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啊。
他不知道从哪儿得知, 她是跟高博一起去的英国。
不可能是高博自己说的,那就只能是……他和外公下棋的时候,外公说漏了嘴, 也不好说, 外公也有可能是故意告诉他的。
啧。
闲来无事的吃瓜群众,总是热衷于将小事惹大,大事惹到难以收拾的地步。毕竟事不关己,越大就越刺.激。
六百七十二个十五分钟。
他还把这整整一周的时间, 换算成了分钟。
时舒点头,心中了然,他又吃醋了。
让她来回忆一下, 他上次吃醋的情形。
她上次跟前男友见面十五分钟, 沉稳内敛的小男友把她抵在入户门的柜子前, 主动发起了一个缠绵而失控的吻, 然后……用他灵活的手指和灵活的……嗯……不是, 倒也不需要回忆这些具体的行为动作。
时舒决定重新回忆——
她上次跟前男友见面十五分钟,沉稳内敛的小男友, 他说, 他嫉妒得快要发疯了。
十五分钟,他就嫉妒得快要发疯了。
那这,六百七十二个十五分钟,他岂不是——
时舒舌尖抵过腮,嘴角的弧度就有些收不住。
她揉揉后颈, 手指蜷着在空中晃点两下,然后弯下腰, 向他递出手,试图先拉他起来。
不然, 她这个角度看他这副乖而无辜的眼神,她会忍不住想要低头去亲他。
她这个身份,出门在外,多有不便。
还是要克制一下的。
“所以呢。”时舒问:“你吃醋的程度,是上次那种程度的六百七十二倍?”
她主动递来和平的阶梯,徐欥便回握住她的手,稍稍一借她手中的力道,起身道:“不是倍数增长。”
时舒:“那是?”
他站起来,便站得挺拔。
高大的身影落下来,他说:“是指数增长。”
啊,指数增长啊。
不是醋的六百七十二倍。
而是,醋的六百七十二次方。
嗯,他比唐太宗还会吃醋!
时舒弯腰替他去捡他堆在棋盘上的围棋棋子,单手拆掉了他的“围棋金字塔”。
看见她弯腰替他捡棋子,徐欥又重新弯下身,他也跟她一起,一颗一颗地捡起来围棋棋子,重新装到棋盒里,黑白分明。
围棋收好,时舒主动牵起他的手:“走了,醋王。”
他回握住,手指嵌进去她的指缝里。
两个人牵着手,走到停车场。
徐欥解锁车辆时,仍未松开她的手。
因为是约会时间,徐欥主动为她拉开副驾驶的门。
时舒坐进去副驾,徐欥才松开她的手。
徐欥绕到车子的后尾箱,又从后尾箱绕到副驾处,他将一捧白色的玫瑰花束献上。
“节日快乐。”他说。
时舒接到手中:“谢谢。”
时舒对白色的花束,认识得更全面一些。
这是一捧白色的骄傲玫瑰。
颜色干净,气质清冷,给人一种孤傲的美感。
徐欥解释选择骄傲玫瑰的理由,他说,如同初次见面时,她留给他的印象那般,位居高处,遥不可及。
但他既然买了花送给她,却在接机的时候,送给她一个“围棋金字塔”
………
时舒点点头,猜测:“所以,你不是带着鲜花,而是用一层白一层黑,间隔着摞高的围棋棋子来给我接机,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来暗示我,你的世界里只剩下了黑白两色?”
徐欥刚坐进主驾驶位,安全带扯到一半。
他听见她的话,停下动作,侧过脑袋去看她。
他沉默了一会儿,抿了抿唇,如实说:
“我只是拿错了。”
时舒:“……”
脑补过剩,自作多情了。
“啊。”时舒又点头,给自己找补:“那你就是因为我跟高博单独相处了六百七十二个十五分钟这件事情,精神恍惚,心不在焉,所以拿错了。”
徐欥这回倒是点点头:“是这样。”
回答完,他又继续扯安全带,直到将安全带平整地束在胸前,搭扣入孔,声响清脆。
他坐得笔直,脑袋侧着看她,安静而内敛。
“没关系。”时舒说:“无论是鲜花,还是摞高的棋子,你哪种接机方式,我都喜欢。”
平时她要是说这种话,他一定会有所回应。
一定会抿着唇微笑,或者大大方方应她一句:时时,你喜欢就好。
但今天,她说完这句话以后——
他仍坐在车里,偏着脑袋看她,他也没急着发动车子,他只是闷闷地应一声:“嗯。”
连平时乖顺的头发都是耷拉着的。
看上去就有些没有精神。
就……没哄好。
顺毛失败。
“不过你吃谁的醋都有理由,吃高博的醋就真没必要。”
徐欥想反驳,吃高博董助的醋最有必要,但他不能反驳,他不能守不住高博董助的秘密。
他只能将唇线抿得渐深:“……”
时舒于是继续哄着,她说一个能在七夕节祝她长命百岁的人,他的动机,真的没什么可怀疑的。
徐欥听完她的话,却只是眨了眨眼,唇线抿更直更深了:“高博董助,他只祝你一个人长命百岁吗?”
时舒揉了揉后颈:“……”
果然——
徐欥继续说:“他为什么不同时祝我也长命百岁?”
“他是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嘶。
逻辑满分。
但——
他这个关注点。
该怎么解释呢?
时舒说:“我们就没提到你。”
他就又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发出了一声短促地回应:“哦。”
他兴致缺缺。
时舒陷入了两难之中。
“时时,你不用解释的。”徐欥也没再多说什么:“是我的问题,我不应该不高兴。”
他开始自我安慰起来:“时时,你不就是和高博董助单独相处了六百七十二个十五分钟吗?你现在这个时候能跟我在一起,能赶回来跟我过七夕节,这就很好了。我应该要知足,应该要珍惜的。”
他又安静地坐了一会儿,长睫轻颤。
他有在认真而安静地调整他的情绪。
时舒递给他一瓶水,他拧开瓶盖,头仰起。
瓶口投碰嘴唇,水液轻灌入喉,胸膛起伏。
时舒看见他原本就和樱桃一般红润的唇瓣缀着光,在水液的点缀下,唇肉的色泽更加鲜艳,饱满的唇珠水润又柔嫩,时舒想起……就想起品尝他唇齿间的蜜汁时,滑嫩鲜甜的口感。
手搭上腰侧的安全带卡扣。
插片轻轻弹出。
时舒抬手,轻勾一勾手指。
他乖乖凑近。
表情看上去仍有一点儿哀怨。
但面对她的召唤,没有一点儿迟疑。
时舒知道,她欠他一个解释。
这是她去英国之前就答应他的。
但她没急着解释。
她只是——
抬一抬手,然后用掌心覆上了他的眼睛,她感觉到他的身体明显一顿,长睫在她的掌心里轻轻一扇,像软绵的糖霜一样柔润细腻,留下了一阵似有若无的轻痒。
徐欥感觉到带着淡淡薄荷味的纤长的她的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他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他在等。
他等到,耳边嘈杂的声音退去。
狭小的空间里静谧无声。
然后,他听见身体里的动静在不断放大。
末梢神经开始欣喜跃动,心跳加速澎湃,像于清晨时分听见了某一场西伯利亚信徒的大规模迁徙。
她在彼此放大的呼吸声中,主动贴上了他的唇。
渡一口她唇缝间淡淡的薄荷清香,呼吸交缠。
她含着他的唇珠,声音低而轻哑,她问:“那、我这样哄你,行不行?”
她的话像钩子一样勾着他,轻而易举地撬开他的唇齿,他微张着唇,刚探出来一点儿猩红的舌尖又被她捕获到。
他的手落在身侧默默解开了安全带,长手抬起,轻轻扶握着她后颈处光滑白皙的软肉,他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时时。”他回应着:“你可不可以,以后都像这样,哄我?”
……
徐欥调整好了情绪。
他重新侧过视线,朝着她,轻眨一眨眼睛,又露出个乖甜治愈的笑容来,表示他的醋意暂告一段落。
他牵过她的手,另一只空着的手,单手打开放置在他腿上的首饰盒子。
“啪”一声,盒子掀开,他取出盒子里的手链,往他牵住的她的手腕上佩戴,是一条翡翠手链。
将不同形状、颜色的翡翠裸石,绿色的佛公、白冰叶子、蓝色的金蟾、黄翡葫芦……用南非钻石镶嵌,再用银色的珠链,连接成翡翠多宝手链。
徐欥解释说,他观察了一段时间,他之前送她的手镯她都没有佩戴。
所以,他猜测她应该是不太喜欢,而他送她的那条手持又不太实用,她的日常工作都带有商务性质,并不方便盘着一条手持。
所以,他就又重新搭配了这条翡翠多宝手链送给她。
时舒晃一晃纤瘦的手腕,腕间松松晃动着的手链,手链上的每一个小物件都灵动可爱,在车内的阅读灯灯光的照明下,水润莹透。
既精致……又如同他说的……适合日常佩戴。
很漂亮。
时舒故意问:“那我要是还不喜欢呢?”
他很快说:“我再尝试送你别的。”
“总会找到你喜欢的。”
“不是不喜欢。”时舒因此说:“我很喜欢。”
“你送我的,无论是手持还是手镯,又或者是这条多宝手链,我都很喜欢。因此它们代表了你心意。”
至于,她不佩戴——
的确如他所说,她只是觉得不太日常。
“那这个呢?”
时舒表示,这条多宝手链还挺日常的。
“那你能不能经常戴着?”
“当然可以。”时舒哂笑一声:“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
徐欥原本帮她佩戴多宝手链的手就没有收回,只是翻转了手臂,掌心朝上,白皙长直的手指摊开:
他乖乖地等着属于他的礼物。
“那……我的礼物呢?”
时舒手握拳,装满空气的拳头在他摊平的掌心里松开,然后,她的手指嵌进去他的指缝里,又用力地扣紧,他回握住。
时舒笑着说:“礼物有点大,不太方便携带。”
时舒揉了下后颈:“这会儿应该在我的院子里了,所以你看,我们是现在去取,还是先去约会?”
徐欥没犹豫:“先去约会。”-
他们一起在高档的西餐厅用完晚餐。
又一起去电影院看了部消遣的电影。
他们像大多数上班族情侣一样,上班忙碌,出外勤或者坐班制,赶上一个工作日的七夕节,便只有下了班才有时间来赴一场简单而浪漫的约会,鲜花、礼物、和浪漫的烛光晚餐……
他们也会在电影院里看电影时,掀开中间的扶手,共享着一桶双人份爆米花和饮料,食用多少是其次,重要的是,他们坐在偌大的放映厅里,和身边满座的情侣一起感受着这个特定的日子,带来的限定节日氛围。
一群人在同样的日子里庆祝或者纪念同样的事情。
仪式感才是节日存在的意义。
他们是总裁与助理。
却也是大都市中忙忙碌碌的一份子,做着这个年纪里大多数人都在做的事情,工作,和恋爱。
为了家人,家庭,为了企业的员工,为了肩上的责任和担当,为了理想与使命,在他们所选择的行业、事业上倾注心血、马不停蹄,一刻不敢松懈,只有忙中得闲,偷一偷,生活的松弛方式。
两个人看完电影。
然后才回……回时舒的家。
她说,礼物在她的院子里了。
那么,这样的邀约和邀请,就显得特别顺其自然。
不需要说得太直白,他们彼此默契,只需要一句话,一个眼神,他们都还记挂着一周多前的那个约定。
那个在台风夜的约定。
那个在院子里枝条破碎、狂风骤雨中的……关于心跳与呼吸的约定。
……
徐欥在时舒的侧院里,见到了属于他的礼物——
一个装订得非常严实的木箱。
单单从木箱外面看,徐欥只知道时舒打算送他的礼物是一个大件,但……不太清楚里面装的是什么。
“啊,抱歉。”
时舒略为尴尬地扯了下唇角,说,礼物和她并非一起回来,所以,她也还没来得及替他整理得美观一些。
“至少看起来像一个礼物,而不是一件商品。”
不过——
“现在,请你打开它吧。”时舒说。
徐欥打开木箱后,木箱里面的神秘礼物,仍裹着厚厚的保护层。
将这些全部清除掉以后。
徐欥隔着玻璃保护罩看清楚了她送他的礼物。
她送他的也是一件翡翠作品。
但与他送她的日常佩戴的翡翠首饰不同——
这是一件本该收藏在艺术陈列馆里的——
翡翠玉雕艺术珍品。
主体部分。
黄翡外壳雕饰着龙凤呈祥的图案,采用圆雕与浮雕的手法来融合,来表现、展示古典传统文化的内蕴。
在外壳里面进行镂空雕艺,营造出空间感和立体感,沿着镂空部分,向里侧掏出一个球体,球的直径有三十厘米,向内仍有几层嵌套的球体,是仿照了古老的象牙鬼工球手艺的设计。
说是巧夺天工,也不为过。
他猛地抬头看向她。
他有一瞬忡怔。
有一瞬不可思议。
当然——
徐欥愣怔,觉得意外而不可思议的原因,并不是这件艺术品的精湛工艺。
而是因为——
这是他外公徐榅澍生前的作品,取名为【龙凤抱珠】的翡翠作品。
外公的一生,有非常多的作品。
字画、雕刻……但这些作品早在当年的事故中被摧毁得差不多了,除了侥幸留存下来的他院中的那块砖雕,眼前这件翡翠大摆件作品便是世人眼中,大师徐榅澍的唯一一件孤品。
不久前,徐欥听小姨提起,这件作品将出现在英国曼彻斯特的一场著名的拍卖会上。
作品本身独一无二。
又是大艺术家唯一的遗世之作。
那么,它的价值……自然不可估量。
而当年他外公在完成这件【龙凤抱珠】的翡翠作品时,用了整整两年的时间,可见它的珍稀程度。
那时外公的名气和地位远没有,像现在这样受到后人追捧和缅怀,但或许也因此……
这件作品出现在拍卖会上的价格,他……不太敢想,她是花了多大的手笔才为他拍下来这份,于他而言有独特的意义的作品。
时舒去英国,却不让他同行的理由。
这一切就都有了答案。
但徐欥的确没想过,她会亲自去这场著名的拍卖会现场,然后拍下这件作品送给他,作为他们交往,她送他的礼物。
中式园林特色建筑风格的庭院里。
灯光柔枝弄影。
在这婉转的灯影中,徐欥的眼圈泛起微微的红。
不仅仅是因为他收到了对他来说意义非凡的礼物,他外公在这世上唯二的遗作,也因为刚才因她和高博董助独处一周的酸意,而在此刻真相大白时产生的懊恼与内疚情绪,更因为,他没有想过……
他以为在这段感情里,他对她的感情是大于她对他的……尽管这是他甘心情愿,不去计较得失的,但……
察觉到彼此之间的喜欢与爱意,相互付出,相互给予,他发现了他们爱与被爱,是双向奔赴。
“所以,这是时时的解释吗?”徐欥眼中仍泛着酸涩:“为了让我觉得惊喜。”
“去英国此行的主要目的是这个,顺带着拜访我父母的好友。”时舒并不否认自己的心意,她向来光明坦荡,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她从不需要掩藏:“但拜访长辈并不是你不方便与我同行的理由。”
所以,他不方便同行的理由只有一个——
制造惊喜,创造浪漫。
“它不属于别人的展示柜,只属于你的收藏室。”时舒:“我将它物归原处,物归原主。”
“这样,徐老先生在这个世界上唯二的两件作品,它们就都没有流落在外了。”
“对了,还有这个。”
附随着徐榅澍这件【龙凤抱珠】的翡翠作品一起送来的,还有一条翡翠十八子手持。
是时舒想要送给徐欥定居在西班牙的小姨的礼物。
时舒请他代为赠送。
“网络承诺,也应兑现。”时舒说:“我答应过的。”
她答应过的就要兑现。
何况——
她也收下了他送她的那只手镯。
正是出自她小姨珍藏的木那料。
直到这一刻,徐欥才发现语言的苍白。
没有任何词语可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都太单薄,太单薄……
“时时。”
徐欥喊她。
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对她的谢意。
不知拿什么来报答。
他眼中沾着湿意。
唇红齿白。
看着乖巧……有点儿惹人怜爱。
时舒狭长明艳的眼睛一眨,眼中灵气盎然:“不如,你以身相许,怎么样?”
并非轻浮的交换,乖巧的买卖。
这是他们于一周多前的台风夜的约定。
是他原本就准备好了的——
一定要坚持到等到这一天的,仪式感。
为了让她能够记住,这些特别。
不过是她,以与他调情的话。
说了出来而已-
两个人有一周多的时间没见了。
先前也尝试过不少次。
对彼此的反应并不算陌生。
他们在昏暗却暧昧的房间里拥吻,柔软的舌尖探入,抵着牙关,磨得唇舌微痒。
而后获得彼此更深的含吮和回应。
衣衫布料的擦碰,像点燃暧昧的火引。
昏暗的房间里,砰一声,炸开了心跳。
他眸色深深地看着她。
手中的动作仍然轻柔。
他清晰地知道如何用手,如何用他嫣红动人的唇舌,以及……如何用与他说话、唱歌时完全不同的,却同样好听的嗓音。
……
时舒听见空气中有包装撕开的声音。
很快,第二个包装撕开的声音。
时舒侧眼看过去,刚好看见他落在墙上的身影,他在夜色里,从佩戴到一半的长度,摘下来,用纸巾包裹着丢掉。
他不会是……?
为了缓解他第一次的紧张,时舒眼中促狭地笑着,问:“还没开始,你就结束了?”
徐欥浅浅撩起眼皮,表情有一丝局促。
但仍是乖乖地如实回答:“……我戴反了。”
第92章
“……你就没提前研究过?”
“我不想用手。”
哇哦, 他的意思是——
他的第一次不想献给他自己的手吗?
时舒了然,难怪每一次他明明反应还挺热烈,但都是静静地坐在那儿, 并且劝她不要靠近他。
他坐在那儿, 等风自己来,等花自己开,等雨自己落,等云散去, 等到风平浪静,等到一切山海都平息。
他才会起身去洗澡,去做别的事情。
他果然很纯情。
还很有仪式感。
时舒问:“你要把你的第一次, 送给我?”
尽管对她突如其来的直球式发问, 已经有了一定的免疫力, 但……徐欥的颈间, 仍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 浮起更深的一层潮红。
而因他先前大量的热身运动,他的皮肤上已布满薄薄一层汗水, 性感而透明的津液, 晶莹闪烁着光。
他认真地点头,乖巧的狗狗眼,轻眨一眨:“嗯。”
时舒就被他一句话堵住。
“没事儿。”时舒于是说:“那你多试试。”
“一个反了,再换一个试,你不用担心数量不够。”时舒抬起他的右手, 食指指向柜子的方向:“看见那个悬浮的抽屉了吗?”
“那儿有一抽屉,都是他们送的。”时舒:“管够。”
徐欥:“……”
他们原来——
送了一抽屉吗?
“嗯, 你记得看下日期。”时舒:“挑没过期的用。”
徐欥:“……”-
也不需要试很多次,试一次就够了。
细致如他, 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刻,再弄错一次。
长身俯下来,两个人都是很高挑的身形,长影在墙上抱缠着,交叠成墨色的重影。
他的嘴唇非常柔软,吻一点儿一点儿落下来。
细细碎碎的吻,吻得温柔却热烈。
他的手指挑开她发尾的黑色发簪。
发簪和她的眼镜整齐地摆放在床边柜上,清瘦薄削的手指与他的吻同步,沿着丰厚的长卷发,途经她的额角、颈侧的线条、长直的锁骨,轻轻往下研磨。
他的指腹有轻薄的茧,所到之处,研磨得皮肤微痒,燎起一阵阵颤栗和瑟缩。
他指骨匀称,每一根都很修长。
长影在墙面上下降,他用了柔软的力道,一根根嵌入她的指缝里,直到指缝扣深。
他的声音低而沉沦,带着神秘的吸附感,就像琥珀拾芥,他说:“如果你感觉到不舒服了,你要告诉我,我会停下来。”
他的一切行动,进行得内敛又温柔。
像他带给她的每一次体验一样。
都是体验感非常好的。
他不仅有着灵活的唇舌,灵活的手指。
还有灵活的腰腹,灵活的臀部。
他的嘴唇染着鲜艳的红色,津液湿湿亮亮,润着光泽,他的眼睛里清澈却缀满着爱人与爱欲。
……
台风来临时,院中娇艳的花,会凌败。
纤细的脖颈儿仰起,眼神渐渐迷离。
他们在逐渐迷离的视线里,看见了人间早春的花开,落日在水影中摇曳轻晃,清晨的钟,暮色里的鼓,人与影在暮暮朝朝里,在墙影之上,沉沉浮浮,共赴着这一夜的四季分明。
灯光将芦苇花丛裹挟得柔软紧致,湖面迎着斑斓细碎的云彩和光,他掀开层层迷雾,他在花穗中,轻声细语。
“你不舒服吗?”
“……”
“要、我停下来吗?”
“……”
她说不出来话,眼睛忽眨一眨。
会有花穗告诉他答案的。
灯光就在人影中漂浮、闪烁。
人影耸动。
他们在山月中相遇、沉浮,搅散了窗外竹海深处的清沉与优雅。窄腰耸动,翘臀摆渡,晚风瑟起,他们在柔软的白云里颠簸,在深海里沉溺,揉碎了肆意的秘境,碎花终开满庭前。
她感觉到了他的饱满与充盈,像精灵在哗啦啦的水声中,扇动合拍的翅膀。
他们沉醉其中-
隔日,一早。
时舒遵循生物钟的规律,准时醒来。
眼皮掀开,她发现脑袋下面还枕着条手臂,手臂的皮肤白皙,肌肉线条却不单薄,充满着年轻活力的力量感,手背均匀分布着青色血管,手指微微蜷着。
她动一动身体,从身后侧抱着她熟睡的人,下意识地随着她身体摆动的幅度,收紧手臂肌肉的力量。
时舒于是很快想起——
与平日里不同了。
昨晚快意尽乘。
她快要睡着的时候,他柔软细腻的黑发抵着她的颈,将气息灌满她鼻间,问:“我能不能跟你一起睡?”
她同意了。
所以……他就在她的床上睡了。
和他睡的感觉还不错。
时舒于是放轻动作,轻缓地转了个身。
与他面对面。
他眼睛闭着,手中抱着她的力道却又收紧了一次。
他睡得很安稳,面容平静,呼吸均匀清浅。
睫毛很长,嘴唇薄厚适中。
他有品尝起来口感很好的,像樱桃一般的唇珠,鼻梁直翘,五官和他醒着的时候一样好看。
柔软乖顺的头发,却保留着被她昨晚上揉得稀皱的痕迹。
时舒欣赏了一会儿,徐欥在睡梦中安静的美颜。
然后,放轻了起床的动作。
去院子里游泳。
不一会儿——
她游过半圈,便听到身后,有另一道入水的声音。
清脆动听。
能够完美契合她节奏和节拍的,她的游泳搭档,来了-
两个人去公司上班。
又恢复了平常的总裁与助理的相处模式。
徐欥开车,时舒坐在后排座椅上。
就好像昨晚,那些亲密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他紧致的窄腰和有力的翘臀都没有在她的□□耸动过。
只是——
时舒抬起视线看向车内后视镜的方向时,发现他也在看她。
两个人的视线在镜中碰撞。
时舒问:“在想什么?”
他便乖乖地回答她,他脑中在想的事情:
“我好像发现了治疗时时你失眠的方法。”他又补充一句:“不过……我还需要一些数据支撑。”
时舒饶有兴味地问:“嗯,是什么?”
徐欥委婉地提起:“昨晚时时你,没有服用安眠药,就睡着了。”
时舒:“所以?”
徐欥却抿着唇不说话了。
但眼中带了点儿笑意。
啊。时舒反应过来了。
他的时间有点儿漫长,加之前面的那些热身活动,总之……她在他年轻力盛的时期里感觉到了眼皮有些酸涩,她就闭上了眼睛,大概……后来的清理,迷迷糊糊之中也是配合着他替她做的。
“如果假设成立的话。”时舒面色平静地点头:“那就……你会比较辛苦。”
徐欥:“我没觉得辛苦。”
时舒仍点头:“嗯。”
“那就多收集几晚数据,反复验证你的结论。”-
开会之前。
徐欥送进来时舒办公室一杯甘草金银花茶。
金银花的味道有点儿明显,并不适口。
时舒问他:“为什么今天喝这个?”
徐欥沉默了一会儿说:
“清咽利喉,治疗嗓子干痒。”
时舒咽喉不痛、嗓子也不痒。
但……毕竟是他的心意。
时舒还是很爽快地喝完了。
徐欥端走她的空杯子,从总裁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与褚秘书长在办公室门口碰见,礼貌微笑,微微颔首。
却也没有多余的热络的话。
褚琦回应过后,敲开总裁办公室:“时总。”
褚琦在时舒的点头回应中,一路走到时舒办公桌前坐下,她看见她手撑着下巴,视线落在关至一半的百叶窗外面。
褚琦顺着她的视线转过脑袋去,就看见了时总这个视角下,能够透过半开半合的百叶窗看到的,秘书办公室里的……大好风景。
她也终于明白了,时总的窗帘为什么总是欲关不关了。再要强的女总裁,她也有时刻关心着的人,她也有柔情细腻的一面。
时舒已经收回了视线,问:“褚秘书长,你找我?”
褚琦转回脑袋,视线扫过时舒支起的手臂。
她手腕上佩戴了一条漂亮的翡翠潘多拉手链,也称翡翠多宝手链,颗颗翡翠小滴溜,高冰高透,种水和色都很好,很适合她清冷的上位者气质。
褚琦的视线就在她手腕间多停留了一会儿。
时舒注意到褚琦落在她手腕处的视线,问:“你是想问我这条手链,是在哪里买的?”
褚琦保持着职业笑容,表示,她本来不是想问这个,她本来也不是为了这件事情进来找她的。
时舒:“那现在呢?”
现在就更不用问了。
昨天是七夕节。
肯定是徐助送给她的节日礼物嘛。
时舒对褚琦的猜测,认可地点点头,她想了下,问:“褚秘书长昨晚是怎么渡过的?”
“……”褚琦如实说:“您这就问到了我的痛处。”
时舒说了声抱歉,同时进行弥补:“能给我看看你的购物车?”
“您要给我清空购物车吗?”
时舒两手托着下巴,长指在白皙的后颈处轻弹:“嗯。”
“作为我把我的快乐建立在褚秘书长你的痛苦之上的补偿。”
磕时总和徐助的糖,不但不痛苦,还……很甜。
但——
褚琦二话不说,就把手机递了过去。
时舒浏览过她的购物车以后——
“为什么只需要支付一万块。”时舒问:“褚秘书长,你就只有一张按摩椅的需求吗?”
褚琦眨眨眼,凑上前去一看。
忍不住轻轻叹气。
老板给她一个清空购物车的机会,可是她购物车里却只有一张一万块钱的按摩椅……
她的购物车被她加满了,昨天晚上想买个按摩椅,发现加购不了了,她一怒之下就先清空了购物车,再重新加购了按摩椅。
她就没有迎接泼天富贵的命。
“为什么会怒?”时舒却抓住她话里的重点,问:“因为没有男朋友?”
褚琦:“……差、差不多吧。”
时舒觉得自己还挺能理解褚秘书长的,作为同年龄段的女性,她们偶尔是会在深夜里胡思乱想,有一点儿怒……也很正常。
理解之后,就成为了体恤与共鸣,时舒表示,可以给褚琦重新加满购物车的时间。
虽然时总有用不完的钱,但……
褚琦也不太想让她破费,她想了想:“算了,既然购物车里只有一件按摩椅,那您就送我按摩椅吧。”
“嗯。”时舒表达送她礼物的意愿,但并不强迫她收受礼物的意愿,她往褚琦的微信上转账完成一万元。
用于赠送一件按摩椅。
褚琦向她表示感谢。
“不客气。”
“对了。”褚琦想起来她进来之前的目的,她是来关心时总的身体健康的,她说:“我刚才是想问您,您是不是感冒了?”
时舒很快告诉她否定的答案:“没有。”
“但……您的嗓子,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声音听起来有点哑,而且您刚才经过秘书办公室,您一路上干咳了三声。”
褚琦说完以后——
她跟时舒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中。
褚琦一说完就反应过来了,那么,昨晚是七夕,时总跟徐助正在热恋期,肯定是——
“徐助昨晚又在您那儿留宿了吧?”
时舒:“很明显?”
时舒想了想,又补充解释一句:
“昨晚,不太一样。”-
过了一会儿,开会。
各自汇报完工作之后,时舒手握着翻页笔,开始就着汇报内容做简单点评,并明确一些工作上的要求。
她坐在会议桌最中心的位置,仍穿着黑色的女式衬衫,佩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职业形象是运筹帷幄,清冷而禁欲。
工作点评至一半。
时舒发现,向来开会时都会坐得笔直□□,笔记写得工整漂亮,注意力十分集中的徐欥,今天有点儿没精神。
她很清楚他精神好的时候,头发是什么样的状态。
于是,时舒讲到一半的工作点评,停止。
她隔着长长的会议桌,问:
“徐助理,昨晚没睡好?”
徐欥眨一眨眼,硬着脑袋,在一众儿高管和秘书打量着的目光中,诚恳又诚实地回答:“……有一点。”
“是昨晚睡太晚了?”时舒接着他的话,问:“还是昨晚,你太累了?”
第93章
褚琦刚好拿着杯子喝水, 就被呛得不行。
连续咳嗽了好几声,捂住嘴,自我调整。
徐欥经历过短暂的沉默和片刻的迟疑之后, 也在这个时候出声, 回复她的问话:“可能是因为这周整体的睡眠比较少。”
他说这周整体。
大家便也听明白了他的委婉解释,他接连出差一周,行程安排得紧凑,也没有调休休息, 累……或者精神稍差那么一点儿是可以理解的。
没有人是铁打的,年轻的总助也不例外。
总助再年轻,他也是个人。
徐欥回答完这句话以后, 时舒点点头。
时舒刚才问这话的时候, 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只是出于对助理的自然关怀。
但……她从褚秘书长一时的失态中, 也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歧义, 就挺容易惹人遐想的。
对熟知内情的人而言,解释得多了是有点儿多此一举, 此地无银的作用, 但……对于不知内情的人而言,还是可以挽回点儿什么的。
“只是出于对徐助理工作状态的关心。”时舒面色镇定地顺着他的回答,找补了一句:“工作加班太晚、或者太累,大家别多想。”
时舒扫了眼褚琦,她脑袋仍埋在手臂里, 隐忍得很辛苦。
“褚秘书长,你也别多想。”时舒垂下视线, 将手边的纸巾盒推过去褚琦手边:“擦一擦嘴。”
褚琦:“……”
因为徐欥的精神稍微有那么一点儿失去了蓬勃向上的活力,因为他回答时有片刻的迟疑, 也因为褚秘书长被水呛到,时舒觉得不能让褚秘书长忍得太辛苦。
于是,一个不太正式的内部会议,就被时舒按了暂停键。时舒:“休息一会儿,我们再继续。”
也因为时舒那句,大家别多想,大家休息的时候,就开始很难不多想。
想要休息的,往外走。
不需要休息的仍坐在座位上。
时舒就不需要休息,她向来精力充沛。
她坐在主位上,长腿一叠,很轻松地拧开瓶矿泉水,不紧不慢地喝着、小口吞咽着,目光随意地在会议室内投放。
她看见徐欥从座位上起身,他也看了她一眼,对视后,他仍递给她一个又乖又礼貌的笑容,她不动声色地移开后,他才往会议室外面走,他走了出去。
他就需要休息。
他还是太累了。
时舒耳朵里时不时地能听到会议室里大家一些细碎的讨论声,有关工作的、生活的,以及昨天七夕节,大家都是怎么度过的。
和褚琦坐在相邻位置上的营销总经理,关心地问:“褚秘书长,你刚才是怎么了?”
“怎么时总关心徐助昨天晚上的活动,你突然被呛到了,难道你是知情人?”
来她这里打听总裁身边人身边事的,褚琦得出结论。作为时总的头号迷妹,也作为秘书办的办公室长,褚琦立刻拉起警备线:“我只是突然想到昨晚是七夕,感觉到了开心而已,所以才会被水呛到。”
“可是你不是单身吗?七夕跟你有什么关系?”
褚琦拢一拢头发,笑着回他:“那我单身,跟您有什么关系?”
时舒清晰地听见了这段对话,目光没往他们这个方向投,却也忍不住勾了勾唇。
但其实,大家压根儿就没有往时总身上联想。
大家都以为,时总刚才那句话是在打趣徐助,毕竟大家都知道,徐助是有女朋友的。七夕嘛,年轻的总助辛苦点儿、劳累点儿都很正常!-
徐欥是为了避免尴尬,才从会议室里离开,到茶水间来稍微休息一会儿的。他没有先喝水,而是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编辑微信消息,发给时舒。
时舒手边的手机震动,她拧好瓶盖,将手里的矿泉水放置一旁,她垂眼解锁手机。
她点开对话框。
是徐欥在很认真地跟她解释。
时舒眼尾一挑,唇角轻扬。
他就离开她这么一会儿,还要给她发条微信解释。
徐欥:【是因为想赶回来跟时时你一起过七夕,行程安排得比较紧密,时间上都进行了深度压缩,回程时又坐了凌晨点的航班,加之昨晚……我的确睡得很晚,所以今天,我的精神才恢复得慢了一些。】
徐欥:【我今天会议上的表现是不够好,但并不是时时你想的那个原因。】
时舒眼尾仍微挑着,眼中有一些笑意。
是怕她误会他体力不好吗?
所以,他才要特意跟她解释。
SS:【我想的哪个原因?】
徐欥看着时舒回过来的消息,有些赧然。
这……是在公司,她还在会议室里……
会议室里全是他们的同事。
徐欥想了想,又环顾了四周一圈,确定茶水间里休息的几位同事,没有人注意到他这边。
他抿紧唇,调暗屏幕亮度。
然后才快速地敲击屏幕,给她编辑回复。
徐欥:【昨晚我们是持续了一百二十七分钟。】
徐欥才回复完,就听到有人喊他,并有一道人影闪现在他面前。他下意识地退出微信聊天界面,才抬眼去看向喊他的人,是……是许叶霖秘书。
许叶霖不是故意要看徐欥手机的,就是他的眼睛不小心扫到了——
许叶霖:“徐助你手机的屏幕,是用时总的照片吗?”
徐欥:“……”
他只来得及退出微信。
还没来得及熄灭手机屏幕。
其实他还挺小心的。
为了在办公室里避嫌,他一般不会把时舒的照片设置为手机屏幕,加上他和时舒每天能够见面的时间还挺多的,但……因为这次出差,两人分开的时间有点久,他很想念她,就在他出差期间,将她的照片设置成了主屏幕。
用的是她一身纯黑的滑雪装备,站在长凌雪场上的那张照片,那是她将他带出过去的时刻,对他而言,意义特别。
他其实选的这张照片还挺隐蔽的。
时舒佩戴了雪镜,并不能完全看清楚是她。
徐欥侥幸着想:他能不能在许秘书面前否认一下?
他才只是想,就听到许叶霖说:“你可别不承认你把时总的照片设成了屏保啊,只有我们时总,她才能驾驭得了这么帅气的滑雪服。”
“别的女生穿不出这种气质和气场。”
徐欥:“……”
徐欥于是就没否认。
但他关掉了手机屏幕。
虽然他手机屏幕一黑。
许叶霖却没打算放过他。
“你没必要表衷心到这种份上吧?”许叶霖说:“她是你老板,又不是你老婆。”
徐欥沉默了一会儿:“……我等会儿,就会换掉。”
“不对啊。”许叶霖想起什么,说:“你不是有女朋友吗?”
“啊,徐助,你是被时总胁迫的是不是?”
徐欥立刻摇头:“……绝对不是。”
这是他自己的行为。
徐欥着急了要跟许叶霖解释,他没有被胁迫,他是自愿的,但……许秘书也急着表示他的震惊。
许叶霖张大嘴巴,震惊极了:“时总她,是不是,想潜规则你!”
徐欥也有些震惊——
许秘书他,到底是怎么得出来的结论?
茶水间一下子涌进来几名同事,许叶霖压低着声音说:“怪我!我当初就不该让你务必要心疼她!”
“一定是你对时总的关心和心疼,让她产生了依赖感,她接受不了你有女朋友的事实,才想潜规则你。”
他又忍不住感慨:“是我连累了你啊!”
“要不然徐助你主动辞职吧,你年轻又位居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找工作肯定特好找。就……就算不好找,在你gap的这段时间里,我、我也不是不能养你。”
徐欥:“……”
“我不会辞职。”徐欥沉静地解释:“许秘书你想像的这些都不是事实……”
徐欥正要继续说下去,就算是暴露了他跟她的关系,他也不希望别人对她有一分钟的误会。
但有人在这个时候喊了许叶霖秘书,说——
时董正在找许秘书,帮忙给他新养的两只孔雀取名字。
许叶霖对徐欥说:“你别慌。”
“虽然你的这事儿更重要,但……还是等我给时董的孔雀取完名字,再来帮你想办法。”
徐欥:“……”
他就是想向许秘书,解释和澄清他跟时总的关系。
他没有慌。
徐叶霖离开后,徐欥倒了杯水,重新在休息沙发上坐下,边喝水边等许秘书回来。一想到许秘书误会的程度有点儿深了,甚至波及到对时总品格的怀疑,徐欥就有点儿坐不住。
别人怎么误会他都行,但——
他接受不了别人误会她。
徐欥于是给许叶霖先发了一条微信,先说结论:【时总和我,除了是总裁与助理这层上下级关系外,也是正在交往的男女朋友关系。】
徐欥又向许叶霖表达了这样一层意思——
等许秘书在时董那里忙完了,他会第一时间详细地向许秘书解释,他和时总的这层男女朋友关系。
许叶霖秘书在去往董事长的办公室的路上,回他微信回得倒是很快。
许叶霖:【别担心。】
许叶霖:【我跟你一起想办法。】
许叶霖:【抱抱.jpg】
徐欥看完许叶霖回过来的微信消息以后,坐在沙发上,一边喝水,一边撑住了额角:“……”
第94章
会议的中间场休息, 时间差不多了。
时舒目光逡巡会议室一圈,发现零散还有几位参会者尚未回到会议现场。
徐欥也还没回来。
作为会议前的催促,会议现场播控室管理员连线了几处员工休息场所, 最后一处连线的是茶水间。
只是会场播控室的管理员刚要开口进行语音提醒, 便迟疑住了……茶水间的画面,让他有些不忍打断。
茶水间里只有徐助一个人。
他坐在沙发上,右手手肘抵着沙发的扶手,手腕向内屈伸, 手指扶着额而撑,指节瘦长蜷曲,粉色透明的骨节, 饱满分明。
会议连线时, 显示屏留给他手部的位置, 不过只是不起眼的一隅中的又一隅, 但……
落在会议室里参会的人眼中, 他手背上青筋突起,血管脉络分布均匀, 在白皙的皮肤里纵横起伏, 就像是种水很好的玉石料子,布着均匀的青绿色的飘花,呈现出一种,和专业的手部模特在拍手部写真时的特写镜头,同样吸睛的视觉效果。
他安静地睡着了。
他睡着的时候, 仍保持着端坐的姿势,腿太长, 往前支伸着,与屈起的膝形成柔润平滑的弧度, 他的肩背笔直挺阔,黑发短韧柔软。
他睡得像画展上一幅安静流动的画卷,被轻柔的微风包裹住,发丝轻扬,整个人向外诠释着一种难得可贵的安宁,与世无争的内秀。
“徐助睡觉的模样好乖啊。”
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是啊,是啊,他又帅又安静又乖的。”
“还有他的手,漫画手也太绝了吧。”
时舒的视线随着大家的视线一同停留在会议屏幕的连线上,听到这些细碎简短的对话后,她认同性地点点脑袋,随后,她又揉着后颈,想到了什么……
嗯,他睡觉的时候确实很乖。
他一定要抱着她睡。
时舒一个人睡惯了,更习惯侧着身睡觉,保持着双手抱于胸前的戒备睡姿,孤独而骄傲。
他于是就顺着她侧卧的方向从她身后抱住她,他喜欢贴着她睡,贴得却又松弛有度,不会让她产生不舒服不适应的感觉。
他手臂长,裹着她的肩膀将她抱在胸前的两条手臂展平,漂亮修长的手指嵌进去她的指缝里。
时舒挪一挪身体,他很快又会顺着她的动作幅度再贴上来,像一个柔软又可爱的人形抱枕,还是那种可以将她整个人全都包裹住的那种巨型人形抱枕。
如果她翻过身,他便又不会动,就保持着和她面对面相拥的睡姿,然后……然后在她闭上眼睛的时候,他会凑上来蹭一蹭她的鼻尖,或者轻轻地亲吻她的眼睛。
智能款人形抱枕,可以根据她的睡姿,自行调整抱枕包裹的弧度和饱满度,就很好。
尽管两个人已经做过了最亲密的事。
他的手指也会在亲密的时刻,抵着她的腿缝轻而有力,长驱径入,他的指根灵活充满力量感,也释放着他独一无二的色.欲气。
但……他抱着她睡觉的时候,手仍放得规矩、安稳,尽管他抱她,却也不会将他颇有攻击力的颠峰之端紧贴着她。
对了,量不出具体长度和直径,因为会生长,但……握在手中的长度和直径,手感都很好,也很美观。
而那种她身体被他的柔软,包裹起来的感觉,就像是腾空而起,攀上了白云深处,睡在了云端之上的仙境里。
“徐助的皮肤也太好了吧,你看这个阳光从窗边一探,他脸上的皮肤一点儿瑕疵也没有,细腻得像一块羊脂玉。”
“我才发现徐助的身材也很绝哎。你看,他这会儿坐着休息,肩背的轮廓撑起了白衬衫的挺阔度。你再看,他的肱二头肌,很有安全感和力量感的肩膀哎,我估计他单手就可以抱起他女朋友,男友力顶配。”
嗯,时舒因而又想起,早晨醒来,他宽敞而光滑的手臂垫在她颈后的皮肤和他脸上的皮肤一样好。
以及轻薄的被子从他身上滑落时,他未着寸缕的上半身脊柱沟缝,深如沟壑,皮肤却是同样的白皙光滑。
上天赐予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每一处皮肤都是独一无二的优选,完美无瑕。
对了,还有他胸前块状分明的肌肉,手感光滑紧实的腹肌,流畅的人鱼线……以及拍一拍、弹一弹圆润有力的翘臀。
手感……手感如同他送她的那条冰红翡灵狐手持……就让人有事没事,都想握在手中,揉一揉、捏一捏、盘一盘。
至于,力量感与安全感嘛。
单手抱起她,或者背着她,对他来说,的确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在……嗯,在两个人做亲密之事的时候,他也可以单手抱着她……体验就很特别。嗯,就是这样,很特别,很好。
“嘘。”
时舒因此抬起食指,低低压着唇,“嘘”一声,示意播控室的管理员先别出声。
别开启语音,不要惊扰了临时陷进去睡梦里的人。
毕竟,在昨晚的两小时零七分钟里,他的花样还挺多,极大地超出了她对他的预期,他也该累了。
“让他睡会儿吧。”时舒随手拎起椅背上,她的西装外套,说:“麻烦各位等我几分钟,我去给他披件外套。”
“空调冷气,他别着凉了。”
许叶霖帮时董的两只新孔雀取完名字后,腿刚回到会议室,就正好听见时舒的这句话。
许叶霖嘴巴张在那儿。
他来晚了吗?
时总搞潜规则那一套,已经都不避嫌了,是吗?
同样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还有会议室里的一众高管和秘书们。大家都听懵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时总她是说,她要去给助理披件外套?
让他睡会儿就算了,毕竟年轻的总助肩负总裁交负的重任,接连出差一周,为几个大项目的合作创造了利好的开端,表现极为出色优异。
但……时总她还担心他,在舒适的空调房里,睡觉着凉了吗?
倒也不至于受到如此优待。
只有褚琦,激动地捂住了嘴巴。
她控制住了尖叫,但控住不住姨母笑。
时舒不会再给众人更多的解释。
她自认为这么一句话,平时解读能力强的一众高管和秘书们,自然而然能解读出来,她跟徐欥的关系。
毕竟,解读能力也是一众高管胜任力模型当中的一项重要的通用能力评估。
在座各位的胜任力评估,都是优异的。
而她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举动。
一是因为,她想。
二是因为,她不希望有多余的视线停留在徐欥身上,他在男女关系上的所属权,她已经敲过鲜红的印。至少在她敲印的期间里,别人看不得,碰不得,也欣赏不得。
时舒拎着外套往外走,黑色的高跟鞋拍打着地面,清脆而飒劲有力。她手里的这件外套还是在会议开始之前,徐欥撑在她椅背上,防止会议室里温度降低后,空调风吹得她冷,而给她准备的。
高跟鞋磕着地面的声音渐远,直至不见。
会议室里重新有了新的讨论声:
不知是谁先起了那个头:“刚才,时总是说,她要亲自去给徐助披件衣服吗?”
“是这样的,怕徐助冷,着凉。”另一个人,重复强调,说:“她刚才就是这么说的。”
“暧昧了。”
有人评价。
“总裁和总助,暧昧了。”
有人附和。
既然大家觉得耳朵不可信,他们便一起把视线投过去显示屏上,他们用眼睛看。
茶水间里的一幕,却让他们觉得,眼睛也看傻了。
他们看见——
时总一身黑色的职业装,黑色的荷叶边女士衬衫,黑色的西装裤,黑色的高跟鞋,全身上下除了衣物布料外面的皮肤和眼镜不是黑色的,连挽成发髻的丰厚的头发和发簪都是黑色的,又酷又飒又美艳动人。
她出现在茶水间里,与徐助同框,首先——
两人同框的画面,就足够让众人眼前一亮。
女总裁清冷飒气,美艳得并不接地气,是众人只敢远观、崇拜和尊敬的榜样人物,而她年轻的助理却帅气得柔软乖巧,亲和近人。
一白一黑的组合,竟意外和谐、般配、登对。
不知道以前,他们为什么没发现。
大概是从前他们没敢往那个方面去想,大概也是因为,总裁和总助从前的行为举止足够坦荡。时总也从没当着他们的面,对总助做过这样令人遐想的暧昧举动。
然后,他们又看见——
可能是担心吵醒了徐助,向来强势果敢、雷厉风行的时总放缓了步伐,高跟鞋磕地的声音不见,她弯下腰,亲自将手里的她自己的西装外套绕过徐助的肩,披在了他的肩上。
尽管时总动作很轻,但年轻的徐助……
不知是睡着了睡眠很浅,还是他从一开始就只是闭着眼睛,蓄养活力。
总之,他醒了。
两个人的视线对着彼此。
站着的人仍弯着腰,视线平俯,坐着的人仍坐得拘谨笔挺,视线微抬,眼神在同一条水平线上交织。
阳光漏进来,炎热的太阳光遇冷骤缩,光线在玻璃窗内壁折射,凝炼成斑驳的金丝银缕,将两人同框的画面聚焦、定格、放大,绘制成电影作品一般的画面。
一种清冷与温柔,冷艳与乖顺的矛盾交织的张力,在斑驳的罅隙里,释放出大量的暧昧情愫。
原来,时总她也有她温柔、柔情的一面,只是……
只是全部都留给了她年轻的助理,别人是看不见她这一面的。
尽管也想继续往下看。
但褚琦还是记起了自己的身份,合时宜地说了句:“要不,关一下茶水间的连线吧?”
秘书长看似商量的语气,态度并不强硬。
似乎还有点儿期待着别人,持反对的意见。
不知哪位高管,就尝试着说:“要不,再看一会儿吧。”
“反正也听不见,也不算将总裁和助理的秘密偷偷装进了我们的口袋里。”
“对啊,再看一会儿吧。”
褚琦就点头:“嗯,那就再看一会儿吧。”
众人的视线再次定格在茶水间里——
茶水间里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时舒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的手忍不住先落在他脑袋上抓揉了一把,把他乖顺柔软的发揉得凌乱,却又在他看似无辜哀怨的眼神中,抬起双手给他整理平整,恢复原来的清爽干净。然后,时舒极轻地笑了下:“醒了?”
徐欥四周扫过视线,时舒说:“没有人。”
徐欥才微笑着开口:“抱歉,时时。我原本只是打算闭上眼睛,回笼思绪和精力。”
“但是,抱歉,我睡着了。”
时舒点点头,表示她知道。
她也没多说什么,她只是仍保持着视线和他处于同一条水平线上,说:“今晚早点睡。”
尽管茶水间里没有人,但徐欥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感觉到有很多双眼睛落在他身上。
不过,时舒的话,他向来坚持着句句回应的原则,他因此只能硬着头皮,回她一句:“嗯,时时,你也是。”
时舒觉得他这副认真的模样有些天真,有些可爱,又有些好笑,她于是直起身,哂笑一声说:“嗯,一起。”
一起?
她是说,今晚还一起睡的意思吗?
徐欥先是愣怔一瞬,然后乖巧而内敛地点点头:“嗯,好。”
会议室只连线了茶水间的画面,并未进行声音连线,所以,会议室里的高管们并不能听见两个人在交流什么,只能靠猜。
有人猜不出,就问:“他们在说什么呀?”
有人仍盯着显示屏,看得仔细,不愿意错过一个眼神,但嘴巴已经回答了:“早知道,你去学个唇语,这会儿也不至于汗流浃背,抓耳挠腮,上蹿下跳。”
“你学过?你看明白了?你给我讲讲?”
那人沉默:“我点我自己呢。”
但,有一个人——
擅长情报搜集的许叶霖秘书,可是,一字一句都解读明白了,向来活泼开朗的显眼包许秘书就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之中,甚至还有一些自闭。
有人想起来他的特长,问:“许秘书,要不你透露几句?”
许叶霖一改往常的热情主动,陷入别扭和内疚之中。
人微言轻。
许叶霖终也只能道一句:“他有苦衷。”
而茶水间里,见徐欥已经起身,并脱下她披在他身上的西装挂在手臂上,一副准备和她一起回会议室的模样,时舒又体恤地问一句:“还去开会吗?”
徐欥眨了下眼:“不去吗?”
“可以不去。”时舒点头:“你不去的话,我帮你请假。”
徐欥:“……”
她肯定不相信,他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累。
他一开始只是感觉到心累,所以手撑着脑袋在等许秘书从董事长办公室返回,他只是想第一时间向许秘书解释清楚,但他……的确进入睡眠的状态很快。
进入睡眠状态很快的人,落在有一定睡眠障碍的人眼中,看上去就像……他累到了极致……
因为她只有累到极致的时候,才能随时随地睡着。
徐欥默默接受了他身上被她贴的“他很累”的标签,然后说:“还是去吧。”
他想起他即将要向许叶霖澄清的关系,尽管他心里关于她的态度是肯定的,他还是又问了一遍:“我们的关系被大家知道了,行吗?”
“我没什么不行。”时舒说:“我认为你也做好了准备。”
“嗯。”
是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准备好了的。
对于会议室的参会者而言,尽管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但从两人之间的相处方式,心中也有了自己的判断。
大概形成三种解读。
一种是以褚琦为代表的,磕CP的。
一种是才看出总裁和总助之间暧昧,但具体还不确定暧昧到了哪一种程度,正到处在显示屏里抠糖吃的。
第三种解读,是许叶霖秘书一个人的解读。
他根据在茶水间和徐助的对话,徐助发给他的微信,他自己听见时总亲口说的,以及……他擅长的唇语解读用在了这种时候,还挺关键的。
总之,许叶霖已经彻底弄明白了。
时总不仅仅是想潜规则徐助,而且她已经得逞了。她已经成功地潜规则徐助了!徐助被潜规则了!
而且时总还道德绑架了徐助,她要他和她一样,心甘情愿地将他们之间的不正当关系,以正当的形式,公之于众。
褚琦并不知道许叶霖秘书和其他人不在同一个频道上,她示意播控室管理员,默默关掉了茶水间的连线。
然后,她作为秘书长,还是将时总和徐助的关系做了个明白的交待:
“总裁和总助在交往的事儿,时总也没打算瞒着大家。但我希望内部的事儿,都不准说到外面去。”
许叶霖:……看吧。
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被掩盖掉的。
大家只看见,时总想让大家看到的。
没有人会在意,徐助的苦衷-
徐欥一天都没找到合适的时间跟许叶霖秘书解释清楚,他跟时舒的正当关系。
偶尔几次空隙,他刚跟许叶霖开了个口,要不是许秘书有人找,就或者是他有电话进来。
再不然,就是许秘书坚信——
徐欥他是有苦衷的。
总之——
这事儿拖到了下班后。
总算可以两个人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解释和澄清。
徐欥表示他真的没有苦衷,他就是心甘情愿,并且是他主动追求的时总。
而他那个时候说的女朋友并不是别人,就是时总。
“那你怎么证明,你之前提到的你的女朋友,就是时总呢?”
这也要证明吗?
徐欥回忆当时他提及他有女朋友时,他和时舒两个人同时休了年假,这总是有力的证明。
机票。
他提供不了机票。
因为乘坐的私人飞机。
“酒店的账单,可以吗?”徐欥:“我们一起去度假的消费账单,行程日期是符合的。”
许叶霖想了想,摇头:“恐怕证明不了。”
徐欥:“……”
“那也有可能是你跟你的女朋友去度假,时总她对你穷追猛打!她为了给你施压,一直追你追到了世界尽头,入住了你跟你女朋友入住的酒店!”
徐欥:“……”
虽然不太想拉扯上别人,但出于无奈的徐欥,还是希望高博董助能为他证明一句。
毕竟,最知晓内情的人是时董和高博董助。
他总不能邀请时董为他证明什么。
高博挺爽快地答应了,他想了想,说:
“他那天晚上,先在我那儿喝了酒,后来,他是坐在池塘边喂了一夜的鱼。”
第95章
高博表示, 至于他中间省略掉的那部分内容,那是时舒和徐欥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他没有参与, 他没有看见, 他也没有听见。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高博朝着已有自己的见解的许叶霖,进行高博式总结:“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徐欥:“……”
高博董助看上去讲得公正客观。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但徐欥知道, 他就是故意的,事不关己,他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他明明最清楚不过了。
他态度保持中立, 不过就是想添乱罢了。
高博说完, 就从沙发上站起身, 表示他要下班了。
无论如何, 既为他请, 徐欥自然是要礼貌地送他离开的。
两人走至门外,高博抬手示意:“你不用送我。”
“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徐欥点头, 一脸平静:“董助还是帮了我一些倒忙的。”
高博挑眉:“你的幽默属性呈指数型增长。”
徐欥继续点头, 继续面无表情地表示,在他短暂的职场生涯中,已清晰地意识到——
“幽默是一项职场生存技能。”-
不过,徐欥并没有就此放弃让许叶霖秘书改变他的先入为主,而带着对时舒的负面评价过夜。
徐欥先站在门边, 垂眼给时舒打电话,问:“时时介意今晚和许秘书一起用餐吗?”
时舒坐在电脑前, 做一些今天的收尾工作。
她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透过玻璃窗, 她看见徐欥就站在交流室的门边,垂眼给她打电话。
时舒于是在电话里,反问:“为什么?”
徐欥就解释:“是和上次褚秘书长差不多的状况。”
时舒明白了。
跟褚秘书长差不多的状况。
那就是误以为徐欥的女朋友另有别人。
时舒舌尖抵了下齿根,她不是在今天的会议上已经进行过暗示了吗?
许秘书没解读出来?
许秘书的岗位胜任力该重新评估了。
徐欥对时舒有两个不能敞开说的秘密。
一是高博董助对她的心意。
二是,是许叶霖秘书将她父母的事情告诉他的。
因为他们都将他当成了可以信赖的树洞,所以……他必须要替他们保守住秘密。
因此,徐欥没办法坦诚告知时舒,是因为有许秘书对他的叮嘱在前,许秘书才会在得知他和时舒的恋爱关系后,陷入他自己设置的牛角尖之中。
许秘书以为是因为当初他告知徐欥,时舒父母的事情的时候,他对徐欥说了一些话,这些话无意间对徐欥形成了一种无意识的道德绑架。
以至于,徐欥作为助理,在和时舒的日常相处中失了分寸,对时舒的关心超出了上下级之间的尺度,才会让时舒对徐欥产生了依赖。
而因两个人之前的恋人关系保密,徐欥只提及自己有女朋友,并未说过女朋友是谁,许秘书便先入为主地以为徐欥的女朋友另有别人,而时舒作为总裁,将她对助理的依赖演变为总裁的占有欲,强取豪夺。
尽管徐欥已经认真地向许秘书解释和澄清了,他的无责任,但许秘书仍坚持认为是自己有过错在先,才酿成了这样的结果。
其实是很好的同事。
徐欥只能这样对时舒说——
“是我的一些行为,给许秘书造成了误解。”
啊。
那就是,许秘书在男女感情这方面有些迟钝。
明白。
徐欥又说:“可能比褚秘书长那时的程度,还要更深一些。”
也明白。
褚秘书长是误会,所以说清楚就好。
而许秘书是误解,那就是,两个人的关系要比上次在褚秘书长面前,表现得再明显一点儿,顺道儿弄清楚给许秘书造成这种误解的根源,究竟是什么。
时舒表示:“我没问题。”
确认过时舒这边并不介意和许秘书一起用餐之后,徐欥推开交流室的门,尝试着跟许秘书换个解释的场所和形式:“我要跟时总一起用餐,许秘书要一起吗?”
这句话听在许叶霖秘书耳中,就是徐欥向他求救的一个信号。
许叶霖义气地拍了下胸膛:“要。”
有时候有一个特别仗义的同事,还挺容易让人产生负罪感的。见他如此仗义,徐欥心里无端生出几分愧疚感来。但……误解总是要消除的。
时舒刚好拎着包从总裁办公室里出来,经过敞开的交流室的门,听到他们的对话后,就停了步子,往里面道了句:“那走吧。”
三个人一起乘总裁专用电梯下楼。
电梯里,时舒先问了许叶霖:“许秘书,你晚餐想吃点儿什么?”
许叶霖转头问:“徐助,你晚餐想吃点儿什么?”
徐欥于是又问时舒:“时时,你想吃什么?西餐、本帮菜、火锅、日料,有你想吃的吗?”
为了多给许秘书植入一些他和时舒是恋爱关系中的正当恋爱关系。徐欥有意当着许秘书的面喊了他喊时舒时的专用昵称,他一般在公司里,并不会当着同事的面这么称呼她。
听到徐欥称呼时舒为时时,许叶霖一下子便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看,徐助叫时总时时,而不是更为亲密的舒舒、宝宝、宝贝、亲爱的……这样的称呼,看,徐助对时总小心翼翼的态度!
时舒说:“那就西餐吧。”
徐欥:“嗯,好。”
徐欥握着手机,正要电话预订餐厅,却又听见许叶霖,说:“我想吃火锅。”
徐欥:“……”
时舒:“……”
他想?
时舒抬手握着后颈,眼皮一撩,侧过脑袋看向许叶霖。她向来直接:“我先征求过许秘书,你的意见。”
“火锅热闹。”许叶霖避开她的视线,弱弱地仗义执言一句:“西餐太有情调了,我们三个人这种关系,一同出入高档的西餐厅,就有点儿不太合适。”
他其实想说的是,以你们目前这种关系,有点不太合适。但是时汐集团的福利待遇太好了,他要是惹恼了时总,在公司待不下去了被迫辞职,那就没有人能够拯救徐助于水深火热之中了。
为了福利待遇,不是,为了兄弟之间的义气,许叶霖弱弱问一句:“行吗,时总?”
总裁向来吃软不吃硬。
时舒就点了点头:“……也不是不能行。”-
包厢是许叶霖定的。
他做事倒也周到,并非是不靠谱的工作伙伴。
热气氤氲的火锅店里,大厅热闹嘈杂,但许秘书预定的包厢倒是闹中取静。
包厢的门一关上,大厅里的嘈杂声便被金属门隔断,沦为了遥远而空旷的背景音,静谧得恰到好处。
也还挺适合三五友人小聚。
这包厢里,摆放着一张圆桌。
谁也没问,许叶霖便先行解释:“吃火锅还是坐圆桌,更有气氛。”
就有点儿此地无银的意味。
圆桌就圆桌,时舒并未太在意。
徐欥拉开座位,检查座椅上有无杂物,以及干净程度。等时舒坐下后,徐欥邀请许叶霖秘书先坐。
许叶霖却谦让道:“还是徐助,你先坐。”
并非很正式的场合,没那么多讲究。
徐欥就没有再推辞。
一张适合五至六人聚餐的圆桌,徐欥算了下三人入座,之间的合适间距,并顺着时舒的座位顺时针坐下。
但——
许叶霖却往他们两个人中间空着的那个座位一坐:“徐助,右边挪一挪呢。”
他倒是也不敢挑衅总裁权威,让时舒:时总您左边挪一挪。
徐欥略显无奈,但还是默默往右边移了些位置。
给他多空出一个人的位置,默认了他坐在两个人中间。
许叶霖也不至于讨人嫌恶,离时舒坐得太近,他就顺延着往徐欥那边靠近了一些。
落在时舒眼中,过近了。
时舒眼尾一挑,问:“……许秘书这是?”
许叶霖讪讪一笑:“我跟徐助,平时关系挺好。”
平时关系挺好。
“关系是挺好。”时舒目视着丈量两个人之间,离的距离远近,点头:“既然关系这么好,那要不要让高博跟你,换个工位?”
许叶霖意立刻摇头:“那倒不用了。”
总助和董助,那两个工位,是时总眼皮底下的位置,他才不要坐在时总眼皮底下呢。
服务员来下单。
点完菜,许叶霖提议:“那时总,咱们喝点儿?”
他作为下属,有些话就得借着酒劲儿,半真半假地讲,毕竟忠言逆耳,酒醒后再向时总赔不是。
只要时总能将他的劝谏听进去,他受点委屈,向时总赔几句不是,并不算什么。
时舒:“可以。”
服务员送来两瓶白兰地,等徐欥为他们两个人斟完酒,瓶口朝着自己面前的酒杯,正要倾倒酒液的时候,时舒和许叶霖同时制止了他的行为:“你别喝。”
徐欥:“?”
时舒慵懒地往座位上一靠,眼皮撩起,再一次看向许叶霖,她手臂环抱于胸前,食指在手臂上轻弹,节奏较快。
不满的情绪,显而易见。
时总在等他开口解释。
为了饭碗,许叶霖在饭碗和兄弟义气之间权衡,说:“徐助等会儿还要送您回家,是不好酒驾的。”
时舒点点头。
许叶霖敬时舒酒。
时舒喝了一口。
许叶霖喝了一杯。
徐欥提醒他少喝一点儿。
他要是喝醉了,这事儿今天真说不清楚了。
许叶霖却说:“没事儿,我喝多了,徐助你先送时总回家,再把我带回你家,我跟你凑合一晚嘛。”
徐欥:“……”
他作为三个人当中没喝酒的那一个,送许秘书回家当然是应该做的事情。
但……带许秘书回家,以他现在这个身份,就多少有点不太合适。
徐欥看见时舒蹙眉,神色有些不悦。
徐欥心中暗自一沉。
锅底沸腾。
鸳鸯锅底,一半是清水锅。
一半是番茄锅。
徐欥无声替时舒涮着清水锅,他在用这种方式无声表态。
许叶霖就用公筷在沸腾的番茄锅底里,选了不同的食材摆放在徐欥的碗里。
见他自己不吃,以为这两种锅底没有他喜欢的口味,时舒还是体恤地问了他一句:“许秘书不要重新选个锅底?”
许叶霖:“不用,我是酸甜脑袋,您点的番茄锅刚好适合我的口味。”
“我先给徐助涮一些菜,等会儿,我就自己吃了。”
“哇哦。”时舒哂笑一声:“酸甜脑袋?”
她这话是对许叶霖说的,视线却是落在徐欥身上的。
徐欥当然明白时舒这道视线里,无声包含的质疑。
她仿佛是在说:你确定是要我配合你澄清,许秘书对我们关系的误解?而不是,你在配合许秘书,让我误解你和许秘书的关系?
所以,到底为什么会演变成这种局面?
徐欥捂了下眼睛,硬着脑袋,解释说:“糖醋脑袋和酸甜脑袋还是有一些区别的。”
许叶霖:“糖醋我也爱。”
徐欥委婉暗示:“……许秘书,糖醋,你能不能不爱?”
许叶霖:“我爱的。”
“……”徐欥叹了声息,感觉自己陷入了更为艰难的境地,他在向时舒表示一种他的态度:“其实我吃火锅,喜欢吃辣锅。”
因为这句话。
徐欥的面前,多了一个辣锅小锅。
一人份。
中辣。
时舒也象征性地问了他一下需求:“什么辣度?”
他说:“微微辣。”
时舒:“微微辣?”
他改口:“微辣,一个微。”
“也不要太辣了。”时舒“嗯”一声,示意服务员:“中辣吧。”
辣锅沸腾。
牛油汤底,表面铺着厚重的一层干辣椒。
徐欥是地道的澜城胃,他看着面前的辣锅,有些迟疑,真的下不去筷子。
但徐欥想,她没让他吃重辣,她就已经很宽容了。
时舒从辣锅里夹起一块浸满红油汤汁的冻豆腐,放置在一个空碗里,推到徐欥面前,说:“喜欢吃辣,你就多吃点儿。”
徐欥面前摆着两只碗。
一只是他喜欢的酸甜口,许秘书的义气。
一只是他求饶的中辣口,女朋友的不悦。
徐欥选择了中辣口,选择了求饶,选择了哄女朋友,选择了让女朋友消气,他乖乖应一声:“……好。”
中辣真的非常辣。
但徐欥还是面不改色地吃了。
辣油汤汁在口腔里四溢。
他面色平静。
也偷偷地观察她的反应。
时舒没再说什么,给他倒了杯水。
示意可以翻篇。
徐欥默默喝着水,松了一口气。
倒是许叶霖有些意外:“你这么能吃辣呢?”
徐欥继续喝着时舒倒给他的水,淡定地回答许叶霖,视线却看向时舒:“我的胃,分场合。”
“今天,他比较懂事。”
时舒无声勾唇。
注意到她一个浅淡的笑容,徐欥才彻底放松下来。
许叶霖并不知道徐欥已经化解掉时总的一些不悦。这不悦还是因他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与他似是而非的行为而起。
许叶霖喝酒上脸。
刚才喝的一杯酒,酒劲上来了,面颊通红,看起来醉得挺厉害。
时舒不知许叶霖的酒量深浅,又体恤地问了句:“许秘书,你脸红成这样,你没事吧?”
趁着酒劲上来,看上去还挺唬人的,许叶霖摇头,底气足了,声音都敞亮了:“谢谢时总关心,但我没事儿。”
他开始借着酒劲,说起了正事儿,直言不讳:“但您刚才给徐助夹菜,应该像我一样使用公筷。”
虽然时舒今天开会的时候,已经暗示过。但理解许秘书在男女关系方面的确是迟顿了一些。
“有那个必要?”时舒简单明了,速战速决:“我和徐助理,我们是恋爱关系。”
许叶霖借着酒意,半真半假:“但你们是恋爱关系中的不正当恋爱关系。”
啊,原来误解得还挺深。
“不正当恋爱关系?许秘书,你还挺敢说。”时舒引导着,试图挖掘误解最初的根源:“嗯,我们哪儿不正当了?”
许叶霖一鼓作气:“您强取豪夺。”
“我强取豪夺?”
许叶霖脑袋点个不停。
时舒问:“你怎么证明,我是强取豪夺?”
许叶霖张了张口,又有些哑口。
他想起他让徐助证明的那个证明题:你如何证明,你当时的女朋友是时总本人?
这证明题多少有些雷同了。
“在民事诉讼中,谁主张,谁举证。”许叶霖想了下,说:“是您和徐助先主张,您二位是恋爱关系中的正当恋爱关系的,所以应该由你们举证。”
“我举证?”时舒嗤笑一声:“许秘书,你多少有点儿不懂事了。”
许叶霖心脏砰砰一跳。
幸好他喝酒了。
许叶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话:“我喝醉了,我明天再向您道歉。”
还知道谁主张,谁举证的道理。
“我看你没醉。”时舒点头:“说吧,要我举证什么?”
“时间线?”
许叶霖点头,又摇头。
他表示时间线,徐助已经举证过了。
徐欥给他看了,他们一起度假的消费账单。
“除了时间线。”许叶霖:“还得是能够证明徐助是心甘情愿和您在一起的。”
徐欥以当事人的身份,再一次真诚发声:“我是心甘情愿的,非常心甘情愿。”
许叶霖:“徐助,你说了不算。”
徐欥:“……”
时舒想了下,说:“这个简单。”
时舒取出手机,打开手机相册。
她手机里照片不多,但……的确有这么一张符合许秘书的无理取闹的。
既在合理的时间线内,又可以证明徐欥是心甘情愿的。
三秒钟。
时舒收起手机,问:“看清楚了?”
许叶霖心服口服,连连点头:“看清楚了,我看得特别清楚。”
许叶霖一整个态度大转变:“徐助他特别心甘情愿,他心甘情愿到不能再心甘情愿了。”
三秒钟。
徐欥也看清楚了,时舒给许秘书看的那张照片。
是他们一起在长凌雪场滑雪的时候,他背着她穿梭出云杉林的野雪道时。
他问了她一个问题:“能被您记住吗?”
在他以为他不会听到她的答案时。
她掀开滑雪镜,在光明之处,回答了他当时那个并不磊落的问题。
她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他因此和她一样掀开滑雪镜,抿起唇线侧过脑袋,对她笑着。
他们身后是茫茫一片白色的雪山。
晚到的情窦初开,他对她的喜欢,澄净如初雪。
想藏起来的,又藏不住的,他止不住的,溢于言表的热忱与喜欢,都在他的眼神里。
徐欥也是第一次看见这张照片,他并不知道时舒当时拍下了这张照片。
许叶霖点评照片:“徐助,你的面部特写,表情看起来,既幸福又满足。”
“你背着时总,就好像背着你的全世界,你陷在爱情里了。”
“不过,原来,你们那么早就在一起了。”
并不是那个时候在一起的。
但徐欥没解释、没澄清。
无足轻重的美丽误会,他并不会想方设法地去解释。
只是,他心里也因这张照片产生了一个疑问:她那个时候,为什么要拍下这张照片呢?
比无人机的记录下,更为清晰的,他侧脸的特写。
误会解除。
许叶霖心中的内疚彻底清除,他一身轻松地站起身,抱起自已的碗筷,自觉绕到徐欥的另一侧,知趣道:“徐助,左边挪一挪呢。”
“我坐在你跟时总中间多不合适?”许叶霖:“这一晚上,我的脑袋已经不是发光的电灯泡能够比喻的了,我的脑袋,他比光伏电站还会发电呢。”
时舒用三秒钟打消了许叶霖的怀疑。
她对自己的效率还算满意。
“仅此一次。”时舒似笑非笑,言语中也含有警告之意:“下次,许秘书再这么无理取闹,那就是真的不懂事儿了。”
许叶霖表态:“一定一定。”
“嗯,好了。”时舒身体微微后仰,黑色的女士衬衫贴上椅背,她姿态慵懒,开始把握住属于她的上风口:“谁主张,谁举证。”
“现在该轮到许秘书你举证了。”时舒唇齿轻启,慢而让人忐忑:“说吧,你怎么证明我是强取豪夺?”
“误、误会也要举证吗?”
“啊。”时舒眼皮一掀,眼中尽是明察和洞悉:“准确点儿说,是什么促使你,误会了我是强取豪夺?”
第96章
许叶霖:“……”
许叶霖和徐欥同时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之中。
面前的火锅汤底仍沸腾得情绪高涨。
但没有人再将长筷探入其中, 卷起一片鲜牛肉。
服务员来添过一次汤。
火锅汤底的热情被浇灭,偃旗息鼓,温吞地熬煮了一会儿。
直到汤底再一次沸腾起来。
咕嘟咕嘟冒着泡儿。
许叶霖坐得端正, 小心翼翼地问:“我能跟您打探一下吗?”
“什么?”
“您对员工的过错, 做出的最重的处罚是什么?”
曾有泄露技术机密的,和违背竞业协议的,时舒追究过其法律责任。
时舒将不好听的话说在前面,她并非是心慈手软之人。她说:“只是恰好对身边的人惯着一些罢了。”
许叶霖表示, 他这事儿倒也不触及到法律层面。
时舒点头,那既然是涉及到企业内部的管理规定。
自然是根据相应的管理条例来。
许叶霖已经在心里默默地背诵了相应的管理条例。
他大概也做了些最差的准备。
“是我。”事已至此,也容不得许叶霖插科打诨, 他认真起来:“我没忍住, 在集团年会的那天晚上, 在年会开始之前将您的一些个人的情况, 您的私事儿告诉了徐助。”
时舒没说话。
她脑中捋了捋时间线, 回忆起年会那天的前后左右,徐欥的一些反常表现。
准确来说, 他是从那一天开始变得主动的。
从替她一针一针拆缝裙子的腰线, 到送给她一条他亲手雕刻的翡翠手持,再到……他主动提出要做她的生活助理。
她在那天过后的一段时间里也的确是联想到了,他是从哪儿得知了她父母的意外,所以才会主动提出要照顾她,照顾得更细致一些。
促使他主动迈出这一步的, 可能正如他当时所说的,他对她的心疼。
也许还有, 他没说的,他身为心软之人, 对她的遭遇和经历的同情与怜悯。
她父母的事情,在集团内部上下,在社会上,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秘密。
谁都听过几句传闻,谁也能传播几句传闻,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详实内情的却也没几人,许秘书恰好算是一位。
她的确不知道,他消息的源头来自于许叶霖秘书。
她也不知道,他其实不只是听到三两句传闻而已。
他知道详细的内情。
但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过。
的确是,意外了。
也不该。
“但并不是徐助向我打听的。”过错在于自己,许叶霖无意拖徐欥下水:“是我的主动行为,徐助属于被迫接受,还希望您不要误会了徐助,希望这件事情不会对两位的感情造成一些影响。”
“至于,您想怎么惩罚我,我都是认的。”许叶霖说:“作为您的秘书,我应该比任何人都能够保守秘密,但我没能做到。”
“为什么?”时舒问:“为什么许秘书,明知却为?”
“因为沉重。”许叶霖说:“一个人守住的秘密太沉重了,两个人守住一个沉重的秘密,或许就轻了一半的重量和包袱。”
“我不是随便选择了那个可以分享您的秘密的人。”
“您的身边,有且只有徐助是最合适的人选,我观察也考验过他的人品,他是可以值得信赖的工作伙伴。”
“您到现在才知道是我告诉了他这件事情,说明我的结论是正确的。”许叶霖顿了顿:“当然,我也存了些私心。”
“作为您最直接的下属之一,享受着您带来的最直接的便利,薪水、福利,包括工作环境和团队氛围都是职场上,非常理想的存在方式。”
“我因此想给您一些正面的回报,但最名正言顺的方式,并不是我越过自己的岗位职责去做一些会让您和别人误会的事,那样是名不正且言不顺的,我深知这样的岗位分寸,所以才会寻找那个最适合去做这些事的人。”
这个人选,有且只有唯一选项。
就是她的助理。
所以。
许叶霖才会误会,以为今天这样的局面,根源出在他身上。
这会儿,他当着时舒的面将这些心里话说出来。
倒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舒坦。
许叶霖最后还是,弱弱地为自己辩解了一下:
“我只有这么一个污点。”
一个污点,两个污点。
污点并不在于数量多少,任何一个污点都有可能断送他的职业生涯之路,何况他是一个以情报搜集为特长的秘书。搜集情报从来不是为了泄密。
“你是一个优秀的情报搜集专家,这样的错误不该发生你身上。”时舒说:“无论何时。”
“也无论你顶着多大的压力。”
“更无论你有什么样的私心。”
她说这些的话,语气无波无澜,看起来很平静。
但徐欥还是注意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
徐欥的心脏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很快想起除夕那晚,她断掉与外界的联系,独自喝了很多酒,醉得不省人事。
他从不在她面前提及她父母,甚至,他连高博董助的名字都极少提起的原因,便在于此。
她虽然在漫长的岁月里练就了一颗强大的心脏,练就了坚韧不拔的意志力,以及她足够优秀的企业家素养和面部表情管理,她遇到任何事情都能够做到处惊不变,坦然应之。
但,徐欥仍然能够清晰地分辨出。
她那些稍纵即逝的异样情绪。
他也知道,她什么时候需要他低一低头,她什么时候需要他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就只是安静地待着,沉默地陪伴着,就好。
就像现在这样。
做她情绪的感知者,及时感知到她的情绪,然后做一棵不会说话的冬青树,只在顽强的冬日里等待。
时舒并没有表态。
她只是重新握起筷子,说:“先吃晚餐。”
徐欥就推过来给她晾凉的适口的清水锅里涮出来的火锅食材,并推过去一叠新的调味酱油。
她吃火锅的习惯,清水锅里煮食材,沾淋很少一点儿调味酱油,她的饮食习惯很清淡。
许叶霖弱弱地问一句:“是、是最后的晚餐吗?”
时舒垂眼,慢条斯理地吃完一块牛肉,又掷过去目光,淡淡道:“看我心情。”-
吃完火锅。
推开餐厅的门。
一股炎炎夏日里的热浪,席卷而来。
许叶霖可不愿意再继续充当两个人之间的电灯泡了,他表示他自己打车回去就可以。
“不远。”许叶霖说:“我走路回去都行。”
“就当是饭后消化食物。”
“是消化食物还是消化心事?”时舒似笑非笑地嗤一声:“许秘书沉重的心事?”
许叶霖尴尬地笑一笑:“……您又点我了。”
徐欥再一次邀请他上车,说,顺路。
许叶霖仍再三推辞。
时舒转了转手腕间的翡翠多宝手串。
她将那只漂亮的粉色小狐狸转至手腕正中间的位置,视线仍停留在手腕处,瘦仃的腕骨上,她面无表情地说:“许秘书的去留,我尚在斟酌当中。”
许叶霖就利落地跳上了车,坐在出车后排。
徐欥跟在他身后,拉开驾驶室车门。
检查过之后,他提醒一句:“安全带。”
许叶霖又乖乖系好后排座位的安全带。
车子发动。
许叶霖毕恭毕敬地报上了家庭住址:“那就麻烦时总和徐助,送我回家了。”
他本就是活络的性子,脸皮厚些。
他坐在后排座位上,活跃车内气氛。他问时舒:“您不会以后经常拿这句话说事儿吧?”
“哪句?”
“看您心情。”许叶霖重复一遍:“您不会以后经常拿这句话说事儿吧?”
时舒果然说:“看我心情。”
“……”许叶霖:“那和我相关的事儿,以后不会都要看您心情吧?”
“看是什么事儿。”
“小事儿呢?”
“小事儿到不了我这儿。”
“那大事呢?”
时舒:“看你表现。”
许叶霖:“您怎么总打太极呢?”
时舒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很快消失不见-
车子靠边停下来。
许叶霖下车之前,先谢过了时舒和徐欥送他回家,他表示给他们添麻烦了。
他想了想,又对时舒说:“时总。”
“嗯。”
他又毕恭毕敬地说:“我从今日起,真心地祝愿您,天天都有好心情。”
时舒抬了抬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等许叶霖推开车门下车后。
徐欥从汽车两侧的后视镜中看见许秘书的身影渐远,直至不见。
他也没急着重新发动车子,而是解开了安全带。
车内有悉悉簇簇的响动声,浅淡细微。
徐欥松开安全带后,没做别的,他很快侧过身,然后倾身抱了时舒一下。
一个并不紧实的轻缓的拥抱,安抚的成份明显。
时舒大抵能明白,他这是个象征着安慰的拥抱,不含有任何欲望和暧昧情愫的,纯粹的安抚情绪的拥抱。
他大抵是从许秘书提了那件事以后,就想这么抱她一下,给她一些支撑的力量。
但向来内敛的他并不会在别人面前,对她做出任何表现亲密的举动。
他因此,才会等到许叶霖秘书下车后。
但也等不到更晚一些时候了,将他感知到的,她的情绪,以身体语言反馈给她。
时舒漫不经心道一句:“还在许秘书家楼下呢。”
“许秘书已经回家了。”徐欥:“他看不见的。”
时舒笑了笑:“嗯,但他还有可能回头。”
“再来祝我一遍,天天都有好心情。”
“就抱一下,不做别的。”徐欥眨了下眼,笑得腼腆温吞:“只是抱一下,就算被许秘书看到,也不要紧的。”
他虽然这么回答她。
却也在听了她的话以后,很快松开了她,乖巧地退回去他自己的主驾驶位上。
在他重新系好安全带时——
“所以呢?”时舒趁此问:“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在年会那天晚上送我手持?”时舒:“是因为听了我的经历后,同情和怜悯?”
“不是。”他倒是又认真地澄清一遍:“不是同情,也不是怜悯,从始至终,我对时时你,并没有持那样的眼光看待,我对你只有心疼。”
而他送她的那条翡翠手持,也是他一开始就准备好了,一直放在背包里,打算要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他只是后来在犹豫,送了合不合适,什么时候送才合适。
“嗯。”时舒接受了他的澄清,又问:“你是那个时候喜欢上我的?”
徐欥温温吞吞笑一下。
他摇摇头:“是比那天还要更早一些的时候。”
时舒倒是想不到别的契机了:“那是什么时候?”
徐欥沉默了一会儿,问她,还记不记得她往他破损的皮肤上,贴过一张创口贴?
啊。
时舒想起来了。
他那时还是个纯情可爱的大男生,并没有丰富的哄女人的经验,在那样的情况下,只能手握着湿透的衬衫领口往下扯,露出他性感的皮肤,让她狠狠挠几下,发泄。
当然,她又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
不过是见他好玩,逗逗他罢了。
她只是替他贴了个创口贴。
她甚至忘记了,贴上创口贴之前,要先给他的伤口消毒。
时舒怎么也没有想到。
她如此不经易间的一个举动,竟成了他情窦初开的契机。
“是那个时候。”徐欥缓声却坚定地说:“我喜欢上时时你,就是那个时候。”
但,徐欥也不否认的是,许秘书告诉他,她的遭遇和经历,也的确在当初他的内心深处植入了一些震荡的情绪和更加笃定的感情。
时舒的疑问得到了解答。
他们都不是喜欢藏着掖着的性子,有什么疑问就去交流,想问就问。
徐欥也向时舒求证了他在刚才吃饭的时候,产生的那个疑问。
“那时时又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偷偷拍我?”
“因为。”时舒停顿了一会儿,言简意赅地说:“你滑野雪的样子,超帅。”
他自己不知道的,他身上那种在克制中隐忍地释放着教条与野性的矛盾感,他稳稳当当地背着她,明明可以走正常的雪道,他却选了那条云杉林间的那条没被开发的野雪道,就只是为了听她一句答案。
他的动作和速度,又燃又帅。
而他想藏却又藏不住的心思,也让她忍不住为他心动。
“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徐欥说,他其实只是很普通的滑雪水平,比起滑雪教练来说,并不算突出。而在那条高级道上,比他滑得好的人,也有很多。
他向来对自己的一些特长或者能力,评估得保守而谦逊。
时舒抵唇一笑:“你说呢?”
徐欥便直接问出口:“你是不是那个时候也已经喜欢上我了?”
时舒大大方方地回应:“嗯,就是那个时候。”
就是那个时候,她清晰地意识到,她对他并不只是有好感,而是她想要正儿八经地跟他交往一场。
……
车子重新启动。
汇入车流。
车内的冷气打得刚好,时舒腿上搭了块轻薄的午睡毯,她手撑着脑袋,手肘的关节抵着车玻璃窗,她看着车窗外的树与风,往后退去。
两个人都不是话多的性子。
她在发呆。
徐欥就专注着前方的道路状况,也兼顾着留意她的情绪波动。
车子快要驶过分流车道,时舒开口:“今晚去……”
她话没说完,就感受到徐欥松开原本握住方向盘的右手,只左手操控着方向盘。
他的右手从方向盘上移开后,长指一点点儿滑落,最终轻轻覆在她的左手手背上。
他的右手腕间还佩戴着一块黑色的智能手表。
他移过来视线说:“我知道,去南郊公馆住。”
车子就驶入了分流车道。
道路指示牌上,指着通往南郊的方向。
时舒翻了个掌面,指尖同他的指尖覆盖,轻轻地划拨他指根处的薄茧,她回握住他的手,直到指缝填满,她无声哂笑。
时舒感觉到自己的手心里被填了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儿。
车流集中了起来。
他开始重新专注于夜晚的交通道路。
车子开得平稳安静。
他重新移开覆在她手心里的手,时舒看见她掌心里躺着两件物品。
一支她已经很久没有抽过的女士细烟,从跟他在一起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抽过烟。
一根他自制的薄荷味道的棒棒糖。
甜味很淡,薄荷味很浓的棒棒糖。
所以,又是选择题吗?
不是。
时舒剥开糖纸,咬在口腔里。
是他的安抚方式。
陪伴着的,她唯一的情绪感知者-
南郊公馆。
时舒很少在这儿住。
一般是过年前后,她会在这儿住上一段时间。
陪陪父母。
但因为今天,许叶霖秘书提起了那段往事。
时舒还是选择了来这儿住。
两个人如今的关系名正言顺,徐欥将她送到这儿之后,就也没有打算离开。
两个人在游泳池里游了泳,消耗掉一些体力。
也算是饭后消食。
消化掉沉重的心事。
因为说了今晚要早点儿睡觉,从游泳池上来后,时舒就先去洗澡。
也因为说了今晚要早点儿睡觉,没打算要做什么,徐欥就被分配了一间客房。
时舒洗完澡,徐欥捧着她半湿的长卷发,安静而又耐心地替她用吹风机吹干,热热的风从耳后吹过,刮过耳骨,他撩头发的动作温柔轻缓,耳根微微发痒。
头发吹干,徐欥收起吹风机。
去洗澡。
时舒在自己的卧室里,已经躺下。
徐欥洗完澡,敲着她的门,问:“今晚也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他乖乖地自带了客房的枕头而来,却又在从背包抱住她时,顺其自然地挤上了她的枕头。
时舒没有拒绝舒服的人形抱枕。
但只是一起睡觉而已。
说好了今晚要早点睡觉的。
两个人都要早点睡觉。
别明天开会,他又……
半个小时过去。
时舒动了动,说:“好像有点睡不着。”
徐欥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好像也还有充沛的精力。”
时舒:“那……”
总不能起床,再接着游泳吧?
徐欥接收到她的意思后,有一点儿犹豫:“但……明天是工作日。”
时舒背对着他,点头:“嗯,今天也是工作日。”
徐欥就很快就被她说服。
生性内敛的人,他也做了那个主动邀请的人:“那……时时你,要不要跟我做?”
……
生性内敛的人,他撑着伞,涉步旷远之处。
他修长的手中,执一支粗长有力的伞柄,白瓷一般的质感,透着淡淡的粉黛色,长长的伞柄被上帝馈赠出微凹微凸,微微不平的纹理感,漂亮极了,干净极了。
执着伞柄之人,他优雅地掷进一池春水里。
将气泡糖含在嘴里,裹进长舌,他在水晕中吞吐着迷离的泡泡,水声清脆,水液清澈透明。
混乱的呼吸,低脆的轻喘。
执着伞柄之人试一试轻重缓急,掌握了要领,他撞碎了无穷无尽春水的衣衫,伞柄却愈加充盈饱满有力。
人影与水声交织,涌起层层水雾的烟波,漫溢出断断续续的涟漪,直至……他扎入了藕花深处。
藕尖纯净不染,伞柄一笔一笔,或快或慢,或长或短,在藕花深处,书写着水波里的横与竖,撇与捺。
月光流泻,云层织出交缠的倒影。
他撞破神明的清冷,神明在云朵里晕开灿烂的水花,盛放出妖治的花刺。
第97章
天光未亮。
徐欥先感受到抻平的手臂上空空的, 然后才睁开眼睛。
她已经起床了。
徐欥眨了下眼,有些恍惚。
他屈了屈手臂上的力量,手臂上仍留有着她的余温和她轻浅的压痕。
这儿, 他抱着她睡了一夜。
他又握了握、蜷了蜷手指, 这儿,他与她昨夜手指交扣着,一整夜。
以及萦绕在他鼻息之间的浅淡的薄荷香气。
是专属于她的,独特的香气。
以为时舒是晨起去游泳了, 这是她每天早晨起床后的锻炼习惯。徐欥也就没多想,掀开了被子起床。
薄薄的新中式风格的被子,昨夜反复被汗水浸湿。
连同床单, 他换过两次。
安静地起床洗漱后。
徐欥来到游泳池旁。
他原本是打算陪时舒游一会儿, 但……
时舒这会儿并不在游泳池里游泳。
徐欥就在游泳池旁, 垂眼站了一会儿。
他有些意外, 也有些愣怔。
她这个时间点, 不在游泳,她去哪儿了?
徐欥找了她几处。
她不在家里, 只鞋柜上少了一双她常穿的高跟鞋。
她出门了。
而他的手机上, 并没有她的任何来电和留言。
墙角处的醒花桶里。
浸泡了一夜的纯白色的鲜花,花头和叶子都挺起来了,重新展现出了它们的生机与美貌,是让人能够沉下心来的存在。
徐欥安静地将这些鲜花剥刺去叶,做初步修剪后, 整齐地摆放在一处,待用。
他取来了花瓶, 根据花瓶的高度,再次对这些白色的鲜花进行二次修剪, 斜剪根部,修剪去多余的枝叶,插入透明的花瓶中。
他将不同品类的鲜花,搭配出渐变效果的层次感。
连同透明的玻璃花瓶本身,全都是纯净又无瑕。
他安静地做着手中的事情,修剪枝叶,插花配缀。
注意力却始终集中投放在入户门处,观察着门外的动静。
直到——
门外响起指纹识别通过的声音。
他怔怔地抬眼望去。
然后丢下手中正在做的事情,阔步迎了过去-
时舒一进门,还没来得及换鞋,就迎接到了一个大大的熊抱。
干净清爽的气息,高大的身影、宽敞舒适的胸膛。
年轻帅气的男人,他乖乖地等在家里,是田螺小狗一般的乖巧模样。
他从正面的角度拥抱她,力道却比昨晚紧实多了,胸膛起伏的频率有些急促,尽管他克制了,仍掩藏不住心绪的波动,扑通扑通,忐忑着,像是……就像是害怕失去一样。
他脑袋埋在她的后颈处,乖顺的黑发填满她的肩窝。
他整个人松软、乖甜又可爱,还有流露出来一种似有若无的向她示弱的无助感、可怜感。
面对此刻正紧紧抱着她,看上去有些委屈,有些无助,又有些可怜兮兮的小男友,时舒的声音就忍不住柔和了许多。
“怎么了?”时舒双手轻拍着他的背,以示安抚。
他的气息在她的颈处吞吐,撩得她的皮肤微痒,神经微微发麻。
“以为你走了。”他轻声说:“谢谢你回来了。”
“这是我家。”时舒轻笑出声:“我能走哪儿去?”
她抬抬手臂,晃了晃手里的早餐餐盒,告诉他:“我只是去给你买早餐。”
她不会像他一样擅长厨艺,制作出来各式各样精美的餐点,但,买早餐还是很简单的。
“抱歉,是我起晚了。”他仍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里,向她道歉:“买早餐和做早餐这样的事情,应该由我来承担的。”
“不晚。”时舒说:“是我起早了。”
她今天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到了身体有一些酸痛感和拉扯感,他昨晚……昨晚比他第一次时更放松,身体的松驰感和灵活度也就更优秀一些,他更放纵一些,带给她的体验……嗯,自然也就比第一次还要愉悦。
或许残留在她身体里的酸痛感,就是昨晚跟他一同攀登云端的等价交换,她因此,今天不太想游泳。
但受到生物钟的影响,她也睡不了更多。
干脆拿了车钥匙出门,给他买早餐去了。
至于准备早餐——
“它并不是你的义务。”时舒说:“举手之劳,谁来准备都可以。”
注意到他虽然抱着她,两只手却悬在空中作避让动作,只是用手臂的力量夹抱着她,时舒又问:“你的手又怎么了?”
“我没洗手。”徐欥说:“怕弄脏你的衣服。”
他一听到她开门的动静就过来了,甚至没来得及清洗干净双手。
“嗯?”时舒就笑着挣开他一些,问:“你在做什么?”
徐欥侧过眼,示意她看向客厅。
他在插花。
时舒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他插在花瓶里的花。
他这一早,都将花修剪出来,插得漂漂亮亮的了,他也没比她起得晚多久,约摸着她刚出门,他紧接着就起床了。
但他没找到她。
因此只能在这儿一边插花,一边乖乖地等她回家。
“很漂亮。”时舒笑着:“但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昨晚你还挺辛苦的,不是么?”时舒似笑非笑,语言上与他调笑着:“不怕等会儿上班的时候又像昨天一样,头发耷拉着,没精神?”
徐欥:“……”
真的是因为连续出差一周,行程压缩得紧凑,他昨天才会……才会发生那样的失误。
她怎么总是会认为,他精力不够呢?
是他哪儿让她误解了吗?
徐欥想了下,是……是因为七夕那天晚上和昨天晚上,他们分别只进行了一次的原因吗?
她不看时间,只看次数吗?
次数,他也不是不可以多几次。
他只是考虑到两晚都是工作日的晚上,克制了的。
他要怎么证明自己?
“我没觉得辛苦。”徐欥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可以把缺的次数补上,如果时时你,现在不要赶早八的话。”
啧,衬衫、领带、西装裤。
眼前穿戴整齐的男人,一大清早,就这么坦荡地说出来这种话,发出来这种邀请,就……
还挺难让人拒绝的。
不过——
她总得先在原则之内,拒绝一下。
“要的。”时舒说,她要赶早八的。
徐欥就很快应了一声:“嗯,好。”
啧。他怎么不邀请第二遍?
时舒勾了勾唇,但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提醒道:“去洗手,吃早餐了。”
也不忘要内涵他一句:“吃完赶早八。”
徐欥没听出来她的内涵,又乖乖地应一声“好”。
心思纯粹的人,回答得就特别坦荡。
徐欥松开她,从她手里接过早餐盒。
又接过车钥匙,放在玄关处的柜子上。
两个人一前一后,洗手去了。
徐欥将餐盒打开,换到餐盘里。
两个人坐在餐厅里的餐桌边吃早餐。
等两个人吃完早餐,时舒慢条斯理地擦拭嘴角的时候,徐欥再一次提议:“要不,别赶早八了?”
时舒幽幽一个眼神投递过来,眼中意味不明。
徐欥突然反应过来,她好像是误会他的意思了。
徐欥抬起手,指向窗户外面的方向,抿住笑意,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想问,上班之前,时时你要不要先去那儿?”
她昨晚住这儿,一定也是想来看看父母。
徐欥指向窗外不远处,南郊的私人陵园方向,语气试探着。
他刚才修剪花枝的时候,除了在玻璃花瓶中插入新鲜的花枝以外,也将那纯白色的花朵一枝枝挑选出来,用包装纸挤压包装,扎成了大捧的白色花束。
他知道她感觉到脆弱的时候并不多,但他仍然希望她偶尔一次感觉到脆弱的时候,他都能够陪在她身边。
陪她做她想做的事,陪她去她想去的地方。
“嗯。”接受到他的心意,时舒扯了下唇角,勾起淡淡的弧度:“谢了。”
两个人便没急着去赶早八,而是一起去了她父母所在的私人陵园,在四周开满明媚的鲜花,被应季的花粉包裹着的墓碑正中间,他们献上一捧纯白色的花束。
白色的花束在烈日炎炎的尾夏里,兜售着纯洁和永恒,他在她父母面前,作在心中的承诺,郑重、温柔而坚定。
自他跟她在一起的那一天开始,他就从来没有打算过有一天会主动离开。
他用他的人格魅力,用他周到细致的服务和全心全意的爱,像纯白色的铁线莲一样,在凉爽中扎根,却在阳光里开出花,阳光和鲜花照进她的生活,他用爱与服务,一点一滴渗透在她的心里,扎根在她的生命里-
拥挤而糟糕的交通路况。
高博和时文奎董事长正堵在冗长的隧道里。
来不来,去不去。
耳膜里充斥着不耐的喇叭声。
高博朝着加塞过来的车头,敷衍地摁了两下喇叭,却还是踩住刹车,让对方的车尾也加塞了进来。
他踩着刹车,问后排座位上正在悠闲地刷着手机的时董:“您知道大家为什么要赶早八吗?”
时文奎抬起落在手机上的视线,说:“因为他们的上班时间是早八,他们就必须赶早八。”
“是生活所迫,是生活压力。”
“嗯。”高博点点头,然后才又继续问:“所以,您为什么也要赶早八?”
“你的意思是,我去公司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干,不是喝喝茶,就是下下棋,为什么还要给这糟糕的交通添堵?”不等高博回答,时文奎又说:“我虽然没有生活压力,但我不是为了迁就你的上班时间吗?”
“我是董助。”高博:“这方面我也可以迁就您的时间。”
“迁就我的时间?”时文奎嘿嘿笑了几声:“真的吗?我想早上六点就出门,避开早高峰,你可以迁就我吗?”
车流缓慢往前,高博如实道:“我不可以。”
时文奎“哼”一声:“你在家里,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可干,就跟我在公司里一样。那你在家里多待那一会儿,有什么意义?”
“我有事。”
“你有什么事?”
“我要喂鱼。”高博:“我晚走五分钟,我就可以多照顾我的鱼五分钟。”
“啧啧。”时文奎:“你说你,要学历有学历,要智商有智商,怎么就一点儿事业上的野心都没有呢?”
“鱼生了病,你亲手给它们打针,你要是能把照顾鱼的精力用到拼搏事业上,我们家的财富……嗯……我们家要那么多财富也没什么用。”
高博在时文奎身边长大,十八岁成年后就开始参与公司的经营管理,二十二岁本科毕业时成为时文奎的左膀右臂,本科毕业后正式工作的三里年,他攻读了在职硕士,取得相应的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
但他的学业生涯也就止步在这儿了,他怎么也不愿意再继续进行学业上的深造了。
高博本科毕业时,时文奎提出给他一家公司经营管理,他也是一口拒绝,之后的几年里,但凡时文奎提出给他公司经营,让他锻炼锻炼,他也都是拒绝的。
他为什么事业心不强呢?
时文奎大概能明白这孩子的打算,他在那样的情况之下选择了留下来,他知感恩,他不想给时舒造成一点儿威胁和误会他对她的家业有所企图。
所以,尽管工作能力强,他还是硬生生把自己困在了小小的一方世界里,困在了他的身边。
但……他总该挣脱身上这道枷锁,这片束缚的。
“你如果不想赶早八,我有个办法。”时文奎想了想,又把从前的打算拿出来,劝说他:“我给你两家公司管管,你自己做总裁。”
“自己做总裁,你想几点上班就几点上班,想几点下班就几点下班,再也不用赶早八了。”
“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不怎么样。”高博想都没想,拒绝说:“我对现在的工作和生活很满意。”
他一连三个不想:“我不想改变,不想挑战,也不想突破。”
时文奎:“你终究是要成家立业的。”
“我没那方面的计划。”
“你是短期没有。”
“我中长期也没有。”
时文奎无奈地说:“但你不可能一直待在我身边。”
“我没有赶你走的意思,但我总是要走的。”时文奎:“那以后呢?我走了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高博:“您操这个心,还不如保重身体,多折磨我几年。”
时文奎摇摇头,叹了口气。
嘴皮子都说破了,这孩子心里主意大得很。
罢了,他还是争取多活几年吧。
他多活几年,高博可能就晚几年再失业-
高博把车子停在董事长专用停车位上的时候,看到旁边总裁专用停车位上,徐欥也才刚刚把车停好。
前后库距等长,左右库距等宽。
高博微微走神,嘶,他是如何做到,每一次都能够将车刚好停在车位正中间的?
他的眼睛,可以当成尺来用吗?
不过,他们也才刚到。
高博抬抬下巴,示意时董看向车窗外,有意道一句:“总裁也要赶早八。”
“……”时文奎循声看过去,点评道:“但她今天迟到了。”
高博:“您也迟到了。”
“我不一样,托你和你的鱼的福,我经常迟到。”时文奎:“可那两位向来守时。所以,他们今天为什么迟到?”
高博还没说话,时文奎就已经解锁车门,他一边推开车门,一边道:“昨晚夜不归宿,我要去打趣他们了。”
您给别人留点儿面子。
高博因此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看见时董已经关上了车门。
高博:“……”
高博没下车,只是降了点儿车窗。
他听见时董果然说:“小时总身为总裁,也要赶早八?”
时舒推开车门,看到外公,也没有太意外。
老迟到人了,她见怪不怪。
时舒先和他打了个招呼,才回答他的打趣:“嗯,生活所迫。”
“小时总也会为生活所迫?”
“嗯,要给人养老。”时舒拍了拍自己的右边肩膀,似笑非笑:“这儿,很重。”
“肩上担子重,那你还迟到?”
“嘶。”时舒盯着外公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道:“我可能是,基因隔代遗传吧。”
第98章
高博升起车窗, 在无人察觉之处,掀唇笑了下。
她倒也不需要谁给她留面子。
她的面子,从来都是自己坦然挣来的-
四个人一起乘坐总裁专用电梯上楼。
然后在电梯厅外分开。
高博送时董去董事长办公室。
时舒和徐欥仍保持着总裁和助理的正常距离, 一前一后, 往办公室的方向走过去。
离办公室两三步的距离处,时舒听见办公室里传来秘书们刻意压低的讨论声。
“怎么今天时总和徐助还没来?”
“迟到还是旷工?”
“翘班约会去了吧?”
“也有可能是睡过头了。”
“两人一起睡过头吗?”
“就不好说。”
“嘿嘿嘿。”
时舒于是刻意加重了高跟鞋磕地的声音。
秘书办公室里,果然三秒之内噤声。
时舒这才推开办公室的门,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
经过一排排工位。
“时总早。”
“时总好。”
“时总, 早上好。”
“……”
多少有点儿心虚。
时舒点点头,“嗯”一声。
大家仅仅根据她一声不痛不痒的“嗯”,就很难判断出她今天的心情如何。
总裁办公室的门关上。
徐欥也在自己的工位上坐下。
办公室里, 不知是谁忐忑地问一句:“刚才我们讨论的内容, 时总听见了吗?”
有人淡定地回他一句:“只要时总不批评, 那就是她没听见。”
“徐助。”有人不死心, 向徐欥求个证:“刚才我们非常小声讨论的声音, 时总听见了吗?”
如果他们不问,他也不会主动说。
但既然他们问了, 徐欥就点点头。
他这肯定的答案一出, 大家倒是更加心虚起来:
“完了,背后议论总裁,被她听见了,好尴尬啊。”
“但我们只是磕她和徐助谈恋爱,好像也还好?”
“不好意思啊, 徐助,我们就是昨天才刚刚得知, 你跟时总在交往中,我们太激动了, 还在新鲜期,等时间久一点了,我们就没这么新鲜了,就不会像今天一样,这么关注你们了。”
“你再忍一忍我们,等我们过了这段上头期。等我们对你们的这段感情进入平淡期,我们带给你的这种尴尬就能不治而愈了。”
“要是我们言辞上有哪些让你或者时总感觉到不舒服的地方,你给我们指出来,我们会改正的。”
办公室恋情,一旦公开,就避免不了地受到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同事们的关注,更多的目光聚焦、更多的耳后话。
何况他交往的对象并不是和他一样普普通通的集团员工,而是集团公司的继承人,是集团的老板。
办公室里都是一些很善良的同事,他们的讨论,已有克制。即使让他感觉到稍微不适了,那也已经是,大家在考虑过他的感受后的一些,无心之失。
而办公室之外的讨论……
从昨天那场会议之后,也有一些传到他的耳朵里。
认识了解他的,会说得公道一些。
但不认识,不了解他的——
有羡慕他的,说他好命的。
从此青云直上,扶摇万里。
有说他是人生赢家,这辈子都不用再努力了的。
有持正面态度的,也有言辞不太好听的。
有不太看好,他和她之间这段关系的,说他利用职务便利,近水楼台、耍了些手段、心计的……甚至也有高攀、门不当户不对、豪门赘婿、逃脱不了被玩弄的命运……等等这一类贴在他身上的标签用词。
但……这些他都是做好了准备去承受的。
徐欥点点头,回一句:“嗯,好。”
杨秘书想起什么,又跟徐欥说:“那上回徐助你休年假去度假,是跟时总一起去的喽?”
徐欥点点头,大方承认:“嗯,是这样。”
“哇,磕到了,磕到了。”杨秘书:“时总她会放下工作,陪你一起去度假耶。”
“那你送给我们的贝壳手工纪念品,你当时说是和女朋友一起准备的,那……那不就是时总亲手做的?”
庄秘书:“没想到,时总居然会亲手给我们做手工艺品,明明是花钱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她居然倾注了她宝贵的时间和心意。”
“是啊,太不可思议了。”赵秘书:“而且时总她居然愿意陪徐助做手工,她真的很宠!”
陈秘书又说:“不好意思啊,徐助。之前我们还说,想邀请你女朋友一起吃饭,我们当时并不知道你女朋友是时总,现在想想我们作为邀请方,邀请自己的老板吃饭,老板作为被邀请方,觉得还挺冒昧的。”
这毕竟跟团建和聚餐是两码事。
当时的状况,徐欥不便将两个人交往的事情告诉大家,所以……
“没关系的。”徐欥说,他也对当时向大家有所隐瞒他们的关系,表示了他的歉意。
“能理解的,能理解的。”
陈秘书:“毕竟徐助你交往的对象身份特殊嘛。”
“和总裁交往,压力肯定很大的。”
“有一些不好的话,我们听见了,会替你辩驳回去,但更多的,我们毕竟是局外人,也帮不了太多。”
“是需要徐助你自己去消化和吸收的。”
“但我们还是想跟你说,加油!”
都是很善良很真诚的同事,徐欥喜欢这样的团队氛围,他向大家表示了真诚的感谢。
徐欥刚说完,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他垂眼一看,时舒发了消息来。
SS:【不冒昧,可以。】
徐欥眨了下眼,她是说,可以以他女朋友的身份,跟大家一起吃饭吗?
她一直都有在关注他们的讨论吗?
她其实一直都有在关注他可能会陷入到的一些讨论或被讨论中,她在用她的方式和他一起去面对,而不是让他自己独自一个人去承受这些。
尽管他已经做好了独自承受的准备。
徐欥告诉各位秘书:“她说,可以的。”
“啊?”
“错开她的行程安排,我们定时间就可以。”
“择日不如撞日,那就立秋那天。”陈秘书问:“那晚时总有安排了吗?”
没有安排。
但徐欥表示会和她再确认一下时间。
他刚说完,握在手中的手机又震了震。
SS:【可以。】
徐欥笑着,朝各位秘书点了点头。
预定好餐厅以后,褚琦褚秘书长从办公室外面进来,神色有些凝重。
她喊了喊徐欥:“徐助,你过来一下。”
“我有事跟你说。”-
时舒刚在办公桌前坐下不久,听完秘书们的讨论后,就接到了夏章桃的电话:“总裁姐姐,你又上热搜了。”
上次她上热搜,还是时汐集团年会。
上上次她上热搜,是陪失恋的夏章桃逛街。
时舒没太在意:“嗯,这次又是什么内容?”
夏章桃在电话里说,先有网友晒出,七夕那天在高档西餐厅拍到她和男友点了情侣套餐的照片。
夏章桃问:“你是不是喂你的小男友吃牛排了?”
时舒揉揉后颈,在电话里回答:“就喂了一口,也能被抓拍到?”
“就等着你喂这一口呢。”
夏章桃继续说,然后有网友晒出,在电影院拍到了她和男朋友一起约会看电影的照片。
夏章桃又问:“你是不是又喂你的小男友吃了一颗爆米花?”
时舒纠正:“……喂了两颗。”
夏章桃:“还有网友拍到你们约完会,上了同一辆车,你们在车上不会做了什么吧?”
“车里什么也没做。”时舒坦荡道:“他这种性格,他能在车里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商场停车场上人还挺多的。
夏章桃嘿嘿笑出声来:“也有道理。”
“那我就不用担心有车play的照片流出来了。”
“你的担心未免有点多余了。”时舒若有所思:“……你也挺敢想。”
“既不是明星,也不是网红。”时舒沉默了片刻,“嗤”笑一声:“我谈个恋爱也会被随手拍?”
“姐姐,你太低估你的影响力了。”夏章桃说:“你可是澜城身价最高的最年轻的未婚女性企业家,又是澜城首富唯一的继承人。”
“你跟谁交往,引起的关注度可不比明星或者网红低。虽然你的自媒体平台不怎么营业,除了发广告推新品、卖你的汽车之外,你也不发自媒体平台的个人动态,但你要不要看看你的粉丝有多少?”
啊。
难怪七夕那天,她提议去别人都去的地方约会,徐欥虽然欣然同意,但有建议她佩戴好口罩。
她嫌麻烦,拒绝了。
见她没戴口罩,徐欥把原本戴得严严实实的黑色立体口罩也摘了下来,整齐地叠好后,又放回了背包中。
时舒回过神来,听见夏章桃又说:“对了,还有网友顺藤摸瓜,把你出现在曼彻斯特游艇拍卖会上的事情也联系到了一起。”
“我把相应的链接都转给你了。”夏章桃:“你先看一下,你的秘书们估计也快整理好了。”
挂断电话后,时舒依次点开了夏章桃发来的链接,前几条链接都是与她出入拍卖会现场,相关的信息。
【中国著名画家、艺术家徐榅澍大师遗作翡翠雕刻作品《龙凤抱珠》首登英国曼彻斯特游轮艺术品拍卖会】
【英国曼彻斯特邮轮拍卖会上,中国神秘买家拍下两件备受关注的艺术藏品,其中一件天价藏品成交价格高达七千万英镑,折合人民币6.38亿元,成为当晚所有藏品中最高成交价格】
【与神秘买家同行的助理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这件《龙凤抱珠》的翡翠雕刻作品今后将由个人进行收藏,不开放对外展示,他拒绝透露神秘买家的身份】
【但有媒体在这位神秘买家与同行助理之间的对话中得知,该买家亲自举牌,拍下天价藏品竟是为了送给自己的男友】
【该媒体因此认为,该神秘买家花6.38亿元人民币拍下这件天价藏品,就单纯是为了博男友一笑,哄男友玩儿,证明自己舍得为男友花钱,两人并不具备欣赏大师艺术作品的水平】
前面几条都是说的事实。
她亲自去这么一趟,的确是为了拍下这件《龙凤抱珠》的藏品,送给她的小男友,物归原处。
但这条带有批判性质的,时舒就不太认同了,怎么就两人都不具备欣赏艺术品的水平了?
时舒点开夏章桃发来的下一条链接。
链接的博主将网友分别提供的七夕那晚她和徐欥出现在不同地点的几张照片整合在了一起。
网友的拍照水平不错,就这么随手一拍,还将他们两个人拍得挺好看的。
时舒往下滑了滑评论区。
果然找到了她喜欢的评论。
网友1:【小时总的男朋友好帅!身材看起来巨好!】
网友2:【是那种又乖又甜又帅又温柔又体贴又可爱挂的小狗男友!】
看到这儿,时舒忍不住笑了下。
他有这么多又吗?
嗯,他是有这么多又的。
时舒就随手回复了网友2:【嗯。】
时舒继续往下浏览。
网友12:【姐姐又美又飒,弟弟又乖又甜,配我一脸!】
网友13:【姐姐吃的真好!】
网友14:【总裁姐姐的幸福,你想象不到。】
网友15:【果然有钱姐姐还是喜欢年轻帅气的弟弟!】
网友16:【我要是再年轻十岁就好了,我也会有属于自己的总裁姐姐。】
网友17回复了网友15:【你以为有钱姐姐不挑吗?一百个年轻帅气的弟弟中,只有一个才能幸运地被姐姐看上。】
网友17回复了网友16:【格局敞开点,你现在也可以有属于你自己的姐姐。】
网友18回复网友17:【那不是这么说的,姐姐永远只喜欢二十岁刚刚出头的。】
网友17回复网友16:【哦,虽然你不一定能有属于你的姐姐,但你可以有属于你的阿姨。】
网友18回复网友16:【还可以有属于你的奶奶。】
……
时舒继续向下浏览。
网友26:【姐姐的小男友有点眼熟。】
网友27:【是哪家的小少爷吗?】
网友28:【好像是个普通人吧。】
网友29:【是、是姐姐的助理吧?】
网友29:【我之前在时汐集团的新车露营试驾体验活动中见过姐姐的这位助理。】
网友29:【姐姐长得超美,姐姐的助理长得也超帅,两个人都比照片上好看很多倍。姐姐的助理弟弟水性很好哦,而且是很善良的人,见义勇为,我记得当时还救了一位落水的小朋友。】
网友29:【他小心翼翼抱着小女孩的模样,感觉他很会当爸爸的样子!】
网友30回复网友29:【你见过谁家老板七夕和助理一起过的吗?】
网友31回复网友29:【你见过谁家老板七夕和助理点情侣套餐的?】
网友32回复网友29:【你见过谁家老板七夕喂助理吃牛排的?】
网友33回复网友29:【你见过谁家老板跟助理上同一辆车的。】
网友29回复网友33:【我见过呀,新车露营试驾体验活动的时候,姐姐和助理就是共用的一辆车呀。】
网友29:【而且老板和助理上一辆车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
网友43:【咦,姐姐是跟自己的小助理在谈恋爱吗?】
网友44回复网友43:【都没拍到接吻,怎么就能证明是在谈恋爱了?】
网友43回复网友44:【不是拍到牵手了吗?】
网友44回复网友43:【姐姐和助理牵手,一定是有他们必须牵手的理由!】
网友45回复网友44:【还拍到喂吃东西了。】
网友44回复网友45:【姐姐喂助理吃东西也一定是有必须喂的理由!一定是助理弟弟,他不会使用刀叉!或者是他手无缚鸡之力,切不动牛排!】
网友46回复网友44:【44层这位是不是神金?】
网友47回复网友44:【44层这位,你是喜欢姐姐,还是喜欢助理?喜欢到心聋目盲的地步了?】
时舒就又随手回复了网友43:【嗯。】
……
时舒退出评论区,又点开夏章桃发来的最后一条链接,这条链接是将这两件事情关联在了一起。
【在英国曼彻斯特游轮艺术品拍卖会上拍下徐榅澍大师遗作《龙凤抱珠》的中国神秘买家,身份曝光。】
【正是去年网红“教化妆的夏章桃”失恋时,送了夏章桃百万奢侈品,被网友称之为国民闺蜜的时汐集团总裁小时总,时舒。】
时舒点开评论区。
网友501:【所以小时总是和徐老有什么渊源吗?她居然花了6.38亿人民币拍下大师遗作哎。】
网友502:【是小时总喜欢收藏艺术品吧。】
网友503回复网友502:【那是6.38亿,不是6380万,更不是638万,仅仅是喜欢收藏艺术品的收藏家,不会花这么多钱来拍这件作品的。】
网友503:【徐老这件作品,之所以能拍到天价,他已经不只是作品本身的价值了,他有很多附加的东西包含在里面。比如,这是徐老的遗世之作,也是徐老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作品,所以,他的唯一性,更有可能是被机构拍下,用于赢利性参观、展览。】
网友503:【但小时总同行的助理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说的是,用于个人收藏,所以一定是有什么渊源,才会促使她拍下这件作品。】
网友504:【难道不是小时总的男友和徐榅澍大师有什么渊源吗?】
网友505:【对呀,她不是说送给男友吗?】
网友506:【姐姐真有钱啊!6.38亿说送就送了,我都不用那么多,姐姐给我6.38亿的那个零头就好了,0.38亿。】
网友507:【0.08亿也行啊!】
……
时舒还没浏览完全部评论区。
夏章桃就又在和她的微信对话框里,发来了实时最新的情况。
她刚才回复网友的两条消息已被置顶。
夏章桃:【哇,你回复网友了?】
时舒:【嗯。】
夏章桃发来两张截图,正是有她回复的那两条。
『网友2:【是那种又乖又甜又帅又温柔又体贴又可爱挂的小狗男友!】
时舒:【嗯。】』
『网友43:【咦,姐姐是跟自己的小助理在谈恋爱吗?】
时舒:【嗯。】』
夏章桃:【承认恋情如此迅速,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姐姐你也太帅了吧。】
对时舒而言,大大方方交往的男朋友,原本就是没必要藏着掖着的事情。
她虽不至于在和徐欥确认交往关系的当天,就高调官宣,她主张一个顺其自然,但如今徐欥作为她男朋友又同时是她助理的双重身份曝光,她也不会去否认,或者去遮掩。
那就承认。
大大方方承认。
时舒正准备编辑一条个人动态消息,正式公开这段关系的时候,夏章桃让她先等一下。
夏章桃说,有一个关于她的小男友的身份介绍,做得跟履历表一样,一瞬间,就冲上热搜前排了。
夏章桃:【应该是有人在背后操作。】
夏章桃:【肯定不是你,你的互联网消息都是滞后的。】
夏章桃:【我发给你看看。】
夏章桃:【原来你的小徐助理年纪这么小,人生经历却这么丰富的吗?】
夏章桃:【还有,他的家庭背景好强啊,个人履历也好优秀,好厉害!惊呆我了!震惊.jpg】
夏章桃:【原来我还觉得他有点高攀你了,但胜在他年轻,服务意识强!不过现在我发现是我冒昧了,总裁姐姐和助理弟弟,配一脸!越磕越上头!】
时舒点开夏章桃发来的最新的链接。
该博主用的的标题是【时舒的男友竟然是他!】
就还挺吸人眼球的。
时舒点进去,发现对方果然如夏章桃所说,做了份徐欥的个人履历,嗯,比徐欥应聘时汐集团管培生时的那份简历还要详细许多。
【徐欥,出生于2001年01月20日,艺术世家,是大艺术家、大画家徐榅澍老先生外孙,徐榅澍妻是昆曲艺术家、戏曲教育家陈婉先生,搜索引擎可查。】
【父亲徐临洵,母亲徐莞然,曾在某著名医院分别担任不同科室的主任医师,现移民西班牙,资产不详,但拥有多家跨国公司,产业链庞大,搜索引擎可查。】
【小姨徐筠然,早年是某知名高校历史学教授,是国内有名望的古董文物鉴定专家,在西班牙定居后,现从事珠宝玉石的鉴定工作,以及经营自己的玉石文玩会员店,搜索引擎可查。】
【哥哥徐宪瑭,心理学博士,高校研究院心理学客座教授,多次以核心志愿者身份带队参加公益性质的国际医疗服务,搜索引擎可查。】
【三岁时,徐欥跟随家庭教师学习钢琴、小提琴,由其外公徐榅澍亲自指导书画、雕刻、园艺,培养其艺术兴趣。】
【六岁时,徐欥因演唱徐榅澍谱曲填词的一首成人歌曲【圆周率】被很多观众认识并喜爱,因其纯净治愈,充满力量感的清澈嗓音的演绎,被知名音乐人评价为“被上帝亲吻过的天籁嗓音”。】
【十岁时,徐欥跟随棋王李敬朝学习下棋,虽未正式拜师,但也打破了棋王李敬朝从不教人下棋的规矩。】
【十一岁到十五岁之间,徐欥学习游泳,在2013年至2015年之间被评为最具潜力的游泳新星之一,在全国性游泳比赛中,多次包揽金牌。这期间,除了游泳之外,他在各项体育竞技上都表现出了极高的竞技天赋,比如滑雪、田径、跳高……】
【十六岁,徐欥正式退出游泳队,继续高中阶段的学习。高考选择了艺术类,以综合成绩专业第一的名次被名校名专业录取。】
【大学在校期间,主修珠宝首饰设计与工艺,辅修汉语言文学专业,双学位,在主修学位方面入选导师团队,多次参加专业性比赛,多次获奖,多次参与校企合作项目,多次获得企业奖学金。】
【二十二岁,徐欥本科毕业,正式进入时汐集团长榆基地,担任基地总经理助理。】
【同年,徐欥进入时汐集团总部,担任集团总裁助理一职。】
与此同时,该博主放了徐欥在不同时期的照片。
登上春节联欢晚会的童星独唱照片。
小歌手清秀童真,帅气自然。
他小时候长得就很乖巧可爱,是让任何人见了都想捏捏他的脸的那种模样,像冰雪一样纯洁透明。
李敬朝带他一起去参加全球比赛棋王争霸赛。
他坐在家属席上,紧攥着小拳头,目光紧紧锁住李敬朝,认真而又专注,眼神里都是对李敬朝的崇拜与敬仰。
少年游泳运动员身披国旗,咬着金牌,青衫落拓,意气风发,眼中全都是为国争光的自信与荣耀。
鲜衣怒马。
大学阶段的各种获奖照片。
优秀的珠宝首饰作品展示。
他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照,时舒再去放大看他的笑容,却早已与少年时期不同,卸下了他那些洒脱热烈与意气风发,从此与她认识的他重叠在了一起,笑容乖甜,却始终含蓄和内敛。
毕业时,校长手写的推荐信。
字里行间,皆是对他的赞叹与喜爱。
……
在这条吸引眼球的履历表下面,有很多评论。
皆是夸夸与赞赏。
网友999:【原来小时总年会上佩戴的翡翠手持就是男友亲手雕刻的,好牛的雕工啊。】
网友999:【他这些比赛的获奖作品,这些设计感、这雕工完全得到了徐老的真传啊。】
网友1000:【磕到了,磕到了,那个时候还是小助理呢,小时总就已经对他多加偏爱了。】
网友1000:【这么优秀的男孩子,是我,我也会忍不住偏爱的!】
网友1001:【小时总年会,没有佩戴别的任何华丽的首饰,就握着那么一条清清冷冷的翡翠手持,她一定是不想让别的首饰覆盖掉翡翠手持的光泽与光芒!】
网友1002【小时总真的把所有的偏爱都给了小助理,啊啊啊啊啊!】
网友1003:【我开始磕他们的暧昧期了……有好心人给我点饭吃吃吗?】
网友1003:【要是没有,我就只能靠自己脑补了。】
【……】
网友1055:【难怪姐姐的小男友看起来眼熟,原来是他!他当游泳运动员的时候,我就很喜欢了!】
网友1065:【我刚问我妈了,我妈说,他上春晚的时候,她特别想把他从荧幕里抠下来,然后把我填进去,交换一下身份。】
网友1100:【不过,这么多光环竟然是同一个人具备的吗?】
网友1101:【我只能说,他真的好牛啊!】
这么多光环的确是他同时拥有的。
但这写履历的人,也就是这位博主背后实际的推手,一定是自己人。
因为,这么短的时间里,能收集到徐欥这么多资料的人并且直接送上热搜的没几位,时舒和徐欥本人,他们都不会去做这件事。
而且,这履历上抹去了一些痕迹。
比如——
只写了他每一段时期的成功与荣誉,却抹去了他,每一次都在手中握着荣誉的时候,为什么要淡出这个行业,淡出这个赛道,淡出人们关注的视线,换上另外一条道路。
他最后的选择,只是在大学毕业后,进入一家企业,按步就班地从管培生做起。
这些被抹去的痕迹,也被人们称之为命运的转折。
时舒心里已经对这位写履历的人有了猜测。
他也对评论区做了一些正面的引导。
虽然没有他的帮助,她也可以应对。
但……他的行为,的确是锦上添花的存在。
大概知道,他这人是别扭怪。
时舒没有发他的个人微信,而是向他发过去一条企业即时通讯信息。
时舒:【谢了。】
那人果然如她所料——
已读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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