上场了,男主演也过来了?”
“这么快。”张青寒心又咚咚咚跳起来,“男主演帅吗?”
“啊?房睿卓寒姐你不知道吗?”
“……我当然听过他的歌,但没见过脸啊。”张青寒心虚的解释,她心里只有钱,平常不是上课就是忙着搞钱,哪有闲情逸致关心男歌手。
“他超帅好嘛!”郑渔觉得他现在虽然还不太有名,但以后一定会红到大江南北无人不知。
“是吗?”
张青寒应着,才想起来手上还有个支支吾吾不知道犯什么病的赵貉。
“喂,我不跟你说了,有事我挂了。”
“张……”
那边才出一个音,张青寒利索挂了。
“走走,快去。”
她的手心已经开始冒虚汗。
被直接挂了电话的赵貉不可思议地瞪着手机,拎着行李箱的柴明默默埋下了脑袋,小心问:“老板,我们还去吗……”
机场广播已经在提醒尽快登机了。
赵貉咬牙:“回家!”
柴明呐呐不敢出声,只默默往机场外的方向走,结果迈了两步发现身边没动静。
他回头,表情阴晴不定的赵貉放下手机,携着冷气迈步往登机口走了。
柴明:“……”
默默调头跟上。
第64章 林中
64.
没有金刚钻, 别揽瓷器活。
对于模特专业的张青寒来说,此时此刻非常适用,导演想要的男女主初次相遇, 一个眼神对视,两人便看到了对方灵魂里去的萌动、暧昧的感觉, 她NG了十多遍。
她以为的露脸,变成了需要货真价实的演技。
即便最后一条终于通过, 但她看导演的神情里,依旧透露着一丝不太满意。
张青寒不可谓不自负, 在她的专业里,她向来是佼佼者,这次片场里弥漫的尴尬微妙的气氛因她而起,让她在众人散了之后,依旧停在椰子林里没有离开。
傍晚的椰子林, 树影斑驳,橙色的黄昏透过树叶间隙落在土地上。
她把自己拉回MV里,一遍遍地回头看向另一边, 那是无意识的一眼,然后女孩看见了那个让她在这趟旅程里难以忘怀的男人。
男人高大欣长,穿着海边常见的短袖花衬衫和沙滩裤, 高饱和度的穿搭异常的亮眼和张艳,像一道彩色的光落在女孩晦暗的世界里。
那是一个和自卑, 沉闷的女孩截然相反的男人, 他也在这时看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 又很快移开,只是这么一眼, 女孩却在之后的几天里反复想起。
张青寒暴躁地揉了把头发,这一眼她到底该是什么反应!
害羞?导演说太夸张了。
紧张?导演说太肤浅了。
暧昧?导演说太过了。
她懊恼地快要砸椰子树,不就是看了一眼吗?为什么大家都用差点意思的眼神看着她,评价她还是太清冷了。
张青寒咬牙,愤怒地又瞪向那里,跟着她愣住,暴躁的眼神里闪过几乎无法捕捉到的微妙局促,然后慢慢变成了盯着那里,烦躁的眉心慢慢捋平,细黑的眉毛轻轻挑起,意外又好笑。
椰子林的入口,男人背着昏暗的光影,穿着挺立休闲的西装,双手交叉着放在腿前,板正严肃,平静无波地望着她。
当他没有再在她面前用那根如同国王权杖般的拐杖后,那张线条分明的脸似乎也跟着消减了冷厉,只是他的眼睛依旧漆黑幽深,像一口古老的井,有拉着人沉沉下陷的魔力。
赵貉的眉峰微拧,黑着脸的时候,是他惯常冷傲的样子。
两人对视,谁也没说话。
他冷淡的站在那里凝视着她,显然是在等她先开口。
两人似乎总有这样的时候,莫名其妙开始的斗争,就连先说话也像是输了。
张青寒本就心情不好,自然不会惯着他,回过头,继续琢磨MV里女人的心思,然后漫不经心的望过去,和赵貉对视,然后又收回视线,又看过去。
啧,还是太刻意了。
赵貉站在原地,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无礼的女人,昨天晚上连基本的报平安电话都没有,下飞机后,他让柴明联系了人才找到她。她倒好,连该表示出的喜悦和欢迎都没有,反反复复回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脸上奇奇怪怪的表情更是一言难尽。
赵貉板着脸走过去,目光相交的视线一点点拉近,直到两人中间只有一根指头的缝隙,对方的气息再次落在鼻翼。
“你在干什么?”
“你来做什么?”
两人几乎同时问向对方。
“演戏。”
“休假。”
张青寒不可置信:“你?休假?”
他可是就连腿疼的出不了家门都要坐在沙发上看资料的工作狂。
赵貉的表情更复杂:“你演戏?”
“对,休假。”他回味了一下刚才她看向自己的几种眼神,奇怪问:“你刚演的是什么?”
“……心动?”张青寒语气不确定,反问:“你无缘无故休什么假?”
“我以为……刚才你的眼皮抽筋了。”赵貉嘴角抽了抽,语气看似自然又平静地解释:“家里最近天气潮湿阴凉,我……来这里避避。”
遇上这里炎热干燥的天气,他的腿明显感觉好了一些。
“我看你才是脑子抽筋了,温度适宜适合休养的地方比比皆是,你跑到这么一个燥热偏僻的小城?”
赵貉黑脸:“和人说话要保持礼貌尊重。”
张青寒眯眼,看着他嘴角慢慢衔起笑来。
向他迈了一小步,柠黄色吊带裙擦上他藏蓝色西装,里面的灰色马甲严丝合缝的系着扣子,这么热的天气,只有他会包裹的如此严实,喉结滚了滚,又藏进衣领里。
她笑的像只小狐狸,不断向他贴去。
赵貉低头看她,八风不动。
“休假啊……”张青寒勾唇,绕开他往外走,“那你就好好休吧,这热带小城也挺好玩的。”
赵貉转身看她的背影。
她就这么潇洒的走了?
他的脸有点黑,迈开修长的腿也往外去。
张青寒去了家小猛推荐的本地餐厅,点了份芒果西番莲刨冰、舀鸡脚、阴功汤、菠萝炒饭,她以前很少吃这类美食,来了一趟自然每个都要尝尝鲜。
跟着身前落下一道阴影,赵貉蹙着眉环视狭窄餐厅的环境,“换一家,这太脏了。”
“哝,那你去对面,装修看着就更好一些。”她扬扬下巴。
“你不去?”赵貉问。
“我又不嫌脏。”
赵貉:“……”
他拿出口袋巾一甩,俯身将她身旁的凳子抽出来好好的擦了几遍才坐下,袖口与裤腿并不碰这桌子任何一个他没擦过的地方。
“换掉冬阴功汤,味道一言难尽。”
“没打算让你喝啊。”
赵貉重申:“你点了四样。”
“嗯,我吃的完。”
赵貉:“……”
他脸上的无语格外生动,张青寒眨眨眼,“小叔叔想吃,可得自己花钱啊。”
他早已看到墙上的菜单,几乎是不可思议的语气:“这里的每道菜都很便宜。”
不,应该是廉价,他审视这环境,有人愿意买单而不是把老板送到卫生行政部门已经是很善良了。
他远道而来,她竟然连这么寒酸的菜都不愿意请自己吃。
赵貉太阳穴两边又突突跳。
张青寒看得直乐,面上依旧是无辜的解释:“苏城多的是排队想请小叔叔吃饭的人,可是怎么办呢,现在这里只有贫穷的我,也是没什么资格请小叔叔吃饭了。”
“所以你打算让我看着你吃四道菜,却没有一个是我的?”他的语气已经有磨牙的意思。
“小叔叔要是真的想吃,我付钱也不是不行。”
“但是?”他眯眼。
“一个菜,一顿南公菜馆,怎么样?”她笑嘻嘻问。
赵貉起身,“贪婪,这里的菜怎么配跟南公菜馆比。”
他拍了拍衣摆就出去了。
张青寒耸耸肩。
老板此时将她点的芒果西番莲刨冰、舀鸡脚冬送了上来,她飞快拿起小勺挖了芒果喂进嘴里,冰凉清甜的口感,瞬间将一天都浑浑噩噩闷在燥热天里的大脑解救了过来,压在胸口的烦躁也减去不少。
旁边又有人坐下,直直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一点不受影响,大快朵颐吃着。
饭菜都上来后,赵貉依旧抱臂,冷着脸看她吃饭。
张青寒:“小叔叔,你也太抠了。”
“我?抠?”
“南公菜馆对你来说又不算什么。”
“不,这是我的原则。”赵貉一板一眼道:“这里的每道菜都不配和南公菜馆相提并论,我不过是在维护它的水准。”
“呵,不知道以为南公菜馆是你开的。”
赵貉挑眉。
张青寒愣了下,默默咽下嘴里的刨冰,把菜单移了过去,“来,点。”
赵貉嫌弃地点了两道菜,两人安静用完餐,他的饭更像是没动过。
张青寒:“挑食的小叔叔。”
赵貉:“谢谢,我的味蕾有基本底线。”
这样的小吃,只可果腹,不可尽食。
对此,张青寒送了他一个白眼。
吃完饭,两人沿着蜿蜒的小路一直走到沙滩上,海风轻抚,海水的腥味卷着椰香送到鼻翼,天空的深蓝已经逐渐被墨黑侵蚀,繁星点点,月光倾泻在海面上,波浪起伏间银光点点。
沙滩边有年轻人点燃了篝火,放着热情似火的音乐,在跳舞欢乐。
张青寒想着MV里的戏,心不在焉地走着。
赵貉安静的视线又看向她。
她的情绪不佳,总是在发呆。
两人之间,她沉默后,赵貉连说话都没有了契机。
况且,怎么平和的同她说话对赵貉也是个挑战。
那边的吵闹、尖叫、喜悦,愈发衬得此处的两人格外安静。
赵貉怀疑,张青寒都忘了他还跟在身边。
夜晚的海风很凉,他的腿已经有些酸涩,或许他该说自己要回去了。
张青寒看过来,“你回去吧。”
赵貉:“你还不走?”
她下巴点点远处那块漆黑的椰子林,在灯光昏暗的晚上,那片广袤的椰子林黑漆漆的伫立在那里,透着寂静和瘆人。
大晚上,可没人会去那里面。
她没什么表情的说:“我再去找找感觉。”
明天又要演女主第二次遇见男主的戏,她的眼神戏还跟不上就真的拖累剧组了。
赵貉看了眼那处,抿唇:“不急,我和你去。”
“嗯。”
张青寒无可无不可,此时她的注意力都在戏里。
两人走进黑暗的椰子林,白日里斑驳的树影在此时都覆盖了黑色暗影,晃动着冰凉的风,沙沙声在此时都透出阴暗可怖,身后欢闹都变得模糊,远处海面漂浮的渔火如同暗夜中的鬼魅,跳动着神秘诡谲的光影。
赵貉腿上的不适感逐渐加重,拉住张青寒,“别往里面走了,就在这吧。”
“嗯。”
张青寒点点头,也不再多话,将自己拉回MV里,努力寻找着女人看向男人后会有的情绪。
静谧月光彻底被遮掩在了林子外,暗黑光影包裹中,只有两人模糊不清的身影。
张青寒不需要光亮,只一遍遍寻找着感觉。
赵貉安静的陪在她旁边,听她时不时发出“啧”的苦恼声。
就连气恼也压抑着,在幽静的林子里并不清晰。
“嗯……”
忽然,耳边传来一道陌生女人喑哑暧昧的低喘,给清凉安静的树林染上了缱绻的躁动和灼热。
两个成年人自然能听出这声音是在做什么,身形都是一僵。
漆黑的根本看不清脸庞的椰子树后,两人下意识看向对方,只感受到落在身上的微妙眼神。
跟着,低喘沉迷的女人“啊”了一声,“轻、轻点,阿成……”
“嘘,快让我进。”男人根本忍不了了,“我也不想这么急,赵峰一会就回来了。”
女人被按在树上,动情地抱着男人,“你还说,你那个蛮不讲理的女朋友到底想干什么,我又没做什么,今天白天一直找我麻烦。”
“那不是嫉妒你漂亮吗,卧槽。”男人舒爽的几乎要立马结束,“赵峰这个孬货,怎么配得上你。”
女人仰着头,快意地感受着起伏颠簸,“阿成,阿成……”
灼热动情席卷了林子,女人压抑又激动的叫声伴随着沙沙的树叶声,一下高过一下,节奏起伏,像一把火点燃了幽暗森林。
不远处,椰子树后默默伸出脑袋的两人一时间都有些沉默。
张青寒轻声闷笑:“还是对野鸳鸯。”
赵貉牙缝泻出低斥:“鲜廉寡耻!”
“啊,重点,重点!”
随着他的不耻落下,热汗淋漓的女人叫得更高,一点不压抑欲|望的让男人凶猛些。
赵貉:“……”
张青寒:“这男人,是不是有点短啊……”
不然怎么这女人怎么像触不到自己的点呢
“……不用你点评。”赵貉咬牙:“龌龊不堪,快闭嘴。”
“莲莲,你太棒了,你太棒了!”男人灼热的急喘也更高了,一边喊一边用力。
张青寒捧着下巴:“Daddy,你说能有多棒?”
“……”赵貉咬牙:“张、青、寒。”
“你不好奇?”
她笑着看向他身下,向他靠了靠,温热的身体一下子挤走了树荫里的清凉。
暖热的身体触碰,两人皆是一愣。本想戏弄的张青寒擦过他的滚烫,眼里闪过尴尬紧张,吐在脖颈的温热呼吸不轻不重的扫过她心口,她下意识往后退。
强硬的手抓住她的腕,转身将她带到椰子树前压下。
同样的位置,那边正热火朝天。
月影西斜,摇曳的树缝间漏出一道朦胧迷离的光影,静静的落在了两人肩头。
借着朦胧的光,两人看清了对方的神情。
赵貉沉静的看着她,那双幽暗的眸子里只有她的脸庞,清晰的下颌线有一丝紧绷。
张青寒凝望着他,喉咙莫名发干,眼尾轻扫,细长黑睫在赵貉心口划开一片涟漪。
高亢刺激的尖叫将两人包裹,剧烈的撞击在耳边回响。
疯狂、情爱、放纵,紧紧裹着两人。
赵貉攥着她纤细手腕的指头动了动,高挑的身体微动,他那个似乎永远直挺如鹤的脊背几乎要俯下时。
“啊!”
猛烈的进攻结束,男人舒爽快意的声音里夹杂着女人遗憾的喘息。
椰子树后的两人身形皆是一顿,灼热纠缠到一处的呼吸顿住,黑暗里视线紧紧交织又在一瞬间分开。
张青寒愕然:“就……结束了?”
好像才5分钟。
赵貉另一个快要触上她后背的手指攥起,平静中带着些懊恼地砸向了椰子树。
没用的男人。
“废物!”赵貉嫌恶地拉她往外走:“给我回去洗耳朵。”
第65章 进步
65.
两人不到酒店, 赵貉远远看到她往老城区拐,立马拦住了她。
“跟我走。”他说。
“干嘛?”
赵貉:“你住的地方太差了。”
关于叙述事实,他很难委婉, “搬去我那里。”
这座小城都不算发达,难为他还挑剔上住处了。
“我不去。”张青寒甩开他, 如果不是工作,她又不是傻子自然是捡好的住。
现在她住的地方是剧组安排, 她一个新人,演技本来就一般, 还搬出去住,这多影响她的行内评价。
赵貉:“我住在城东。”
而她的酒店在城西,两人距离直接跨越了整座城。
“所以呢?”张青寒不解。
赵貉不满地盯她,过会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没几步,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他身前,柴明下车给他打开车门,昏暗的路灯下, 赵貉修长手指解着西装扣子,慢条斯理上了车。
“惯会享受的老男人,装腔作势。”
她哼了声, 转身回酒店。
洗完澡出来,赵貉的电话刚好打过来。
“洗耳朵了吗?”
“你也没必要这么刻意提起。”
“……多听些优雅悦耳的音乐。”
“没什么用吧, 那男人太快了。”以至于最后那声闷哼还久久围绕在她耳边。
说到这里, 她眼里的坏笑又涌上来, 小声打趣, “Daddy,这样看, 你超级超级超级厉害呀。要不然……你喘几声给我听听吧,这才是洗耳朵嘛。”
活好,应该是对男人的顶级赞美了,她闷笑着等待。
“别拿我跟废物比!”赵貉懊恼又燥热。
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推开门往房间送文件的柴明一哆嗦,硬着头皮去看老板,也只有那位张小姐能让老板情绪这么起伏激烈了,然后他看赵貉的眼神变得有些怪异。
长桌后面,脸色不善的老板显然气得不轻,浑身散着尖锐气息,只不过黑色碎发边的耳廓却透出一丝粉红。
柴明疑心自己看错,睁大眼还要再看。
赵貉眯着眼,危险地问:“你要不要走近看?”
“咳,老,老板。”柴明立马恢复正经,把厚厚一摞文件递过去。
赵貉拿起旁边的眼镜,低头看起那些别人通宵也未必能看一半的文件,柴明站在一旁,踯躅着。
“说。”
“老板,你应该让张小姐知道,你是推迟了几个非常重要的会议来看她的,项目总金额近十亿。”
“说这些有何意义?”赵貉头也不抬。
柴明梗了下,“张小姐感动了,可能就会……”
“嗯?”赵貉看过来。
“多喜欢老板一些。”
“荒唐,我还非要靠着钱来征服她不可了。”
柴明沉默,满脸真诚地看着老板。
难不成刻薄吝啬的老板还有其它未知的魅力是这么多年了他都还没发现的吗?
赵貉脸一沉,“出去。”
关上门,柴明啧啧啧摇头走远。
张小姐嫌弃的一点没错,老板是真的抠。
追女人都不想花钱。
房间里,赵貉捏了捏鼻梁,靠回椅背,大脑里又闪过张青寒刚才的话,冷厉的脸逐渐松动。
他有比钱更好的优势。
*
翌日,张青寒出发去片场,郑渔在旁边说着鼓励的话,让她放轻松,不要紧张。
原本不紧张的她紧张起来了。
还没下台阶,就看到了早已停在门口的黑色轿车,车窗缓缓降下,昨日一身西装的赵貉也显然受不了高温,换上了休闲的浅蓝色短袖和黑色长裤。
看到她后招手,“上车。”
“我车在那。”她指着另一边的面包车,脚步不停就往那走了。
赵貉一顿,下车诧异问:“你不坐?”
闷热拥挤的面包车哪有他的车舒服,这个麻烦的女人。
“不坐。”她摆摆手,头也不回。
赵貉:“……”
5分钟后,郑渔看着坐在寒姐旁边的男人,视线忍不住再次逡巡男人的脸,冷淡沉默,那张脸不怒自威,散发着一股难以接近的距离感。
赵貉脸更沉,冷眸看过去。
郑渔一缩脑袋,飞快扭回头,老实在副驾坐好。
“恐吓我的助理你就下车。”张青寒研读着剧本,头也不抬。
赵貉环视这个老旧、逼仄、破烂的面包车,“剧组很穷?”
“是用心,钱要花在刀刃上。”
“嗯,是穷。”赵貉平静道:“我已经好久没这么穷过了。”
“呵呵。”
“……休假十多天,十个亿都得排队等我挣。”他说完这句话,眼神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看向张青寒。
她终于抬头,舍得把眼睛从那无聊的剧本望向他,然后,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赵貉的微笑滞了下。
张青寒:“最烦炫富的人,括弧,我除外。”
“……炫富?我炫富了?”回去他就要把文件砸在柴明的脑袋上,然后他疑惑并真诚地问:“十个亿就算炫富了?”
张青寒嘴抽了抽,“赵貉。”
他不满意她这么无礼的直接喊他名字,但张青寒说想要跟她去片场就要扮演他助理,尽管他觉得大家的视力都很好,单以他的穿着,就能发现这个设定有多离谱,但对上她“不听我的就下车”的目光,他默许了。
所以他拧着眉,听她继续说:“再废话,就下车。”
赵貉眉毛挤到一块,想要教育她,她抱起手臂看他,一副随时喊司机停车的模样。
赵貉不说话,偏头看向了另一边。
车窗里,他无言听话的样子像极了刚谈恋爱的蠢笨别扭的年轻小伙子。
他应该下车,傲气的,迅速的,他这样想,
车一路风平浪静开到了片场,张青寒看到镜头和导演,紧张立马呈指数上涨。
赵貉看她招呼也不打的直接去工作,脸又黑了一些。
今日的戏是张青寒在一个摊子前看饰品,偶然回头,她瞧见了那个男人,她静静的看了很久,在男人视线看过来时,又低头看回了首饰。
戏份同昨日一样,最考验的也就是她的眼神。
男人的扮演者自然是本MV的歌手,张青寒在飞机上恶补了几首他的歌,依旧无法想象眼前这张干净俊美的脸,能唱出那样低沉有故事感的音乐。
和他柔软细腻的歌声一样,房睿卓是个年轻俊美但脾气极好的男人,昨日两人搭戏,他不曾露出厌烦情绪,反而还在结束后安慰了她,“我知道这个眼神不好演,辛苦你了。”
张青寒客气的同他寒暄。
心里腹诽着对方太自谦了,他的眼神戏也很重要,但他一条就过了,张青寒感受着他的眼神,又发现自己演不出那种感觉。
这日,房睿卓又主动过来打招呼,两人简单聊着铺垫情绪,太陌生更妨碍拍戏。
赵貉站在不远处,瞧着那两人说话。
“今天总觉得你状态好些了。”房睿卓说。
“不会吧。”张青寒摸摸自己的脸,调侃道:“难道不是看到帅哥更紧张了?”
赵貉审视男人,觉得那张脸和吴翔林那小子差不多,太少年气,不稳重,他不认可的摇摇头。
“你的眼神可不是这么说哦。”房睿卓也笑。
“谁能不怕镜头呢。”她无奈。
赵貉又摇头,真要喜欢,多少长枪大炮也藏不住。
“没事,张小姐只是太少接触,我想你适应了,效果一定会惊艳大家的。”
“借你吉言啦。”
赵貉三摇头,虚伪社交,还不如快点去拍戏。
“来,演员准备入场。”场记在那边喊了。
赵貉点点头,表示认可,借着张青寒给的工作证,他倒是出入自由。
黑色轿车上,柴明早已经把电脑会议准备好,有几个会议,是老板这几日必须开的。
赵貉进去,车里清凉空气扑面而来,一下扫清了片场的闷热。
他又换上西装,浑身气息顿变,冷峻严厉,会议那边的人看到他,立即敛了放松,严阵以待。
赶在中午饭前,赵貉结束了会议。又换上短袖下车,才进片场,一个体型高大肥胖的男人喊住她,“张青寒的助理?”
赵貉本想直接走过的脚步停下:“有事?”
“跟她的助理不在,你帮她拿下盒饭。”
“她不要。”赵貉直接拒绝,老远就看到了那里成堆的白色塑料饭盒,这么闷热的天气,那些难以下咽的饭还是留着吧。
他走了两步,又调转方向,拿了两盒饭走。
结束拍戏,张青寒沉着脸走过来,他说:“我们出去用餐。”
他把遮阳伞递给她。
张青寒看也不看他,拿起旁边一盒饭,径直进了她休息的帐篷。
因为在室外拍,贫穷的剧组连休息的地方都租不起,就连帐篷也很简陋。
赵貉嫌弃地走进去,张青寒沉着脸坐在凳子上发呆,饭就扔在一旁。
“又演砸了?”他问。
张青寒低着头没搭理他。
赵貉抿唇,“若是为这点小事便低沉放弃,那你很难做成什么大事。”
哪怕是张青寒,他的教育理念也和对吴翔林别无二致。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
十二年前,苟延残喘的赵明渊借着女孩和这句话,把身子埋进了泥沟里,又一点点从泥沟中站起来。
换酒店,开车送她,带出去吃饭只是出于他的私心,此外她的处境,他不会插手帮她改变。
帐篷里静了片刻,张青寒抬头看他,“谁跟你说我要放弃。”
她说着,黑沉眼神里慢慢荡漾出笑来,“导演说我比昨天进步了一点点,我奔着挣钱来的,怎么可能放弃。”
赵貉一愣,“那你耷拉个脸。”
张青寒笑容一僵,“因为我都不知道怎么就进步了,可能吗?导演不会是在哄我开心吧。”
又或者昨天她对着赵貉的练习是有用的?
说着,她又眼神微妙,奇异地看着他。
“……什么意思?”
“我现在的眼神里,有心动吗?”
赵貉:“有心慌。”
“?”
“别用这个眼神看我,像脑袋被驴踢了,闹得我心慌。”
第66章 跳潭
66.
赵貉被赶出了帐篷, 手里还拿着一盒饭。
上车后,他把饭递给柴明。
“老板?”正满眼期待的挑选着这座城最好饭店的他愣住。
“吃了。”赵貉说。
“好……”柴明接过这个他毫无食欲的饭,顺从的问:“那老板中午吃什么?”
赵貉看过来, “你看我像有胃口吃饭?”
他沉着个脸,情绪冷淡。
和张青寒聊天总是能让她更厌烦自己, 赵貉觉得他该学会沉默。又或者,该闭嘴的时候一定不要忠于自己的想法, 降低表达欲。
他这么聪明的想着,又产生别扭的委屈, 他为数不多的表达欲也只在她这里出现。
另一边,张青寒耳根子清净了,人也畅快了些。
卸完妆换掉衣服,对着立扇吃饭。
闷热的帐篷里,吃个饭像洗了个澡, 浑身都冒着热汗,没有条件洗澡,一会还有场戏要拍, 她只能坐在扇子面前猛吹。
下午的戏份是男女主第三次见面,也是两人终于有了交集。
海边小镇的一场雨来的快又猛,闲逛的女人顷刻间被淋湿, 在她无处可躲的时候一个男人跑过来,将身上的T恤脱掉丢到了她头上, 指了指她头顶。
女人懵懵地看着他, 下意识将衣服遮到头顶。
男人灿烂的笑起来, 明媚张扬, 充满朝气与活力,转身就冲进雨里跑远了。
柔软蓬松的亚麻色卷发已经湿漉漉的贴上头皮, 男人眼睛的轮廓很深,眸子有一些些发蓝,鼻梁高挺,整张脸阳光帅气。
一辆洒水车下,浑身淋透的张青寒呆呆地盯着男人的白色T恤,看着房睿卓雨中跑远的身影,雨水顺着她的刘海打湿了她整张脸庞,黑色的长睫上沾水珠,她的眼睛依旧望着远处。
朦胧情愫难以言说,动摇又隐忍,暧昧与震荡,想喊住呢喃又在微启的唇缝尖止住,只有雨水不断擦过她的嘴唇。
“Cut!”导演喊停。
张青寒站在原地,头顶洒水车的管子立即停了水,她穿着柔软的黄色长裙站在原地,浑身湿透,头顶的白T还在不断往她脸上滴水。
郑渔立马上前给她裹上了毯子。
“导演……”她顾不得湿透,上前去看成果,几秒钟的镜头,她看着镜头里的自己先蹙了眉。
房睿卓也走过来,三人聊着这一场戏。
她的眼神很美,但还有缺乏。
至于这种缺乏是什么,两人都无奈地看着她,只有她自己才能慢慢领悟。
帐篷里,张青寒脱掉衣服,干软的毛巾擦拭着身体,心不在焉的想着刚才的表演,眼神,眼神,眼神……
“张青寒。”赵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打断她的思绪。
张青寒接着擦拭,没有搭理他。
帘子掀开,他从外面走进来,一道光|裸的白皙进入视野,红樱桃还带着水珠,又很快被柔软的毛巾擦掉。
他的脚步陡然停在那里,不进不退,几秒后,一甩帘子又出去了。
赵貉帐篷外微恼:“你怎么不说话?”
张青寒挑挑眉,又不是没见过。
“什么事?”她懒洋洋地问。
赵貉:“吃饭。”
今天的戏份结束,总算可以好好吃饭了。
里面又没有声音。
赵貉沉默的站在门口,目光谨慎端详着不远处的洒水车管子,看着那水珠不断下坠,打湿了泥土变成小球。
他注意力好像都集中在了那里,垂着的手指攥紧了裤缝,又很快松开。
过会,换上自己衣服的张青寒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艳丽的大红裙,细长的脚踝露在外面,脚上蹬着平地的亚麻绣花渔夫拖鞋,慵懒自得,瞬间从MV里那个自卑、柔软、干净的女孩变成了张扬美丽,妩媚性感的女人。
一根吊带系在修长的脖颈上,纤长带子飘在裸露的脊背上,漂亮的蝴蝶骨展翅欲出。
恣意,美丽。
她向来是不怯于展现自己的美的。
赵貉的视线一触即离,“想吃什么?”
“你掏钱自然是越贵越好。”
赵貉渐习惯无视她此类说话方式。
两人去了一家评价很高的菜馆,主打本地特色菜,味道尚可,最重要的是环境不错,非常的干净。
赵貉少见的多吃了一些,出来后,两人沿着小城的街道散步消食。
这座小城人少,傍晚时分路边坐着许多摇蒲扇的老大爷,穿着白色背心,笑呵呵的聊天或下棋。空气中还卷着午后还未消散的灼热气流,远处的云朵浸染了橙红。
这是座植被非常茂密的城市,成片壮丽的热带雨林,纷繁复杂的神奇植物,他们走着走着便进入了绿色的海洋,脸上扑来湿润的水汽,沁凉的温度也扫清了城市里的燥热。
望天树高而茂密,树干一直向上延伸,遮天蔽日。
绿叶长风,莺飞鱼跃。
两个没有方向的人,沿着土路、小桥,走的越发偏僻,天色也渐渐暗下来。
赵貉温和地问她:“你在想什么?”
“不知道。”
“嗯?”他看向她。
她便也看他,脚步停下来,“你的休假有效果吗?”
她是指他前段时间腿一直不太舒服。
“你知道。”他脸上浮现得体的笑,“如果你能听话些就更好了。”
张青寒:“如果你的财产写的是我的名字就好了。”
赵貉的表情变得不太好了,“我的意思是,想你能听进去我说的话。”
不要总是误解他的意思。
“我的意思也很简单,就是你财产写我的名字。”
赵貉无奈地说:“你又想惹怒我,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整个片场的人都知道我没有理由心情好,你还要问。”张青寒又往前走,擦过摇曳的树杈,那树叶打到赵貉脸上。
他按住那树杈,自己低下头走过,又跟上她。
“我能做些什么?”他认真看着她的侧脸,慎重地问。
“闭嘴,保持安静。”她说。
赵貉脸色又差了一些。
他能感觉出来,张青寒在用他以前说话时的刻薄态度对待他。
竟是这么的惹人生厌。
“张青寒?”他轻声喊她。
森林里太静了,他不得不说些什么打断两人之间流动的沉闷氛围,又或者他也想同她深入的聊一聊,尽管按照以前两人的相处方式,可能三句话不到就又要剑拔弩张起来了。
他打定主意这次要忍住。
“嗯。”她敷衍地应。
“你为什么想要演好这场戏?”他问。
张青寒立马扭头看向他,美艳的眸子很是不善,“怎么,你觉得我拿钱就够了是吧,没必要想着好好演戏,反正我爱钱,也只是为了钱。”
“我已经很久不会这么去想你了。”
“哦,为什么?”张青寒好奇心生起来,“我在你这,不就是个爱财如命的肤浅女人吗?”
“爱财如命在我这里是个美德。”赵貉说。
如果不是发现钱的魅力,曾经的他并没有很多生存的欲望。
“肤浅呢?你因为这个骂了我很多次。”
赵貉抿唇:“我向你道歉,肤浅的不只有你一个人。”
如果他不是那么傲慢,或许他能早一些发现她与幼时的她的共同点。
比如认真、真诚。
即便接这个MV的出发点是为了钱,她也会用心对待。
张青寒瞪着他。
赵貉诚恳地回望。
张青寒很不习惯他这样的眼神,更不习惯他的说话方式。
“没必要,你怎么看我不重要,我都随意。”她又继续往前走,离开他漆黑认真的目光。
前面的小路越来越暗,天幕已经渐渐染上了黑意。
“非常有必要。”赵貉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腕,“张青寒,我说过我喜……”
张青寒忽然甩开他的手臂,大步往前飞奔跑去,然后纵身一跃,像一只翩跹的蝴蝶,从前面没路的尽头跳了下去,空中留着的美丽残影消失在他眼前。
砰的一声。
赵貉大脑一片空白,定在原地。
安静的森林里响起几声乌鸦的叫声,飘着不安、惊恐,将黑暗的小路尽头变成一个恐怖幽深的漩涡。
他的血液瞬间变得冰冷倒流,脸色发白。
他骤然加快脚步,快速向尽头跑去,每一口呼吸都在灌着夜晚尖锐的寒风,在他的肺部搅烂了血与肉。
他跪倒地面往下望。
绿潭里,张青寒抹了把脸上的水,张扬肆意的笑着看他。
“我也道歉,你应不应?”
寂静的森林里她放松、嘹亮、快意的笑声响彻云霄。
他被这么拙劣的把戏戏弄了。
赵貉的心跳还在砰砰乱跳,目光借着朦胧迷离的月光,将她明媚的眼睛,张艳的笑,得意的脸庞一点点看进心里,那惴惴撞击胸口的心脏才沉沉落回原处。
张青寒高声的笑依旧没停,似乎借着这杳无人烟的荒凉地,要把近日来积郁的烦躁尽数发泄个干净。
跟着她的笑慢慢浅下来,睁大眼睛看着一米多高的路尽头站着的赵貉。
“你干什么?”
她的声音有一点慌张。
她看着慢条斯理抽掉藏蓝色领带,解开西装外套扣子,摘下百达翡丽手表,目光牢牢盯着她的赵貉,问的语气有些飘。
下午一个多小时的会议,他刚换的高定西装现在都放在了草堆上,只留一个衬衫和西装裤。
冷风吹过,他的腿早已在进入潮湿森林时开始不适,此时发出警告的刺痛。
而他满脸平静。
“赵貉你别跳。”
张青寒急忙道,又忍不住抱住她光|裸湿润的手臂,上面细密起了鸡皮疙瘩,寒毛立起,夜晚林里的潭水冰得厉害。
“这水非常……”
在她的“凉”字喊出来的同时,他面无表情的跳了下来,哗的水声溅起,他浑身湿透,剪裁精致的衬衫变得湿剌剌,包裹着他的上半身。
他冷肃的眉眼没有一丝表情,一步步淌着冰冷的潭水,走到她的跟前。
张青寒的心抖了几下。
湿润白皙的脸怔怔地看着他。
赵貉眉眼低垂,高挑的身影俯下,阴影覆盖她怔忪的脸。
他湿润冰凉的手指离开潭面,抬起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掌盖上她纤细的胳膊,紧紧握入了掌心。
冰冷相沁。
“……赵貉。”
她根本无法与他炽热的视线对视,又无法移开。
一片寂静里,她听到了心脏的剧烈跳动。
整个森林都在喧嚣。
“张青寒……”
她失语。
“让我吻你。”
他的声音温和低柔。
在昨夜的椰子树下,在教堂的暴风雨里,在很久之前的地毯上,错误的先开始了肉|体的熟悉前。
张青寒细长的黑睫颤得如蝴蝶抖动的翅膀。
一场飓风已经卷起。
他湿润冰凉的薄唇含住了她的唇,吻了上来。
轻柔,虔诚。
第67章 恐怖
67.
靛蓝色天幕被月夜挤走, 幽静的山谷里,浅浅风声,草叶窸窣。
云柔碎了月亮, 在潭面散落一地。
摇曳的水中,湿润的红裙与白衬衫纠缠。
冰冷的手臂被男人灼热的掌心覆盖, 更滚烫的舌在口腔四处里点火。
寒潭里,张青浑身冷的颤抖, 唯有唇上触感真实火热。
他反复吮咬,舔舐, 逡巡着每一处被遗忘的角落,好似在空旷的山洞里点燃了熊熊大火,她的脸奇异的热得厉害。
冷热交织,她的大脑浑浑噩噩,顿感让周遭都变得模糊, 只有赵貉的吻如此的清晰、滚烫。
她推开,水润的眼望着他。
赵貉呼吸微乱,细腻暧昧的气息扫在她的鼻翼。
张青寒转身, 不发一言往潭外走。
赵貉看着她沉默冷然的背影,心里叹了口气,穿过水也上岸。
冻得发麻的腿离开冰冷的潭水, 空中冷风吹过,反而更加寒冷。细密的刺疼感开始上涌, 像有无数个小针落向了他, 随着时间的推移, 这些针彻底刺穿他的皮肉, 渗入他的骨头里,在一个个漫长的黑夜里, 折磨他的睡眠。
他走路自然,看不出一丝不适。
拿起衣服,跟上张青寒,把外套披到她身上,赵貉说:“不喜欢下次可以早点推开。”
张青寒清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避开他的外套。
“穿上,你衣服太薄了。”
这里昼夜温差大,夜晚的森林更是冷风厉厉,更别说她的吊带裙都湿透了。
“你想让我喜欢上你?”张青寒直白地问,披着他的外套看过来,那双动人的眸子射向他时,像一把让人无处可躲的利箭。
赵貉:“这还是一个问题?”
张青寒盯了他几秒,收回视线不语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过话,身后漆黑树影摇曳,冰冷的潭水消失在溶溶月色里。
从偏僻无人的小路走出来,柴明的车早已等在路口,看到浑身湿淋淋的两人,着急地走上前,“老板……”
“车外等一下。”
“好。”
张青寒拉开车门上去。
宽大的后排摆着两套衣服,一套Charlotte Knowles的玫瑰碎花上衣和Re Done的亚麻色休闲裤,地上放着一双白色的流星板鞋。
另外一套,是与之风格很搭的Burberry薄荷绿休闲衬衫和Gucci浅白色牛仔裤。
关上车门,封闭的轿车变得狭窄、拥挤。
静谧氛围里,衣服摩挲过头发的声音在耳边放大,像柔软的棉花擦过耳朵。
张青寒面无表情的抽开吊带,湿漉漉的裙摆掉在车垫上。
摘掉乳贴,那套衣服下面就连贴身内衣裤都准备好了。
赵貉把毛巾递给她,“先把身体擦干。”
张青寒去拿,手碰到他手指,接着抽走毛巾,拽住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前。
湿热的掌心擦过冰凉的皮肤,咚咚的心跳声似乎都在撞击他的掌纹,刻下擦不去的纹路。
“接吻会比这样更有意思吗?”她问。
头顶昏黄的车灯在两人之间落下迷离的暗影。
“会。”
“那这样呢?”她挑眉,更过分探索。
赵貉眉眼依旧不变,只静静地看着她,问:“你排斥喜欢我?”
张青寒瞪了他一会,嫌恶地甩开他的手,抽出衣物穿起来。
赵貉按住她的动作,俯身靠过来,张青寒偏头躲开他,他抬手,按住她的脖颈,锁到自己的脸前。
张青寒的视线从他漆黑的眼睛下移到他的唇。
车里的热气开得太高,格外的燥热,她刚才还冷得立寒毛的胳膊此时一片热意覆盖。
赵貉牢牢望着她的目光远比他的唇滚烫。
“让我吻你吗?”他问。
张青寒盯着他,不语。
“张青寒,让我吻你吗?”
她依旧不说话。
“张青寒……”他轻喃她的名字。
“让我喜欢你。”
张青寒的睫毛抖了下。
赵貉松开她,拿过毛巾把她脖颈后的水渍擦干净,退后坐回原位,解开湿漉的衬衫。
安静的后排,只哟静悄悄的换衣声。
柴明上车,看了眼后视镜。
赵貉:“先去城西。”
柴明顿了下,没说什么,发动了车离开。
张青寒一路看着车窗外,随着进入老城区,小城的热闹渐渐映入眼帘,小吃摊一排排,拥挤的人群享受着夜晚的快乐。
“我在这下车。”她说完,没有看赵貉,柴明停下后,她推开车门就走了。
柴明立马看向赵貉,表情不太好,“老板,你没事吧!”
赵貉的眉毛拧起,紧咬的牙齿暴露出他正遭受着难以忍受的痛感。
“去医院。”
停在水果冰沙碗摊前的张青寒回头,那辆黑色轿车已绝尘而去。
“姑娘,新鲜水果,很甜了,来点吧。”老板向她递盆。
“不好意思,我不要了。”
张青寒穿过人生鼎沸的小吃街,静默不语的回了房间。
门口,郑渔正等在那里。
“寒姐,你可算回来了!”
“嗯?”她愣了下,“找我有什么事?”
“卓哥刚才过来,说给你找了几部谈恋爱的电影,让你观察观察,找找灵感。”郑渔知道她对演戏有多上心,赶紧应下来,想让她今晚就看看。
张青寒接过A4纸,诧异:“这是几部?”
这么大一张纸,宋体小四单倍行距的列了整整两面!
她的嘴抽了抽,“难怪……”
“嗯?”
难怪房睿卓看着不像个感情丰富的,结果情歌写的那么好,说不定一多半都灵感都来自于这里面。
她还真是要感谢他倾囊相助了。
“好,我知道了,我一会就看。”
郑渔松了口气,比了个加油打气的手势,“寒姐,我相信你可以的……”
张青寒:“……”
实不相瞒,她现在对喜欢这两个字有生理性过敏,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回到房间,她洗完澡后躺到床上,认命的拿出那张纸,满脸生无可恋的打开投影,检索并播放。
因为第二天的拍摄是在晚上,所以张青寒看了一个通宵,窗外天亮的时候,她黑眼圈浓密的像个大熊猫,倒头就睡下了。
梦里都是男主人公深情地说:“当我决定和你度过下半辈子时,我希望我的下半生赶快开始。”
她站在男主人公身旁恶寒的抖了抖,质问女主:“你相信他的鬼话吗?!下半生!你知道男人的话三天都可能变质吗?”
下一幕,又是女人坐在男人对面,说:“我喜欢我望向别处时,他望向我的目光。”
围观的张青寒:“Fuck!你到底是在说什么目光。”
诸如此类,她睡得浑浑噩噩,醒来像是打了一场仗,中午在房间里吃着外卖又看了一部电影,下午研读剧本,晚上去片场前,她的身体沉重。
五千多毫升的血液里流淌着十部爱情电影。
她看这些电影时,注意力总盯着荧幕里那些男人女人的目光,或深情的、悲伤的、欲言又止的,她对着镜子模仿,总有东施效颦的别扭。
所以当她走到片场,房睿卓拍着她肩膀嘚瑟的说“我推荐的电影有用吧”时,她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尊重。
单身男歌手——人类最伟大的幻想家。
*
热闹、躁动的小城酒吧里,女人拉开门,清浅的酒香飘来,驻场歌手嗓音悠扬沙哑,唱着低沉的民谣。
三三两两的人群坐在一处,她穿过圆桌,走到吧台,不太熟悉的望向酒单,点了其中一个看起来很烈的酒。
她想尝尝,放纵肆意的人生。
结果接过酒,她戏谑的发现,这是杯果酒,大概还没菠萝啤的密度高。
她失笑,放下酒杯,木然地望向窗外。
视线漫不经心,脑海里想的是她偶遇过的那个男人。
她不知道她在想他什么,只是男人的身影总是猝不及防闯进来,女人挽了下脸边的头发,想借着这个动作打断对男人的思念,跟着她看到脑海里的男人推门进来。
他扫过这间慢节奏的酒吧,将视线定在了角落这个圆桌。
她的对面还有个空位,意识到这点,她腿上的手攥起了裙摆。
果然,男人点完酒,径直朝她这里走来。
女人清晰的听到自己心脏的鼓点,她希冀歌手的音乐盖住了一切。
男人坐到了她对面,朝她笑了下,干净、阳光。
女人呐呐,迟疑地点点头。
两人都没有开口,酒吧的音乐轻柔缓慢的飘着,角落里的男女偶尔看看对方,笑笑,又移开视线,直到歌曲结束,他们也散场离开。
然而,张青寒与房睿卓隔着小圆桌,她望向他的眼神特写镜头,cut了快一晚上。
房睿卓都忍不住感慨:“电影没有用的话,人呢?从小这么大,你不会真的就没喜欢过一个人吧。”
张青寒蹙眉,下意识想到了记忆里那个哥哥。
她对赵貉开过玩笑,那个哥哥算是她的理想型。
她这样想着,演完,看了镜头的房睿卓与导演沉默。
导演:“喜欢,是喜欢,不是怀念!”
张青寒:“……”
喜欢……
再次站到镜头下,望着对面的房睿卓,不知为何,她脑海里陡然跳出昨夜朦胧月色下,赵貉捧起她的脸吻下来的场景。
他的唇就停在那里。
寒冷的潭水打湿了他脸庞,细碎的额前黑发湿漉漉,滴了水珠落在他脸上。
他那句话后是她的本该拒绝。
她立在那里没动。
她只是望着他。
“Cut!Cut!Cut!”
导演激动的声音喊起,突然把张青寒从浸透了她的冰冷里拉出来。
导演雀跃地说:“张青寒,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你刚才的眼神就很好!”
张青寒愕然。
她奇怪地看导演,又不确定地问房睿卓:“我刚才的眼神……就有感情了?”
“对。”房睿卓意外,但也笑的满意,“你缺的那种感情,有了。”
张青寒:“?”
缺的是什么感情她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就有了!
“喜欢。”房睿卓端起面前的酒杯,如释重负的喝了一口,“你刚才看向我的眼神里,有喜欢。”
“而且是彷徨不自知的喜欢。”
“和我的女主很像。”他举起酒杯,“敬彷徨。”
张青寒:“……我确定你在讲一个恐怖故事。”
房睿卓莞尔:“是有些恐怖哦。”
知道自己喜欢一个人后,并不总是伴随着激动、愉悦、开心,更多的是纠结、挣扎,随后变得小心、卑微,亦得亦失,这些情绪哪个都糟糕透了。
“恐怖电影里总有尖叫、逃跑、死亡等元素。”
“嗯?”
张青寒:“喜欢他,我该先尖叫,逃跑,还是死了算了。”
房睿卓挑眉:“不如先问问那个人?”
“你会和死神讨论什么死法更体面吗?”
房睿卓:“……”
“算了,我先问问他吧。”张青寒拿出手机说道。
第68章 交往
68.
房睿卓挑眉, 倒是没想到张青寒这么坦然。
跟着,他看见女人又放下了手机,轻笑一声, 打了个响指道:“看,纠结, 挣扎,恐怖恋爱开始了。”
张青寒:“……你别咒我, 恋不恋的还不一定。”
这么说着,手机塞回口袋的举动像在打脸。
房睿卓看着她笑的高深莫测。
张青寒选择闭嘴, 避谶。
结束拍摄后,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张青寒卸了妆往外走,熟悉的路口却没看到等她的黑色轿车。
郑渔在另一头朝她摆手,“寒姐, 我们走吧。”
“……好。”
回到酒店,后知后觉的想起赵貉已经消失一天了,想要打电话问一问, 发现时间不早便作罢了。
第二天醒来,她拨了电话过去。
那边响了好一会,赵貉低沉的声音才传过来。
“青寒。”他说。
声音似乎有些哑, 声调依旧柔软,她之前怎么没发现, 他同她说话时, 已经很久没有以前称呼“张小姐”时的刻板和威严了。
张青寒:“你的腿怎么样了?”
毕竟那日的寒潭是因为他跳的, 而他的腿根本经不起那样的折腾。
“还好。”他言简意赅道。
他这么说话, 张青寒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今天不用来接我, 你休你的假吧。”
“好。”赵貉应了,“……最近几天我就不过去了,有什么需要可以联系柴明。”
“我能有什么事。”张青寒的情绪像一只飘在空中的白气球,她看着那个气球漏了气在慢慢下沉。
“没什么说的了,我先挂了。”
说完,她就结束了通话,眼睛瞪着还没黑掉的手机,有些发呆。
另一边,赵貉已经飞回了苏南。
蔡氰的脸色非常难看,几次进出赵貉的房间,看他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赵貉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只不过一日的疼痛折磨,他便有些消瘦了。
好多年没疼的这么厉害过了,狠起来,两针止疼药打下去都显得无济于事。
“止疼针不能再打了,不管多疼,之后你都自己忍吧。”蔡菁恼怒地说。
赵貉:“好。”
蔡菁忍了又忍,想到昨天看到躺着拉回来的赵貉,话又憋不住跳出来:“你要是想做废人,不用这么舍近求远!”
他这两条腿,本来就脆的跟玻璃似的,平日里都得好好呵护捧着,就怕一个冷风暴雨的给吹碎了,他倒好,自己往寒潭里跳。
赵貉双腿此时疼的都坐不起来,自然也没有理由反驳,只是那双漆黑的眸里,倒是没有一点反思的意图。
蔡菁自然懂他,独断专行,做出的事就没有后悔的,他的话也只当耳旁风了。
他一甩袖子,气得走人了。
只让林业敬来交代,“要是还想走,就乖乖躺着,实在不行就坐轮椅。”
他这么复述完自己老师的话,小心觑着床上的男人。
赵貉轻笑,好似一点不为师父的张狂恼怒,他是第一次见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如此憔悴的躺在床上,心生怜悯,再怎么苏南首富,终究也是个病痛缠身的男人。
谁料他还胡思乱想着,苍白如纸,疲惫和无力感浓烈的男人却是问了:“最快几天能下床?”
林业敬心里吸了口冷气,垂着脑袋半天硬是不敢回答。
赵貉不来了,张青寒觉得她乐得轻松自在,总算能好好的拍戏和游玩。
房睿卓看到她,却是打趣:“怎么情绪这么低沉呢?不应该啊,这么快就到情绪的第三阶段了?”
张青寒眯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心情不好?”
房睿卓无辜地说:“好不好你自己知道。”
张青寒:“……”
十足的恐怖故事。
她生出一种越是用力反抗结果越证明自己确实这样的无力感。
为了转移思绪,她几乎将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拍摄里,原本想空闲时间游玩,到了最后也哪都没去。
不知不觉,今晚就是最后一场戏的拍摄了。
*
明日将会离开这个小城的女人再次走进了酒吧,这之间她又和男人偶遇了几次,她几乎以为这是上帝的指示,只是到了最后,两人最近的距离,还是那次酒吧角落的圆桌上。
她的裙摆曾不经意擦过男人光裸的小腿,她几乎是贪婪的将自己的裙摆又不经意擦过他,好像生命的轨道自此相交,此后不管驶向怎样的远方,她会反复想起那个轻柔落下交点的夜晚。
她还是点了那杯淡而无味的果酒。
驻唱歌手依旧在唱着低沉的歌曲,三三两两的人低声交谈,一切都像极了那个夜晚,只不过从始至终,那个男人都没有再出现过。
女人起身离开,目光不经意扫过墙上,那上面密密麻麻的便利贴写着游客们对这个小城最深刻心动的印象。
一张木棕色便利贴覆盖在最上面,风吹过,它隐隐摆动。
“那个粉嫩的舌尖轻舔过Tempt 9的女人。”
字迹清秀漂亮。
桌上,她的Tempt 9只下去了浅浅的一点。
女人定在那里,灵魂在颤抖。
她就是知道,这是那个男人写的。
给隔壁桌子结账的老板路过,瞥见征在那里的女人,感慨道:“写这个的男人挺帅的,就是没想到是个结巴。”
男人朝他要纸,喋喋的话都消减了他的帅气。
女人看着,转身离开。
身后墙上,那张便利贴不见踪影。
隔壁桌离开的人推搡着挤在门口,嬉笑闹着。
女人说:“麻、麻烦、让、让下。”
穿过他们,推门离开。
米黄色的群摆消失在漆黑夜色里。
“Cut!”
导演吆喝了一声,张青寒长松了口气,看着向她祝贺的工作人员,还有些回不来神。
她的戏终于结束了,情绪还陷在MV里。
她没想到这个戏杀伤力会那么大,当初接它的缘由之一就是她只有一句台词,女人是个结巴,根本不需要她怎么演,但万万没想到,这场戏让她感受了与以前工作完全不同的张力。
她也远比她想象的认真,以至于她看着房睿卓走过来,还有些萎靡。
她问:“你怎么写出这首歌的?”
飞机上她听到《口吃》这首歌时,撇了撇嘴,觉得这是首没有水准的口水歌,然而现在,她却为歌里的人神伤。
两个相互暗恋的人,因为口吃错过了这世界上另外一个会欣赏自己灵魂的人。
她的舌尖像是含着一个酸柠檬,灌了水,压不下那点涩然。
房睿卓看她:“很真实,不是吗?”
喜欢并不总是勇敢,喜欢是怯懦。
“你之前演不出来眼神的时候,总暴躁的问我,都成年人了,就不能张嘴说清楚吗?”他笑着瞧她:“现在呢,能张嘴说吗?”
张青寒不语。
他摇头:“表达流畅的人尚且不知道如何诉说内心,更何况他们这样的人呢。”
他简单的话,却在张青寒的胸口重重抓了一把。
她抓着手机,大步往外面走了。
那晚没拨出去的电话又停在眼前,她走到路口,就要按下,却看见很久没有出现的黑色轿车停在了老地方。
她愣了下,电话已经拨通。
黑色车门拉开,隔着一条马路,长腿宽肩,高挑如松的赵貉握着手机走过来。
“嗯?”
他温润的声音流淌在电话里。
张青寒抿了抿唇,“赵貉,我有话跟你说。”
“好。”
昏暗里,他走到她的跟前,那张高冷俊美的面孔在手机灯光的映衬下愈发分明,一双漆黑深邃的鹰眸静静注视着她。
她披着夜风的身体发热。
“要不要去星光街?”他问。
张青寒:“……好。”
这是那夜两人分开的小吃街。
坐上车后,他问:“那天的水果好吃吗?”
她连老板递过来的盆子都没接,所以如实道:“不知道。”
赵貉看过来,轻笑。
张青寒回视他。
两人都没说什么,那夜分开的场景又在脑海闪过。
赵貉道:“那我们现在去尝一下。”
张青寒点头。
夜晚十点多的星光街正是热闹的时候,人潮拥挤,烟雾缭绕,各种美食聚在一起飘在空中。
两人安静地挑选完水果,穿行在人群中,谁也不说话,各自拿着签子扎着水果吃,和这片喧嚣吵闹的环境恍若两个世界。
他们谁也不觉格格不入,默契的享受着此时的安静,吃着清甜爽口的水果,围观着灯火闪烁的热闹小摊。
一直走到小吃街尽头,两人逐渐远离人声鼎沸的闹市,在一片林子边缘停下。
远离灯光,周围静悄悄的,草丛里蟋蟀的叫声都异常响亮,变奏着曲调。
赵貉看她,问:“好吃吗?”
张青寒咽下汁多脆甜的莲雾,点点头:“挺好。”
如果重回那夜,她可能不再直接走开。
赵貉:“这几天的戏还顺利吗?”
张青寒:“也挺好。”
说声渐入佳境她觉得不为过。
赵貉:“想对我说的话是挺好的吗?”
张青寒透过枝繁叶茂的菩提树,仰头盯着叶子缝隙间天边月亮的身型僵住。
今晚的月亮比谭边那夜还亮,还美。
“……这个挺好,要看你怎么定义。”
“那说来听听吧。”
张青寒低下头,转身看向了他。
两人面对面,迷离月色里,他们依旧能清楚捕捉到落在彼此身上的视线。
她又往前了一步,走出树枝影子,露出她月光下的认真面庞。
“赵貉,我们在一起吧。”
他高挺的身影愣住。
“但是我有个要求。”张青寒说。
“嗯?”
他的声音温润如水,在这个月色清凉的树下,显得太温柔了,以至于张青寒觉得,她是那个残酷的人。
“三天后,此时此地,你要提出和我分手。”
第69章 幸福
69.
林子里静悄悄, 月影西斜,赵貉始终沉默。
“赵……”
“太荒唐了,我不答应。”他这么说。
张青寒顿了下, “得到过和从没有过,哪一个更遗憾?”
赵貉看她的目光很深, “为什么?”
“因为恐惧。”
“我不懂。我的喜欢……会让你恐惧?”赵貉蹙起眉。
到了这个年纪,他很少会再遇到一件事情让他直接说不懂。
张青寒没有明确回答, 只是又问:“要和我在一起吗?”
“我无法答应这么荒唐的请求。”赵貉拒绝,并且是毫不犹豫的坚决。
意料之外, 情理之中。
她还是想问:“你不是喜欢我吗?”
“所以我不答应。”
“便也拒绝曾经有过?”
“对。”赵貉说:“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
“可我已经喜欢上你了。”
赵貉征在那里,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出现空白,“寒寒……”
张青寒:“喜欢,才会说分开啊。”
划定时间,走向既定的结局, 便不会有迷茫、挣扎、痛苦。
谈恋爱让她觉得自己如置身恐怖电影,这句话,她对房睿卓说的很认真。
如果一切就像刚开始那样, 只涉及到钱就好了。
林子里又静下来,远离人烟的风很冷。
话说到这里,他们像俩个无话可说的陌生人, 走回车上后,眼神也丧失了交流。
柴明觑着他们, 发动了车往城西去。
张青寒下车, 去关门时又忍不住停下, 抬头看向他, “赵貉,我明天上午十点离开的机票, 如果你同意,就在这之前找到我。”
话音落,车门拉上,赵貉脸上落下薄薄的暗影。
后排一片静谧。
车驶入繁华些的城东,明显环境好上许多的酒店映入眼帘,泊车小哥走到门边,车上却始终没有动静。
他疑惑地蹙起眉,刚想要问,车在他眼前驶离。
黑色轿车穿行在漆黑的夜色中,红色尾灯在空中划下一道漂亮弧线,再次向老旧的城区驶去。
张青寒回到酒店,疲倦的躺到床上,一周的演戏终于结束了,难得的,她没有即将拿到大笔薪水的喜悦,茫然的看着天花板,像是鏖战了几天几夜,只想要沉沉的睡一场。
沉重的身体像是掉落进了那日的寒潭里,不断往下沉,冰冷的水倒灌进她的肺里,她挣扎想要醒来,几乎窒息的感觉在铺天盖地向她压来。
祁琇羽那血液四溅的尸体闯入她的大脑。
她猛地睁开眼,急喘着呼吸瞪着天花板,发现自己真的睡着了。
“砰砰砰。”
门外的敲门声把她从不安的睡眠里拉了出来。
张青寒以为郑渔来告别,起身去开门,看到门外高挺如玉的身影,瞳孔猛缩了一下,按着门把手的指头攥紧。
赵貉:“从现在开始算,已经不够三天了。”
张青寒说:“那就该好好珍惜时间。”
话音刚落,赵貉撞门进来,凌冽霸道的气息朝她扑来,跟着便将她压在墙上吻住,张青寒身体不受控制往后仰,赵貉以为她要躲,吻的更凶狠的追过来,将她的后脑勺围困在他激烈滚烫的吻和他灼热的手掌心之间。
他像凶猛的恶狼一样叼住她的红唇,嘴唇碰到牙齿,急喘燥热的呼吸逼得张青寒的呼吸也乱了,身体里有积压许久的血气在乱窜,血液沸腾,她的脸热的很快。
她缠住他的身体,圈住他的脖颈更热烈地回吻了上去。
唇齿纠缠,舌尖与舌尖的摩挲满足不了两人贲张的欲|望。
他滚烫的舌尖在她湿热的口腔内壁作乱,她放纵他的进攻,不安分的手抓着他紧实的脊背,低沉的眼神在此时被彻底揉碎,如春日的桃花,湿润动情,又在猛烈的亲吻中变得发狠。
他们像两头凶猛的野兽,试图在这个黑暗寂静的夜晚征服对方。
精神兴奋,身体燥热。
那狩猎的目光让他们吻得更加热切,放肆的手已经不在拘束在那面庞上。
张青寒本该往下走的尾指勾住了他碍事的衣服,轻挑。
带笑的吻落在他的唇上,张扬,得意。
赵貉撤身,两人滚烫的呼吸轻吐在对方脸上,一丝淫|靡水渍湿润了红润的唇角。
两人勾唇望着对方,一触即燃。
赵貉的手掌一路摸着她漂亮的蝴蝶骨,捧着她啄吻,两人向房内走去,磕磕绊绊,他将她抱坐到桌上。
短暂的唇齿分离,她直起腰追着又吻上来。
欲|念之下,热火燎原。
她沉溺的气喘点燃了安静的房间,空气里弥漫着火热迷离的气息,所有的一切都让人迷乱,哪怕是他骄矜克制的呼吸在此时变得混乱放纵,都像一缕勾人的羽毛,在她的心上反复挠骚。
狂热的吻短暂分开,她仰头看着他,目光缱绻暧昧。
赵貉的眼眸更深,凌乱的黑发缠绕指尖,他也要把这女人揉进身体里去。
“就在这里……”
“好。”
低低的尾音很快消失,更沉溺的放纵在急切中撕开一切。
更狠的吻需要更深的爱来舒缓。
……
狭窄房间一片狼藉,空气中氤氲着燥热滚烫,湿润卫生间蒸腾的热气还未散去。
凌乱的床单拖在地面,床上无人,宽肩长腿的两人拥挤在一米长的小沙发上,双腿都伸出到了沙发外。
张青寒湿润的头发擦过赵貉的肩头,渐渐平复的呼吸藏不住眼里的餍足。
赵貉低头,吻在她眉心又轻轻落下。
她抬头去看,常常冷厉阴沉的男人此时眸子里是如水的温润,静静的看着她,像是一缕细腻的风拂过她的发丝。
张青寒说:“可以不急着穿裤子。”
结束后,他总是会先把裤子穿上,好像即便两人都这样了,那处残缺依旧不知如何放置在她的眼底。
赵貉细腻的指腹摩挲她的脸颊,“以后会的。”
她的手轻轻揉捏他的右腿,“还疼吗?”
这么久不出现,张青寒觉得不是无缘无故。
那晚,他跳潭的身影像是一块巨石砸在了她的心口,涟漪经年难平。
“好一些了。”
“那就是还很疼。”她没给人按摩过,放在他腿上的力度更是小心了很多,“这样可以吗?”
赵貉眼里浮起浅笑,“很舒服。”
张青寒仰头,凑过去在他唇上又亲了下,“连Daddy都会说好听的骗人啊。”
赵貉:“不要再叫Daddy。”
张青寒闷笑,“没看出来啊,还挺介意这个。”
赵貉知道她误会,无奈地解释:“这么称呼对你不好。”
毕竟当初的Sugar daddy为了侮辱他,同时也把自己侮辱了。
张青寒不置可否,扬眉笑道:“小叔叔?”
赵貉表情复杂。
张青寒:“赵貉?”
赵貉面无表情。
“那叫什么?总不能是老公吧”说到这个,她的笑淡了几分,不似以前时不时喊着嫁给他时的肆意和无畏。
“寒寒?”
“嗯。”
“我还是想问……为什么?”他的手覆上揉捏他大腿的掌背,温热的触感相贴,触电般酥麻的感觉一瞬间窜过脊背,两人身体都软了几分。
他们的眼里都短暂流露出动容,又很快消失为平静。
张青寒躲开他的手,接着往下按摩,只模棱两可的说了句:“不超三天,你就会知道答案的。”
*
柴明最近过得是一个头两个大。
碰上独断专行的老板,不顾劝阻非要下床。赶最后一班机票飞过来也就罢了,大晚上又城东城西的折腾了许久,把老板送走后,柴明又按照命令将行李搬到了城西。
跟赵貉这么久,他第一次住环境这么差的房间。
第二天,他脚后跟都是飘着的,走出房间,两个眼睛上大大的黑眼圈像是昨晚做贼去了。
想到自个的老板,心又是提起来了。
他去隔壁房敲门,手还没落下,叮,走廊对面的房门开了。
张青寒和赵貉拉着手出来,看到他,两人都淡然的点了个头。
“我们去吃饭,你自行解决。”
赵貉吩咐完,拉着张青寒就走了。
留下惊魂不定的柴明征在那里,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电梯门关上前,他看到老板笑着把张青寒拉到怀里,吻了吻她的唇,张青寒笑容灿烂,拥着他的腰也啄吻了他几下。
暧昧丛生,缱绻细腻。
电梯门关上,柴明木木地揉了揉眼睛,又慢慢瞪大了眼。
老板,昨夜还真把人追上了!
下了电梯的两人哪顾刚才的举动对助理造成了什么样的冲击,电梯门开,两人又体面的分开,只手还略显尴尬的拉着。
张青寒瞥了眼赵貉,她从未与人这样,之前和吴翔林,她答应试一试,但也很快不了了之了。在周围人的眼皮子底下做这样的事,她显得有些拘束。
另一边,骄矜的赵貉面色平静,却忍不住咳了一声。
众人视线里,他总是孑然独行,更别提同别人拉手了,简直是天方夜谭,但他却不知如何松开也不想松开,动作便透出局促和别扭。
他咳了咳,“我们去吃饭吧。”
“好。”
这次张青寒照顾赵貉的洁癖,找了家干净的小吃摊。
赵貉觑着张青寒的脸,把对于菜单上想刻薄点评的话都默默咽下了。
等着上菜的空闲,张青寒低头在操作手机。
赵貉见状,问道:“在干什么?”
“哦。”张青寒说:“退一下机票,十点前,还赶得上拿一点钱。”
说着,手慢了下来,声音也低了几分,“另外……买三天后离开的机票。”
赵貉的气息渐冷了下来。
张青寒抬头。
他的视线幽深。
张青寒目光躲闪着又低头,继续操作。
片刻,她低喃道:“说好了的……三天。”
第70章 梦魇
70.
周围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赵貉拧起的眉毛让张青寒不知如何接着说。
然而他没有发话,饭菜在这时候上来,他拿起筷子平静的用餐, 少了阴沉气的他,安静沉稳的依旧让张青寒不知如何应付。
张青寒只好盯着他发呆。
赵貉偏头, 看见木木望着他,心绪显然不知道飘到哪里去的女人, 哭笑不得地抓过她的手背轻咬了一口。
“这个会更好吃吗?”她问。
赵貉眼里露出几分微妙,欲言又止的在她胸部扫了下, 张青寒耳朵有些发热,看了眼周围的人,抽开手往他嘴里塞了颗小圣女果。
“吃这个吧,更多汁饱满,还很甜。”
“那个也很甜。”他为她正名。
张青寒:“……谢谢?”
赵貉笑:“感谢就不必了, 大方是你的美德,以后都无私给予是最好的。”
“呵呵。”张青寒给了他一个白眼,“吝啬才是我的本体, 咱两不分伯仲,想我大方,你先示范一下。”
“怎么做?”赵貉问。
张青寒露出坏笑, 小狐狸般的眼神在他胸膛扫了扫,又缓缓落向他的腹肌, “美好的东西是要拿出来大家欣赏的, 怎么能藏起来呢。”
赵貉的表情变得奇怪。
自幼教导他的规矩礼仪里, 即便是尚未成年时, 也没有赤|裸胸膛的经验,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超过了。
“这有什么了?你看看那边。”
她的下巴点点远处的沙滩边, 晒着金黄色太阳的,尽是皮肤黝黑的男人,裸露着上半身,古铜色的紧实肌理在阳光下泛起性感的光泽。
赵貉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不成体统。”
张青寒:“老派。”
赵貉:“……”
两人吃完饭,张青寒回去换她的裙子,她带来的装备可不少。
她换的时候,赵貉就坐在沙发上,靠着沙发背,恣意坦然,目光放肆地在她身上游走,在她换上比基尼的时候,终于起身把人拉到怀里,一起倒在床上,看她的目光很深。
“你故意的?”他灼热的呼吸洒在唇畔。
张青寒挑眉:“这时候这么热,谁要现在出门。”
跟着,她仰头吻上他,拉着他的脖颈下压,两人又吻到了一处,密闭的空间里,喘气声在耳边无限放大,瞬间将房间点热。
两人身体亲密的再没了距离,细腻温热的吻落向脖颈、锁骨,绵密的吻一下一下挠在心口,他清冷的气息像染了外面滚烫的太阳,灼热的再不复往日尖锐冷硬。
耳鬓厮磨,张青寒像一个小兔子含咬着他的耳垂。
“赵貉……”
“嗯?”
“你的耳垂好薄。”说什么耳薄的人福薄,这个富有的男人哪里符合啊。
赵貉漆黑的眼里藏着头野兽,看着将他又压在身下,居高临下,乐此不疲逗弄他的女人。
知道她想说什么,他细腻纤细的手指反复滑过她如笋般光滑的手臂,说道:“我的福在你身上。”
她来了,他的福便会厚起来。
张青寒狠狠咬住他能言善道的嘴,长驱直入的吻下去。
“给你更多。”
“好。”
她轻而易举勾起他的低喘,唤醒沉睡的情|欲沉沦。
……
暖红色残阳染上天幕,昏沉沉的房间里,张青寒裹着浴巾,撑着脑袋勾唇看镜子前的男人。
赵貉慢条斯理地拿起行李箱里的第三个衬衣,旁边的地面上还扔着两个,从昨天到现在,他已经换了三套衣服了,旁边的女人显然还不满意,发出啧啧的感慨声。
赵貉八风不动,系着扣子。
张青寒:“你好小气。”
这么紧实的腹肌和身材也不舍得露一露。
“嗯,我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吝啬抠门的守财奴。”
张青寒:“……”
像是有个回旋镖正中她膝盖,动作心虚又不自然地抓了抓耳边细碎的头发,“我也没说错嘛。”
赵貉眼里闪过浅笑,转身向她走去。
“你干嘛?”她往后躲。
赵貉俯身,手从她旁边移到地上掉的吹风机,“躺下,不是让我给你吹头发。”
两人的床已经不堪入目了。
张青寒欣然躺下,吹干头发又换了件碎花裙,戴上她法式草帽和墨镜,拉着赵貉又出门了。
这是张青寒和赵貉鲜少有的放纵时刻,不想工作和金钱,只有眼前的人。
他们在茂密高耸的树林下接吻,在人潮拥挤的海滩上拥抱看落日,在星河滚烫的帐篷里做|爱。
海浪一声高过一声,狠狠拍打着礁石。
昏黄迷离的月色下,炙热的火苗点燃了寂静的黑夜,喑哑喘息在夜空下变得异常暧昧粘热。婆娑的树影摇曳,颤抖着不知何时才停下。
今晚的风,比往日都烫一些。
他们在相拥的热汗中沉沉睡去,张青寒在浑身的冰冷里醒来。
她怔怔的望着帐篷顶,耳边是海浪与风声。
门上挂着的一小盏黄灯像无数个萤火虫聚集在一处,散发着温柔安静的光影。
她冰凉的呼吸却在肺里倒灌,刺得她与赵貉纠缠在一起的腿都有些麻。
她动了动,赵貉很灵敏。
他醒来,低头在她眉心轻吻,惺忪问道:“怎么了?”
张青寒摇摇头,两人脸颊相蹭,他温热的脸颊触碰到了她额边的冷汗。
他睁开眼,低头看她,“寒寒?”
张青寒抬头吻上他,嗫嚅道:“睡吧。”
两人接了个细腻绵长的吻,身体极致的纠缠早已让他们疲倦,浓浓睡意袭来,他们在亲吻里又睡着。
第二日,两人在海鸥的叫声中醒来,拉开帐篷,蓝天下白鸽也在肆意飞翔。
两人坐在一处,喝着椰子水,谁也不说话的静静看了会。
赵貉看向她时,张青寒会笑着吻他,张青寒看他的时候,他总把已经在怀里的她更紧的抱住,像是要嵌在对方的身体里。
吃完早餐,两人在小城漫无目的的转,生活前所未有的慢,每一步都走的毫无方向,在街头偶尔接个吻,或是在下一个转角走进死胡同里,便索性站在那里长长的接吻。
小城的风景成为了模糊的背景板,他们总乐忠于寻一处无人的野外或荒林,接吻和做|爱。
欲|望在限定时间后总会无限膨胀,又在纾解后的相拥里变成长久的怀念。
张青寒却再一次从冷汗中醒来。
窗外月色沉沉,房间一片静谧。
她急喘的呼吸停不下来,紧紧圈着她的手臂把她从溅开的血液里拉出来。
赵貉也醒来,灯打开,他拧着眉心,看向她的目光是藏不住的担忧。
张青寒往后退了退,从他的拥抱里出来。
睡前,他的体温和拥抱是治愈不安睡眠的良药,醒来,他的味道和身体是制造血腥梦魇的毒药。
“你怎么了?”他问,那双眼睛没有半夜吵醒该有的昏沉。
他清醒,透彻地望向她。
张青寒无处可躲。
她按着床单坐起,被子脱落,她抓着被子挡住从血液里散发寒冷的身体。
“和我在一起便会这样?”
赵貉无法骗自己,这是他们相拥入睡后她的又一次惊醒。
张青寒勉强的笑:“我,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
他们以前只是性|关系,哪里会有脚趾相贴,头相碰的缠绵入睡。
赵貉也坐了起来,“我该怎么做?”
“不用,你不用管,你睡吧。”她只是往床边靠,“我、我们离远一些。”
远离让她眷恋、挂念、喜欢的味道。
那是赵貉身上散发的,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让她香甜的入睡,又痛苦的唤醒。
祁琇羽挣扎痛苦的表情又在眼前闪过。
“是我太蠢,是我太蠢,爱错了人!”
寂寥漆黑的夜晚,祁琇羽埋在床边低低痛哭的声音再一次吵醒了小青寒。
她看着趴在她床边痛苦到拧成一团的人,想起的是她白天狰狞的面孔,没了素白文静、端庄优雅,她苍白憔悴的像个垂垂老矣的妇人,挽过耳边的碎发维持着最后的体面,嘴里却不停地在嘟囔,“寒寒,是妈妈太蠢,相信了爱情,相信了男人的谎言,妈妈好痛苦啊……”
她的痛苦是绵密、细长、彻夜不休的。
小青寒总盼着妈妈来医院陪床,又在她出现的夜晚,看到了一个被爱情折磨到快要疯掉的女人,凄厉漫长的夜晚,她像是一个疯掉的怪物。
她看着她,竟然有害怕从心里滋生。
她害怕床边的女人,更害怕她提到的那些东西。
她的恐惧,在医院深夜里冒出的一个又一个瘆人低泣中埋下,又在女人脑浆四溅的普通早晨生根发芽。
祁琇羽的孤坟还在偏僻的山野里立着,她沉浸于欢爱情迷的美梦便被凄厉的尖叫刺醒。
赵貉关心的目光,反反复复的变成祁琇羽绝望的脸。
她又往后退了退,远离他,直到自己快要掉下床。
“你别动,我回去,你好好休息。”赵貉伸手想要碰她,她的肩膀抖了下。
她还未从粘稠刺鼻的血液里脱身,已经下意识拽住了他,“在这里。”
赵貉:“寒寒……”
“赵貉,睡吧。”
什么也不要说,就这样睡吧,张青寒期盼。
他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许久,终于躺下,张青寒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一些。
“寒寒。”寂静的房间响起他低哑的声音。
“嗯?”
“我喜欢你。”
“好……”
“你说三天……便就三天吧。”
黑暗里,张青寒睁大了眼,看着天花板。
明天便是最后一天。
缠绵悱恻的情绪交给一个人后,梦魇便有了栖息的温床。
她完全不给吴翔林机会改变,自然也没想过赵貉能有什么不同。
即便是喜欢,可喜欢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捅得最深,伤的最重,她更该丢掉。
所以她说:“好。”
【请收藏魔镜小说 努力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