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新年的第一天是个好天气, 天空晴朗,万里无云。
即使是清晨,但相较于前段时间, 气温也有所回升。
音驹附近的大型神社,
穿着吉服的巫女与神官从神社侧门出来,在神道上进行接待指示。
虽然是早上、但是前来参拜的人已经很多,黑压压地堆在门口, 一眼望过去全是人头。
“哟、列夫,新年好啊。”
远远的, 隔着人群就听见洪亮的招呼声音。
灰羽列夫闻声转头, “——虎前辈!”
“哎呀, 来的都很早嘛!还以为会有谁不小心睡过头呢~”
从另一边也冒出来的黑尾铁朗悠悠哉哉打趣道。
“新年第一天, 说点好听的话啦小黑!”
与海信行一起从人群中挤出头来的夜久卫辅无奈开口,稍稍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 他环视四周,
“嗯嗯、看起来都来得差不多了呢!”
清点人数, 黑尾铁朗挨个扫去,视线微动, 嘴角勾了下, 将长在角落里的布丁三花猫拎出来,
“嘛、这样就差不多了, 报名的都来齐了呢~”
“……”
“果然是有情绪了吧……”
“毕竟没有来嘛……”
“都能理解、都能理解。”
扎堆在一起的窃窃私语一清二楚传入无气力的布丁头耳中,并不予以理会, 孤爪研磨慢慢打开手机, 置顶的聊天框还在冒出未读红点。
[From场狩:……好啦好啦、研磨先去和大家一起参拜, 我这边结束的快的话就来和研磨汇合,好不好?]
文字单调, 但透过内容,黑发少年的语气却近乎真真切切的传入耳中。
眼前似乎都能浮现他虽无奈但又只能笑着迁就的模样。
孤爪研磨抿了下唇。
[Send孤爪研磨:……嗯。]
[Send孤爪研磨:和场狩约好了。]
放在膝盖上的手机振动了两下,是新讯息进来的声音。
跪坐着的黑发少年一边听着新年祝词,一边悄悄看去,新发送来的两条短讯就这么直接跃入眼中。
唇角弯起点弧度,黑发少年面庞带上点笑意。
“场狩——爷爷叫你去喝小豆年糕汤喽!”
“来了!”
神社,手水舍。
孤爪研磨正跟着排球部的众人一起排队在手水舍清洁,新年初始,参拜的人实在太多,无论去到哪里都需要排队。
排队过程中、有一搭没一搭的,前面的人就开始闲聊。
“等春假结束,后、不对,大后天就要在学校集合了吧?”
“是啊,我还是第一次出发春高呢,这么一想真的好紧张哦。”
“哈哈哈,适当的紧张可以,但是可别紧张到睡不着哦?”
鸡冠头突然窜出,插入对话。
“黑尾前辈——!!”
“嗯嗯、叫的很大声,气势一点也不弱嘛!”
插科打诨完,黑尾铁朗视线转到不怎么说话的孤爪研磨,他蹭过去,若有似无道,
“表情全都写在脸上咯,研磨。”
“……”
鸡冠头继续挑拨,深情洋溢道,“看来没有场狩就不行呢~被恋爱驱使的大脑啊~”
“呃啊——痛痛痛痛!”
孤爪研磨慢吞吞收回脚,跟着前面挪动的队伍向前走了几步。
“……被天罚了呢。”
“好可怜,黑尾前辈。”
全队唯一可靠的三年级自由人抹了把脸,默默上前把面庞扭曲到抽搐的鸡冠头拎走善后,
“后面的、快点跟上,不然就不等你们咯!”
“好,好的,来了前辈!”
在手水舍进行了手部清洁,一行人跟随向内涌动的人群进入社殿。
神官、巫女一应人员基本都在这里,空间宽阔、除开本殿和币殿,前来的参赛者都进入拜殿内。
再次进行排队,众人开始提前摸索出零钱好待会直接投入赛钱箱。
参拜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他们。
孤爪研磨慢吞吞跟在最后,在殿前站定。
同众人一样向赛钱箱里投入零钱,伸出手拉动钱箱上的麻绳,摇动两下,清脆的铃声响起。
双手拍两下合于胸前,慢慢弯腰一拜,他视线微垂,心底的愿望如羽毛般轻且快地浮动飘过。
因为分批参拜,提前拜好的人就先出来,在群里发信讯息说于神社授予所处集合。
孤爪研磨和黑尾铁朗等人就在那等着。
约莫等了十几分钟,前来参拜的排球部队员全都集齐。
“既然大家都已经参拜完毕,那么——来抽签吧!”
“新年第一签!这可是关乎之后一整年的运势哦,说不定抽中大吉就能春高优胜呢~”
黑尾铁朗神神叨叨,故弄玄虚。
“喂喂小黑、这么忽悠后辈真的没问题吗?”
夜久卫辅吐槽道。
但是,还是有单细胞成功上当了。
譬如,山本猛虎。
“欧拉欧拉欧拉!!不就是区区大吉,我一定可以——”
[小凶]
“……欸?”
豆豆眼的山本猛虎捏着[小凶]签陷入呆滞。
“嘛、该怎么说呢…既不是大吉也不是大凶,好像勉强还可以…嗯。”
夜久卫辅尽量安慰他。
“既然如此,虎前辈的份就交给我吧!”
另一个单细胞跳出,自信满满。
“我一定会带着前辈的份一起——”
[小凶]
“……努力。”
豆豆眼队伍加一。
福永招平默默拍了拍角落里蹲在一起的灰羽列夫与山本猛虎,安慰道,
“没关系,两个[小凶]也很厉害了。”
“……”
夜久卫辅无奈杵了下手掌盖着脸看热闹看个不停的黑尾铁朗,“别再逗他们了,小黑,就算看戏也稍微顾及一下吧。”
“是是——”
黑尾铁朗打头阵,其他人也跟着上去抽签,继开端的两个[小凶],其他人似乎一转颓势。
接二连三出现[小吉]、[中吉]、[半吉]。
虽然一直没有备受瞩目的[大吉]出现,不过好歹是没有[凶]签了。
但是,两个扎根在角落里的蘑菇似乎变得愈发苍白。
所有人都是[吉],只有他们两个是[凶]什么的……也太糟糕了吧!!
黑尾铁朗姗姗来迟担上前辈重任,开始花式安慰道,“嘛嘛、振作点,虎还有列夫,想点好的,比如幸好只是[小凶]而不是[大凶],如果是[大凶]的话、那样岂不就……”
“大、大大大大凶?!”
黑尾铁朗点头,“是啊,抽到[大凶]的话那就更糟糕了,怎么看都……”
周遭一下子寂了下来。
黑尾铁朗不解,视线微动、扫过旁边的人,似乎意识到什么,挑了下眉。
“这是……”
“[大凶]。”
平静的声音响起,“会变得怎样。”
近乎真空带,拿着新抽出来的签的孤爪研磨抬起头,众人默默闭紧嘴,不敢出声。
但面上表情非常丰富,眼神不断交流。
‘居然被研磨前辈抽到了[大凶]。’
‘完了黑尾前辈的表情好像我上课打盹被班主任抓到时的模样啊!!’
‘救救他救救他救救他……’
“欸——”
“……居然真的是[大凶]啊!”
突兀的、一道干脆利落的声音直直插入。
语气轻快,内容轻盈,说话的人十分亲昵地伸出手,从孤爪研磨的手中拿下那张[大凶]签,感慨道,
“该说真不愧是研磨吗……某种程度上也是很幸运呢。”
气氛倏然一静,而后猛得触底反击,刚刚还在角落装蘑菇的灰羽列夫拨开拦在面前的人。
人群之外,穿黑底松鹤纹和服的黑发少年抬眼,面上还带着轻松的笑意。
望清模样、眼睛惊疑不定睁大,迟疑叫出来者的名字,
“——场、场狩?!”
被叫到名字,突兀插话的人弯眼应了声,
“嗯嗯,新年好啊,大家。”
“那个、等等,怎么突然……”
“你这家伙既然过来了就和我们一起去参拜啊、怎么躲在这里?”
“场狩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要进去再参拜一下吗?”
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疑问,猫又场狩无奈,一起回答道,
“我也是刚刚才到的……就是大家在抽签的时候。”
灰羽列夫生起点不妙的预感,“那[小凶]的事……”
猫又场狩:“都看见了哦。”
灰羽列夫:“……”
山本猛虎:“……”
“这个——是新年的惠方卷和小豆年糕汤,爷爷让我带给大家。”
黑发少年介绍道,众人视线随他移动,这才发现他还拎着个三层食盒。
“喔哦!帮我们谢谢猫又老师!”
将食盒交给其他人,猫又场狩慢慢退出包围圈,退到孤爪研磨身侧。
“我可是在努力抓紧时间赶过来和研磨汇合的哦?”
他一边说着,隐藏在和服宽大振袖下的手指签上孤爪研磨的指尖。
手指勾着手指、轻微晃了晃。
黑发少年心情很好,“现在,约定完成~”
温暖柔软的触感从指尖传递,一点一点漫上心头,布丁头周身无气力的阴郁气场收敛,融化般、在手指交织的那一刻就轻松许多。
他低低应了声,“……嗯。”
猫又场狩手里还拿着那张属于孤爪研磨的签条,
“嘛、没想到研磨真的抽到了[大凶]呢——”
“万一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该怎么办呢~”
孤爪研磨抿了下唇,声音轻轻道,
“没关系。”
“……只是一张签条而已。”
猫又场狩缓缓弯起眼,凑近了点,手指动了下、示意孤爪研磨低头过来。
布丁头对他没有防备,也就低下头过去。
黑发少年以气音开口,暖乎乎的气息萦绕,呼吸交织缠绵,轻薄浮动的花香、混合着甜甜的小豆年糕汤的味道,
“我有一个好办法,研磨要不要听?”
眼睛动了下,孤爪研磨能将面前之人表情全数收入眼底,狡黠的、轻快的,也是愉悦的。
顺着他的话,布丁头再度应了声。
得到肯定回答,猫又场狩唇角勾起弧度。
变戏法般、从他的指尖再次露出一支福签签条。
“再抽一次吧,研磨。”
猫又场狩诱导着,像精明的猫咪,身后的尾巴尖尖晃来晃去,
“这次可是研磨特供哦,绝对更有保障!”
孤爪研磨几乎能猜到黑发少年要做什么,但这点小小的举动宛如滴落在心湖上的一点水,又似骚挠心脏的羽毛尖尖,酸软的、温暖的,让人情不自禁沉溺。
“……好。”他语气简短,顺着猫又场狩的意思,从他手中拿下了那支福签。
纸条一寸一寸推开,从边缘映入眼底,便是代表唯一答案的正红。
不需多想,被早早定下的结果已经昭然若揭。
[大吉]
上上签。
“嘛、现在研磨也是[大吉]了。”
猫又场狩的气息扑洒在耳畔,他贴的很近,不再在意两人间过于靠近的距离,
“所以,新的一年,研磨也要更喜欢我一点哦。”
第一百四十二章(1w6k5营养液加更二合一)
在授予所拿到了绘马, 握着防水油性笔,音驹众人开始各自在绘马上填下想实现的愿望。
猫又场狩没多犹豫,握着笔就开始刷刷在绘马上写字。
孤爪研磨只看着他, 没有动。
等黑发少年写完, 抬起头,余光微瞥,注意到旁边的人视线投注。
“嗯?怎么了, 研磨?”
黑发少年的脸庞在眼前放大,关切地问着。
盯着布丁头、猫又场狩眨了眨眼, 打趣道,
“——难道是研磨愿望太多了, 一时决定不了究竟要写下哪一个吗?”
“……”
嗯、看起来不像是在苦恼的样子。
猫又场狩思考, 手指点在下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看, 孤爪研磨摇了摇头,
“愿望, 已经实现了。”
“太贪婪的话……神明就不会再听了吧。”
猫又场狩眨了眨眼。
愿望,已经实现了?
所以…布丁头的愿望究竟是什么?
“哈哈哈, 真是心有灵犀啊~”
“难道黑尾前辈也是——”
“不仅有小黑, 我也是哦!”
“噢噢噢噢噢噢!”
后面突然热闹起来, 颇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猫又场狩分出缕心神回头望去。
齐刷刷的、一水儿的绘马整整齐齐挂在架子上。
字迹各异, 扭曲的扭曲、整齐的整齐。
但其上内容,却微妙相仿。
譬如, “本大爷一定春高优胜欧拉欧拉欧拉!”
譬如, “十六强, 不、八强……可以的话请让我们进四强,半决赛更好!”
再譬如, “今年、明年、后年,拜托让我一直打进春高吧!”
总而言之、关键词只有一个。
——“春高”。
留意到黑发少年视线,夜久卫辅招了招手,
“要来挂绘马吗,场狩?”
猫又场狩立即应声。
他也将填完的绘马挂上架子打好结,手指松开,写满字的小木牌就悠悠晃着悬挂在那儿。
其他人也好奇凑上去看了一眼,看清内容时不约而同挑了下眉。
“嘛、该说不说,果然都想到一起去了呢。”
“哈哈哈,场狩你小子今天也很有冲劲啊。”
猫又场狩视线轻轻落在自己写挂起的木牌上,上面只有一行字。
[希望大家春高优胜,目标达成。]
面对其他人的打趣,他只微微笑了下。
“好了、既然新年参拜结束,大家就可以回去自由活动了!”
“好好——!”
众人互相道了别,猫又场狩站在原地目视着音驹其他人离开。
转过头,黑发少年语气轻松,
“那我们也走吧,研磨?”
孤爪研磨收回看着悬挂着的绘马,“嗯。”
他想起什么,提起,“……待会去我家吗,妈妈有给你准备了礼物。”
猫又场狩提着空空的食盒,闻言惊讶,“欸——可是我还要把这个送回去,阿姨的好意我真的心领了,但是……”
孤爪研磨慢吞吞盯着他。
猫又场狩哽住,在布丁头几乎带上些许威胁的视线下反思三秒。
他默默在心底给自己找了个延迟的借口,打了个哈哈道,
“但是不送好像也没什么…嗯。”
“——那么我就打扰了。”
“不会。”
“不会打扰。”
孤爪研磨视线微动,轻声开口,“……多过来,也没什么。”
猫又场狩心底打了个激灵。
……这不就是明晃晃的邀请吗。
居然用这种计策什么的…也太超标了吧!
不肯承认自己有被诱惑到的猫又场狩努力装作镇定自若的模样,实则内心已经开始冒起了泡泡。
他咳了声,“知、知道了,既然是研磨的邀请,我会…多去接受的。”
孤爪研磨得到肯定回答,心情稍微愉悦。
“场狩的话,我记住了。”
两道身影并肩离开神社,没过多久,起风了。
空旷地面上,不知从何而来的风轻拨着架子上的绘马,将它们完完整整翻了个面。
猫又场狩悬挂着的木牌也就这么飘飘悠悠地露出背面。
一行小字工工整整写在其上,不仔细看、也难发觉。
‘……希望研磨的愿望,都能实现。’
——这才是他真正的愿望。
……
新年与春假一蹴而就,转眼便到了四号早晨。
一月五日,便是春高的正式开幕日。
在此之前,音驹众人需提前集合,乘坐校巴去到赛事期间的集中旅馆住下。
音驹的集合时间是早上九点。
八点半的时候,众人就已经来得差不多了。
上一次汇合还是在新年参拜的时候,这一次、大家都拖着大包小包,一副做好长途旅行的模样。
虽然下榻的旅馆距离音驹车程仅不过半个小时;虽然大家都是本地人、真的有什么需要只需联系家属;虽然满打满算、春高总日程不过五日,根本不需要带许多东西。
——但是在开始之前,气势还是要拉足的。
选定的旅馆距离东京体育馆有一段路,但步行过来也并不算远。
猫又场狩跟着从巴士上下来,帮忙一起搬运行李。
与暑假合宿不同,旅馆提供的是床而不是榻榻米,大概也是为了让选手能够更好的休息。
“整理好行李我们就要去体育馆了!”
黑尾铁朗拍掌示意,“所以大家加快速度!”
“是——!”
猫又场狩的房间在二楼,与灰羽列夫、犬冈走、芝山优生、手白球彦还有一个一年级生一起,正好是六人间。
他拿房卡刷开门,同步的“嘀”的一声,抬头才发现,隔壁房间正好是孤爪研磨在开门。
猫又场狩轻轻眨了下眼。
放置行李的动作很快,他们又一起下楼。
体育馆是由猫又育史租借的、专门用于给春高参赛选手调整状态的场馆。
音驹众人虽然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冲劲,尤其是两个单细胞,战斗欲望拉满。
猫又场狩跟着做了几组基础训练,身体热了起来。
在春高的首发名单上,依旧是由猫又育史决定的首发名单。
不出意外、他还是在观众席加油。
猫又场狩对此没什么看法,倒不如说正合他意。
有前辈顶在前面……努力是不可能努力的,只能稍微摸摸鱼这样。
调整时间约为四个小时,达成后,教练直井学就直接赶着大家回去旅馆休息。
“今晚好好恢复状态,明天才是重头戏!”
“——收到!”
说是这么说、但是回到旅馆后,该闹的还是在闹。
公共区域,三年级的几人在回放录像带,并推测第一场可能遇到的对手。
二年级和一年级的旁听,视线灼灼,专注异常。
孤爪研磨在打游戏,自如躺在坐在旁侧的黑发少年腿上。
而被躺的对象、猫又场狩,此刻正在一边听着推测一边发呆。
‘虽然前辈们分析了很久,但是直到名单出来前、还是不确定会对上谁啊。’
猫又场狩默了默,思绪乱飘。
躺在他腿上的人手臂微动、移开几乎能盖住整张脸的游戏机,露出一双眼睛。
他从下而上抬起眼,看着走神的黑发少年。
不得不说、猫又场狩不说话的时候还是很能唬人的。
垂下的眼睫浓郁又颀长,脸颊莹润洁白,唇微抿、压下一点柔软的弧度。
长长许多的黑发窜出几缕发丝、垂在修长白皙的脖颈或蹭过脸颊,柔和了他五官的冷冽凌厉,看起来更加亲近些许。
沉静稳定的氛围被暖化,不再是那副拒人千里之外难以靠近的模样。
眼睫微动、似是察觉到久久停留在自己面上的视线。
猫又场狩低头,询问道,“……怎么了,研磨?”
孤爪研磨静静看着他,轻微摇了下头。
动作幅度很小、若不是被枕着的大腿传来些许移动触感,几乎会以为是错觉。
猫又场狩心底冒出个问号。
这是……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大家也早点上去睡觉吧!”
看完往年录像带,黑尾铁朗挨个催促道,齐刷刷的应答声响起。
到了孤爪研磨这边,鸡冠头露出点无奈的表情。
“我说……研磨,就算场狩脾气很好,也不能这么压榨后辈吧?”
他指的是明明有沙发可以坐或躺、却依旧还要躺在后辈的膝枕上的无良布丁头。
猫又场狩迟疑,张口想帮布丁头解释。
黑尾铁朗一摆手,“场狩你也别总惯着研磨了。”
猫又场狩哽住。
不、论惯着的话……其实应该是与布丁头幼驯染的鸡冠头程度更加严重吧。
“所以、现在就由场狩你来把研磨的游戏机收掉!”
黑尾铁朗指令道,“换成别人的话,研磨这家伙一定会耍赖拒绝。”
“去吧!”
猫又场狩露出点为难的表情。
一边、是难以拒绝的鸡冠头指令,另一边,是无声盯着他的布丁头。
他有些无奈,视线微向下移、直接落入一双一直在等他看过来的澄金色猫瞳之中。
“……”
猫又场狩狠下心,“研磨,游戏机的话就……”
“给你。”
堪称干脆利落的交接。
简直无丝毫拖泥带水。
曾经因为收游戏机被一连记仇多日的黑尾铁朗缓缓敲出一个问号。
猫又场狩拿着被布丁头毫不留恋交出的游戏机,默默思考了下黑尾铁朗口中的‘耍赖拒绝的布丁头’,又默默望了望还枕在他膝上的孤爪研磨。
他抬头,看向抱臂看着的鸡冠头。
“那个、黑尾前辈,游戏机的话,已经在这里…了。”
黑尾铁朗在心底抹了把脸。
一句饱含情绪的‘真是双标啊’飞快窜过大脑。
他抓了把乱糟糟的鸡冠头,“不用给我,场狩你保管就好,睡前再让研磨玩游戏的话,会影响睡眠质量。”
“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早点上去,明天还要起早。”
猫又场狩:“嗯、嗯,好的。”
形单影只、凄凄惨惨的黑尾铁朗独自消失在上楼的转角处。
公共区域,这一片一时只剩下猫又场狩与孤爪研磨两人。
维持着提供膝枕、握着游戏机的姿势,黑发少年听话地将游戏机关机,放置在桌上,并催促道,
“研磨也听见黑尾前辈的话了吧,明天要起很早,早点回去休息吧!”
孤爪研磨默默移开脸,脸颊似有若无蹭过黑发少年的腿。
垂散在脸侧的金色发丝也随之乱动、偶有调皮的一簇或几根轻轻微微扎了下,不痛、但泛着点痒意。
“……不要。”低低声音传递耳畔,
“回去的话、就没有场狩了。”
猫又场狩放下游戏机的手稍停。
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孤爪研磨话语中的含义。
以往合宿时,因是睡榻榻米或大通铺,大家可以自由交换位置,所以布丁头总是选在他旁边的位置。
但这一次不同,为了给众人提供更加舒适的环境,选择了相较起来更加适合的卧床。
但也就变相使得布丁头不能随意换位置。
‘所以现在……完全就是在生闷气啊。’
猫又场狩心底迅速窜过这个想法。
“只是去睡觉而已……研磨好黏人。”黑发少年小声嘀咕着。
枕在膝上的孤爪研磨微微眯起眼。
“都怪场狩。”
“……”
与布丁头对视半晌,猫又场狩成功败下阵来。
“好吧……都怪我。”他换了个语气,委婉询问道,“所以、研磨要怎么样才愿意上去休息呢?”
孤爪研磨没有说话。
视线轻缓移动,在黑发少年的面颊、脖颈、发丝、耳尖打着转,望入眼底时却又是勘透般的深涩情绪。
视线似是点燃干燥芦苇的火焰,在甫一接触的瞬间就擦出火星,四溅着飞向四面八方,而后在各处都点燃星星点点的火苗。
抿了下唇,猫又场狩情不自禁感察到点紧张。
他想说些什么破开此刻明显有些不对的氛围,但是躺在腿上的孤爪研磨却无声动了。
手臂抬起,指尖轻微一勾。
一点细微的拉扯力与阻力传来。
猫又场狩缓缓低头。
细长指尖正轻轻拨动着一条轻细的银质链子,而在被拨出的尾端,从衣领领口滑出一只轻亮的银色戒指。
手指打了个转,收紧了一圈。
拉扯力道变得更加明显,猫又场狩不得不低下脖颈些许,以免孤爪研磨的手指会被扯紧的链条勒到。
无奈开口,他叫了声名字,“研磨,总是这么弄的话会很奇怪……”
“哪里奇怪。”
在他话音尚未全数落下的瞬间,另一人的声音已经稳稳承接。
那点由脖颈上的链条传递而来的拉扯力加深,是孤爪研磨在缓缓施力、逼迫黑发少年向他靠近。
垂下眼睛,猫又场狩几乎能全数望进他眼底。
澄金色的竖立猫瞳之中,满满当当都是他一人的身影。
黑发少年及时抽离视线,努力组织言语。
虽然说不出哪里奇怪,但是这种动作……拉着别人的项链迫使人低头什么的。
……完全就和项圈没两样了。
不、不对。
猫又场狩一瞬死目,他这还是自己找了个链条串上、自己给自己戴上的项圈。
想到这里,心底更加苦涩。
黑发少年面上表情的多番变化自然没有被始终注视着他的一双眼漏过。
“……晚安吻,亲一下就回去。”
猫又场狩半信半疑,“真的吗?”
布丁头在他这里的信用值已经降低到岌岌可危的边界线,介乎及格与不及格之中。
提出要求的布丁头给与了一个肯定答案。
“算了,”黑发少年碎碎念,“晚安吻而已……亲一下也没什么。”
他劝服自己,再看过来时,已不再犹豫。
“Kiss之后就不能耍赖了哦,研磨?”
“……嗯。”
挨挨蹭蹭贴过去,原本还勾着他脖颈上项链的手指放松、不再强制将他拽下。
视线轻微划过,猫又场狩在心底又小小地记了一笔,他低头,距离更进一步。
呼吸相闻、一上一下。
枕在脑后的发丝似乎都染上了温度,滚烫火热的,无端烧得人有些慌乱。
虽然已不会像才开始那样稍微一靠近或是一碰就大片大片的脸红,但是细微的反应还是存在的。
比如黑发间红红的耳尖、微颤的眼睫与依旧不甚熟练的动作。
黑发少年在选择kiss的地方犹豫了下,最后还是选了个稍微保守些的部分。
他轻且快地颤了下眼睫,蜻蜓点水般,柔软唇瓣贴了下撩开发丝的额间,一个真正意义上发乎于情的‘晚安吻’。
做完后,他立即就要撤开,不仅是耳尖红红、脸颊也在升温。
看模样,还是会脸红。
……只是一个轻得不能再轻的简单接触,依旧会有如此反应。
孤爪研磨慢慢掀起眼皮,从他的角度看,黑发少年整张面庞都如沾上暖色的白玉,皎洁温暖。
“晚、晚安吻已经那个,给了,研磨也该和约定的那样……去休息了吧。”
猫又场狩强装镇定,但支支吾吾说着,还不忘强调‘不可以耍赖’。
盯着他看了半晌,布丁头像一滩猫一般慢慢坐起,虽然动作很慢、但看模样是准备照两人约定行事。
缓出一口气,猫又场狩动了下长久没换姿势,坐的有些发僵的腿。
孤爪研磨又定在旁边,半天没动静。
疑惑望去,距离却再次缩短。
属于孤爪研磨的那张昳丽异常的面庞直勾勾盯着望过来。
心底升起点微妙的预感,猫又场狩顶着个问号。
“研磨,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孤爪研磨慢慢摇头,盯着尚还不解的黑发少年,言简意赅,
“……我后悔了。”
猫又场狩:“?”
“让场狩做,很笨。”
莫名感觉自己仿佛又被骂了,猫又场狩尝试理解,但理解失败。
“应该是这样。”
声音兀然于耳侧响起,贴得无比之近。
代替而来的、就是兀然放大的脸庞与骤然陷入的黑暗。
不打一声招呼,也毫无预兆,在先前的接触过后再一次直接袭来。
盖在头上的似乎是外套还是连衣帽,被一只手拎着、维持遮挡。
发起进攻的布丁三花猫准确叼住猎物柔软湿热的唇。
齿尖下压,轻轻碾过。
将那点地方咬得由粉转深,殷红一片。
似是担心他被咬痛了,又很快收起尖尖的牙齿。
轻轻抿了下,蹭过伤口。
‘……完全就像猫咪一样。’
猫又场狩并不怕痛,只是简单的叼咬也无所谓,就是紧随痛后的小动作让他有点……说不出来。
潮湿也温热,滚烫的呼吸在狭小、逼仄的连衣帽下空间交织。
与先前无数个吻一般、又有那么些地方不一般。
猫又场狩心底倒计时数了三秒。
牙齿齿尖一阖,同样咬了下覆在其上的人。
他虽然没用很大力道,但只是这一瞬的时间已然足够。
退开的孤爪研磨丝毫没有自己也被咬了的负面情绪。
他蹭了下唇上的细小伤口,微微眯起眼,面对着身前的黑发少年,
“晚安吻。”
“……多谢款待……”
第一百四十三章
1月5日, 东京体育馆。
全日本排球高等学校选手权大赛,既“春高”。
又名‘排球的甲子园’,正式开幕。
从下榻的旅馆乘坐巴士前往会场体育馆, 猫又场狩跟在音驹队尾。
开幕式的人很多, 场馆内几乎观众爆棚,参赛选手们从检查通道进入,在打头的黑尾铁朗带领下, 众人成功进入体育馆内部。
猫又场狩是第一次感受春高氛围,进入主体育场。
他和孤爪研磨两个人坠在队尾, 孤爪研磨双手插兜没什么表情、旁边的黑发少年左看右看, 肉眼可见的新奇。
“哎呀、这不是乡下的小乌鸦吗, 真是远道而来啊——”
不出意外、鸡冠头又开始嘴遁。
猫又场狩动了动耳朵, 好奇视线望去。
“噢!研磨、场狩——!”
活泼积极的声音响起,橘子头成功刷新。
“翔阳。”
“翔阳!”
猫又场狩打了个招呼。
孤爪研磨:“紧张吗?”
日向翔阳:“——超紧张!”
他打了个哈哈, 颇有些心虚道, “刚刚还差点混到其他队伍里去了……还好一眼看见了研磨和场狩!”
闻言, 猫又场狩唇角弯了下。
乌野的队伍在前面开始叫起了他,
“喂、翔阳——我们要过去集合咯!”
“——来了!”
挥了挥手, 橘子头如来时匆匆, 去也匆匆, 道了别后又一猛子扎入乌野的队伍里。
突如其来的小插曲成功缓和了一开始的不适与紧张氛围。
黑尾铁朗笑眯眯地拍了拍手掌,
“好了、招呼也打过了,现在我们也该严肃起来了, 最至少不要在第一天就打道回府哦!”
“——是!”
上午是春高的开幕式, 参赛的所有队伍人员全部集中, 列队在中央体育馆。
开幕式结束,是热身时间, 第一场比赛的对手会在下午的赛事宣发时于公告栏上张贴出来。
只有一个半小时的热身与调整时间,时间一到,众人背包,立即出发。
与上午的开幕仪式相同,前来观赛的观众与各校应援更多。
进入会场区域,赛事宣发的公告栏上已经贴出音驹第一场的对手。
——来自高知的清川中学。
“来吧、胜利了晚上回去加餐,这可是第一天的比赛、气势通通拉足!”
“是!!”
选手交换席,猫又场狩与众人一块站着。
在他们的角度、不仅能将场上情形看得一清二楚,身后的观众席、周遭的摄影机、录像机,全数收入眼底。
旁边、已经有紧张的人捏紧拳头,直勾勾盯着。
猫又场狩深吸一口气,抬起眼、视线放在万众瞩目之中心,数队交战的球场之上。
清川(高知)VS音驹(东京)
刀光剑影、双方交战。
最终胜局——0:2!
春高第一场,音驹胜利!
赛事球场外,体育馆区域。
“王牌T恤——王牌T恤~”
“究竟是xxl码呢还是xxl码呢~”
猫又场狩推了推和他靠得紧紧的灰羽列夫和芝山优生,“……你们两个,再靠过来的话就不好走路了。”
他有些无奈,手机“嘀嘀”一声传来新的讯息。
[From布丁头:木鱼花饭团……]
前有满心满眼“春高特典の王牌T恤”的灰羽列夫,后有不断催促“木鱼花饭团”的布丁头。
猫又场狩抹了把脸。
“啊、看见了!”
身侧、灰羽列夫情绪一下子高涨起来,“果然就在这里啊!”
竖起耳朵和尾巴,单细胞立即蹭过去开始美滋滋挑选。
一边回复讯息一边余光盯着以免灰羽列夫走丢,猫又场狩和旁边同样是被抓来陪同的芝山优生小声道了句,
“我先去帮研磨买东西,优生、这边列夫就交给你了。”
“那我们也……”
黑发少年摇了摇头,“你们买完就回去吧,我正好看看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可以一起带上,不用等我。”
芝山优生闻言只好点点头,“那待会儿见,场狩。”
摆了摆手,猫又场狩进入拥挤人群中。
除了孤爪研磨特别指定的‘木鱼花饭团’,作为犒劳的话还要去看看哪里有没有布丁头可能会喜欢的东西存在。
譬如什么什么派之类……
毕竟第一场比赛很努力赢下来了,表现得很好的布丁头的话,总是要稍微奖励一下什么的。
对自己几乎无底线对布丁头的溺爱毫无所察,黑发少年默默在心底盘算着除了苹果派还有什么是布丁头喜欢的,
赶在集合时间前,他及时回到音驹集合点。
其他人已经在收拾东西了,他回来的正好,将装着饭团的购物袋一起交给布丁头,顺手就帮他把东西收拾好直接背着。
回头就望见众人齐齐聚在那、将孤爪研磨围了个严严实实。
猫又场狩:“?”
“噢——难怪芝山和列夫回来的时候说场狩有事要去做呢~”
“田螺小子吗这是、也太可恶了吧?!”
“双标、我控诉他们双标,居然只对研磨这样——”
背着两个球包的猫又场狩死目。
被孤爪研磨打开的购物袋内,除了他指定要求的‘木鱼花饭团’,还有一盒便利店的速食加热苹果派与苹果饮,当然、会场的纪念品与吉祥物也必不可少。
甚至他回头时还又绕了圈,将“春高特典の王牌T恤”也按照布丁头的尺寸买了放进去。
所以、简而言之,购物袋鼓鼓囊囊的。
“场狩也太偏心了——!”
咬着手帕,灰羽列夫开始与夜久卫辅折腾起来。
“明明我们也是场狩的前辈/关系最好的朋友,但是只有研磨能得到特殊对待什么的——”
‘这群家伙,受到什么刺激了。’
猫又场狩露出点难以形容的表情,缓缓后退两步,“请……稍微正常一点。”
“我不管、我也要!!”
猫又场狩:“……”
他默默看向从中间钻出来的孤爪研磨。
布丁头心情似乎很好,身后的尾巴有一搭没一搭轻轻晃着。
先别光顾着高兴啊……好歹来救救他!!
“好了、你们这群家伙,也别为难后辈了。”
看上去很可靠的三年级鸡冠头拨开挡路的单细胞们,见状如此、猫又场狩总算觉得最起码这群不靠谱的前辈们中还是有人能站出来主持大局的。
下一秒、大掌一伸,成功捉住心情愉悦的布丁头。
黑尾铁朗暗搓搓加了把火,“好歹也把研磨这家伙带上啊!只逮着场狩一个人的话太便宜他了!”
“……”
众人表情从一开始的不解迷茫一下子变得豁然,
“——没错!”
“研磨你这家伙也别想逃!”
音驹集中下榻旅馆,
洗完澡的猫又场狩热气腾腾的、瘫在座椅上,整个人几乎要融化般一动也不想动。
旁边是正在吹头发的孤爪研磨,黏答答贴在脸颊、脖颈上的发丝被暖风一激,潮湿又温热,猫又场狩鼻尖动了动、闻到传过来的洗发露的味道。
“研磨是换了洗发露吗,味道好熟悉。”
几乎都不只是熟悉了,好像和他用的那款一模一样。
“咔哒”一声,坐在那吹头发的孤爪研磨中止吹风机,微侧过脸朝他看过来,“……场狩说了什么?”
猫又场狩打起些精神,凑过去,“我是说——研磨的洗发露的味道,很熟悉。”
孤爪研磨慢吞吞应了声,伸出手蹭了下黑发少年脸上潮湿的水迹,手指指腹动了下,很快就将湿漉漉的水珠抹在指腹上。
他垂着眼,视线落进了单手支着脸望向他的黑发少年眼中。
“在场狩的身上闻到过,很喜欢。”
猫又场狩轻轻眨了下眼,“所以、研磨是特地去买了相同的味道吗?”
孤爪研磨:“……嗯。”
微微弯起眼,这次轮到猫又场狩心情很好。
不可否认、他有被布丁头的坦言取悦到。
但是,还是要稍稍那么收敛一点的。
咳了声、猫又场狩表现出一副其实没有那么高兴的模样,认真控诉道,“这么做也太奇怪了……听起来完全是会被当作变态的程度。”
孤爪研磨的眼睛慢慢眯起。
“场狩会把我当作变态吗。”
“……”
猫又场狩噎了下,“咳、那个…嗯,只是喜欢这个味道的话也不是不行。”
自己挖坑却埋了自己的猫又场狩视线飘忽,很快又从另一个角度发起进攻,
“明明、明明研磨可以和我说,稍微透露给我一点也没什么关系……”
声音越说越低,说到最后就剩猫又场狩自己的嘀咕。
孤爪研磨重又拿起吹风机,语气轻轻,“嗯,其实一直在等场狩发现。”
碎碎念嘀咕的猫又场狩一卡,迟疑重复,“等……等我来发现?”
孤爪研磨不说话了。
被全然勾起兴趣的黑发少年耳朵尖尖竖起,根本耐不住心底的探究,不住打着转靠近,伸出试探的猫爪,拨弄着,
“所以、研磨是故意的喽?”
“……”
“不说话也没有用、我已经听见了!”
终于,孤爪研磨做出些许反应,猫又场狩摁捺住心底情绪,眼底写满期待与求知。
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掌拍了下面前的位置,
“过来吹头发,场狩。”
猫又场狩:“……”
这种等了半天结果等来的却是驴头不对马嘴的一句话的感觉真是微妙啊。
而且、这种拍拍位置就叫人过去的动作,难道他是什么很好叫的人吗。
……又不是给宠物吹毛。
磨磨蹭蹭、叽叽咕咕,猫又场狩内心抱怨着,但身体上还是十分听话的乖乖换了个位置、在孤爪研磨前面的地方坐下。
颀长微凉的指节拨弄着他潮湿的发丝,吹风机送出暖和的热风,吹得猫又场狩热乎乎的。
虽然孤爪研磨不说,但是基本上答案已经默认了。
因为喜欢所以特地去买了相同的味道一起用,四舍五入……岂不是布丁头身上也是他的味道。
而且还不说出来、故意等他自己去发现什么的……
热风呼过黑发少年的脖颈、发梢,随风势飘动着,他头发虽然长长了些,但是吹起来还是很容易的,没过很久就吹得差不多。
收好吹风机,坐在面前的黑发少年成功变成一只新鲜出炉的炸毛猫猫球。
乍一眼看上去没什么,就是……莫名的、脸有些红。
“好了。”身后的人言简意赅,猫又场狩点头,因为思考过度、反应慢一拍。
留意到这点细节,孤爪研磨视线微动,
“脸好红,场……”
“更进一步的关系什么的话请等毕业、不、工作以后再说吧!”
孤爪研磨:“……”
猫又场狩:“。”
那个、等等,是不是…不小心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布丁头一个平A,直接交出大招的黑色猫猫球恨不得原地找个缝钻下去。
“……”
“好啊。”
身后的人轻声应着,语气里带着点浅淡的笑,“我会等到场狩愿意更进一步的时候。”
“多久都可以。”
第一百四十四章(500地雷加更二合一)
1月6日, 春高第二日。
东京体育馆,
音驹第二轮的对手是来自石川的早流川工业。
与音驹相同,早流川工业同样是支擅守的队伍, 其教练鹿尾正是音驹往届毕业生, 所以对猫又育史的队伍安排与队员选取倾向几乎是一清二楚。
堪称是‘音驹’对‘音驹’的精彩内斗。
就是……孤爪研磨不怎么妙。
准备区的猫又场狩默默捏了把冷汗。
两支擅守的队伍对上,情景可想而知,逐渐演变为超长的拉力赛。
每一球都漫长到几乎让人窒息。
而对面的早流川工业更是瞄准了素来被到位的一传‘宠坏’的猫队二传, 全方位对孤爪研磨进行打击。
从最开始的让二传动起来、进化为让二传跑起来,到最后直接变成让二传停不下来。
比起以往的对战, 众人的体力消耗程度加重, 特别是开始跑动去接一传、组织进攻的孤爪研磨。
猫又场狩在场侧看得清清楚楚。
视线紧紧盯着球场, 丝毫不敢移开。
他屏息凝神, 随时准备跟着队员轮换的顺序入场。
但是队内同为二传的一年级生,手白球彦被调换入场发球, 猫又育史看起来并没有要让他接替体力即将告罄的孤爪研磨的想法。
猫又场狩抿了下唇, 站在原地, 就这么望着在球网两边不断被接起、打回、来回数次乃至数十次的超长拉力赛。
汗湿的金发黏在脸颊,连呼出口的气息都是滚烫、炙热的。
体力数值不断降低, 几乎就要降到危险阈值的红字。
孤爪研磨的表情已经肉眼可见变得十分压抑了、甚至还因为注意力不集中偶尔会走神。
猫又场狩深深吸了口气, 稍微一动、转头视线就直直对上神神在在坐在那的猫又育史。
“爷……”
他顿了下, 换了个口气, “教练,我……”
猫又场狩的话才说出口几个字, 就立即停下。
他冲动了。
先不说他现在有没有资格向音驹的主教练提出让他这么一个一年级的非正选、还是自由人轮替。
更别提此刻场上的问题完全就不是换上一个谁能解决的, 他也没强大到只要让他上去就能扭转战局。
而且, 身为三年级自由人的夜久卫辅发挥一如既往地优秀,远超他这个半吊子。
……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
“——哦?”
猫又育史摸着下巴, 分出点注意力给他,“怎么了,场狩、想说什么?”
猫又场狩干巴巴道了声,“不、没什么。”
他撤销了自己一时之下的僭越想法,继续站回准备区。
猫又育史眯起眼。
黑发少年身影比起来时更加沉重,表情也更加凝涩。
……完全帮不上忙。
只能被动地等在场下、被动地看着。
如果……他能帮到什么就好了。
哪怕只是一点点,稍微减轻一点点孤爪研磨、乃至全队的负担。
握紧的手掌慢慢收紧,他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心底焦躁不安的情绪、努力不影响到旁人,沉默抬起眼,
因为太弱了、派不上一丝一毫的用场,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
“可恶的重力……”
猫又场狩:“?”
抬起到一半的眼睛不太适应地眨了下,他迟疑顺着声音的源头望去。
那个、好像、应该没错,是球场上传来的……呃。
就是发出这个抱怨的对象,似乎有点……
“烦——死人了。”
“……快给我落地啊!”
内心责备自我的进程被打断,猫又场狩默默转向身侧,
“优生……刚刚那个、你听见了吗?”
“是……应该是研磨前辈、没错。”
那个、那个孤爪研磨,居然突然爆发、开始抱怨起来。
是因为一直在面前展现出沉稳镇定、寡言少语,哪怕某些时候很有进攻气势,但都非常可靠的年上前辈模样吗……
突然这么一抱怨,莫名感觉、有些……新奇。
猫又场狩默默转移开视线。
糟了、不能再盯着看了,再盯着看的话绝对会笑出来的。
情绪低潮莫名就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小插曲驱散得一干二净,猫又场狩满心眼里都是刚刚孤爪研磨烦躁出口的抱怨。
比赛进行到一半,开始和重力、排球什么生气的布丁头,完全就是个任性到可爱的家伙啊。
C球场上的音驹VS早流川工业最后以2:0大获全胜。
双方选手握手后,下场众人全都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等在准备区的猫又场狩与其他队员一起上去帮他们收拾。
差不多后就要退开,他才动、被孤爪研磨一手直接捉住,
猫又场狩:“?”
孤爪研磨盯着他,“场狩……刚刚绝对有在偷笑吧。”
猫又场狩果断,“我没有。”
孤爪研磨要紧不放,“没有的话为什么场狩不敢看着我再说一遍。”
猫又场狩:“……”
好幼稚的小学鸡语气。
正正好好卡在中间的夜久卫辅无奈,一手一个拆开,“我说你们啊…才刚结束比赛,好歹也先休息一下。”
“研磨你也是、别抓着场狩欺负他了。”
可以确定、现在的布丁头是真的非常暴躁了。
平常的表情绝对不会这么明显写在脸上,甚至连跳出的发丝都在一五一十传递着他的情绪。
猫又场狩沉默,并决定不与他掰扯这个‘关于他是否在偷笑’的无聊论题。
“嗨嗨——香蕉来了,研磨这副模样是缺少糖分啦。”
“来——请用~”
鸡冠头拎着一串香蕉挤过来,贴心给其他人也分一分。
此时此刻,角落里。
“研磨那家伙居然会说就算是他也是会为大家努力,好感动。”
“太不可思议了、真的是研磨吗,还是被换人了?!”
即使在稍微远点的地方也依旧听得一清二楚的猫又场狩默默瞥了眼布丁头的表情。
嗯、很好,表情丰富。
黑尾铁朗适时开口吐槽,“喂喂、你们就算吐槽也稍微背着点当事人说吧?”
几根香蕉吃完、又休息会儿后,猫又场狩总算看见面前的孤爪研磨逐渐恢复常态。
虽然脸上看上去还是有些情绪,但是已经完全没有才下来那个时候那般暴躁了。
在和奇怪的东西生气的布丁头……现在想起来还是会觉得很可爱啊。
当然、这点是不能在当事人面前表现出来的。
“晚上的时间大家自由支配,建议是好好休息,明天就是春高第三天了,赛事紧促、为了更好的发挥,今晚绝对不能熬夜通宵,听见了吗?”
“是——!”
领队直井学叮嘱再三,看完乌野与稻荷崎的对战,收拾整理好的音驹众人重又乘上巴士回到下榻的旅馆。
虽然说着时间由大家自由支配,但实际上、一到点,音驹的部员齐刷刷坐在旅馆内的电视前。
因为晚上有白天的直播回放与精彩剪辑、还有各校采访。
猫又场狩才洗完澡出来就被灰羽列夫拉进蹲守队伍里。
“噢噢、出现了出现了,我们就在——”
“——哈?”
“这么短的镜头?!”
前面满怀期冀的山本猛虎被短短三秒就闪过的短暂全景镜头激怒,看上去很想冲上去与电视内的摄影师理论一番。
海信行与黑尾铁朗成功摁住了他,宽言安慰道,“嘛嘛、虎,最起码还是有个全景镜头的,总比什么都没有好,对吧?”
他话音刚落,电视上的画面立即跳转到C球场的精彩集锦。
“这不是来了吗,耐心点嘛虎。”
夜久卫辅拉下他,示意众人都往前坐。
电视机屏幕上、‘音驹VS早流川工业’的标题划过,下一秒,率先跳出的就是球网前大展双臂、脸庞黑压压极具压迫感压下的黑尾铁朗的拦网镜头。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响起、
“卡酷一——!”
“不愧是黑尾前辈呢!压迫感满满!!”
耳朵竖起听着后面人夸赞的黑尾铁朗装作不在乎的模样蹭了蹭鼻子,“嘛嘛、只是平常发挥~平常发挥——”
电视屏幕上横生一臂、慢动作回放一个惊险刺激,几乎是决定性的救球。
重心颠倒的自由人重重向上一抬臂而后猛地调整状态落地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前网,抬起的眼睛锐利异常,被摄影机全数捕捉。
“噢噢噢哦哦!!!夜久前辈!!”
“太精彩了!!”
这下子竖起耳朵的队伍又增加一个,谦虚摁下众人的赞声,夜久卫辅示意,“正常发挥、不用惊讶——”
继两人之后,第三人便是孤爪研磨。
文字还特别标注了[心思缜密の二传],[像猫一样静悄悄行动]、[完全看不出行动的轨迹呢~]诸如此类似吐槽的话语。
而后画风一转,就是“啪”地一下干脆利落的触球二传,毫无丝毫停顿、动作简洁干练,更有打得人猝不及防的二次进攻与迷惑的视线诱导,配文是[攻击性100%!!]
“不是、这个文字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就研磨有!”
“——好歹也给我们配上啊!!”
忽略其他人的吐槽,本来就对此不太感兴趣的孤爪研磨默默换位置坐到后面。
后排,猫又场狩正支着脸也在看,余光先一步瞥到猫过来的孤爪研磨,“不看了吗,研磨?”
孤爪研磨一副不想关注的模样。
这是对白天比赛时的刻意针对ptsd了。
猫又场狩饶有兴致,将电视机放映出的部分一一看完,基本上参赛队员都扫到了,甚至连他和几个站在准备区的人都有半秒的reaction镜头。
看完重播,依旧还有人坐在那似是要等待回放。
孤爪研磨拎走了欲要跟着一起看回放的黑发少年,轻声道,“走了。”
猫又场狩闻声,也不拒绝。
依着他站起,一起离开公共区域。
他们今天回来得很早,吃完饭洗完澡不过才晚上七八点。
没有回到房间,两个人在旅馆外距离不远的地方散步。
靠近体育公园的地方,周遭基本上都是同样散步的住宅居民。
“嘛、不出意外的话,明天的比赛就是和翔阳在的乌野了啊。”
一边走着,猫又场狩一边主动挑起话题道,
“研磨会在期待吗?”
走在旁边的人视线微垂、似是盯着脚下的路,闻言慢慢应了声。
“会的。”
“毕竟是‘垃圾场的决赛’,爷爷一直碎碎念的比赛,今年真的可以达到,想想也有些兴奋,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对手可是进化的乌野啊……”
黑发少年絮絮叨叨说着、嘴里说个不停。
他很少有这么多话的时候,似乎是真的被‘垃圾场的决赛’吸引到了,说来说去、话题一直围绕着这个不放。
孤爪研磨降下速度,只区区几步、旁边在走着的黑发少年就领先他几步。
他仍旧说着话、毫无察觉般。
直到身后传来声“场狩”,被叫到名字、猫又场狩慢一拍醒悟。
回过头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迈出去一段距离。
“抱歉抱歉、没有注意到研磨停下来了。”他解释着、重又转回到身边。
孤爪研磨看着他,直接挑明道,
“……有心事吗?”
猫又场狩一顿,无奈露出点浅淡的笑,“怎么一下子就被研磨勘透了。”
“手,场狩没有在牵着。”
闻言、他缓缓低头,的确如孤爪研磨所说,两只但凡触碰到就必定会勾着手指、或牵着对方的手掌没有任何要靠近的反应。
“只是这点的话我可不会认同的哦,研磨再想想其他可以说出来的理由吧?”
黑发少年一副拒绝接受的模样,故意刁难道。
孤爪研磨:“……直觉。”
“喂喂、这个也太过分了!”猫又场狩无奈,“刚刚还稍微有点道理,怎么到了这个就突然变得抽象了啊!”
面对控诉,孤爪研磨只是主动向前一步、握住猫又场狩垂在身侧的手。
不出所料、黑发少年手掌冰凉。
他没说什么,只是用掌心握紧、揉搓,将自己的温度分予给冰冷的对方。
猫又场狩莫名就有一种想叹气的冲动。
“……真是的,总是被研磨一眼就看透什么的。”
他抱怨道,“明明只是个布丁头,太敏锐了!”
孤爪研磨并未被他的插科打诨唬过去,切中重点,“是因为什么?”
猫又场狩哽了下,想支开话题没支开成功。
他小声嘀咕道,“所以说就别那么敏锐啊……”
布丁头双眼直勾勾盯着他不放,猫又场狩被望得心虚。
半晌、终于败下阵来。
“就是、就是感觉……派不上什么用场之类。”
黑发少年的声音本就不高、虽然两人距离已经拉近,但是越说声音越低,低到最后不去仔细听就完全听不清的程度。
孤爪研磨没说话,只是应了声表示自己在听。
“摸鱼是很好、不太想努力奋斗什么的……但是看到大家都在场上拼搏努力,偶尔还是会生出点如果也能帮上一点就好了的想法。”
“但是、果然还是太弱了……什么都帮不上。”
猫又场狩越说越心虚。
虽然一开始加入排球部不是自愿的,但是一个学年相处下来,渐渐地也对这里升起了感情。
偶尔还会觉得、或许就这么努力也不错的样子。
毕竟大家都在向前奔跑,只有他停在原地的话……迟早有一天,会跟不上布丁头。
他不想变成那样。
“不会。”
静静的、孤爪研磨的声音兀然插入。
打断黑发少年的自我贬低。
“场狩站在那里,就很帮上忙了。”
猫又场狩打了个哈哈,“我知道研磨是关心我啦,帮不上什么忙这点还是清楚的……”
面前之人摇了摇头。
见状如此,猫又场狩也不好再继续反驳。
“既然研磨这么说的话,那就……”
“在比赛的时候,”
孤爪研磨开口,轻且快速地切断了猫又场狩的话,“想到场狩在旁边盯着看。”
“就算是我……偶尔也会生出,‘表现得更好点说不定会被在意的人夸赞’这样的想法。”
“听起来像个笨蛋。”
他平铺直叙,“做起来也很像个笨蛋。”
猫又场狩缓缓猜到布丁头要说什么,轻轻屏住呼吸。
“但是因为是在讨好一个笨蛋……所以,就这么做了。”
猫又场狩顿住。
感觉又被骂‘笨蛋’了,但是完全生气不起来。
半晌,黑发少年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控诉道,“就算要找点什么理由…也多少找点好的啊。”
“总是说别人是‘笨蛋’,也太过分了。”
孤爪研磨对此照单全收,继续道,“而且、并不是场狩的问题。”
猫又场狩抬起眼,“为什么这么说?”
“上午的比赛,”布丁头面色有一瞬间变得很烦躁,的的确确捕捉到的猫又场狩弯了弯眼,烦躁抱怨排球怎么不快点落下的研磨小人于脑中一闪而过。
定了定神、就听见面前的人继续道,
“是重力的错。”
猫又场狩:“……”
“重力?”
“嗯、重力。”
猫又场狩尝试忍住,但止不住的笑意还是从眼角眉梢溢出,唇角弯起弧度,
“在怪这种奇怪的东西的研磨,才是笨蛋吧。”
孤爪研磨:“……如果场狩想的话。”
可恶的布丁头,偶尔也稍微表现得别那么直球一点啊。
一直在刷好感什么的……
猫又场狩终于扫去眉眼阴霾,整个人轻松些许。
“真是的……败给研磨了。”
他轻轻道,垂下的眼睛弯起柔软的弧度,冰冷的指尖终于回温、沾上了另一个人的温度,
“下次安慰人的话、也稍微找个好点的借口之类的……总是怪重力,重力可是会哭的哦。”
孤爪研磨沉默,慢吞吞开口,
“……嗯,我尽量。”
第一百四十五章
春高第三日, 1月7日。
赛事进程表已经早早张贴在东京体育馆馆内的通知处。
来自东京、时隔五年第十一次进入春高的音驹高等私立,对手是来自宫城、时隔五年第九次进入春高的乌野县立高中。
也就是备受两方瞩目,一场自数年起就约定好了的“垃圾场的决战”。
伴随着双方鞠躬行礼, 比赛正式拉开序幕。
站在准备区, 猫又场狩很难描述自己此刻心底的感觉。
文字、语言似乎都散化成贫瘠、匮乏的东西,只有情感在不断上涌、如溺水般淹没口鼻。
但那又不是痛苦的,糅杂着无可比拟的情绪, 铺天盖地阵势很大地席卷而来,似乎就要将站在这场内的每一个人淹没。
球场的两端, 交战的两支队伍与变化莫测的场上情景。
静静落入一双深黑的眼瞳之内。
时间或许过得很快、或许过得很慢, 即将落下又在下一秒被接起的球,
在最后宣判终点的哨声响起的一刻, 这场漫长的争斗不休、终于有了结果。
“啊——好累!!”
“真是缠人的乌鸦,可恶啊!”
下场的音驹众人虽是抱怨着、但脸上带着笑。
“嘛、快过来集合了, 该向观众与应援的人道谢了——”
“——是是!”
跟着队伍一起深鞠躬的那一刻, 猫又场狩余光有轻微扫到过弯下腰的其他人的表情。
或许是高兴、或许是无奈、或许是抱怨、或许是不甘, 但是,在从头顶掌声传来的那一刻, 他再一次深切地认知到。
音驹的春天, 结束了。
或许是因为没有真切参与, 所以时间的尺度相较于他人而言、异常的快。
宛如被拨动二倍速的影片, 时针与分针不断绕着中心的那一点转着圈。
等到猫又场狩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经从春高的参赛者变为了春高的观赛者, 坐在观赛席上看着依旧活跃在这个全国舞台上的队伍进行一轮又一轮的比拼搏杀。
在“垃圾场的对战”中获得胜利的乌野进军八强, 对上的是来自长野的鸥台, 在损失了意外下场的日向翔阳后,乌野也停步于此。
剩下的比赛就是跟着音驹的三年级们看了个大概, 到了春高的赢家出现,闭幕式也随之落幕。
所有的球队、所有的参赛者,都得到了属于自己的结局。
“呃啊啊啊啊啊、果然还是很不甘心啊——!!”
闭幕式结束后,收拾好东西,就要离开东京体育馆时,压在队尾的灰羽列夫终于还是发出了自我埋怨的声音。
脸都皱巴巴挤在一起,愁眉苦脸,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
“明明心里知道都已经极力做到最好了,但是接受失败、还是太困难了!”
“……”
他的声音丝毫没有遮挡压抑的意思,所以传得一清二楚,落在众人耳中,不知是谁,率先“噗嗤”地笑了声。
黑尾铁朗无奈抱臂回头望他,“嘛,果然——第一个发起牢骚的是列夫呢。”
“我赢了!赌注我就先收下喽~感谢列夫——”夜久卫辅重重一拍豆豆眼的灰羽列夫后背。
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灰羽列夫呆呆睁着眼,“前、前辈……”
“这种东西怎么能拿来开玩笑啊!!”
望着几乎是炸毛的灰羽列夫,黑尾铁朗摸了摸下巴道,
“毕竟已经结束了,再怎么想也不能回到过去。”
“大家的确是尽力做到每一个能做的部分,没有什么好后悔的了,就算再打下去……”
其他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点无奈的笑容。
“而且,”鸡冠头话语一转,眼睛直直望过来,面上是一如既往被部内大家称为‘狡猾’的笑,
“一直向后看的话,可是永远都不能向前走的。”
“——音驹未来,最终还是要交给你们的啊!”
灰羽列夫缓缓睁大眼睛,感动之情溢于言表。
情绪渲染到这个程度,只差备受瞩目的年轻后辈从即将退下的主力前辈手中接下重担这一交接环节。
但是,一道吐槽的声音慢吞吞从队尾传来。
“……小黑又在装可靠前辈了。”
“研磨,好歹稍微给黑尾前辈留点面子啊。”
黑尾铁朗:“……”
嗯、音驹的重担交接什么的,看起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今年的春高是结束了,但生活远没有结束。
譬如,因为一直在准备春高、所以基本没有动的春假作业。
距离春假收假不到一周,距离春高结束不到三天。
临街甜品店,
猫又场狩写完最后一页春假作业,终于缓缓呼出口气。
春高前一直在高强度集中训练,休息时间被大幅度压榨,春高结束后,排球部相当阔绰给大家放假、直接放到开学。
前是高压、后是松驰,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安排空余时间。
他将东西收好放回包内,这才分出些许注意力给坐在对面的人。
视线一抬、就对上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
猫又场狩有些无奈,“好啦、研磨,这不是已经完成了吗?”
布丁头的情绪看起来丝毫没有好转。
“……明明是场狩说要约会。”
猫又场狩移目。
孤爪研磨还在继续控诉,“结果却是叫出来…补习作业。”
“很过分。”
三个大字齐刷刷砸到头顶,将猫又场狩肩膀压得一重。
‘约’出来帮他补习作业怎么不算是一种另类的‘约会’。
约会也是两个人独处,补习作业也是两个人独处,根本就没有毛病!
猫又场狩已经不会再像以前那般稍微被孤爪研磨一指责就整个人内疚到自闭,他从容接受来自布丁头的控诉,
“那我向研磨道歉,好不好?”
孤爪研磨:“……”
黑发少年笑眯眯的、全然是一副坦率自然的模样,完全不见以往的害羞、羞赧。
“研磨不说话的话我就当做默认了哦?”
布丁头默默盯着他,像是角落里阴暗窥伺的三花布丁猫。
猫又场狩忍住自己想要去撸一把猫的手痒,咳了声,稍微拿出点正经模样,
“总之、想和研磨两个人待在一起是真的。”
孤爪研磨慢慢眯起眼。
就见面前的黑发少年话语不停,“想早点写完作业也是真的、毕竟这样才能有更多的时间和研磨在一起,对吧?”
黑发少年的视线专注且认真,全然发自内心地如此认为着。
几乎无懈可击。
“……好过分。”
又是一句相同的堵回的话。
猫又场狩唇角很快弯了下,知道这是布丁头接受的意思了。
“好好好、是我过分,一个苹果派能解决吗?不能解决的话……那两个?”
“…三个。”
最终,以三个苹果派做赔偿,猫又场狩成功与布丁头重归于好。
打包好新鲜出炉的苹果派,猫又场狩一手拎一个就要离开甜品店。
他才跨出一步,就被身后跟着人拎着帽子转了半圈。
默默跟着他的孤爪研磨从他一只手上拎过拿着的包装盒,并到自己的手里,而空出来的位置慢慢挤入手指,颀长的指节弯曲、将黑发少年的手直直握在掌中。
“…好了,”布丁头默默垂下眼,“走吧。”
对孤爪研磨这一几乎是例行动作已经习惯、生不出什么别样旖旎心思的猫又场狩乖乖应了声,转过头就先一步推开门,等待落在后面的布丁头出来再关门。
一直要牵着手什么的……也太黏人了吧。
猫又场狩默默在心底给布丁头再添上一笔‘黏人’标签。
站在门口的黑发少年侧颊分明,稍长的发尾落在脖颈处、柔和了周身氛围。
他微微抬着眼,似乎在和内里出来的人说些什么,面上是清浅柔和的笑容,眼角眉梢都洇上点细小情绪,整个人无比生动。
“……场狩?”
毫无预兆的、带着点疑惑的试探声从距离黑发少年不算远的地方响起。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猫又场狩愣了下,随不解但还是转首望去。
谁会在这里突然叫他……
视线对上的一瞬,黑发少年肉眼可见整个人立时僵住。
大脑卡顿,猫又场狩表情一时空白,呆呆望着距他不远、正站在那看过来的人影。
“妈、妈妈……”
“怎么了?”
在他结结巴巴出声的同时,落后他一步的孤爪研磨也从门内出来,他垂着眼、单手撑着猫又场狩推开的门,示意他可以先出去了。
半天没有动静,微侧脸,只见黑发少年表情怪异。
轻轻眨了下眼,孤爪研磨顺着他的视线抬起头,直接与视线微动的猫又妈妈对上眼。
“……阿姨。”
“啊、是研磨啊,原来你们两个一起出来玩了。”猫又妈妈看清内里走出的人影,稍稍放松,
“我还以为是……”
她话一停。
向下的视线成功落在了因走出来,所以看得更加清楚的、孤爪研磨与猫又场狩牵起的手掌上。
猫又场狩:“……”
孤爪研磨:“。”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微妙。
孤爪研磨垂了垂眼,瞥过身侧猫又场狩抿紧的唇瓣。
黑发少年面上表情相较于刚刚的轻松缓和,沉重凝涩更多。
似是要给他选择权,主动去牵手的人后退一步、慢慢松开握着的手指,看起来是要放他自由。
孤爪研磨的动作才一动,几乎是瞬间,另一人也动了。
黑发少年反手紧紧握住要退开的人,死死加重力道,丝毫不允许他后退。
轻轻垂下的、属于猫的眼睛闪了下。
“场……”
“——怎么停在这里了,都子?”
寂静氛围,又是一道新的声音横插而入。
发声的来者活力满满、情绪上佳,看着停在原地不动的猫又妈妈,不解望了眼,
“看见什么了,怎么一副缓不过神来的样子?”
她顺着猫又妈妈的视线转而看去,语气带笑,“让我看看是什么让你变成这——”
视线落点,两道熟悉的身影。
靠得极近,举止亲昵。
五指相嵌、紧紧牵着手。
松也不带松开一点的那种。
她话顿住。
沉默了下,终于,孤爪妈妈吹了声长长的口哨。
“……真是惊喜、嗯…惊吓啊。”
第一百四十六章
究竟是惊喜还是惊吓, 猫又场狩此刻难以得出结论。
但他可以明确,如果现在继续维持这样隔街对视的模样,事态绝对会变得难以掌控。
中断约会, 四人会面, 各归其位。
回家路上,气氛一时十分微妙。
走在中间的孤爪妈妈与猫又妈妈,跟在后面不声不响的孤爪研磨与猫又场狩。
两个妈妈往前走, 细看之下,一个眼神是飘忽的、久久没能缓过神来, 另一个若有所思、时不时还回头去看眼落在后面的孤爪研磨与猫又场狩。
行走间、垂在身侧的手指偶尔会触及到, 本能驱使着两人靠近、但为了避免事态变得不可控, 只得压抑着、如划清楚河汉界般, 默默保持着一段用以分割的距离。
猫又场狩没有说话,孤爪研磨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他将选择权全部交给了黑发少年, 从主动松开手要给他自由开始。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先一步到猫又宅门口, 猫又妈妈停下脚步、不太确定地开口, 视线匆匆与站在对面的孤爪妈妈对视,而后、蜻蜓点水般从孤爪研磨的面上扫过。
孤爪妈妈似是毫无所察, 仍旧笑眯眯道, “好、都子, 下次再约吧!”
“……嗯、嗯。”
猫又场狩紧随其后, 视线微微抬起,快速看过站在孤爪妈妈身后的孤爪研磨。
望见这一幕, 玩味的表情从孤爪妈妈面上划过, 她眯起眼, 瞥了下身侧的孤爪研磨表情。
对自己的孩子最清楚,此刻他的情绪绝不如面上那般平静。
黑发少年很有礼貌, “那我就先回去了,再见,阿姨……还有研磨。”
“嗯嗯、去吧,场狩,都子在等你了。”
孤爪研磨没有说话,只是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掩起的门内。
孤爪妈妈见状,心底更乐。
“好了研磨、再盯下去,场狩也不会从门里面出来的,我们也回家吧。”
“……”
“正好妈妈也有点问题想要问你,走吧走吧。”
垂下眼,沉默的人点了点头。
“……知道了。”
住宅的大门“咔哒”一声关闭,用于照明的灯温柔洒下辉光,驱散室内的阴沉与昏暗。
猫又妈妈没有多说什么,一如既往进入厨房开始做起晚饭。
猫又场狩望着她的背影看了半晌,一个人上了楼。
……被发现了。
与研磨的关系。
他坐在书桌前,面前是被摊开的笔记本。
笔记本上写得东西不多,原本是用来记下每天的日常,印象深刻的事情或遇见的人。
但不知从哪一天开始,纸张上逐渐开始重复性地出现一个共同的名字。
‘孤爪研磨’、‘布丁头’、‘糟糕的家伙’、‘恶趣味的家伙’诸如此类。
虽然有想过被发现这段关系后该如何应对,但唯一不进入考虑范畴的就是‘分手’。
绝对不会。
……
“……我不会和场狩分手,妈妈。”
飘着热气的茶盏坐在桌子正中间,随着这一声的说出,茶面泛起些微涟漪。
没有水落下,孤爪研磨看着圈圈溢散的涟漪,“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上去了。”
“好了、耐心点,研磨,我可还没说话哦?”
孤爪妈妈双手握着一杯热茶,热气上飘,在头顶的暖色灯光映照下添得几分温馨。
“虽然早就有点猜到了,不过也真是的……果然也到了这个年纪了呢。”
“还好没有像预料里的那样满心满眼里只剩下游戏什么的……这么一看,总算放下心来了。”
孤爪研磨眼皮动了下,轻微抬起点角度,捕捉到关键词,
“……早就猜到了。”
孤爪妈妈单手支着脸,笑了下,“当然、毕竟一提到场狩,研磨的表情总会变得很丰富。”
“……”
“哎呀、这么一看自己居然也浑然不觉吗?”孤爪妈妈笑了两声,稍稍认真点坐近、于是如出一辙的两双澄金色猫瞳互相对视。
她弯了下眼,“能让研磨这么坚定选择的场狩,一定是个好孩子。”
“而且——”
“妈妈也很喜欢场狩。”
“嘀嘀”一声,手机屏幕亮起,是新讯息进来的提醒。
猫又场狩没有看、将手机面朝桌子反向盖住,坐在沙发上,对面坐着的是似在思考、如何组织话语的猫又都子。
食不知味地吃完晚饭,猫又场狩没有立即上去,而是深吸一口气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猫又妈妈似乎也有话要与他说。
两个人一左一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场狩,你……”
“妈妈,”第一次主动打断对话,黑发少年抬起头、双眼直直看过去,
“我是不会和研磨分开的。”
放在膝上的手掌握拳攥紧,努力镇定情绪,猫又场狩认真看着自己的母亲,
“如果妈妈想用没有成年、什么也不懂这样的话语来说服我,那是没有用的。”
“喜欢就是喜欢,除了唯一的对象之外再也看不进其他人,强行阻止的话、即使是我也是会生气的。”
坐在对面的猫又妈妈无奈揉了下眉心,半晌,终于把自己的话补完。
“妈妈是想问,场狩你,和研磨是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猫又场狩一顿。
小心报出了时间,“正式交往…应该是暑假在老宅修行的时候。”
“……这样啊。”猫又都子应了声,“既然如此,那么妈妈就不多说什么了。”
情况与预料之中的棘手困境截然相反,甚至打得猫又场狩有点措手不及。
“那个、不问其他的或者说什么阻止的话吗?”黑发少年有些犹豫,小心翼翼试探着。
猫又妈妈认真且温和地看着他,继承而来的深黑眼瞳静静注视即使努力克制了、但面上还是泄露出些许紧张的黑发少年。
“场狩你说的部分,都有想过……但是一切的前提是,妈妈希望你开心。”
“妈妈想过你会喜欢某个女孩子,所以看见研磨时会有些惊讶,但是喜欢是极其私人的事情,妈妈本来就不该对此多说些什么。”
猫又妈妈将一颗用纸折出的许愿星递到愣怔住的黑发少年手上,“研磨是个好孩子,而且……妈妈看得出来,他的眼睛里一直有场狩的影子。”
“多一个人爱你,妈妈只会觉得高兴。”
她轻声诉说着、望着面前的黑发少年的表情从微愣变化、转到抿唇克制。
虽然已经再三克制了,但是眼眶底部传来的酸软还是难以驱走。
……人在感到幸福与被爱着的时候是会落泪的。
如清洗过般,眼瞳清晰明亮,浸着晃晃悠悠的潮湿水汽,看得明明确确。
“希望你开心、高兴,没有烦恼,不必遭受挫折。”
“有想去喜欢的人就去喜欢,不用担心其他人的想法。”
猫又妈妈弯了弯眼,坐在沙发对面的黑发少年不知何时已经低下头、像只以为会被残忍对待、结果却得到了温柔的安抚与劝慰的小黑猫。
她伸出手,轻柔和缓地抚摸着黑发少年蓬松柔软的发顶,声音清冽干净,
“只要是你想去做的,妈妈和爸爸都支持你。”
……
[From布丁头:苹果派……好甜。]
[From布丁头:明天,还能去买新的吗?]
猫又场狩坐在床上,望着显示十分钟前发来的短讯。
灰色的未读图标显示成已读。
对面的状态栏迅速显示成[正在输入中]。
半晌,并没有一条短讯发出。
这是一句试探。
来自布丁头的看上去隐晦、实则已经无比明显的试探。
猫又场狩手指微动,点在屏幕上。
[Send猫又场狩:嗯。]
[Send猫又场狩:只要研磨想的话。]
讯息传递,下一秒,一通电话直接被拨来。
不出所料,来电显示依旧是熟悉的布丁头。
接通的那一瞬,两人都没有开口。
听筒内回响着彼此的呼吸,他们就这么听着对方的呼吸、甚至于心跳,经由电磁传播的失真、声音质感低低。
这是短暂的安宁与灵魂上的和谐。
仿佛世界与一切都远去,只留下交织缠绕的灵魂。
半晌,终于有人低低开口。
“……我很高兴。”
猫又场狩慢慢应了声“嗯”。
“在等待的时候,有在思考过,如果不能再见到场狩,会变成什么样。”
猫又场狩垂下眼,被他拿上.床的笔记本摊开,停留在最后一页。
日期距离如今也很近了,在春高之前。
‘——因为喜欢所以完全没问题!’
“会变成什么样?”
黑发少年轻轻询问的声音顺着听筒传来,失真的电磁糅杂过于靠近听筒的呼吸,仿佛人就在耳边,贴着问着。
“世界不会有变化。”
孤爪研磨慢慢说道,“明天依旧会到来,一周后依旧会开学。”
“新发售的游戏也许会很有趣,也许不会,但已完成的游戏成为了过去,一切都没有更改。”
猫又场狩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于是,下一句话语就轻轻乎乎地落在他耳中,落入他心底。
“可我,不会开心。”
“没有场狩的世界,即使是挑战完毕、也打不出完美结局。”
听筒外的黑发少年唇角弯弯、慢慢将从猫又妈妈手中得到的许愿星夹入笔记本的中页。
“……那听起来可真遗憾。”静默许久的听筒另一端发出点感叹,
“看来,就算是为了让研磨得到完美结局,我也绝对不能消失在研磨身边啊。”
“嗯,所以……请留在我的身边吧。”
一击超乎常理的直球。
本该完全不是布丁头的性格,但是他做出来了。
猫又场狩望着笔记本上那一行字,慢慢道,
“如果这个时候说‘请让我考虑一下’,研磨会不开心吗?”
“不会。”孤爪研磨言简意赅,语气镇定平稳。
猫又场心情上浮,仍在逗他,
“既然这样,那么我就要如此说了。”
手机熄屏,而写着对方姓名的幽暗光亮微闪,
“……才不要。”
嘴硬。
猫又场狩心知肚明。
“这个也不要,那个也不要,那研磨究竟想要什么?”
听筒那端的人沉默了下。
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了,但心知肚明与亲耳听到人说出来是全然不同的两种体验。
“想要……留在场狩的身边。 ”
猫又场狩缓缓弯起眼,绽放的心情宛如烟火,在心中划出尾迹。
他轻轻开口,语气轻盈而活跃,像点水就展翅的蜻蜓,话语轻飘飘的、通过听筒传至耳畔,
“我也是。”
黑发少年话语清冽,干脆无比,无端就带上点信服与认真。
“——绝对会留在研磨的身边。”
“绝对。”
第一百四十七章
“所以, 你们这是终于公开交往,过了两边父母那关了?”
排球部,休息室。
正在换衣服的黑尾铁朗终于拼凑完事件的始末, 他抓了抓头发笑道, “嘛、这样也好,被认可的话接下来就没什么问题了。”
早早就换好衣服的猫又场狩闻言点头,旁边的孤爪研磨关上更衣柜的门也应了声。
黑尾铁朗抱臂, “好好——总之、祝福你们,以后也要好好待在一起哦~”
“——黑尾前辈!!”
话音刚落, 门外猛地窜来一道高呼, 人未至、声先行。
三人齐齐望去, 从门口探出头来的灰羽列夫双眼直直捕捉换衣服换到一半的鸡冠头前辈, 猛地一个猪突猛进,开始大嚎,
“哇啊啊啊啊黑尾前辈, 夜久前辈说你们就要退部了, 绝对是骗我的对吧?!”
“前辈你们一定不会这么早就离开我们对吧对吧?!”
单细胞努力释放着pikapika的视线,求证般直直投射视线过去。
被他盯得有些僵硬的黑尾铁朗挠了挠脸颊,
“嘛、这个要怎么说呢……”
听着话风不对, 单细胞眨着豆豆眼、心底生出点不妙的预感。
缓缓后退两步、他试图逃避。
但面前的鸡冠头丝毫没有想要放过他的想法, 大掌牢牢锢住冲进来的灰羽列夫的肩膀, 十分具有前辈爱地关怀道,
“阿夜说的没错, 列夫、马上就要轮到你来发挥了, 开不开心?”
“……”
“咔嚓”一声, 是脆弱的玻璃心脏碎裂的声音。
掉色成灰白的灰羽列夫成功接收无能、整个人备受打击。
旁边,在围观的猫又场狩默默望着散了一地的少年脆弱心脏,
“……好可怜,列夫。”
孤爪研磨补充,“真心狠啊,小黑。”
音驹排球馆,整队集合时间。
“——综上,就是这样,三年级在今天之后就要退出排球部。”
整队方针前,领队直井学宣告了这一消息后就将场地让给排球部的人。
先不说备受打击、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的灰羽列夫。
其他人的面上或多或少都不太好看,克制的情绪、努力维持的镇定,嘴角一个个紧紧抿着,竭力不让情绪流露出来。
黑尾铁朗和其他的三年级们对视一眼,被催促着上前讲话。
他抓了抓鸡冠头,“……真是的,好歹表现得更高兴点啊,只是退部而已。”
抱着手臂,语气悠哉,“至于伤心的话就留到生离死别的时候再说吧~”
“没错——”夜久卫辅插入其中,“虽然是退部了,但我们一旦有空还是会回来看看大家的训练程度怎么样的哦?”
“要是被我们发现没有前辈的督促就偷懒的话——”
夜久卫辅表情一变,眯起眼,一阵凉意飕飕从众人背后划过。
“才、才不会,我们绝对会认真训练,绝不会让前辈们的努力打水漂!”
山本猛虎猛地一擦脸,大声吼道。
“噢噢!就要像虎这样有气势才对嘛!”
“这段时间、辛苦大家陪我们走到最后了。”
一直以来沉默寡言的海信行主动开口,深深一鞠躬,
“非常感谢。”
“不、应该是我们感谢前辈才对,这三年辛苦了!!”
“感谢前辈们的指教——!”
跟着众人一起向下深深鞠躬,猫又场狩抬起头,缓缓呼出一口气。
在音驹第一年的冬天,似乎就要这么画下句点。
冬去春来、熬过苦寒的冬日,总会迎来更明亮的春天。
当然、在那之前,冬天的脚步尚未离去。
一通出乎意外的电话,直接打到了排球部,打到了猫又育史那里。
也打到了猫又场狩手中。
正在大家兴致勃勃讨论着晚上的欢送会要去吃什么好时,急匆匆的脚步声倏然从门外传来。
被叫到名字,正在与芝山优生讨论究竟是给寿司还是寿喜锅投票的猫又场狩余光微动,看到站在门口去而复返的直井学正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猫又场狩有些疑惑,还是道了声抱歉,从人群中挤出,跑到站在门口没进来的直井学面前。
没有参与讨论的孤爪研磨站在那,视线微动,瞥过黑发少年的面庞。
从不解到疑惑,而后缓缓变成一点意外与茫然,最后跟着直井学两个人一起离开了排球馆。
“哟、研磨,大家都在投票呢,怎么不去参加讨论,说不定晚上也会有你感兴趣的东西哦?”
孤爪研磨没吭声。
“咦、场狩呢?”黑尾铁朗习惯了幼驯染的沉默寡言,张望一眼却没望见时时刻刻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
“刚刚不是还在这的吗?”
“被教练叫走了。”从口袋找出手机,孤爪研磨言简意赅。
“噢、哦……”
“这个时候突然叫走,难道是有什么事吗……”
好问题。
猫又场狩也想这么问。
“打扰了。”
拉开教师办公室的门,跟着直井学一路过来的猫又场狩到达了猫又育史面前。
猫又育史正像只晒太阳的老猫般神神在在蜷着手,余光眯见黑发少年过来了。
没说话,只是指了指桌上微掩着、似是有电话进来的座机。
这是……让他接电话的意思?
直井学带来的消息是似乎与他的同学有关,但是……他的同学的话,不应该就是音驹的同学吗?
还有什么……
他接起电话,迟疑开口,“你好、这里是猫又场狩,请问您是……”
“场狩。”
熟悉、轻贵柔稔的男声静静接上。
“我是愁。”
猫又场狩眼睛微闪。
声音一出,他就认出来了,藤原愁。
直井学说的没错,是同学。
不过是国中时的桐先。
“好久不见,场狩,从国中毕业时就没再见过了。”
“……嗯。”
听筒传来的男声轻缓独有一番韵律节奏,“这通电话,是来向你发出一封邀请。”
猫又场狩轻轻眨了下眼。
“来桐先吧。”
咬字讲究的文字宛如堂前惊鹿、轻轻缓缓落下,叩击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清脆凌冽的“咯”声。
“小笠原先生即将回国、并宣布在国内寻找传承者。”
“场狩,把握好机会。”
“……”
电话很快挂断。
偌大办公室内,除开其他教师交谈声,他所在的这个角落、倏然变得极静。
猫又场狩不说话,猫又育史坐在椅子上,似是在打盹,直井学看过他、又看了眼不吭声的猫又育史,颇有些想说什么,但忍了忍、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在那站了很久,也思考了很久。
思考是无声的,时间的尺度与流转都变得缓慢、难以察觉。
等猫又场狩稍动、反应过来时,却发现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内、他就站在那,旁边坐着的猫又育史也不催他,甚至还给他倒了茶、当他回神时,茶水尚温,最适宜入口的温度。
“爷、爷爷。”出口的话语有些卡涩,猫又场狩抿了下唇,“为什么会突然…”
猫又育史揣着手,眯起眼,“很难抉择吗?”
“……嗯。”
“是桐先的教练联系过来。”
“他们十分青睐你。”
猫又场狩没有说话。
桐先的教练,一手从国小挖掘他的恩师。
小笠原,当下国内和弓礼射系流派第一人。
可以说,从最初经受泷川雅贵的弓道启蒙后,小笠原流的礼射系就是他一直在追逐的路径,也是对他弓道体系影响最深的对象。
桐先的同伴们都对此异常明了。
现在,藤原愁的意思已经十分清晰了。
手机“嘀嘀”传来新讯息进入的声音,手指微动,猫又场狩点开,是同样来自愁的短讯。
[From愁:我看了今年音驹的比赛。]
[From愁:场狩,做出自己的选择。]
猫又场狩呼吸幅度渐轻。
下一秒,又是“嘀嘀”一声,特别关心消息兀然弹出,将所有的聊天窗口全部压下。
[From布丁头:需要我来接你吗?]
他慢慢眨了下眼,于是跳出来的讯息再一次冲入眼底。
手指微动,顺应主人心思般直接点在了键盘上。
结束托球,拿着毛巾擦汗的孤爪研磨打开放在休息区的手机,几乎在他打开的同一秒,新讯息直直跳出。
[From猫又场狩:嗯。]
[From猫又场狩:我在门口等研磨。]
放学后,对排球部的三年级前辈们进行的所谓欢送会最终折中选在了拉面店。
忽略单细胞们的“明明这个时候应该去吃烤肉才对吧!”“不不不、分明就该是大阪烧才对!!”诸如此类的争论。
坐在暖光照明灯下,猫又场狩掰开一次性筷子,道了句‘我开动了’。
吃是在吃,看起来一切如常。
但这恰恰就是最大的不寻常。
为了避免可能出现的难缠分别煽情场面,三年级们果断在举行完欢送会后就立即撤退。
想煽情的某些人还没得逞,就扑了个空。
下了电车,猫又场狩与孤爪研磨慢慢在路上走着。
冬日的尾巴扫过东京,于是气温再度回低,才脱下没有多久的厚衣服再度穿上,猫又场狩没有戴围巾和口罩,夜晚的东京有些冷,冻得他鼻尖红红。
他吸了吸鼻子,手掌揣在口袋内,紧紧握着手机,另一只手牢牢与孤爪研磨牵着,同样紧紧不放。
天空很低、星子碎钻般缀在丝绒般的漆黑夜幕上。
他们牵着手向前走,两旁的路灯撒下暖黄色的灯光,地上映出黑糊糊、交织成一团的影子。
猫又场狩想过很多东西。
弓道、排球,桐先、音驹,来自远方的邀请与近在咫尺的恋人。
未来的道路走在脚下,却莫名延伸着、递向全然不同的方向。
“场狩,”
身边一直沉默的人倏然出声,猫又场狩转过头,深黑的眼瞳晕着暖色的灯光,“嗯…研磨。”
孤爪研磨静静看着他、垂下的视线落在黑发少年红通通的鼻尖,
“发生什么了吗?”
猫又场狩扯了下唇角,想露出点寻常的表情,但是失败。
他无奈蹭了下脸颊,抹了把脸,再抬起眼时、神情已经变得与刚刚的迟疑不同。
“大概……在面临一个选择题。”
黑发少年收紧两人相握的手掌,“一个很难做出的选择。”
孤爪研磨眼睛闪了闪,他望着立在面前的人,微微歪了下头,“很难做出的选择题啊。”
“要抛硬币吗?”
“难道研磨有硬币可以给我抛吗?”
说话的人点了点头,“如果场狩要的话,我会变出来的。”
猫又场狩被他逗到,神情终于轻松些许,他视线下移、落在两个人交握的手上。
轻轻道,“……不是抛硬币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这样啊。”站在他面前的人应了声,拉近一点距离,
“辛苦了,场狩。”
“——明明我都没有和研磨说、研磨怎么就开始安慰我了…”
黑发少年无奈嘀咕道。
孤爪研磨没有移开视线,手掌从口袋抽出,暖和的掌心安抚性搭在他的头上,动作柔缓地摸了摸、像是给猫咪顺毛般,他慢慢说着,
“因为场狩在苦恼。”
“所以……想帮上一点,哪怕是安慰也好。”
猫又场狩:“……”
“…算了,”他小声叹了口气,“在研磨面前,完全没有办法。”
黑发少年深吸一口气,认真抬起眼,黑亮亮的眼瞳内倒映着极低的天空与璀璨的星群。
暖色的路灯晕染上一点微光,他的面庞莹润、皎洁,神情认真、专注。
松开口袋里紧握着手机的手,抽出口袋、拉下盖在头顶上缓慢抚摸安慰着的另一只手,十指交织,紧紧扣实。
“研磨,”
他语气轻轻,眼睛微微弯起。
“桐先向我发送了邀请。”
“我要去做出自己的选择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作收加更二合一)
三月, 毕业季。
结束了各大学的入学考试,并在毕业典礼上从校长手中接过结业证书,音驹的三年级结束了高中的生涯。
虽然高中结束了, 但是人与人间的联系并不会就这么轻易结束。
譬如, 音驹排球部。
“我说你们啊……美名其曰举办欢送会却让前辈请你们这些家伙吃饭真的没问题吗?”
脱下毕业服的夜久卫辅揉着眉心,望着店内几乎要因争夺菜单直接打起来的排球部众人,犀利吐槽道。
黑尾铁朗正坐在榻榻米上, 单手支着脸望着室内一片混乱杂乱景象,闻言转头朝他笑了下,
“嘛、反正也到了这个时候了, 不指望这群家伙能良心发现来请我们吃饭, 就让他们好好吃一顿吧。”
就差把菜单从头点到尾的其他人闹哄哄喊着“黑尾前辈赛高!!”
“小黑你也真是!太宠他们了!!”
还想说些什么的夜久卫辅无奈, 被海信行拉着坐上位置。
他环顾四周,视线最后落在了被空出的那个位置上。
看他动作就知道他想做些什么的黑尾铁朗视线微转, 落在停在他身侧正没什么情绪拨弄手机的幼驯染身上,
“怎么样, 研磨?有联系上了吗?”
被他提问的对象,孤爪研磨, 闻言慢吞吞应了声, 手上动作不停。
在聊天框内选择了个‘甩尾巴の三花猫’发送过去, 而后才抬起头回应,
“在过来的路上了,今天训练结束的有点晚, 所以让我们可以不用等他。”
“——诶?听起来很忙呢~”
“毕竟转学的手续需要很多!”结束菜单争夺战的灰羽列夫灰扑扑地从人群中扎出来, 加入对话,
“而且、桐先的话,人生地不熟……场狩一定会很煎熬吧!”
“……不、那个的话, 应该是人不生地也很熟吧。”
福永招平也加入对话,默默回忆道,“毕竟场狩国中就在桐先就读,而且上次还是那边的教练专门过来交涉、弓道部的几位主将也是,一看就和场狩很熟稔。”
“是啊、对了,难道……你们没有看到场狩最近的比赛吗,有发在推上的哦?”
芝山优生疑惑,举起手机,拨到推的动态页面。
那是一条转发动态,点击进去赫然就是桐先高中弓道部的比赛集锦与最近赛事记录。
“真不愧是贵族学校啊,到处都充斥着有钱人的气息呢……明明都是在京都。”
“不是、应该看这个,这个才对吧?!这种练习赛的频率是认真的吗?”
山本猛虎一条条数过、三天一小比,五天一大比,几乎每道赛事记录上都有黑发少年的出战名额。
“这种程度的话……的确是可以感觉到,桐先那边真的是很重视场狩呢。”
“……嗯。”
“是的……”
猫又场狩提出退部与转学是在开学第二周的某个部活结束的下午。
也正好是已经退部的三年级们第一次回来探望排球部的训练状况的那一天。
才进门,黑发少年清晰干脆的声音就在馆内响起。
“我要退部了,大家。”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巨大的问号,这话来得太突兀,以至于没人能及时反应过来。
卡顿的三秒后,是铺天盖地而来的怀疑与自审,
“今天不是愚人节吧,1月10号,难道是什么隐藏的恶作剧日子吗?”
“等等、场狩,难道是我早上抢了你的一传吗?要不、要不下次我不抢了,都给你、别说这种吓人的话啊!”
“……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有什么心事,场狩你先冷静一下,别在气头上说这样的话,很吓人的……”
面对众多或关怀或不解或质疑的话语,视线正中的黑发少年只是平静站着,站在那儿、宛如一杆尺,长身直立,整个人就似一道锋利的折线。
他摇了摇头,再次抬起眼时、面上已无丝毫迟疑、犹豫。
“不是开玩笑,退部申请书与转学申请书已经递交通过了。”
他微微笑了笑,“我是来向大家告别的。”
……
“不管怎么想……那个时候,场狩突然说出这么一句真的让人吓一跳。”
灰羽列夫双手撑着脸,成功将他那张堪称池面的脸庞挤压成歪七八扭的奇怪模样。
“是啊是啊、感觉跟做梦一样……”
“嗨嗨~就算是做梦现在也该梦醒了哦?”
黑尾铁朗一拍手掌,“从那天到现在,也整整有两个月了呢。”
“——真是好奇啊,我们的一年级场狩君现在变成了什么模样呢?”
“就算小黑这么说的话,场狩也不能直接出现在我们面前来进行比较吧?”
鸡冠头‘哈哈’笑了声,“这可说不定哦?”
“喂喂、你——”
“……来了。”
嘈杂混乱氛围中,孤爪研磨低低声音快得仿佛错觉,他收起手机、立即起身向外走,言简意赅,
“我去接他。”
“哦哦——?”
“噢噢噢噢——!!”
“嘿嘿嘿……”
夜久卫辅无奈转头一手摁下一个,“我说你们这些家伙啊,就算起哄也稍微收敛点吧!”
“是是——知道了,夜久前……”
“——喀。”
纸拉门倏然拉开,门口一前一后进入的身影垂眼缓而抬起。
视线轻冷凛冽,如流光般划过,整个人沉静泠然,周身氛围静谧、仿佛真空隔离带。
“……辈。”
戴着口罩的黑发少年看清室内情形似是有些惊讶,于是轻冷凌冽的冷淡视线一扫化为柔和温善,熟悉的氛围重又回归到他身上。
弯起眼,他似是心情很好般隔着口罩向大家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前辈们,在等我吗?”
“喂喂、刚刚那个气场你们看见了吗……”
“不是、也太微妙了吧,这是进化了吗?!”
跟着孤爪研磨进来的黑发少年放下背后背着的和弓,小心放在靠墙的位置。
好奇的灰羽列夫等人凑过来,盯着他的动作直勾勾看着。
猫又场狩注意到他们的视线,转过脸来,坦然伸出手指了指,“要试试看吗?”
“不不不不、这个还是算了,如果弄坏了就糟糕了……”
“看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我们看看就行、看看就行。”
几人被他举动惊到,连连倒退,猫又场狩眼睛弯弯,放置好后跟着孤爪研磨一起进入留给他们的空位上。
观察敏锐的夜久卫辅关心问道,“是不舒服吗,场狩?”
黑发少年声音有点沙,闻言乖乖点了点头,“嗯……稍微有点感冒,不过没关系,我带口罩就好了。”
“——喀。”
纸拉门再次被拉开,众人视线齐刷刷望去,就见进来的是店内的侍应生,礼貌向看过来的众人道了声歉,侍应生慢慢将托盘上热乎乎的姜汤端上桌,并道了声‘请慢用。’
“是谁点的姜汤啊……呃啊!”
才出口的话被人猛地一掐,立即断在中间。
有人指了指坐在一起的两人。
孤爪研磨面色如常端过姜汤,轻轻放在坐在他身侧的黑发少年面前。
成功目睹这一幕的排球部众人:“……”
自发感觉被这两个人当做电灯泡,其他人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甚至已经有人开始研究起了店内的装修墙纸与榻榻米所用的材料。
猫又场狩:“……”
他无奈靠近一点身侧的人,小声提醒道,“研磨,也太明显……”
“喝吧。”
布丁头不接招,伸出手将那碗姜汤往他面前推得更近,“感冒,已经三天了,对吧?”
猫又场狩哽住。
这是被布丁头捉住尾巴,不可能放手的意思了。
“场狩答应过,会自己照顾好自己。”孤爪研磨声音不高,只在两人间听得清晰,
“但是现在看起来,完全没有做到。”
一句实打实的指责。
为了避免后续纠纷,黑发少年当即端起碗,示意自己已经在喝了。
……毕竟,现在再不做点什么表示一下,布丁头绝对又要说什么‘完全不能再信任场狩’‘果然是个笨蛋’或是‘这样的话还是告诉猫又阿姨吧’。
人来齐后,侍应生也就开始上菜。
猫又场狩喝完整碗姜汤,全身都变得暖洋洋、整个人这才稍微精神点。
其他人对他无疑是好奇的,无论是已经毕业的三年级们还是同期的一年级们,看他精神点后,问题一个接一个层出不穷。
最为关切的灰羽列夫当即发问,“场狩,所以现在在桐先还好吗?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听说那里是老牌贵族学校,十分严格、不会有人欺负你吧?!”
猫又场狩闻言,笑了下道,“放心吧,列夫,不用担心我的,之前也是在桐先国中就读、大部分的老师和同学都是国中时认识的。”
他再次肯定,“大家都很好相处,不用担心。”
得到答案的灰羽列夫总算缓了口气,“那就好……”
紧跟着、几乎是手把手带领他的夜久卫辅发问,“芝山给我们看了你最近的赛事记录,多到有些不同寻常了,那边……是在强制要求你参加吗?”
他话音刚落,偌大室内就倏然静下来,寂得仿佛连一根针掉下也能听清。
猫又场狩慢一拍意识到这是大家、前辈乃至朋友们在对他表示关心。
站在不知内情的旁观者角度,看到远道而来就为了将他挖走的桐先弓道部教练,在入部短短两个月就进行了数十场训练赛、甚至还有正式比赛。
就连喘息的时间也无、马不停蹄地奔赴下一场比赛。
比起普遍意义上的‘看重’,已经有种过于沉重的分量,几乎相当于‘压榨’了。
温暖的情绪于心底缓缓流淌,黑发少年弯起笑,整个人舒缓放松更多,也更加认真。
直直望过来,他的语气肯定而笃实,“不是的。”
“那些,是我自己要求的。”
话语慷锵有力、直直落地,众人不约而同发出点惊疑声。
“等等、那么多,主动要求的话岂不是……”
“光看每隔几天就要不断去各个地方周转就很累了,还要专注起来准备比赛,真的没问题吗?”
猫又场狩摇了摇头,“因为缺席的一年,我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回手感。”
“可是那样难道不会——”
担忧关怀的话语说到一半,就没再继续了。
正对着的黑发少年似是在笑,但面上表情已不再含糊迷惑,长久萦绕在他身边的迷茫挥散而去,整个人坐在这、无需仔细去看,就能被其吸引视线。
宛如被仔细打磨的美玉,终于开始向外界露出一分独属于他的光芒。
他沉浸其中,并不觉苦难,满心为此,整个人不断向上攀升。
“……算了,既然是场狩自己的想法那就没办法了。”夜久卫辅嘀咕着。
最终,他露出点无奈的表情,“嘛、总之,恭喜了,十连胜。”
这是接受的意思了。
“好了好了——最后一次聚在一起,大家都来好好喝一杯!”
“喂喂、这个最后一次未免也太不吉利了,好歹给我换个其他好听点的话啊!”
“是是——”
举起的被子碰撞在一起,斟得满满的饮料从杯口溢出,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宛如落下的七棱镜,折射出缤纷光线。
时针缓缓走到数字七,差不多到了时候,众人也就开始收拾东西各自回去。
在门口互相道了别,猫又场狩望着前面,背着身离开的三年级们佯装潇洒地向后挥了挥手,没有回头。
他再一次深切地认知到,这音驹的一年、是真的结束了。
无论是春高,还是排球部,又或者是音驹。
“那我们也回去了哦,场狩。”
灰羽列夫与芝山优生挥了挥手,他们是一班电车。
“之后——无论有什么事、都可以随时随地告诉我!”灰羽列夫单手握拳,表现出了个十分强壮的动作。
猫又场狩很想笑,但他忍住了,十分给面子地点了点头。
“我会一直使用这个Line的,”芝山优生指着自己的手机,
“所以,请不用大意地call我吧!”
“好好、我知道的,路上小心,列夫、优生。”
“再见啦——场狩!”
并肩的两道身影一进入人潮中就消失不见。
悄无声息,如两滴水,融入河流中。
猫又场狩静静望着,看了许久,终于转过头来。
视线落在最后陪在他身边的,也是唯一陪在他身边的,孤爪研磨。
“……要回去了吗?”
低低声音响起,站在面前的人慢吞吞开口。
猫又场狩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整,去往桐先的电车还没有停运。
桐先是提供住宿的,由于他转学的特殊性,校内有给他登记学生宿舍,一般训练到很晚、电车停运的时候,他就会留在校内。
现在,电车还有班次。
可他并不想这么快就离开。
与布丁头上一次见面,已经是半个月之前了。
虽然都在京都,虽然就住在隔壁,但回来的时间一直错开,哪怕想见一面都需要提前筹划时间。
黑发少年没有说话,孤爪研磨视线微动,移到被他背在身后的和弓上。
这段时间、他看得最多的就是背着和弓的猫又场狩。
在没登记好校内住宿时,偶尔、等得很晚的时候,会看见满身风霜的人急匆匆回到隔壁的宅院,次日一早又立即出去。
与之相应的,便是设为特别关心的账户发布的一条又一条赛事转发与获胜播报。
无论是个人账号、桐先弓道部账号、还是桐先弓道部应援团账号,他全都没有错过、全数关注。
从最开始点进‘我没看错吧……居然是那位前辈出现了’到‘那两位大人重又合体了![贵公子]与[狩公主]!!从国中部纠缠至今的缘分!’
孤爪研磨想起看到的那些,整个人都有些沉闷。
“……有点后悔。”
他这么说着,声音含混,但猫又场狩听得无比清楚。
“明明是正常交往……现在却变成了异地恋,想见一面都很困难。”
三花布丁头的语气越来越烦躁,似乎在与不存在的谁生着气。
猫又场狩唇角小小勾起点弧度。
……因为这个在生气的布丁头,也很可爱。
“但是,再来一次的话,研磨还是会选择同意,对吧?”
成功被问到的布丁头默默哽住。
猫又场狩看着他,在直直注视的视线下,半晌,布丁头不耐、但还是诚实地应下这一声。
见状如此,黑发少年眼睛也弯弯,
“所以、稍微忍耐一下吧?”
“……啧。”
即使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时间已经所剩不多。
明天有比较正式的练习赛需要提前准备,今晚是必须赶回桐先了。
深吸一口气,猫又场狩微微扬起脸,口罩阻隔了他面上绝大多数表情,但眼睛直直望着、对视着,看进彼此的眼中,描摹着内里的灵魂。
猫又场狩尝试以一个较为轻松的语气开口,“那么、最后拥抱一下就回去吧,研磨?”
“……”
代替回答的是覆上来的拥抱,手臂环绕、将他结结实实拥在怀中。
身体温度很高、借由接触的部分互相传递影响,体温交织、隔着皮肉与骨架、稳定有序的心跳声似乎都能在耳畔响起。
“回去,要记得吃药。”
猫又场狩乖乖点头,“我知道的。”
孤爪研磨慢吞吞补充,“……每天都要和我发短讯。”
“嗯。”
“电话也是。”
猫又场狩顿住,“那个的话、未免就有点……”
抱着他的手臂收紧、微妙的情绪传递而来。
他无奈,只得应道,“好、好,我知道了。”
最后,孤爪研磨语气又低又快地说了句,
“和……不要走得太近。”
猫又场狩:“?”
甚至因为说得实在太快,他甚至一时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那个、为什么…不要走得太近?”
“……”
布丁头不太愿意直面,情绪幅度有些低。
良久沉默,最后,还是闷闷开口,
“……因为,有点吃醋。”
第一百四十九章
冬去春来, 时间匆匆而逝。
在三月中的时候,猫又场狩成功升入桐先二年级。
临时转学的手续总算全部完成,弓道部的选手权也申请了下来, 在桐先的教练与监督安排好的计划中, 猫又场狩整个人心无旁骛进入实力提升阶段。
真真正正开始与弓道为伴。
其认真程度、专注水平乃至毅力无一不让同在弓道部的其他人啧啧称叹。
“虽然说、国中的时候就已经有清晰的认知了,不过这才仅仅一年不见,场狩前辈的放箭更加果断精确了啊……”
“是啊, 而且那种微妙的气场也是……总感觉一旦靠近,整个人都不敢呼吸, 出声打扰的话绝对会负疚感拉满的……”
桐先弓道部, 默默望着前方放箭后收势残心的黑发少年, 双胞胎菅原千一与菅原万次小声嘀咕。
残心完毕, 退出射击区的猫又场狩平静呼出一口气,悬挂在安土上的靶子被走过去的部长、本村宏树记录。
“中率提升了, ”黑发、戴着眼镜的三年级回到准备区, “已经能够成功稳定在九成。”
“距离目标更进一步, 场狩,恭喜。”
闻言, 放下和弓的黑发少年微微颔首, “不、应该多谢宏树前辈, 还有弓道部的大家, 这段时间一直在迁就我。”
“——太谦虚啦场狩前辈!”菅原家的两个双胞胎找准机会直接蹭过来,亲亲密密地围绕在黑发少年身边,
“前辈也教教我们是怎么做到刚刚那种很卡酷一的状态吧!”
一双大掌伸出、将两个镜面复制般将猫又场狩一左一右堵死的烦人双胞胎拉开点距离, 与本村宏树一样是撒年级的佐濑大悟插话道,
“你们两个,好歹也稍微让人休息一下吧?”
被环绕在人群之中, 猫又场狩稍微勾了下唇角。
“话说起来……今天来弓道部的参观者是不是比昨天多了很多?”
菅原万次不甘挣扎,挣扎间视线却兀然注意到弓道部场外扎堆聚在那儿的参观者身影。
“——嗯?”
顺着他的视线,记录完最后的射率的部长,本村宏树扫过弓道场外的人影。
推了下眼镜,了然道,“大概是因为、今天是‘那个’吧。”
“什么什么——?!”
“不要卖关子啊!!”
面对着两个一年级的抱怨,本村宏树微微笑了下,视线最终落在重又拿起和弓准备再一轮射击与更换好衣服从后面上来的藤原愁身上,
“放心,你们很快就会知道的。”
双胞胎对视一眼,默契敲出一个问号。
——所以、完全还是在卖关子嘛!!
弓道部独立更衣室,
菅原千一与菅原万次一模一样的两双眼睛缓缓睁大、直直望着没什么表情的藤原愁与面上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猫又场狩。
“千一,万次,这些,拜托你们了。”
“啊、我的也是,辛苦了。”
上一刻还疑惑不解,下一刻,面前赫然是两堆堪称积成小山的巧克力、手作甜品,还有各种包装的糖果与分辨不出来的花哨东西。
面上表情逐渐变成茫然。
“那个、这些呃……”
“虽然差不多有些意识到了、不过这种程度,还真是夸张啊……”
被这么说的猫又场狩无奈蹭了下脸颊,“嘛、大概就是这样吧……‘白色情人节’之类。”
藤原愁颔首,“嗯,辛苦你们了。”
“愁前辈去年也没有接受,这点我们还是知道的。”菅原千一坐在那托着脸,颇有些不解,
“场狩前辈为什么不用?”
“好不容易转学过来了,低年级的很多人都非常憧憬前辈呢!”
“不——比起憧憬,那种程度几乎都快变成狂热了吧,私生饭什么的……”
椛岛梅太郎摁下双胞胎中另一个、无奈伸出手,指了指正在打开更衣柜,却被爆满冲出告白信来了个直接刷脸暴击的黑发前辈。
在旁人帮助下,猫又场狩总算将散了一地的告白信收拾好,藤原愁适时提出‘我帮你处理。’
猫又场狩从善如流,顺利移交。
“后援会看到这一幕绝对会心碎的、尤其是两个前辈的粉丝们~”
“嗨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千一和万次插科打诨着,闻声的猫又场狩稍作思考、肯定道。
“因为我已经有交往对象了。”
万次还在笑道,“哈哈谁在说话怎么声音和场狩前辈好像……”
猫又场狩点头,“嗯,是我在说话。”
“啊……”
短暂的沉默。
“——哈??!”
不知从何窜出来的弓道部其他人四面八方跑来,一时场面甚至有些混乱。
“等等、如果没错的话……国中毕业的时候前辈还是一个人吧?!”
“就是去年去了音驹的那段时间?!就有交往对象了?!!”
猫又场狩表情稳定,在一堆惊诧质疑声中利索换好衣服、关上更衣柜的门,声音沉静清晰,
“是的,今天有些赶时间,我就先走了,大家辛苦。”
“噢、噢好的前辈……”
“路上请小心……”
“……”
“喀”的一声,弓道部的门被反手关上,刚刚还十分寂静的室内一下子吵闹爆棚,
“不是、究竟是谁把场狩前辈挖走了啊?!!”
“这可是那个被后援团称做是‘辉夜姬’、根本就难以靠近的冰山前辈啊?!”
这些质询与疑问猫又场狩是没听见了,当然、就算他听见了也不会在意。
比起用‘挖走他’来形容,他觉得还是自己‘挖走了布丁头’才对。
口袋内的手机“嘀嘀”两声,猫又场狩抽出手机瞥了眼、是弹出来的新讯息。
头像是只正在睡觉的三花猫,紧跟着显示的内容也一五一十映入眼底。
[From研磨:到了。]
仅有寥寥两字,但黑发少年肉眼可见心情更佳,手指点在键盘迅速拨了两下,一张小黑猫点头的表情包便被发送出去。
他加快速度,朝着桐先的校门口去。
黑屏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垂着眼靠在角落里在等待的人慢吞吞点开。
不出意外,是来自对方的回信。
[From场狩:小黑猫点头.gif]
[From场狩:来了!]
语气一如既往,十分可爱。
孤爪研磨手指轻轻点在屏幕上,将小黑猫点头的表情包添加了收藏。
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已过一周。
手指向上划动、的确,如分别时说的那样,黑发少年做到了每天都会发短信、也会通电话,乖乖地做到了他说的每一点,甚至与旁人保持距离也做到了。
但是,心底那份微微有些空的感觉依旧没有得到补足。
以为会顺利过渡去接受的暂时性分离、远比想象中更加困难。
“——研磨!”
远远的、清晰明确的声音精准落入耳廓,靠在角落的人闻声、慢慢抬起眼。
映入澄金色竖立猫瞳中的就是黑发少年向他快步跑来的身影。
面上是笑着的,深黑的眼睛似撒落一把星子,亮晶晶的。
他三步并两步迅速跑来,语气带上起伏的弧度,“有等很久吗?站在这里累不累?”
孤爪研磨摇了摇头。
见状,猫又场狩缓缓吐出口气。
小小声抱怨道,“虽然努力加快了训练结束的速度,不过还是稍微拖了会儿,抱歉。”
“没关系。”孤爪研磨语气轻轻,
“等待的时间……也很有意义。”
闻言,黑发少年缓缓睁大双眼,看着说出这番话的人。
下一刻、他眼睛弯弯,露出轻松放心的表情,
“真是的…败给研磨了。”
声音轻的像风,指缝间的流沙般、轻轻细细溜走。
短暂的分离被一个轻柔和缓的拥抱拉近距离。
下颌搁在身前之人的肩上,温暖坚实也逐渐变得可靠起来。
猫又场狩敏锐察觉到点什么,头顶的耳朵支棱起来,“研磨,这是又长高了?”
“嗯。”
低低的鼻音在耳侧徘徊,取而代之的搭在腰侧的手、稳稳握住黑发少年劲瘦腰线。
猫又场狩露出点无奈的表情。
明明他也有在好好进行膳食搭配、运动什么的也没有少,甚至牛奶还在多喝,结果他自己丝毫没有反应、一直在长高的却是布丁头,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结束拥抱,猫又场狩调离会让自己心情不美丽的话题,熟练地开始询问近况,
“今天训练感觉如何?三年级的话、研磨一定会更加辛苦吧?”
他们一边说一边走,离开桐先的校门,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相握,挤入血肉般密不可分。
“有虎和招平在……都还好。”
猫又场狩笑了下,毫不留情拆台道,“欸——可是前几天可不是这么说的哦?”
他掰着手指念叨道,“什么列夫即使升上了二年级还是莽莽撞撞的、什么新入部的一年级完全在避着自己走、稍微对视一下就害怕地缩头躲起来了,还有什么即使是三年级、依旧跟个热血笨蛋一样的的虎前辈。”
“一直在抱怨这些,以至于现在完全没办法相信研磨口中的‘都还好’呢~”
孤爪研磨:“……”
瞥见布丁头面上难以言喻的哽塞表情,猫又场狩心情更好。
“好啦、不逗研磨了!”
他换了个语气,眼睛亮着莹润皎洁的光、认真看过来,“节日快乐,研磨。”
黑发少年十分自得、宛如待夸奖的猫咪般轻轻甩着身后的尾巴尖尖,“我有在听研磨的话,巧克力、告白信,什么东西都没有收哦!”
孤爪研磨轻轻应声。
“真可惜、如果不是训练时间太紧,我也会给研磨准备巧克力的。”他无奈嘀咕着。
布丁头头也不抬,“没关系。”
猫又场狩还在小声自责,“说是这么说啦,但是节日氛围还是要——”
“给你。”
猫又场狩:“?”
他低下头,刚刚头也不抬捣鼓了半天的布丁三花猫成功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取出一份包装好的……礼物。
猫又场狩耳侧几乎瞬间响起[——恭喜您获得来自布丁头的礼物*1]的通报声。
“……啊。”他喃喃着发出点无意识的感叹。
“想送给场狩,所以准备了。”
孤爪研磨声音不高,眼睛却直盯盯看着有些愣怔的人,
“不收下吗?”
在这一刻、猫又场狩极难形容自己心底情绪。
酸软的、又是幸福的,他轻缓眨了下眼,扬起一点温暖的笑容,眼睛弯起,
“当然要收下!”
“嗯。”孤爪研磨轻轻道了声,
“……场狩,节日快乐。”
深黑眼瞳中落进一点轻柔和缓的接触,温暖、轻轻的吻宛如安抚,又似相触的温热指尖,碾压着、将彼此晕染上自己的色彩,融为一体般不分你我。
他带着笑、与满满要溢出来的开心,眼瞳中留下唯一的身影。
“嗯、节日快乐,研磨!”
……
白色情人节的相聚终究是短暂的,尤其是对猫又场狩而言。
未来的路途已定,剩下的便只有更加努力、去靠近最终的目标。
到了夏天的时候,一切终于成功走上正轨。
无论是已经掌控校正好新一代音驹队伍、作为[大脑]的孤爪研磨,还是逐渐以桐先弓道部主将、备受瞩目的黑马出场各大赛事的猫又场狩。
不断打磨自身武器,在独属于自己的道路上拼搏着的他们,愈发聚少离多。
“九成中靶率需要更进一步提升,场狩、现在的训练程度接受怎么样?”
“已经能够适应了,再进一步也没有问题。”
“既然这样,那么之后的训练你就……”
手机上显示听筒在线的红光微闪,如深黑中的静静竖立的野兽瞳孔、窥伺着。
挂断电话、他似是叹息了声。
随即、又立即意识到手机还在通话中,迅速止住,
“那个、抱歉研磨,刚刚突然有电话进来……”
“没关系。”
听筒呼吸灯一闪,对面些微失真的低低男声传来,“最近,辛苦了。”
“不,辛苦倒也还好…没什么。”
猫又场狩坐在书桌前,打开一分钟前被淘汰的训练菜单,抽出支笔、翻过新的一页覆盖其上、填上最新的安排。
他一边写着一边和显示连线中的孤爪研磨说着话,
“因为地区预选马上就要开始,还有夏季大赛与之后的全国大赛,都在提前进行选手权筛选,小笠原先生那边……要求有些严苛,所以教练会有些紧张。”
孤爪研磨慢慢应了声,“嗯。”
黑发少年涂涂改改,将最新出炉的训练菜单贴好,终于放心。
他随即想起什么,颇有些抱歉道,“研磨,下周的休息日估计会被地区预选抢占,所以……”
“没关系。”听筒对面的男声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起伏清浅,“不用向我抱歉,场狩。”
“能看见你活跃在比赛中的模样,我很高兴。”
他顿了下,垂下眼、视线看着显示正在进行中的黑发少年备注,终于还是缓缓说出这一句,
“即使不能经常见面……也没有关系。”
猫又场狩轻轻眨了下眼。
相比起前一句话的语气,后一句明显就不是那么肯定。
……完全是在逞强嘛。
心脏仿佛被尖尖的猫爪不轻不重地拨了下,猫又场狩努力不让自己露出笑声。
维持着担忧的语气道,“这样啊、那我就可以放心了。”
“下下周与北海道那边的练习赛和下下下周去到长野的集训可能也会……”
“……”
电话那头一下子没声了。
过了半晌,传来隐隐约约的似是翻动纸张的声音。
“下周、下下周、下下下周。”
终于、翻纸张的声音停了,继而响起的是布丁头的真情建议。
“场狩,现在转回音驹,还来得及。”
听到回答,成功被逗到猫又场狩合上笔记,他转过身,单人宿舍内,是密密麻麻贴在墙上的统计数据与迭代目标。
一眼看下去,几乎找不到空隙。
他望着那些,笑了下道,“嘛、既然研磨这么说了,那我就更有动力了。”
“……啧。”
猫又场狩:“马上就要比赛了,研磨不稍微鼓励我一下吗?”
听筒对面,心不甘情不愿的,布丁头声音闷闷,
“……知道了。”
“比赛加油。”
从听筒传来的呼吸声清浅,低低男声逐渐传来,
“……我会期待的。”
猫又场狩:“……”
嗯、即使心不甘情不愿也依旧在给他充能的布丁头这点也很棒。
还以为绝对会被拒绝来着。
所以……
“其实,下下周的北海道与下下下周的长野都是骗研磨的,虽然有、但都不在休息日。”
黑发少年蹭了蹭脸颊,
“研磨一定会原谅我的,对吧?”
“……”
猫又场狩:“——对吧对吧?”
孤爪研磨:“……场狩。”
“嗯嗯!”猫又场狩立即应声,堪称殷切,
“要约会吗!研磨,我知道很有趣的几家……”
“……不见面也没有关系。”
话音落地,猫又场狩一顿。
“你需要休息。”
孤爪研磨慢慢开口,手机上赫然是一张拍摄下来的照片。
支着和弓立在准备区的人垂下眼、表情很淡,面色偏白,也就使得眼睑下黑眼圈更加浓厚,稍微注意一下就能看到。
些微疲惫并未削弱他周身气势,却使他更加凌冽锋利,难以接近。
平常要加倍训练,还需要跟上桐先比起音驹更加严格的课程。
难得的休息日更是拆分给比赛与约会,不再有独属于他自己的时间。
这种情况下、被极力压榨的,只有休息与睡眠。
指腹抚摸过照片上之人的脸庞,孤爪研磨开口,
“我希望场狩…能更顾及自己。”
“即使不见面也没有关系。”
他语气低低,
“……我会等的。”
努力伪装了许久的叹息与疲倦终于如潮水般向上涌来,黑发少年声音低低,整个人蔫蔫,
“可是,如果会让研磨等很久呢?”
“没关系。”
电话另一端叫了他的名字,声音失真,伴随滋滋杂声,传入耳中,依旧清晰。
“……我愿意。”
“因为是场狩,所以多久都愿意。”
第一百五十章
夏天匆匆而过, 转眼就到了深秋。
无论是孤爪研磨还是猫又场狩,都不约而同忙碌起来。
十月,音驹进入东京地区预选赛, 相对应的, 桐先也开始筹备起全京都高中部弓道选手权大赛。
暑期过后的第二次东京合宿结束,孤爪研磨迎来了自己的生日。
10月16日,正好是一个周末。
“感觉好久都没有见到场狩那孩子了呢……”
孤爪妈妈单手托脸, 望着坐在对面正拿着手机“嘀嘀”发讯息发个不停的孤爪研磨。
“嗯,他最近在青森参加集训。”孤爪研磨头也不抬, 回复得很快。
“——哦?”孤爪妈妈眯起眼, “研磨知道的这么清楚, 那么一定也知道场狩什么时候回来吧?”
孤爪研磨言简意赅, “明天。”
他拉开椅子站起身,平静道, “没事的话, 我先上去了。”
孤爪妈妈挑了下眉, 示意了下桌上,“蛋糕不吃了吗?愿望也还没许哦?”
闻言、他的视线总算分给桌上的蛋糕与未点燃的蜡烛。
静静看了会儿, 孤爪研磨摇了摇头, “不用了, 愿望的话……已经许过了。”
“欸——”
在孤爪妈妈疑声中, 孤爪研磨上楼回到房间。
如他所说,愿望的确已经许过了。
不过不是在孤爪宅的客厅, 还是在两个人共同的聊天框。
[……]
[Send孤爪研磨:愿望的话……希望场狩能早一点回来。]
“嘀”地一声, 聊天框亮起新的来信。
[From场狩:欸欸、研磨也多少许一点更加更加夸张的愿望嘛www]
[From场狩:一年一次的生日愿望居然用在这个上面, 总感觉有点微妙呢……]
孤爪研磨垂了垂眼。
[Send孤爪研磨:不会,这个就很好。]
[Send孤爪研磨:……能实现的话, 就是最好的愿望。]
右上角的[未读]角标迅速变为深绿的[已读],对方的状态很快改成[输入中],但输入了半晌都没有新讯息发送过来。
孤爪研磨慢吞吞重又打字,
[Send孤爪研磨:今天不早点休息吗?]
在青森的集训期间,因合宿原因,他们这几日都没有通电话,发送短讯有时还会间隔一会儿才能回。
今天由其如此,发送过去的短讯虽然显示已读与输入中,但总要间隔许久才能得到对方的回讯。
二十分钟后,手机“嘀”地一声亮起。
坐在那打游戏的孤爪研磨捞起手机,重又看去,
[From场狩:定位-发送]
懈怠垂着的猫瞳倏然紧缩,刚刚还坐在那打游戏的孤爪研磨看清对方发送来的定位位置瞬间清醒。
没等他反应过来,楼下,兀然响起门铃声。
正在楼下收拾的孤爪妈妈闻声,有些奇怪地看了眼时间。
“已经这个点了,还有谁会敲门……”
再次“嘀”地一声,手机屏幕上亮起最新讯息。
[From场狩:嗨嗨——您的礼物已送达,不来签收一下吗?]
身体比大脑更快,房门“唰”地一声打开。
正要去开门的孤爪妈妈被楼上传来动静定住,她不解看着下楼直奔门口的孤爪研磨,
“怎么了,研磨,敲门的人是来找你的吗?”
“嗯!”
他言简意赅,路过身边时语速飞快。
“我去开门!”
头顶的路灯在周身洒下一圈暖色灯光,靠墙站着的人看着手机上迅速显示[已读]的讯息弯了弯眼。
十月中旬的东京已是深秋,夜晚时凉意丝丝缕缕窜入,拉起点外套的领口拉链,他慢慢吐出口气。
脚步声愈发近了、宛如敲在心上,“咔嚓”一声,门闩被重重下压,室内温暖明亮的光线泼洒。
逆着光情绪起伏的人只一抬眼,就直直望进一双等在那儿的,带着笑的黑亮眼瞳。
悸动不安的心终于在对视中缓缓获得平息。
连带微乱的呼吸与视线。
站在那儿的人行色匆匆,一眼看上去就能感到已经很疲惫。
但还是对着他语气带笑开口,
“我啊,可是努力过来实现某个家伙的愿望了哦?”
孤爪研磨久久无声。
黑发少年嘀咕,“稍微表现得更惊喜一点嘛!”
“嗯……”
“非常……惊喜。”
孤爪妈妈好奇跟着望了眼,门口相拥的两道身影就这么从虚掩的门缝落入眼中。
欣慰托着脸,她视线一转,将同样也过来凑热闹的孤爪爸爸赶走,
“好了好了,给他们留点私人空间吧,这里可不需要我们来打扰~”
“知道了、知道了——”
怀中紧紧拥抱着的温度真实而温暖,手臂些微收紧,几乎要将彼此融入身躯中般,难分你我。
脸颊埋在身前之人的肩上,柔顺微散的黑发拂过额头,孤爪研磨微微抬起脸,这才发现黑发少年的头发已经长到可以虚虚在脑后炸起一个小揪揪。
比起他们上一次见面,长长了许多。
脸颊压着的衣物不薄,在鼻尖能嗅到他身上的味道,独特的、清浅淡薄的冷凉气息。
“……不是说,明天才会回来吗。”
声音有些低,被衣服遮挡、含混不清,但是猫又场狩还是捕捉到了。
他安抚般拍了拍怀抱着的人的后背,语气带笑,“嘛、原定上是明天,不过嘛……”
“集训的内容在下午都已经结束了,所以、稍微早点也没什么。”
孤爪研磨手臂收紧,应了声。
“而且——”
黑发少年微微分开点距离,望着眼睛一眨不眨直勾勾盯着他的人,唇角弯起点弧度,
“毕竟这可是一年一次的生日愿望,不能为研磨实现的话,我可是一辈子都会愧疚的。”
孤爪研磨没有再说话。
莹亮专注的视线中,只剩下对方的身影。
不知从谁开始,脸颊、鼻尖、唇角、眼睛,每一点接触的地方都缓缓落下一点柔软触感。
是吻。
似鸟雀轻啄、触碰力道轻得近乎小心,生怕将他揉碎般一点点碰着。
而在这之间,吐息蔓延交换、属于另一人的气息一点一点漫上,如潮水般清浅浮动着。
暖色灯光下,两道拉长的影子交织融合、最终融为漆黑的一团,不分你我。
……
秋日的尾迹扫过东京,初冬紧随其后。
气温也在逐渐下沉,路上的行人都已换上厚重的冬装。
日历一页一页向前推进时,一年一度备受瞩目的大型排球赛事,春高也随之来临。
与去年一样,音驹这次也成功在东京地区预选上获得地区代表权,获得春高的入场券。
毕业的三年级们、也从全国各地过来,难得聚在一起,以观众的身份观看音驹这一次的春高赛程。
“海——这边这边!”
音驹应援席上,穿着厚厚冬装的夜久卫辅向通道上张望的海信行招手。
闻声,海信行转头、成功望见坐在一起的两人,笑了笑挥手过来。
“这群家伙,今年也发挥不错嘛!”夜久卫辅支着脸望着场下正在热身的音驹队伍点了点头。
黑尾铁朗手臂压在脑后,打趣道,“嘛嘛、毕竟那群家伙可是我们一手调教出来的后辈啊~”
夜久卫辅无奈吐槽,“喂喂、小黑,这种欧嘎桑的语气听起来也太奇怪了……”
他们在插科打诨,海信行笑着,视线落在了场内队伍中。
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们,灰羽列夫和山本猛虎甚至还向他们挥了挥手示意。
“真是的、都已经是前辈了怎么还和刚入部的时候一样,在后辈面前稍微稳重点啊这群家伙…”
话语虽然是吐槽、但语气全然听不出责备,只有满满的欣慰。
场内,
升为二年级的主力攻手的灰羽列夫凑过来,神神秘秘指着音驹方阵内熟悉的三道身影,
“黑尾前辈、夜久前辈和海前辈今天也来了哦!”
“——我们早就看见啦,列夫。”芝山优生无奈。
“那场狩呢、场狩一定也会来吧?!”
他话音一出,音驹的一年级们颇有些不解,就望着二年级与三年级的前辈们娴熟提起这个名字。
芝山优生绑上护膝,“场狩的话,我记得好像……”
“他今天有比赛。”
音驹一年级们统统一静。
互相交换了一个视线,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喂喂居然是那个孤爪前辈说话了’、‘居然连三年级的前辈都知道’‘列夫前辈口中的‘场狩’究竟是什么人好好奇啊’诸如此类。
“……啊、那就没办法了。”
“嗯。”
做完最后一次手感校正的二传平静应声,他抬起眼,视线直直对上场侧摄像机黑洞洞的镜头,唇瓣轻微一动,
“……开始吧。”
得到指令,山本猛虎向后拉了下肩肘关节,“——那么,”
“一如既往的……”
“我们是血液——!”
低低高高交叠起来的声音整齐明朗,被收音设备全数捕捉,通过数据精准传至另一端。
耳机里、音驹的口号不断延伸向前,颀长指节握着手机,没有错过直播画面的那一帧抬眼。
澄金色的竖瞳落入深黑眼底,激起一点轻笑。
“嗨嗨——马上就轮到我们了,”
更衣室门口,镜面复制般的一年级双胞胎抱臂一左一右站着,后面更是站着一道道持弓等待他的身影。
齐刷刷的声音交叠,共同叫出室内人影的名字,
“要上场了,场狩前辈/场狩。”
坐在那的人应了声。
他摘下耳机,耳机线蹭过脸侧放下的柔顺黑发,深黑透亮的眼瞳稍转、迎着门口洒进的光线轻轻弯了下,
“我来了。”
东京,上午十时整,
横跨数十公里的两个地区,悬于上空的电子广播精准播报通告,
“全日本排球高等学校学校选手权大赛!”
“全日本高中学生弓道大会选手权大会!”
“下一场交战的是——”
“下一支出场的队伍是——”
“来自东京的音驹私立高等学校!”
“来自东京的桐先私立高等学校!”
“队伍进场——!”
“选手准备——!”
初冬的第一声弦音、伴随着手指触球的轻声。
——清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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