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一脚踏进荒废老宅,章老师傻眼了。
“为什么一个干苦力的活儿落到你俩头上都能升级成超难副本呢?”
尤浩戈:“很难吗?”
章老师重重点头:“很难!”
尤浩戈拉着秦悠退到门外:“那就劳烦你一个人搞定吧。”
章老师:“?”
几小只外加个妖怪在门口探头探脑。
章老师抓壮丁似的把它们几个召唤进去帮忙。
土拨鼠和尖嘴依旧干着老本行,它俩承包了百分百的挖土苦力。
章老师偷懒在院子里遛了一圈又一圈。
院子里的死人埋得比山里那位要久得多,加之这里没有洞府那般得天独厚的风水地势,滋生出的阴气简直能熏死人。
亏得主家早就不在这住了,否则非得来个灭门不可。
章老师铺开随身携带的笔墨朱砂,绘制驱散鬼魅阴邪的符咒。
看他眉头紧锁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尤浩戈说:“其实你不用费这么大劲,咱把四周院墙一扒,过两年重新盖起来也是一样的。”
章老师落下的笔跑偏成老长的一道:“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人话么,谁家院子拆了好几年再重盖的。”
尤浩戈:“你觉得院子里挖出这么多死人,近几年有人敢住进来么?”
章老师咂咂嘴,确实是这个道理。
很多闹腾的宅院处理过后就可以直接住人,但普通人很少有能跨过自己心里那道坎儿的,就算他们把这院子清理干净,后续的维修和入驻也要拖到几年之后了。
这么一算的话,貌似扒墙更划算点。
借周遭阳气稀释院内阴气,只要没有新的阴气聚集过来,此地阴阳早晚会重新平衡。
章老师忽然有点心疼自己每次出差投入进去的高昂成本了。
土拨鼠和尖嘴的效率很高,一会儿的工夫挖得满院子都是坑,每个坑里都有几根白花花的人骨或将腐未腐的人体组织。
章老师正琢磨要怎么迅速有效且低成本地摆平老宅的问题,没留神脚下,一脚踩进土拨鼠刚掘出来的土坑里。
咔嚓。
一个头颅被他踩掉了两颗门牙。
那头颅愤而张嘴,狠狠咬住章老师的脚踝。
章老师出师未捷身先死,老宅里的鬼魅没摆平呢,他自己先进医院了。
尤浩戈交完住院费,堵在病房门口干瞪眼:“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章老师很是生无可恋:“是是我是故意的,我不想干活所以把自己脚踝咬俩窟窿眼,还打了好几针防各种病毒细菌的药。”
尤浩戈缓和脸色:“看在你故意的份上,我替你申请的受伤补偿就不给你了。你记得把住院费转给我啊,不然我再给你加一针毒药。”
章老师:“……”
尤浩戈说到做到,卷着从章老师这刮来的油水走了。
秦悠连打几个喷嚏,总觉得章老师正在拿鞋底抽他俩的小人儿。
秦悠:“咱俩是不是过分了点?”
尤浩戈:“有什么过分的,咱雇外援来帮忙不用给好处么。”
秦悠家这几个有吃有喝就行,土拨鼠和尖嘴却是要给点额外的好处,比如玄易炼制的丹药。
尤浩戈计算着章老师这点钱能买秦悠几件桃木制品,再用这些紧俏货去跟玄易老师们交换丹药。
主打一个谁都不吃亏。
秦悠觉得土拨鼠和尖嘴帮他们也干了不少活,他们也得有所表示。
她手上只剩几颗解毒救命的丹药,对土拨鼠和尖嘴没什么用。
她左思右想,拐去宠物医院买了两盒驱虫药。
把所有尸骨所在都圈出来的土拨鼠和尖嘴正蹲在门口歇气儿。
秦悠揪过土拨鼠,在它后颈上滴几滴驱虫药水。
土拨鼠小豆子眼瞪溜圆,尖尖的小黑爪子缩得紧紧的。
尖嘴扒拉扒拉自己石化的兄弟,再瞅瞅秦悠。
好像在问:它脑子是离家出走了么?
尖嘴没毛,秦悠往它微张的嘴巴里撒了一把内驱药片。
尖嘴维持着张嘴的姿势一动不动,大概是脑子出门找土拨鼠去了。
几小只全都围拢上来。
秦悠用喷雾瓶挨个喷两下糊弄过去。
土拨鼠和尖嘴还僵在门口当门神,秦悠和尤浩戈已然重新进院子开挖。
警方人马也已到位,法医强忍阴寒之气小心翼翼将尸骨取出。
天亮时分,章老师瘸着一条腿蹦跶回来。
他把昨天没弄完的阵法布置好,先散掉一部分阴气,这下法医终于能告别慢镜头式收尸了。
院中尸骸数量多达七具。
消息不胫而走,住着近的人们纷纷前来围观。
人多阳气旺,可以进一步冲淡老宅里的阴气。
警方的高清相机可算能派上用场,留下几张案发现场照片了。
后续调查是警方的工作,秦悠和尤浩戈带上几小只先去当地殡仪馆看看能不能接到顺路运尸的活儿。
章老师暂时留下,他始终惦记着那根扎在山中那名死者胸口的钉子,万一是个懂行的人在用这种方法防止死者亡灵找自己复仇呢。
两天后,跟当地警方协调好的章老师坐上了回程的灵车。
跟他同挤后车厢的还有一堆小妖以及两具死尸。
土拨鼠和尖嘴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神气活现的。
那只洞府被端的妖怪也上了车,打算先去玄易找点杂活混口饭吃。
两个原本在殡仪馆里很闹腾的死人这会儿安静极了。
四只眼睛瞪得滚圆,斜楞着这一车妖魔鬼怪。
看来看去,它们看向了章老师。
章老师瞪眼:“瞅啥瞅!”
两个死人可能把他也当死人了,看他这么凶,立时翻身坐起要掐架。
尤浩戈打开前面小窗:“后头那破车空着呢,你为什么非要挤在灵车里?”
章老师一伤脚踢过去,把其中一个死人踹躺下,再以身体的重量将另一位压趴下。
“哥在这车上替你管管这两个不听话的小东西。”
尤浩戈头一次被章老师整无语了。
~
期末不是只有玄易有考试,所有学校都免不了要来个年前大考。
随之兴起的,是各种祈祷考试顺利通过的小物件。
秦悠去小学门口摆了半天小摊,成功追上了这一热点,成为期末各大高校门口流动摊贩之一。
而且是生意最好的那种。
学生们对秦悠纯手工制作的各种符牌手绳爱不释手,甚至有人给每一学科都买一样,只求别挂科。
秦悠忽然觉得开个期末划重点补习班可能比卖货赚得更多。
别的摊贩都是学校午休才能开张,秦悠这头已经卖光光了。
她把小摊一收,赶在第一波抢饭热潮过去冲进高校食堂。
这半年来,她进高校的次数不多,可每次来都会格外留意校园新增的诡异传说。
毕竟那个在学校里偷偷吸取年轻人生气的家伙还没有找出来。
考试周的校园总是要比平时冷清,连运动区打球踢球的人都没几个。
一对情侣模样的学生坐在球场旁的长椅上,似乎是在吵架。
秦悠瞥了一眼,匆匆走了过去。
转过天来,秦悠早早卖完自己的货品打算转去玄易收垃圾。
一对男女手拉手走出校园。
秦悠觉着脸熟,好像是昨天吵架的那一对。
她原本没觉得怎样,却听旁边的小贩说:“那小子追到他女神了?之前成天让我帮他搞点能让女神爱上他的东西,歪门邪道也无所谓,我上哪搞那东西去。”
另一个小贩也在感叹有些孩子对妖魔鬼怪没有半点敬畏之心,一味乱来是要出事的。
秦悠默默掏了一沓符纸继续摆摊,趁机加入那两个小贩的闲聊。
据那小贩说,他在各高校门口摆摊十年,想买什么的学生都有。
尤其是那些由娱乐圈八卦传闻而兴起的说法,养小鬼供狐仙之类的。
普通学生哪有途径接触这些,于是他们便会向专门卖祈福娃娃这类多少沾点边的店铺和商贩打听有没有相关渠道。
大多商贩会实话实说,也有少数人为了赚钱而故意卖些假货。
反正养鬼供妖的流程网上一搜一大把,随便拿个木牌吊坠说里面有东西,学生们也没办法去验证其真伪。
灵不灵的,那是学生供养的心诚与不诚,绝不是他们卖出的“货”有问题。
学生被骗得多了,慢慢也就明白有些东西信不得。
可总有些死脑筋,你不卖他他反倒觉得是你有好货却故意搞饥饿营销。
小贩说那男生就是这种人。
有段时间周边店铺老板们看见他就头疼,宁愿临时关门都不想多跟他说一句话。
小贩:“我听其他同学说他爱慕那女神有喜欢的人,现在俩人在一起了,不会真是那男的用了什么邪门手段吧?”
秦悠回想昨天那俩人吵架的场景。
确实更贴近女生果断拒绝而男生死皮赖脸非要缠着对方的情况。
秦悠给尤浩戈发信息: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一个完全不喜欢你的人一夜之间改变心意跟你在一起?
尤浩戈的电话立马打过来:“小秦同学咱可不能动乱七八糟的歪心思啊,我以前就跟你说过,人与人之间是讲缘分的,没有缘分的两个人强行在一起也不会有好结果。这次你看上谁了?”
秦悠:“……我看上……卖盒饭的!”
尤浩戈:“什么?你看上卖盒饭的了?哪个卖盒饭的?”
秦悠把手机往兜里一揣,追着蹬三轮的卖盒饭小车跑了一路,可算把她想吃好几天的豪华盒饭套餐买到手了。
捧着热乎乎的盒饭往回走的秦悠没有想到,电话那头的尤老师正对着餐厅打菜窗口发呆。
打菜大姐问他吃什么。
尤浩戈:“我去摆摊卖盒饭怎么样?”
第242章
秦悠钻进小破车,扒两口香喷喷的盒饭才想起来还跟尤老师打电话呢。
她赶紧掏出手机“喂”了两声。
尤老师没有回答。
秦悠听到那边有人在说话:“要不您出门左拐买点药吃吃?”
秦悠:“买什么药?你哪不舒服?”
尤浩戈:“牙疼。”
秦悠:“啊?”
尤浩戈:“没留神,吃饭咬勺上了。”
秦悠:“……”
尤浩戈:“不锈钢勺咬断了。”
秦悠的门牙也有点疼了。
从小贩口中没有得到更多线索,秦悠驱车赶来玄易,先带尤老师去看牙医。
牙医看看尤浩戈的牙,再看看那断成两截的勺:“要不你去精神科挂个号吧,你这毛病我这治不了。”
尤浩戈起身就走。
牙医赶忙给精神科打电话,就怕这位“病人”拿勺柄出去捅人。
走在街上,秦悠说起今天听来这事。
尤浩戈嗦着冰棒给生疼的门牙降温,一面说:“正经术法里最早是有专门修姻缘的,不过这需要两个人一起修。”
秦悠:“双修啊?”
尤浩戈被这词儿刺激得上下牙合拢,冰棒碎成两截的同时,他的门牙惨遭二次重创,疼得他蹲在地上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秦悠赶紧给他拍背:“嘴里那块冰吐出来,多凉啊。”
尤浩戈深吸一口气,冰块咽下去了。
秦悠:“……要不咱还是去精神科看看吧?”
冰块作用下,尤浩戈沸腾的大脑迅速降温,智商终于回归了:“修姻缘和双修是两码事。双修是两个人各修各的,终极目的是让自己的修为能有大成。修姻缘是两个相爱至深的人想要生生世世在一起,他们不求修为上能有精进,就只想彼此永远在一起。”
然而这一世世的轮回中,曾经的记忆早已湮灭。即使深情仍在,谁又能确定今生与自己相爱相守之人就是曾经海誓山盟的对象呢。
时至今日,修姻缘这门术法早已没落,虽然各家族都有相关术法记载,却成了无人问津的杂术。
尤浩戈:“除了修姻缘,其他与姻缘情爱相关的术法都是歪门邪道。”
正统术法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由于限定条件太多,分支往往也很有限。
邪门术法就很天马行空了,只要管用,怎么整都行。
相较而言,与情感相关的邪术还算少的,毕竟邪修们没几个是恋爱脑。
有这方面需求的,普通人居多。
他们找上邪修,邪修为他们量身定制“恋爱攻略”。
由此诞生的邪术跟邪修们自己修炼的术法有很大区别。
邪修们在自我修炼上再怎么剑走偏锋也会优先考虑安全性。
给别人用的术法就没有这种顾虑,他们只管让雇主所求能在短时间内实现,后果如何与他们无关。
秦悠被尤老师这番科普弄得心里拔凉拔凉的。
俩人驱车返回高校。
小摊贩们都撤了。
秦悠只好去附近卖祈福娃娃的店铺打听。
老板说确实有个男生要买助姻缘的物件,老板卖了他一张兴旺姻缘的符,没过几天男生找上门来说要买效力更强的符。
老板明确说没有,男生不死心,硬要留下地址让老板帮忙打听,还说多少钱随便老板要。
老板随手就把男生留的手机号纸条给扔了。
秦悠下意识看向门口的垃圾桶。
尤浩戈按着她头顶把她脑袋转回来:“扔很久了,捡不回来了。”
他俩把周围店铺跑了个遍,可算找到了男生的号码,再由玄易的人脉查这人的详细信息。
令秦悠意外的是,这人居然跟杨巡能攀上点亲戚,难怪求购时开价那么豪横。
秦悠给杨巡发信息,向他询问该男生的情况。
杨巡回复:一个从小脑回路就不大正常的小孩,我们家很多年不跟他家来往了。
杨家是正经的豪门,家教极严,所以杨家人很不理解这位亲戚把小孩当祖宗似的供着哄着。小孩子很多行为和想法都有偏差,不及时纠正的话早晚会出大事。
可人家认为就这一个孩子,长大再教也来得及。
就算孩子以后真闯了祸,家里也能兜得住。
于是杨家人早早跟这门亲戚划清界限,除了逢年过节偶尔走动再不作其他来往。
杨巡:真闯祸了?
秦悠:还不确定。
杨巡过了一会给秦悠发来几张聊天截图,有人发来十几条信息问杨巡有没有渠道请狐仙旺姻缘。
杨巡早把这人拉入黑名单,因而这些信息全部被拦截到垃圾信箱,杨巡刚刚翻看才看到。
杨巡: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这是要来真格的。
杨巡:等我去套套他的话。
杨大少的脑筋很灵活,他知道逼问不会有结果,所以他选择了迂回战术——在朋友圈里发几条失恋体动态。
他把黑名单里那位拉出来,再把这几条朋友圈设置成仅那位可见。
对方果然上了钩,神秘兮兮地问杨巡想不想得偿所愿,他有门路。
杨巡很不屑地回复:你能有什么门路?
对方狮子大开口,说如果他真能帮杨巡获得女神芳心就要给他和他们家多少资源。
杨巡犹豫再三,同意了。
对方发来一个网站。
杨巡点开一瞧,脑瓜子嗡嗡的。
这看上去就是个很普通的祈福网站,首页上滚动着网友们的各式祈愿。
往下翻,还愿的人竟也有许多,都说自己所求成真了。
网友的所求五花八门,求姻缘只是其中一部分。
杨巡把网站发给秦悠。
秦悠脑瓜子也嗡嗡了:“一个网站就能让人心愿成真?”
尤浩戈翻看还愿的留言,眉头渐渐皱起:“网站不能帮人实现心愿,但躲在网站后面的人可以。”
这个网站有个特别的版块:网友互动区。
你留下的愿望,我有能力实现的话可以私聊商定条件。
尤浩戈想了想,发布一条祈愿留言:我看上了一个卖盒饭的,我想跟他在一起。
他的这条很快被满屏的留言淹没。
他怕重复留言太多会惹人生疑,只好去教师群里搞动员,请闲着的老师们都去留言。
要求只有一个:必须跟自己心仪却不爱自己的对象在一起。
于是尤老师爱而不得要走邪路的消息成了当日玄易老师们讨论的重点。
好几位跟尤浩戈关系不错的老师发来隐晦的关心和劝导。
结果就是这几位都进了尤老师的黑名单。
杨巡也发了祈愿,还特意标注了价码。
那个亲戚联系了帮他得到女神的“大师”。
大师很快便联系了杨巡。
杨巡很大方地先转过去一个大红包以表诚意。
大师说想要促成一段不可能的姻缘其实很简单,只需要对方的一缕头发。
杨巡试探着问大师要施什么样的法。
大师回复:结发夫妻,只要结了发,你们必成夫妻。
杨巡的手指在屏幕上来回摩挲。
大师也不催他。
杨巡轻叹口气,把聊天截屏发给秦悠。
秦悠和尤浩戈一商量,决定来个顺藤摸瓜。
可这瓜要怎么摸得讲究技巧。
不能让杨巡一个普通人来承担这里面的风险。
秦悠抓抓自己干枯如杂草的头发。
就她这发质,一人分饰两角不太现实。
她又摸摸尤老师的头发:“要不你牺牲一下?”
~
这天晚上,秦悠和尤浩戈坐在白校长办公室里,一群老师前排围观。
紧急从外地赶回来的杨巡守着电脑,一个劲催大师快点帮他施法。
大师发来图片,两撮头发结成死结,寓意着姻缘已成。
杨巡紧张地问秦悠:“你有什么感觉?”
秦悠眨眨眼:“挺困的。”
再看尤老师,撑着下巴已经睡过去了。
杨巡:“……”
他挠挠自己的头,看看落在掌心里的一根掉发,莫名有点幽怨。
其实他很愿意用自己的头发做这场实验。
大师:你可以拥抱你的女神了。
白校长晃醒尤浩戈:“抱!”
尤浩戈睁开一只朦胧的睡眼:“啊?”
白校长瞪眼:“我让你抱。”
尤浩戈满脸嫌弃地抱住了白校长。
白校长触电似的推开他:“谁让你抱我了!”
尤浩戈:“那我抱谁?”
白校长指指秦悠。
尤浩戈和秦悠面面相觑。
大师:女神拒绝你的拥抱了吗?
杨巡:“……”
这要他怎么回复?
在众目睽睽的期待之下,尤浩戈哄小孩似的抱了秦悠一下。
杨巡回:没拒绝。
大师:成了!给钱吧。
杨巡:“……”
尤浩戈:“这样就能赚钱啊?明天我也去网站上拉客户去。”
话毕,他又迷糊过去了。
白校长摸摸下巴:“咱们是被骗了呢,还是被骗了呢?”
第243章
两个当事人睡得东倒西歪,围观群众们强撑着眼皮硬熬到天亮。
直到有人顶不住饿要去食堂吃早饭,这一屋子人的头脑才算重启成功。
尤浩戈冲在抢饭第一线,连晨练结束的学生都望尘莫及。
杨巡问秦悠:“感觉怎么样?”
秦悠揉揉睡落枕的脖子:“感觉,抓到那大师非暴揍一顿不可。”
杨巡:“……”
一整天下来,无论秦悠和尤浩戈干什么,都有老师贴身观察。
各个科系专门派出精英人员针对那两撮系在一起的头发属于哪一类术法进行研究。
杨巡则专门跟那位亲戚对话,看他是不是还用了其他门路来让女神回心转意。
警方的网络专家早早锁定大师ip,白校长亲自去大师家门口蹲守。
所有人如临大敌,除了秦悠和尤浩戈。
俩人先把学校里的垃圾倾倒一遍,再去高校门口继续卖货。
别的老师不愿意成天在街边坐着,于是观察他俩的活儿便落在了最爱跟他俩凑热闹的章老师头上。
章老师戴上大帽子大口罩,武装得比沈青杨上街都严实,尽职尽责扮演一个假装自己不存在的观察者。
尤浩戈把他往旁边推:“你离远点,耽误我们做生意了。”
章老师厚着脸皮挪回来:“老尤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尤浩戈斜楞他:“我应该有什么感觉?”
章老师一个劲朝秦悠那边使眼色。
尤浩戈看看帮学生挑祈愿手绳的秦悠,又看看章老师,眼里澄澈得仿佛脑子里全是蒸馏水。
章老师突然明白了尤浩戈为什么能顶着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却能常年异性缘为零了。
章老师偷偷给白校长发信息:要不咱换一组实验对象吧,不一定是大师不靠谱。
白校长醍醐灌顶,立马安排一组新的实验对象。
选择实验对象的首个标准:修为不能太高。
任何施加在修行者身上的术法都等同于是一场施术者与被施术者之间的较量。
施术者水平不够,术法便不会生效。
白校长很认真地思考了下秦悠和尤浩戈这一对实验品失败是否也是这个原因。
可要是连尤浩戈的修为都敌不过,这大师跟普通人也没两样了吧?
降低对大师实力的预期,白校长选中了体能李老师。
李老师武力值点满,修为约等于零。
全校找不出第二个比他修为更低的人了。
可实验需要两个人。
杨巡主动报名。
于是第二组实验品看起来比第一组还不靠谱。
杨巡坦白跟大师说昨天的头发只是考验大师是否灵验的敲门砖,谁让他是尊贵的富家大少爷呢,必须要谨慎。
目前来看,他没有看到二人明显倾心对方的表现。
他对大师是否能促成他的姻缘持怀疑态度。
而他不敢直接用自己做实验还有一个原因,其实他心仪的对象是个同性。
这几条信息发过去,大师好半天都没回复。
急匆匆赶回办公室的白校长急得直挠墙:“你这么说会不会把他气跑了?”
杨巡这位商业谈判技能满点的贵公子对此很有把握:“我怀疑他昨晚也没有尽全力,我们在试探他,他同样也在试探我们。”
专搞歪门邪道的人自己脑回路异于常人,他们的服务对象亦是如此。
杨巡作为一个正常人,指不定哪句话就令对方起疑了。
果然,对方回复:既然杨公子开诚布公,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你若是诚心想与心上人永结连理,不论对方性别,我都能实现你的心愿。
杨巡微微蹙眉,他没有跟对方提过自己的身份。
是他那亲戚给大师透了底,还是大师暗中调查过他?
如果是前者的话,一切都还好说。
如果是后者,那他跟玄易合作的事会不会已然被对方洞悉了?
白校长紧急开了个会,商讨到底要不要继续钓鱼。
头发毕竟是能应用在许多害人邪术上的东西,可不能随便给出去。
讨论正激烈的时候,沈青杨来了。
他这几天在垃圾山休息,昨晚秦悠和尤浩戈都说要去玄易,他见俩人彻夜未归,今天便来学校找人。
杨巡看见他,眼睛瞬间亮了:“青杨,咱俩在一起吧!”
沈青杨当场给他跪了。
~
杨巡认为用他和八竿子打不着的李老师做实验,风险太大。
万一大师要探查李老师的身份怎么办。
把李老师换成沈青杨,这事就合情合理了。
整个娱乐圈都知道沈青杨跟杨家关系匪浅,杨家父子亲自出面给沈青杨介绍过不少人脉,杨大少有段时间更是寸步不离跟着沈青杨进组拍戏。
别管沈青杨是不喜欢男人,还是他顾及自己大明星的身份不能跟杨大少在一起,他俩都很符合杨大少苦追无果、沈青杨不为所动的人设定位。
而他俩一个是杨家独子,一个是炙手可热的大明星,杨巡昨晚的“谨慎”便更有说服力了。
沈青杨听完事情始末,愿意充当实验品的同时也有顾虑:“这术法能破解么?我不会真的爱上你,这辈子非你不可吧?”
他跟杨巡是胆量互补好兄弟,坦坦荡荡那种。
万一被术法干扰突变成了基情……
二人互看一眼,浑身发毛。
白校长在他后脑勺上拍一巴掌:“想什么呢,这点小把戏都破解不开,玄易直接关门算了。”
收摊归来的尤浩戈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正好听见这句话:“玄易有你们这帮大聪明,关门是迟早的事。”
白校长瞪眼要拍桌子。
尤浩戈抹死人眼睛似的把白校长的大眼珠子给闭上:“人设是人设,实验品是实验品,谁规定非得用他俩的头发了?怎么着,你们还怕那大师给他俩做个基因鉴定验明正身啊?”
这话给在场所有人提了醒。
对啊,有杨大少和沈大明星的虐恋情深做背景就够了,头发是谁的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可问题是,用谁的头发呢?
玄易教师队伍里,满打满算就李老师一个没修为的。
尤浩戈招手叫来那位成天徘徊在白校长门口的死人,揪了他几根头发,完事又把白校长头上仅有的几根黑头发给薅下来。
无视白校长要吃人的眼神,尤浩戈把这几根黑头发给了杨巡:“这是你的头发。”
杨巡迟疑道:“不是说被施术者不能比施术者修为高么?白校长的头发不行吧?”
尤浩戈:“你俩这段单恋故事里,你是求而不得的追求者,也就是说术法主要针对的是沈青杨同学,要让他回心转意跟你在一起。”
他晃晃那几根死人头发。
死人虽然常年诈尸,并不能归类成普通人,可他也确实没有修为,符合施术要求,且风险最低。
秦悠把那位被揪了头发满肚子是火气的死人领进办公室,死人跟白校长一碰面又吵起来了。
尤浩戈:“看见了吧,什么时候死人不追着白校长骂了,就说明他俩的姻缘结成了。”
除了吵得不可开交、压根没听见尤老师说什么的两位当事人,其他人都觉得这事可行。
当白校长以暴力将那死人轰出去,才发现办公室里没别人了。
白校长搔搔后脑勺:“会不开了?这事怎么办呐?”
~
转过天来,白校长一上班就被死人堵在了门口。
死人凝固的眼珠子迸发出狂热的光芒,二话没说先给白校长来了个壁咚。
白校长以为他要攻击自己,一个屈膝把死人顶飞出去。
死人锲而不舍蹦跶回来,缠着白校长不停抛媚眼。
消息传到教师群里,昨天有份开会的老师们全都挤到白校长办公室围观。
白校长这才知道自己成了实验品。
跟他一组的居然是这个死人。
白校长狂暴了:“你们做决定之前能不能先问问我这个当事人的意见!”
众人:“昨天开会当着您面说的这事,您也没提反对意见呐。”
白校长:“……”
众人:“您忘了尤老师昨天揪您头发来着?”
满心愤怒无处发泄,白校长对天咆哮:“姓尤的,你死定了!”
生气归生气,白校长知道这次的术法生效了。
他立刻让守着大师家的老师动手抓人。
另一组人马则去高校把杨巡那亲戚和被他殃及的女生带回来。
那个网站也被警方暂时管控起来,每一宗由这网站而起的交易都要详查。
抓大师很顺利。
唐老师登门,大师使出看家的本事也没能逃得掉。
去高校那一队就很坎坷了。
他们赶到之际,女生正咬着杨巡那亲戚的脖子吸血。
男生奄奄一息,被玄易老师救下来直接送进了急诊室。
女生被直接带回玄易,交给杨校长。
杨校长眉头紧锁。女生受邪术影响,心智已失。
姻缘术法结成之后的她就是个没有主观情感的傀儡。
而她突然发狂咬那男生便是这邪门术法的最大弊端。
只是不晓得其触发条件是什么。
每个院系都派了老师去医学院支援,看怎么才能解开邪法。
另一边,白校长突击审问那个施法的大师。
死人一脸幽怨地蹲在门口,磨牙霍霍似乎很想咬人。
尤浩戈蹲他旁边跟他闲聊:“你还记得自己死了么?”
死人一怔,熠熠的眸子里闪过片刻迟疑。
尤浩戈:“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吗?”
死人绞尽脑汁回忆:“为了……一百块钱!”
尤浩戈一拍巴掌:“对!”
死人立马跳起来去拍门:“还钱!”
~
结束一轮审问的白校长有点懵。
对方信誓旦旦表示到他手里的每一个委托他都认真完成了。
也就是说尤浩戈和秦悠,他和死人,都是实打实用邪法结成了姻缘的。
尤浩戈和秦悠那头压根没生效,白校长懒得深究其中缘由。
可刚才还缠着他的死人怎么突然就从邪法中解脱出来了?
白校长看向尤浩戈,眼神颇为不善:“你会解这邪法?”
尤浩戈摊手:“我要是会解,这会儿早去医学院收费干活了。”
不过。
“情感的滋生是心理和生理双重作用的结果,他一个死去多时的人,至多心理受点影响,肯定比活人醒得快。”
白校长瞅瞅嬉皮笑脸的尤浩戈:“这就是你选定他跟我绑成一组的原因?”
尤浩戈:“那倒不是,我是觉着谁跟你搭一组都吃亏,要不是时间来不及,我都想去荒郊野外的孤坟挖几根头发跟你配对了。”
白校长召来宝剑:“信不信我现在就砍了你!”
死人撞开屋门冲进来:“人呢,别以为躲起来就没事了,还钱!”
他找了一圈都没瞧见白校长。
死人怒气冲冲去别的房间找人了。
尤浩戈拉开被死人撞到墙上的门板。
白校长快被拍成相片了。
第244章
多方查证得出的结果显示,这位帮人结姻缘的大师算不得正经的修行者,除了几样歪门邪道的术法,再不会别的了。
然而只靠这点不入流的手段,大师这些年赚了个盆满钵满。
所有参与调查的老师都震惊了。
除开个别出手特别阔绰的,大多委托人能够支付的费用应该不会太高吧?
那么跟这位大师达成交易的人数得有多少?
在几位老师轮番逼问以及警方审讯专家的心理攻势下,大师坦白了此结姻缘术法最大的弊端——一旦祈愿者厌倦了曾经的女神男神而提出分手,受术法控制的一方便会发狂,食其血啖其肉。待将对方啃食殆尽,受术一方的术法便会自动解除。
可问题是能被这类术法操控的都是普通人,哪个普通人在把别人咬死之后还能恢复平静的生活呢。
再说杀人是要偿命的。
术法解除,受术一方作为受害者连个伸冤的证据都没有了。
章老师有点想不通:“我那天听小贩说男生追那女孩好长时间了,这才在一起几天就要分手?”
尤浩戈嗤笑:“会用这种不入流手法获取爱情的人,有几个是真心实意,他们不过是想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让别人知道他们想得到的就一定能得到。而受术一方被术法控制成了个傀儡,没有保留半点属于自己的人格魅力,即便对方对她有一点点可怜的真心也会在这样的性格骤变中消磨干净,这样的恋人关系能长久才是见鬼。”
章老师缩缩脖子:“那其他受术者?”
尤浩戈:“大概率也好不了。”
章老师既气愤又无奈,憋着一口气去找大师,逼他交代全部请他施术的人员名单。
尤浩戈和秦悠没有跟进后续调查,因为他们线下接了一起很可能跟这事有关的运尸委托。
两位死者是在外地生活的本城人,前不久闪婚,昨天一方将另一方生生咬死后自杀。
血粼粼的悲剧就在眼前,秦悠甚至没敢去看白布下的两具尸身。
尤浩戈在两具尸体之间摆了几张隔绝彼此气息的符咒。
用他的话说,受害者一定不想再跟另一个人有任何牵扯。
这一世死亡的结局无法改变,那就让他们的灵魂能够安息吧。
~
由于此次事件波及的范围太广,玄易临时更改期末考试内容,将学生们全数派出去追查大师交代的名单。
与这邪法沾得上边的院系合力研究好几天,终于想出行之有效的解术之法,学生们找到名单上的人,只要人还活着,务必要为他们解术。
考虑到解术之后仍旧有可能发生流血事件,学生们要联合当地警方,把祈愿的一方先抓起来。
受害人是谅解还是追究到底那是再之后的事,玄易只能在能力范围内做到极致的全面。
秦悠和尤浩戈也领了份名单,跟又叒参加考试的沈青杨一道去处理。
杨巡作为前期钓鱼者,也一并同行。
原本要独自负责一份名单的章老师觉得他们这支组合战斗力忒弱,搞不好得让人家给反杀了,便强行加入其中。
两份名单二合一,长到让人头皮发麻。
鉴于这趟出门时间不会太短,灵车不得不留下来继续每天的本地运尸工作。
小破车成了此次出行的唯一交通工具。
秦悠给小破车加满油。
小破车风驰电掣一路狂奔,速度之快令常年坐车赶场的沈青杨和杨巡以及御剑从不晕的章老师都有点吃不消。
不过倒也因此节省了不少时间。
有一次他们刚到某个目标人物家门口就听见里面在摔摔打打,一个男人在咆哮着要分手。
章老师赶紧把门踹开,抢在女方发狂咬人前将人拦住,避免了这场悲剧的进一步恶化。
也有目前看来生活很甜蜜的。
章老师犹豫着问其他人要不要解术。
四人齐刷刷点头。
如果两个人在虚假的幸福中培养出了真情实感,解开术法也不会影响他们后续的生活。
只不过现实往往更残酷,一旦术法解开,受害一方的真实性格彰显出来,祈愿那方大多是会受不了的。
毕竟他们已经习惯了听话的傀儡,容不得他们拥有自己的思想。
名单上的剩余人员越来越少,压在大伙心头的石头也不再那么沉重。
在把一整座城市的名单全部勾掉之后,五个人决定放肆一把,去吃一顿好的。
秦悠在连轴转的赶路中又瘦了一圈,风大一点都能吹上天。
尤浩戈把几盘油水最大的菜都放她跟前。
秦悠埋头苦吃。
沈青杨刚刚亲手制止了一场血腥惨剧,这会儿没什么胃口。
他支着下巴看秦悠一碗接一碗干饭,忽然冒出个疑问:“小秦老板和尤老师谁是祈愿者,谁是受害者?”
秦悠和尤浩戈同时指向头发经手人杨巡。
杨巡差点被饭呛着:“尤老师是祈愿者。”
按两位当事人的意思是秦悠当祈愿者,可谁让他们顶着杨大少的名义呢。
杨巡虽然一开始没有自报身份,但以他阔绰的出手不可能有一头秦悠那样干枯的头发,所以只能用尤老师的头发充当他的头发。
沈青杨摸摸下巴:“也就是说术法作用在小秦老板身上,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那大师可说了,你们那一组术法也是生效了的。”
秦悠抱着空掉的饭碗想了想:“好像还是有一点作用的吧。”
几人全都紧张起来。
就听秦悠继续说:“我那几天特别饿,以前吃一份盒饭就饱,那几天一顿得吃三盒,伙食费蹭蹭上涨。哎这钱玄易能给报销么?”
众人:“……”
秦悠瞅瞅桌上仅剩的一点菜汤:“再来两碗饭吧,别浪费了。”
还没怎么吃的其他人:“……”
~
在小破车的加持下,秦悠他们成了最早走访完名单的队伍。
前几年找上大师的人大多都发生了不幸。
偶尔几个幸免于难的是自家找到了靠谱的高人,虽然没有彻底解开受害人身上的术法却也有效避免了悲剧的发生。
还有家里人死活不同意两人在一起的,外力的介入使得两个人鲜少有机会碰面,自然也就没有分手的契机。
总体来说,伤亡率比玄易预估的要少得多。
不过所有名单里有一份死亡率百分百的。
这份名单由苏尘负责。
她一路找过去,名单上的每一对都早死多时。
一部分是触发了术法的副作用。
还有一部分死于意外。
苏尘一开始没觉得怎么样,可当意外发生得过于频繁,她便留意起来。
正因为她分了一部分精力去查这些意外,她这份名单的进度就拖慢了。
秦悠他们离得近,便接手了一部分其他城市的名单。
调查之后发现这部分人里还有活着的。
也就是说只有苏尘身在这座城市的受术组合全部死亡。
苏尘直觉认为这事有深挖的必要。
秦悠几人查完其他城市的名单也都赶来支援。
苏尘把她查到都资料给几人看。
最近一对受术者跟大师交易的时间比杨巡还要晚几个小时,可两个人都已经死亡。
死于一场肇事逃逸车祸。
苏尘:“据他们身边的人说俩人白天才发朋友圈公开正式交往,晚上就被撞死了。肇事车辆至今没有找到。还有这对是上个月在一起的,没几天就在夜晚回家的路上被人捅死了,凶手同样没抓到。”
秦悠看完资料,整个人都不好了。
所有受术组合死得五花八门,尤其最近两个月,好像有人专门盯着,只要有人因此邪法在一起就会被杀。
苏尘忧心忡忡握住秦悠的手:“小秦姐姐,你跟尤老师的术法解了么?凶手不会来找你们吧?”
第245章
会被凶手找上门这种事,秦悠表示:“好久没遇上这么主动作死的了,还挺期待的。”
苏尘:“……”
沈青杨无情吐槽:“你这么说让前几天主动送上门的僵尸怎么想。”
秦悠:“他找的是你又不是我。”
沈青杨紧捂膝盖,倒地不起。
鉴于他们这个组合的危险性,苏尘寸步不离守着秦悠,秦悠洗澡她都要站在虚掩的门后时刻跟秦悠说话。
尤浩戈也受到了重点关注,章老师像个牛皮糖,恨不能睡觉都跟他钻一个被窝。
尤浩戈拧着眉头打量他:“你不会偷偷薅过我的头发吧?”
章老师嘴角抽了抽:“我得多想不开才会跑来薅你头发。”
尤浩戈:“也是。”
章老师:“算你有自知之明。”
而沈青杨和杨巡作为名义上请大师做过法、实际什么都没发生的一对组合,处境就比较尴尬了。
他们都不确定杀人者是看出受术者身上被施了术法,还是从某些未知渠道获得了名单从而展开一系列杀戮。
如果是前者,那秦悠和尤浩戈有可能成为对方的首要猎杀目标。
虽然二位当事人并没有受到任何术法影响。
如果是后者,沈青杨和杨巡的危险系数便会直线上升。
尤浩戈由衷建议章老师:“你去保护那俩手无缚鸡之力的不好么。”
章老师:“我觉得你也缚不住……哎哎干嘛动手啊。”
尤浩戈一手把章老师按在地上:“给你个机会,重说。”
章老师:“我又不是鸡,你按我也证明不了你的实力。”
尤浩戈对章老师的智商彻底绝望了。
秦悠那边也在劝苏尘:“你真不用守着我。”
苏尘挽住她手臂:“不守着你我不放心,上回你被僵尸下毒多危险呐,你怎么敢保证这次的凶手不会也用这招。”
秦悠:“咱们六个吃喝都在一块,真被下毒谁都别想跑。”
苏尘:“所以嘛,我守着你和守着他们是一样的,那我还是守着你安心点。”
秦悠扶额,既然苏尘和章老师都不管那俩死活,只能她和尤老师出马了。
于是六个人明明开了三间房却都挤在一个屋子里,地板都快躺不下了。
沈青杨揉揉青黑的眼圈:“守株待兔不是办法,我们得主动出击。”
想验证沈青杨和杨巡、秦悠和尤浩戈谁才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很简单,只要沈青杨先露个脸。
这次他没麻烦经纪人,而是通过杨巡的关系在本地找了个商演活动。
以沈青杨如今的咖位,这种小活动根本请不动他。
但牵线人是杨巡,沈青杨不问价格就登台便很好理解了。
如果凶手掌握了名单,那他俩同时出现在这座城市就会被凶手顺理成章理解为他俩在术法作用下结成姻缘了。
之后他俩再搞个避开人群的私下“约会”,凶手必定会上钩。
不上钩就说明凶手是看人下杀手,到时就得秦悠和尤浩戈去当诱饵了。
演出这天,苏尘和章老师都去了现场。
秦悠和尤浩戈也想去,但为了区分凶手的目标是谁,他俩只得留在酒店客房里,看这场活动的网络直播。
尤浩戈掐着手指头,时不时蹙一下眉头。
秦悠问他算出什么了。
尤浩戈也说不太清楚:“就是觉得他们那边有点危险,但好像又不会出什么大事。”
秦悠的心立马提起来了:“要不咱们过去支援?”
尤浩戈:“咱们去可能就真危险了。”
活动在本地最大的老商场举行。
每个城市的老商场似乎都存在差不多的弊端——逃生通道太少。
沈青杨的现身令这座好久没有热闹过的商场人满为患,闻讯赶来的粉丝们使劲往前挤,碰巧遇上的路人们想不凑热闹都不行,卷在人潮里被动向商场中心区域移动。
秦悠的眉头也皱起来了:“这时候有人摔倒会出大事的。”
尤浩戈透过手机屏幕给镜头扫到的观众们相面。
每个人的脑门都是青虚虚的。
他立刻给现场的章老师打电话,让他们务必将活动延期或干脆取消。
反正沈青杨在杨大少的陪同下来到这座城市的消息传出去就已经达成他们的钓鱼目的了。
商场方面也没想到临时办起来的活动能来这么多人,所有保安齐出动不但一点引领作用没起到,反倒全被卷进人群里,想出都出不来。
就在这时,商场里面的喇叭响了。
“大家好,我是沈青杨。”
商场里响起一浪高过一浪的叫喊。
“请大家安静。”
情绪激动的粉丝们立刻闭嘴,来看热闹的人们压根没怎么出声,因此商场一下子安静下来。
“感谢大家来看我的演出,请大家按照商场引导安全有序地进入现场。现场空间有限,没能排到的朋友们可以在门口处稍作等待,我会加送大家签名照。”
挤在人群里的保安们立刻高喊着指挥人群往各个出口分散。
有些路人本来就对演出没多大兴趣,这会儿不用硬在这挤全都散开到其他楼层去逛。
专为沈青杨而来的人们都想看演出,但实在挤不进去的话去门口等签名照貌似也不吃亏。
商场里的客流压力骤减。
躲在休息室里的沈青杨长长松一口气:“下次再有这种事咱们搭个室外舞台吧。”
杨巡:“大冬天搭室外舞台?我怕你没说两句话就冻成冰棍了。”
苏尘也说:“室外不可控因素更多,现场聚集几千几万人,万一凶手隔着人群给你扔飞刀怎么办。”
沈青杨被她说得一哆嗦:“不至于吧?”
苏尘把那叠已死人员资料放到他面前,让他自己评估凶手的手段到底至不至于。
许是室内确实限制了凶手的自由发挥,演出结束时,现场一切正常。
休息室里的杨巡一直在切换不同角度的监控,均未发现可疑人员。
沈青杨在伪装成保安的章老师的保护下退场。
粉丝们自觉让开一条路。
后面不知是谁在推搡,前面几个拿着糖葫芦的小姑娘被挤了出去。
沈青杨下意识去扶几个要摔倒的人。
竹签精准地扎到沈青杨的肚子上。
沈青杨的脸当场就绿了。
直播画面里,秦悠和尤浩戈只看到现场又一次陷入混乱,人头攒动将沈青杨围在中间。
尤浩戈悠闲地将双手垫在脑后:“看来凶手的目标不是你我。”
秦悠:“那咱们是不是能去支援了?”
尤浩戈:“这还支援啥,咱们赶到那头,沈同学早死透了。”
秦悠:“……”
现场再次爆发惊呼。
只见沈青杨身旁的朴素保安将他整个人举了起来,扔篮球似的扔了出去。
沈青杨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被一个戴着帽子口罩的人接住,二人迅速消失在安全通道里。
现场人全看傻了。
直播间弹幕也刷疯了。
——什么情况?我看的不是直播吗?特效是怎么加进来的?
——不是特效,青杨哥哥真的被扔出去了!
——把他举起来那保镖是哪家安保公司的,我要雇他来我工地搬砖!
——只有我更在意接人那位吗?貌似是个梳马尾的漂亮妹妹呀。
要给杨巡打电话的秦悠也看傻了。
尤浩戈搓着手指头在她面前晃啊晃。
秦悠想想尤老师掐算的结果,默默放下手机:“死不了就成。”
休息室里。
苏尘扛麻袋似的把沈青杨扛回来,往沙发上一放。
沈青杨捂着肚子,小脸煞白。
苏尘掀他衣服。
沈青杨死死捂住衣角:“你干嘛?”
苏尘:“检查你的伤势啊。”
沈青杨:“我,我没事。”
苏尘:“我知道你没事,我肩膀上都没有血。”
沈青杨:“那你还掀我衣服干嘛?”
苏尘:“我得确定扎你的竹签子上有没有见血封喉的毒药。”
沈青杨被她这话吓得整个人都麻了。
苏尘一把扯开沈青杨的衣服。
沈青杨白净的肚皮上赫然多了三个白点。
苏尘挑眉:“你还练过金钟罩呢?”
沈青杨:“没练过。”
苏尘戳戳那几个白点:“那怎么会没扎透,我看那几个糖葫芦上头都是尖的。”
沈青杨的脸红成了猴屁股:“就,可能是我腰带比较结实吧。”
苏尘视线往下一挪。
纯皮腰带上果然多了三个窟窿眼。
她的视线又移回到沈青杨那盈盈一握的小细腰上:“噫。”
比她的都细。
难怪腰带能系到这么高。
沈青杨扯着衣角想把肚子盖上。
苏尘一把按住他的手,忽然凑近他的肚皮。
沈青杨求助似的向杨巡伸出手。
杨巡扭过头去假装自己不存在。
苏尘忽然问:“你头晕吗?”
沈青杨感觉到苏尘说话的热气喷在他晾冰凉的肚皮上,脑子要缺氧了:“晕。”
苏尘扛大包似的又把他扛上了肩。
沈青杨下意识想抓点什么,手伸出去才想起来苏尘是女孩子,他碰哪都不太好,只得耷拉着两只胳膊,脑瓜子朝下晃悠得更晕了。
章老师这时推门进来:“干嘛去?”
苏尘:“他肚子被扎破了皮,现在出现了头晕症状,得赶紧送医院做个毒理检查。”
沈青杨做垂死挣扎:“我还能自己走。”
苏尘扯起沙发套给他盖了个严实:“外面的人还没散呢你怎么出去,从现在起你就是个死人,记住了吗?”
沈青杨:“……记住了。”
章老师掀开沙发套一角:“嘿,你这死人怎么还诈尸了呢。”
他边说边在沈青杨嘴上贴了张符。
沈青杨:“……”
杨巡默默放下挽留失败的手。
有没有一种可能,商场里出现个被扛出去的死人会被网友误传成沈大明星嘎了?
第246章
沈青杨回到酒店的时候,他被糖葫芦意外捅死的消息已经在热搜头条上挂半天了。
连沈青杨回酒店路上连发两条报平安的自拍都没能洗清这则谣言。
甚至有所谓高人在线分析,说是沈青杨死得太突然太不甘心,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死了。
他发那几张自拍其实是他的遗像。
随即这位大师就被玄易在线投诉封号了。
沈青杨无力地把手机一扔,要不就当他死了吧。
尤浩戈撩开他衣服瞅瞅他肚皮:“不是说扎伤了么,伤呢?”
沈青杨:“愈合了。”
尤浩戈:“……”
章老师笑着补刀:“医生拿放大镜都没找着,最后让他提高腰带,用腰带上的眼儿对照肚子上挨扎的部位才大概知道是哪块曾经被扎过。都不如腰带磨出来的印记明显。”
秦悠:“然后呢?”
章老师:“然后我们就被医生轰出来了呀。”
秦悠:“……”
苏尘对没能做上毒理而耿耿于怀:“要不我们先回玄易,去医学院好好查查。”
沈青杨默默拉起被子蒙住自己的脸:“你也当我死了吧。”
苏尘:“……”
短暂的尴尬过后,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到杨巡身上。
除了他们几个,没人知道沈青杨的伤势轻重。
假如今天这事并非意外,那凶手在对沈青杨下过手之后是不是也要来杀杨巡了?
杨巡很好奇自己会是怎样的死法。
尤浩戈:“我猜他会把你俩穿成糖葫芦。”
可沈青杨都“死”了,杨巡不可能独自出现在外面。
凶手不会再有动手的机会。
除非他能把整个酒店炸上天。
大伙人手一个角度的演出监控视频,试图找出那个导致沈青杨被扎的人。
可现场人数太多,加上彼此间的推搡一直没间断过,乍看之下每个人都很可疑。
秦悠看脑瓜顶看得心烦,她决定另辟蹊径:“我和尤老师出去再钓一回鱼。”
他俩这对组合虽然没有登上名单,却是杨大少实打实花钱做过法的。
能给杨巡当替身的一定是他身边的人。
杨巡为沈青杨受伤的事自责到闭门不出,他俩替杨大少跑跑腿很正常吧?
~
走在街上,秦悠摸摸自己的肚皮。
苏尘担心她也被扎成糖葫芦,在她腰上缠了一圈棉垫,衣服盖上一点都看不出来。
还很保暖。
她瞅瞅尤老师的“啤酒肚”。
所有能垫的软物都在她身上,轮到尤老师这就只能把煮面的小锅扣肚子上护住要害。
尤浩戈摸摸心口:“要害难道不是这里么。”
章老师把烧水壶的盖掰下来塞他胸前,还说:“你死了算因公殉职,我会替你申请抚恤金的。”
就这样,他俩被扫地出门,大冷天顶着寒风犹如两只过街老鼠到处出溜。
为了更贴合他俩的人设,身为受术的一方,秦悠要全程对尤浩戈星星眼。
秦悠表示:“我改扮瞎子还来得及么?”
尤浩戈把自己的笨重厚眼镜挂她脸上。
秦悠眨眨眼,视野居然依旧清晰:“不是近视镜啊?”
尤浩戈:“我又不近视。”
秦悠:“那你为什么要常年戴眼镜?”
尤浩戈:“装瞎子方便。”
秦悠:“……”
戴上眼镜的秦悠完美继承了尤老师平常的呆板,她只管时不时扭头看看尤浩戈,假装很痴迷对方的样子。
而尤浩戈为了使脱掉眼镜之后的自己不那么惹眼,给自己来了个斗鸡眼造型。
秦悠看向他:“噗。”
尤浩戈扭过脸来,两只眼睛的视角齐刷刷落在秦悠的鼻梁上:“你笑什么?”
秦悠盯着他恨不能要融为一体的两个黑眼仁:“我没笑啊。”
尤浩戈:“你就是笑了。”
秦悠:“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笑了?”
尤浩戈:“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秦悠凑近瞧瞧:“我怎么没发现你长了两只眼睛呢?”
尤浩戈把她耷拉到鼻梁上的眼镜推上去:“这下看清楚了吧。”
隔着厚厚的玻璃片,尤老师的斗鸡眼更具喜剧效果。
秦悠乐不可支,笑得都站不直了。
尤浩戈假装生气往前走。
秦悠起身要追。
一辆摩托从旁边突然窜出来,车手作势要抢秦悠垮在肩上的大包,可他挥出的刀子却是直奔秦悠脖子去的。
秦悠在镜片的反光上察觉到异样,快那人一步掏出坟砖。
车手的刀还没落下来呢。
秦悠飞出去的砖头已经砸到他头盔上。
不知何时绕到摩托另一边的尤老师侧着踹了一脚。
摩托车横着倒地,把车手一条腿压住。
车手挣扎着要跑。
尤浩戈踩在摩托的脚稍稍加力。
那人惨叫着扑倒在地,手里的刀却是卯足劲朝秦悠脚上割去。
~
坐着小破车在后头跟着的章老师看见车手掏出刀子的时候就预感到大事不妙,可他攥在手里的水瓶子没等扔出去,前面的局势已急转直下,他都没看清楚具体怎么回事,那车手的刀子便飞上了天,在半空中转了好几个圈,结结实实扎他自己屁股上。
车手再度惨叫。
章老师急忙下车,真怕动作再慢一点,凶手的小命先无了。
秦悠高举双手以示清白:“我可什么都没干。”
尤浩戈的手举得比她还高,眼睛仍维持着斗鸡眼状态:“也不是我,我瞄准都扎不了这么准。”
章老师被他吓一跳:“你眼睛怎么回事?”
尤老师茅塞顿开往地上一躺:“是他,他把我打成这样的。”
车手有苦说不出。
尤浩戈躺下的时候碰到翻倒的摩托车,车子碰到扎凶手那把刀。
凶手两眼一翻,疼晕了。
章老师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先救谁。
秦悠捡起那块被车手头盔挡飞出去、又被斜上方广告牌反弹下来磕飞那把刺向她的匕首的坟砖。
“还是先把他拉到医院做个毒理吧,你看他流出来的血都发黑了。”
~
经多方查证,该车手正是杀害了整座城市名单组合的凶手。
沈青杨被扎的意外也是他搞出来的。
那些竹签子特别尖厉的糖葫芦都是他装成小贩卖出去的。
当问及他杀人的缘由。
那人森森冷笑起来。
“凭什么,凭什么我的爱人离我而去,你们却可以幸福地在一起!我要你们死,你们全部都要死!”
秦悠几个人被他说懵了。
在他絮絮叨叨的讲述中,众人逐渐捋顺了整件事。
原来这人也是请大师施法中的一员,而且是被动受害的一方。
他们这一对没在名单上,是因为他们经过熟人介绍,线下联系到了大师本人作法。
而他的爱人,那位暗中请大师将二人绑定姻缘的施术者,在他们结成姻缘后的回程路上遭遇车祸意外离世。
秦悠他们这才知道大师的术法还有另一个弊端——当施术者在变心前死亡,受术者同样会陷入癫狂。
受术者形同傀儡,牵引的绳索在施术者手里。
施术者厌倦对方抛开绳索,受术者会失控。
施术者意外死亡没法再拉住牵引绳,受术者亦会失控。
只不过前者的愤怨只发泄在施术者身上,算得上是冤有头债有主。
而后者的发狂状态因人而异。
这位凶手便是走上了另一个极端,他要杀掉所有请大师作法结成姻缘的人。
他请网络高手黑进网站,找出那些跟大师有交易的人。
其他城市人生地不熟不好操作,他便在本地行凶。
在沈青杨现身之前,他正准备换去其他城市继续作案。
沈青杨和杨巡这两个名人造访使得他暂缓行程。
他的原计划是在演出现场制造踩踏混乱,他趁机亲自用糖葫芦签字扎死沈青杨和杨巡。
这人的精神状态极不稳定,既是他常年受邪术侵扰,又是受到多次杀孽的影响。
苏尘和章老师反复商量后决定先不给他解除术法。
他虽然是个穷凶极恶的杀人凶手,却也是个可怜的受害人。
他口中那个失去的挚爱,实际上是一个苦追了他好几年、他多次拒绝的人。
他又何尝不是个受害者呢。
如果现在解开他的术法,他或许会彻底疯癫,陷入更深的痛苦之中。
但被害死的人们也不能白死。
要怎么判定这个人的罪责,就不是他们能操心的事了。
秦悠在小破车后排安排了个专座给这位。
他们六个就坐不开了。
正好灵车提前忙完今天的工作,非要来异地接人。
秦悠:“你没司机能上路么?”
灵车按喇叭:“我可以走小路。”
秦悠:“很好,以后异地接尸你都走小路吧。”
灵车:“……小路容易迷路,我还是不去了吧。”
第247章
出于对安全性的考虑,以及凶手兼受术者要立即送回玄易的紧迫性,小破车的所有人秦悠和她的固定灾星搭档尤浩戈被临时剥夺了小破车的乘坐权。
杨巡见状立刻表态:“其实我不用跟你们一道回去,我还有工作,要去外地开会。”
章老师摆手:“你的工作都耽误这么多天了也不在乎再多留几天,你和沈同学都在名单上,得等玄易彻底处理干净才安全。”
杨巡看看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秦悠:“可是……”
章老师:“没有可是,你不跟我们回去也就只能多坐一个人,你看把他俩谁单独留下啊?”
杨巡:“……那我们走吧。”
望着小破车绝尘而去的秦悠和尤浩戈:“……”
秦悠算了下打车回家的费用:“这钱玄易给报销吗?”
尤浩戈:“够呛。”
秦悠果断给灵车打电话,让它抄小路过来接他俩。
灵车很扭捏:“人家真的很容易迷路了啦。”
秦悠:“你到底来不来?”
灵车:“你不要设圈套试探人家嘛,人家会乖乖在家里等你们回来哟。”
秦悠对尤浩戈说:“给殡仪馆打电话让他们招司机,招收条件得加一条,能受得住灵车花式抽风。”
灵车一秒切换壮汉音:“别介啊,来个定位,哥立马飞过去接你们。”
秦悠让蜘蛛挑家里能卖的都装灵车上一并带过来,她起码得在本地赚够灵车来回的油钱。
等待灵车来接的日子里,秦悠和尤浩戈继续街头晃悠。
不用扮演受术组合,秦悠把眼镜还给了尤浩戈。
可尤老师的眼睛仍是斗鸡状态。
秦悠:“你的眼睛不会恢复不了吧?”
尤浩戈:“能恢复。”
他边说边并拢两根食指立在鼻梁上,随着两根手指慢慢分开,他的眼睛也分开了。
秦悠悬着的心刚要下落,就见尤老师那俩瞳仁噌地一下跑到眼尾去了。
这下是不斗鸡了,改大劈叉了。
秦悠掏出见鬼泳镜:“要不你戴这个吧,吓着路人怪不好的。”
尤浩戈不死心,用手指头引导着眼睛在眼眶里来回转圈,最后成功定格在翻白眼的状态下。
秦悠都想带他去医院了。
尤浩戈拦住她:“我现在多有算命大师的派头,你赶紧把摊位支起来,咱干一票大的。”
他们这趟出门没带支摊工具,秦悠只好扯了块白布,上面画几道看起来很唬人的符咒。
她扶着翻白眼的尤浩戈坐到白布后面的坟砖上。
行人全都围拢上来。
牵着爸妈手的小朋友仰脸问家长:“他们好可怜哦,我可以帮帮他们吗?”
爸爸妈妈很欣慰地点头。
小朋友在小书包里掏啊掏,拿出一支红色画笔,在秦悠好不容易瞄出来的命数符咒上写道:路过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可怜可怜我们,我们三天没吃饭了,快要饿死了,求大家给点钱吧。
写对的字歪歪扭扭,写错的字不计其数,里头还夹杂了好几个拼音。
最下面还画了个大大的笑脸。
许是觉得笑脸不能激发人们的同情心,小朋友改了几笔,变成了个要哭不哭的脸。
小朋友站起身看了看,觉得还是差点意思。
他把笔筒贡献出来,主动在里面塞了几张小钱。
围观人群的善心瞬间被点燃,纷纷慷慨解囊。
秦悠想拦都没拦住。
她这一看就营养不良吃不饱饭的小身板实在是毫无说服力。
这波人群走了,下一波打老远就瞧见这边在聚集的人群又好奇地围了上来。
秦悠把帽子往下拉了拉,权当自己是个迎风逆生长的蘑菇。
尤浩戈倒是很有被围观的自觉,翻着两只大白眼珠子给围观群众们相面。
大多数人都是最常见的面相,小富即安,略有沉浮。
也有一两个面露灰白之色,但都是正常的命数波动。
尤浩戈有心指点一二,奈何当事人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也懒得多做提醒。
人各有命,帮人破劫挡灾可没有上赶着的。
围观人群换了一波又一波。
下班高峰期结束,街上行人渐少,他们的小摊位前终于清静了。
秦悠长出口气,掀开帽子。
尤浩戈正搁旁边数钱呢。
秦悠:“这就是你说的‘干一票大的’?”
尤浩戈甩甩厚厚的票子:“你别看面值都不大,加一起正经不少钱呢。”
秦悠:“……”
对街面馆老板看他们一天了,这会儿店里没有客人,他端了两碗牛肉面过来:“吃吧孩子。”
尤浩戈递过去两张票子。
老板:“不用,我请你们吃。”
尤浩戈把钱往兜里一揣,端过面碗,一口吃进去半碗。
老板以为他俩饿狠了:“要不去店里吃,不够我再给你们煮点?”
这次没等尤浩戈表态,秦悠卷起那张从摆摊变成要饭的白布冲进对街面馆。
小店面积不大,只有四张桌子。
秦悠选了最里面的桌子,借厨房的热气暖暖冻僵的自己。
尤浩戈端着俩碗慢悠悠跟过来,只看他那姿势还以为他托着的是两个鸟笼。
老板重新开火扯面。
尤浩戈:“给我们来二斤面多切牛肉谢谢。”
老板扯面的手一哆嗦,面条断了。
秦悠把白布叠好装进大包里。
虽然没有二次要饭的打算,但这块布写满了小朋友的爱心,秦悠决定留着做个纪念。
尤浩戈吃完一碗面条又开始鼓捣他的眼睛。
老板端新面条上桌时,他的眼睛正好从白眼球翻回到正常状态。
老板吓一哆嗦,好悬没把热滚滚的面碗扣他头上。
尤浩戈托住分量十足的面碗轻巧地放到桌上。
老板嘴角直抽抽。
尤浩戈冲他乐:“是不是后悔请我们吃面条了?”
老板没吭声。
但他那眼神摆明了是把他俩当成博取路人同情心的骗子了。
尤浩戈也不辩解,挽起袖子狂吃面条。
看秦悠边吃边看老板,他给她夹过去一片牛肉,再从她碗里夹走两片肉。
老板瞅瞅瘦巴巴的丫头,于心不忍,又去切了点牛肉。
尤浩戈要夹。
老板端着盘子躲开。
他恶狠狠瞪尤浩戈一眼,把牛肉放秦悠这头。
尤浩戈:“你怎么搞区别对待呢,我是骗子的话她也是骗子,凭什么单给她那么多肉。”
老板:“你们要来的钱都揣你兜里了。”
尤浩戈把钱拍到秦悠手里:“钱给她了,你给我也切盘牛肉去。”
老板:“咱稍微要点脸呗。”
尤浩戈歪头:“脸是什么,有牛肉好吃吗?”
老板:“……”
秦悠拦住抄起菜刀要砍人的老板。
老板气咻咻指着尤浩戈的鼻子问秦悠:“你是不是被他拐骗来的?别怕,我帮你报警!”
秦悠见尤浩戈不打算解释,只好说:“其实,他是被我拐骗来的。”
老板呆滞一瞬:“你说啥?”
秦悠只好亮出她包里的菜刀。
老板:“……”
秦悠:“你放心,我们改邪归正不抢劫了。”
老板左顾右盼,似乎是想求门口偶尔路过的人帮忙报警。
尤浩戈成功吃到牛肉,冲老板一挑眉毛:“你要不要加入我们?”
老板连连摇头。
尤浩戈摇头叹息:“想当年我也像你一样有骨气的。”
话音未落,他的眼睛又翻上去了。
老板:“!”
秦悠:“你还是把眼睛翻回来吧,我怕你瞎。”
尤浩戈:“没关系,咱这不是有接班人了么。”
老板握菜刀的手抖得像在摸电门。
秦悠怕菜刀掉地下伤着人,把刀接了过去。
这下老板抖得更厉害了。
秦悠把老板按在座位上。
尤浩戈郑重其事地说:“报上你的生辰八字。”
老板:“这年头组团要饭还得算八字合不合啊?”
秦悠把菜刀往桌上一拍。
老板一激灵,乖乖报上生辰。
尤浩戈掐算两下,眉头皱了一下。
秦悠不禁看向老板,他眉心黑得连她都能看出来了,别是没得救了吧?
尤浩戈抓过他的手腕号了号脉:“你中毒了。”
老板:“啊?”
尤浩戈从秦悠的包里找出一颗解毒丹药,这还是秦悠上次中毒剩下的。
尤浩戈:“这丹药能缓解你中的毒。”
老板似有所悟:“原来你们不是要拉我入伙,是想从我这骗钱啊。”
尤浩戈一拍桌子。
老板吓得直哆嗦。
尤浩戈:“我说要你钱了么?”
老板摇头像摇拨浪鼓。
尤浩戈:“可如果你非要给钱的话……”
老板摇头频率更快了:“我没钱!”
尤浩戈:“没钱就直接吃。”
老板瞅瞅黑不溜秋的丹药:“这不会是毒药吧?我吃下去你们再管我要解毒的钱?”
秦悠觉着他们之间的误会算是解不开了,她给尤浩戈使个眼色,尤浩戈单刀直入硬把丹药塞到老板嘴里逼着他咽下去。
老板如丧考妣,片刻后冲进卫生间大吐特吐。
秦悠忧心忡忡:“我吃这药的时候没吐吧?”
尤浩戈:“你中的是蛇毒,解毒后毒素能代谢掉。他中的是尸毒,想靠自身消化吸收除非他死。”
老板吐得昏天黑地,只听见最后的“死”字,因呕吐变得煞白的脸色更难看了。
秦悠给他开了瓶矿泉水。
老板喝了几口,又吐了一轮,直至呕吐物只剩下水。
尤浩戈把他架到凳子上坐下。
老板趴在桌上要死不活。
尤浩戈:“说说吧,近两个月碰过哪些死人?”
老板呆滞地望着他,好像在说:我现在就是死人。
秦悠趁老板无力插话反驳,澄清了下今天的误会,还特意强调了尤浩戈是玄易老师的身份。
玄易的金字招牌果然管用。
老板突然握住尤浩戈的手:“骗子不是,大师!救命啊!”
第248章
说不上是激动过头还是吐得太狠,老板的叙述有点语无伦次。
秦悠听了半天才理清他的遭遇。
两个月前,本地出现了个疯子,成天在街上发疯到处咬人。
老板出于好心去救被疯子咬住的路人,结果也被咬了一口。
后来有人报警,疯子被强制送进精神病院治疗。
精神病院给疯子做入院检查的时候发现这人没心跳。
没有心跳怎么能算活人呢。
担心实情会引发更大规模的恐慌,官方给出的说法是病人入院后没多久便过世了。
谁成想人们自动脑补成了疯子并不是疯了,而是正处于狂犬病发病期。
一时间,所有被咬过的人都涌去医院打疫苗做检查。
所有检查均显示正常。
可最早被咬的人还是死了。
老板抽抽鼻子:“被咬的人有的死了有的还活着,死去的人死得都很突然,没有出现咬人怕光怕水的症状。听说有家属申请给被咬的死者做解剖,没有查出任何问题。”
秦悠露出诧异的神色。
尤浩戈给她解释:“死都死了,尸毒就成了死者的一部分,查不出来了。而且咬他们的那位死的时间应该不长,理论上还没滋生出能致命的尸毒。”
老板不停点头:“是啊,我请大师看过,大师说没事的。”
死去的人在被咬人群中占比很小,所有仍活着的被咬者忐忑之余又抱有一定的侥幸心理,都希望死亡名额不要落到自己头上。
尤浩戈:“你能联系到其他被咬者吗?我想看看他们的情况。”
老板立即去打电话。
陆续有人赶到面馆。
老板关了店门,免得有晚归的顾客听见他们说这话题。
老板叫来的人共有四个,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每个人的脸色单看都很正常,但四个人站在一块就会发现他们的面色跟其他人存在细微差别。
尤浩戈挨个号脉。
秦悠记录他们被咬的时间。
那个年纪最小的是个高中生。
面馆老板就是因为救他才被疯子给咬了。
他俩被咬的时间差可以忽略不计,但店老板体内的尸毒要比高中生重得多。
而那两位年纪稍大些的被咬者,一个比较严重,一个跟高中生的情况差不多。
尤浩戈给他们算了算命数和气运。
比较严重那位老人寿数没剩几年,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半截身子入土。
尸毒对他的侵染就很严重。
而面馆老板被咬契合了自身的背运,黑气才会透出印堂显现出来。
另外两位体内的尸毒过些日子说不定就自己排出去了。
由于被咬人数不确定,尤浩戈只好把这事上报玄易。
玄易正为怎么处理受术的凶手焦头烂额呢,得知这边的情况简直要疯了。
这事看似好解决,每个中毒的人发一颗解毒丹药就能永除后患。
可整个医学院都拿不出这么多解毒丹药。
再说谁敢保证每个来领丹药的都是真被咬过的。
校方似乎生怕尤老师把所有中毒的人都拉到玄易来,连夜安排其他老师前来接手善后工作。
尤浩戈也没闲着,跟秦悠去了他们都很熟悉的地方——精神病院。
那位没有心跳的咬人者至今仍关在精神病院的单间里。
谁让它除了生理上没有了活人的特征,其他一切正常呢。
所有医院都只出检查证明却没人敢开死亡证明。
没有死亡证明就不算死人,总不能硬往焚化炉里塞吧。
精神病院也请大师来给看过。
大师在险些被对方咬到鼻子之后跑得比兔子都快。
于是这个烫手山芋凭实力留在了精神病院里。
反正它不用吃喝拉撒,给个单间就能自娱自乐。
精神病院曾申请把这位转送到监狱里。
监狱方回复:你们也不想我们这的犯人都转到精神病院去吧。
~
秦悠和尤浩戈听院长和医生护工们轮番吐苦水,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
眼见又一位换班的医生要跟他们重复这个话题,秦悠赶忙拦住:“能带我们去看看当事人么?”
医生又穿上白大褂,领他俩去重症病区的单间。
透过门上的小窗户,秦悠看到四四方方的单间里连个钝角都没有。
那位仍穿着送进来时的衣服,背对房门而立。
医生小声说墙上有个门上同款铁窗,这位每晚都要对着小窗户站一宿。
秦悠:“它这是吸取天地精华?”
尤浩戈不置可否。
僵尸才需要吸取天地精华来修炼,它一个满大街咬人的新死尸身吸哪门子月光。
再说精神病院这风水,吸多了容易疯得更厉害。
秦悠正要再说什么,手机振动了一下。
原来是灵车翻山越岭来到本地了。
秦悠:“要不咱把它拉回去?”
医生立马来了精神:“求您二位赶紧带走,它这种情况我们是真没办法,放在我们这我们也提心吊胆。”
尤浩戈也想把这位带走,问题是怎么带走。
他问医生:“你敢开门吗?”
医生忙不迭摆手。
尤浩戈:“你们医院有人敢进去抓他不?”
医生疯狂摇头。
尤浩戈摊手:“那你要我们怎么把它带回去?”
医生苦着张脸:“你不是玄易派来的么,玄易没办法把它弄走么?”
尤浩戈:“玄易是有办法对付它,可我是算命系老师。”
医生看向秦悠。
秦悠轻咳两声:“我是给玄易清理垃圾桶的。”
医生:“……”
他们插科打诨这一会儿,灵车从市中心一路狂飚来到了位于郊区的精神病院。
喇叭在楼外响起。
秦悠掏出渔网和上吊绳:“走着?”
尤浩戈深深胳膊踢踢腿,然后向医生伸出手。
医生:“干嘛?”
尤浩戈:“钥匙给我,难道你想亲自开门?”
医生赶紧把钥匙交给他。
秦悠让医生通知所有值夜班的人找个门锁结实的病房躲起来。
医生一指对面的空病房:“我躲那行不?”
尤浩戈:“行呐,记得把门锁好啊。前排参观位危险度最高,万一门被里头那个一脚踹开,我们可救不了你。”
医生赶紧躲去对面,人在里面锁不了门。
尤浩戈好心地帮他上了锁。
一切准备就绪,秦悠朝尤浩戈点点头,自己先下了楼。
尤浩戈打开门锁冲进去,照着那位后腰踹了一脚。
那位扑到小窗户上,猛地转过脸来,凶相毕露。
尤浩戈已然冲出病房,狂奔而去。
那位咬牙切齿追上去。
尤浩戈引着它跑到门口。
门卫早早打开大门,任由他俩脚下冒烟奔了出去。
守在门口的秦悠一摆手。
灵车斜刺里开出来,将紧追尤浩戈不放的那位撞翻在地。
秦悠一渔网将其罩住。
尤浩戈返身回来用上吊绳又给这位缠了两道。
俩人合力抬起这位往灵车后车厢里一扔,战斗结束。
尤浩戈拍拍手朝楼上大喊:“我们走了啊,再见!”
医生扒着小窗户目送他们离去,这才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他怎么出去啊?
~
灵车沿路开出去老远,秦悠才想起来他们的行李还在酒店放着呢。
虽然只是几件换洗的衣服,但也不能扔这不管。
灵车只好中途返程,回酒店拿了东西重新上路。
此时天边已然泛起白光。
秦悠抱起蜘蛛给她打包的饰品符咒,还以为能多停留几天卖卖货呢。
看来这一趟注定要亏本了。
秦悠正在感叹,灵车一个急刹,差点把她拍到挡风玻璃上。
一个人站在灵车前面不停挥手。
秦悠觉得稀奇,这个世界居然有人敢拦灵车?
对方抹着脑门上的热汗绕到车门边上,喘着粗气说:“我家要迁坟,预定的车子半路坏了,你们能帮忙拉一段吗?”
秦悠看看对方递过来的大红包,有些心动。
对方要迁的是土葬棺材,从城东家家户户谁都能埋的普通坟地迁到城西新建的土葬墓园。
运送车辆是墓园的,拉着棺材开到两地中间抛锚了。
迁坟下葬都讲究时辰,两边墓地都不靠的城区绿又没有车愿意拉棺材。
家属急得不行,只得冒着忌讳拦灵车了。
秦悠实话实说:“我们车上拉着一个呢。”
家属:“我知道这样不合规矩,可这不是没办法么,要不你们跟车上那位的家属沟通一下?”
车上那位家属倒是不用沟通,只要这家同意,秦悠和尤浩戈都没意见。
家属连声道谢,回去把墓园车上的棺材抬下来搬到灵车上。
当灵车到达指定墓地,家属开车门一瞧,旧棺材上破了个大洞。
两个死人隔着渔网正互咬呢。
家属:“这!”
秦悠:“小场面。”
她扯着渔网把疯了这位拽到边上。
尤浩戈拽着棺材连带那位要迁坟的拖下来还给家属。
直至灵车开走,家属都还是懵的。
第249章
回程路上,秦悠数着红包,心情大好。
原以为要赔本的买卖居然赚了钱,这不得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路边有供过路司机吃喝的休息站。
秦悠把灵车停得远远的,跟尤浩戈两个特别土豪地点了一本菜单。
结果端上桌的就两个菜。
咸菜和咸鸭蛋。
秦悠:“……”
店老板:“煤气罐用完了,新的今天送不过来,没法开火。”
尤浩戈:“主食不用煤气罐做吧?”
店老板:“主食用电,可你瞧瞧,我这停电。”
尤浩戈:“……”
店老板舀了两碗甘甜井水:“吃咸了就喝两口,水管够。”
秦悠只吃了一口咸菜,两碗水就都喝没了。
尤浩戈又去舀了两碗,瞅瞅厨房里的黄瓜:“咱这食材不是能做凉菜么。”
店老板:“就剩两根黄瓜了,给你们做了凉菜,我晚上吃啥。”
秦悠觉得,这口饭回家再吃也不是不行。
两人日夜兼程把闹腾的死人送到玄易。
白校长一看那个跟渔网缠绵难分的死人,眉毛都要立起来了:“咱玄易专管这类事件是不假,可你俩能不能稍微歇两天,给我们留点处理的时间?玄易这么多师生一齐善后愣是追不上你俩找事的速度,你俩是不是该反思一下?这又是从哪整回来的?”
尤浩戈解开渔网:“这位是致使你们善后的始作俑者。要不我把它放到学校里游荡几天再抓起来,正好给学生们提高一下面对危机的应变能力?”
那位一听这话立马兴奋起来,牙齿磨得咔咔响,奔着白校长的脖子就去了。
白校长一脚把它撂倒。
那位锲而不舍翻过身来,死死咬住白校长的鞋。
白校长:“看什么看,还不帮忙把它嘴掰开!”
秦悠可不敢伸手去那位嘴里,她扶住左右摇晃的白校长。
尤浩戈解开他的鞋带,脱掉了那只大棉鞋。
~
秦悠回到垃圾山时,门口的垃圾堆再创新“高”。
早两天回来的沈青杨说他已经拉走两棺材斗了。
秦悠搓搓脑门:“这是把半个城市的垃圾都运到我这了么?”
沈青杨:“差不多吧,听说城南那家垃圾站出了点状况,这几天暂停营业了。”
秦悠:“状况?”
沈青杨:“说是疑似有死人尸骸跟垃圾一块填埋了,这几天正挖呢。”
每个垃圾站每天处理垃圾的上限就那么多,城南这一罢工,其他垃圾站超负荷也处理不过来,只好把多出来的垃圾先运到秦悠的垃圾山来。
秦悠一个头两个大:“尸骸跟垃圾一块埋了?哪天埋的?”
沈青杨:“要是知道哪天埋的就好找了,这不是不确定具体填埋日期,只能把最近埋下去的所有垃圾都翻出来找么。”
每个垃圾站都有一片专门用于填埋垃圾的荒地,没办法回收处理又不会对环境造成严重污染的垃圾就会压缩后拉去荒地填埋。
秦悠见过垃圾站压缩垃圾,一大桶可以压缩成小小的一捧。
真有尸骸混在垃圾里面也早压成肉饼了,想找出来难于登天。
这是个耗时耗力的活儿,城南垃圾站不光不能按时处理垃圾,连收垃圾的工人都罢工了。
谁知道尸骸是从哪个垃圾箱翻出来的,每个工人都可能与尸骸直接接触过。
沈青杨开着小破车顶着秦悠的名头成天穿梭在这些别人负责的街区,两天而已,人累瘦了一圈。
秦悠过意不去,请沈青杨吃了顿豪华大餐。
路上没能吃饱饭的尤老师和被玄易强行扣下的杨巡一并来蹭饭。
尤浩戈被垃圾山前面那堆垃圾震惊了。
得知原委,尤浩戈感叹:“要是小秦同学收垃圾,尸骸在垃圾桶里就被发现了,哪还有后头这些麻烦事。”
沈青杨和杨巡赞同点头。
秦悠:“……”
~
城南的寻尸工作推进十分缓慢,秦悠这块实在堆不下更多垃圾了。
通过各垃圾站的协调,附近城市垃圾站同意分担部分垃圾。
眼见各垃圾站都有转运垃圾的意图,秦悠连夜驾驶小破车抢先把自家门口这堆送走。
一个棺材斗容量有限,秦悠索性在小破车后头挂了四副棺材。
灵车也没跑得了,同样拉了一串装满垃圾的棺材。
两辆车上路愣是开出了浩浩荡荡车队的气势。
陪她去送垃圾的沈青杨表示:“其实我可以雇卡车干这活的,咱这么出门吓到人可怎么整。”
秦悠回头瞅瞅隐没在黑暗中的一长串棺材,怎么看怎么像火车:“下回给棺材刷上绿漆,说不定半路还能卖几张站票。”
沈青杨默了默,对秦悠竖起大拇指。
成功运走家门口的垃圾,秦悠终于又能出门收破烂了。
如今城内各街区均有垃圾堆积,平时就爱捡点纸壳塑料瓶的大爷大妈们对堆成小山的垃圾一点翻找的兴趣都没有,垃圾收理前就能分走的可回收垃圾混在里面,给垃圾站的分类工作提升了不少难度。
秦悠打算趁此时机多捡点能卖钱的破烂来找补这一趟趟异地运送垃圾的汽油钱。
顺势也算帮各个垃圾站减轻点负担。
走街串巷之余,她的符咒也卖到风生水起——老小区的熟人们又开始为过年筹备“年货”了。
秦悠这边刚到一批能卖的二手符咒,全是之前交由小宝改造的中高阶符咒。
小宝挑品质好的高阶废品涂改成中阶符咒,而中阶所有符咒都降级成了普通符咒。
秦悠看得稀奇:“符咒还能降级?”
小宝:“绝大多数符咒的品级本就是根据绘符者修为来定的,你没办法修改出有效力的高阶符咒,那就全都照着低阶改嘛。攻击类的发挥不出威力,你就改成祈福类的,实在改不出有效力的,你还可以倚仗黄纸朱砂的品相当没啥实际用处的平安符卖。”
秦悠摸摸小宝的小脑袋:“小小年纪就有当奸商的潜质。”
小宝神秘莫测一笑:“我这都是跟真正的奸商学的。”
秦悠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小宝却是及时闭嘴,跑去抱住尤浩戈的大腿。
秦悠问尤浩戈:“你怎么来这了?”
刚从街角一家门店拐出来的尤浩戈扯开小宝,往棺材斗的边沿一坐,连叹好几口气。
“玄易说把我放出去太危险,留我在学校里吃干饭又对不起那些成天忙着在外面善后的老师,所以白老头在本地灵异论坛上注册了个账号,谁在上面发帖我都得过来验证真伪。”
秦悠:“听起来有点坑呢。”
尤浩戈:“可不是么,我这两天跑了十几个帖子,一半是编故事的,另一半是人云亦云层层脑补的。你说这年头妖魔鬼怪这么多,他们怎么还有心情发散思维吓唬人玩呢。”
小宝捧着手机凑上来:“是这个论坛吗?”
尤浩戈:“是啊。”
小宝嘿嘿贼笑着,小短手在屏幕上一阵忙活。
尤浩戈手机响了几声,打开一瞧,论坛上多出五个新帖,全是一个新注册的账号发布的。
尤浩戈:“……你又皮痒了是吧。”
小宝:“我保护了沈青杨,你这一年都不能打我。”
尤浩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一年你就敢跟我这嘚瑟?”
小宝抖了抖,赶紧去删帖。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论坛规定帖子一旦有人回复,发帖人便不能自主删除,如要删除要向管理员申请。
而论坛的管理员十天半个月都不见得出现一次。
论坛最热门的帖子说管理员审核帖子的时候吓死了。
他什么时候从地狱里爬出来什么时候删一轮废帖。
眼下,小宝乱发的几个帖子都有人回复。
其中一则迅速飙升为热门帖。
秦悠觉得有趣便打开帖子围观。
小宝发帖的内容是城郊有口废井,夜深人静时会有鬼魅从井里钻出来。
如果这时有人目睹鬼魅现身,鬼魅就会拉路过的行人去井下陪它。
下面还配了一张网上找来的井口照片。
秦悠见过那口井。
那边原来是个小有名气的风景区,后来因为后续建设没跟上渐渐成了本地人懒得去、外地人压根不知道的荒地。
观望中的投资商更加不敢投资,于是这个风景区便没能正式建立起来。
那口井旁边有个小亭子,当初打井是为了游人在亭子里休息时可以自己动手提井水解渴。
井口上面安装有摄像头,倒也不怕有人在井水里使坏。
小宝只是偶然路过那里一次。
井里有鬼是他随手乱编的。
可是回复帖子的人们却都信誓旦旦表示确有此事,那井里确实有鬼。
尤浩戈:“你惹出来的事你自己去解决。”
小宝皱巴着小脸:“不要嘛,那里好远,人家怕怕。”
尤浩戈冲他微笑。
小宝立马站好:“保证完成任务。”
秦悠目送小宝倒腾着小短腿跑远:“真让他一个人去啊?”
尤浩戈:“放心,他会找帮手的。”
秦悠以为小宝会找社会班的同学当帮手,万没想到他把沈青杨给坑走了。
沈大明星才从日复一日的收垃圾工作中闲下来,正琢磨着今年在垃圾山过年的话要提前准备哪些年货。
小宝一个电话打过来:“我需要你的帮助。”
沈青杨认为小宝救过他,如今小宝有难他哪能推脱,便一口应承下来。
秦悠等到夜里也没见沈青杨回来,打电话问过才知道他跟小宝去了城郊,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她问小宝:“你叫他去是要干嘛?”
小宝的声音透过手机,有点飘忽的不真实感:“沈青杨在我手里,你和尤老师看着办吧。”
他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秦悠:“……”
第250章
有那么一瞬间,秦悠以为沈青杨被绑架了。
不过小宝这位绑匪撕票的概率为零,那就由着他把沈青杨绑走好了。
可怜小宝围着小毯子坐在井边等啊等也没等到援军,他幽怨地瞪一眼扒着井口里里外外看个不停的沈青杨:“青杨哥哥,你的地位怎么比我还低呢?”
沈青杨:“啊?什么地位?”
小宝正要抱怨几句,却见井里伸出一只黑乎乎的手,揪着沈青杨的脖领子把人薅了进去。
噗通一声,小宝的心都凉了。
~
秦悠迷迷糊糊睡了一觉,睁眼时天还是黑的。
她瞄一眼窗外的房车,黑灯瞎火,一看就知道沈青杨还没回来。
她看看时间,再有俩小时天都亮了。
确认一口井有没有问题而已,需要耗费一整晚吗?
难道是把小宝编造的其他帖子也都查了一遍?
秦悠越想越睡不着,给尤浩戈发信息。
尤浩戈才跑完今天新增帖子的几个所谓闹鬼地,正泡在浴缸里。
手机放在浴缸旁边的小桌上,他手上湿湿滑滑没拿住,手机掉进了浴缸里。
他捞手机时不小心触碰到视频通话按钮,随即手机就因为进水死活都不好使了。
秦悠接起视频,那边的尤老师如在云里雾里,赤膊的上半身还有那么点白里透红。
秦悠光注意水汽了:“你掉下去了?”
尤浩戈:“我没事,手机掉了。”
秦悠“哦”了声:“那边没事吧?”
尤浩戈:“能有什么事,大不了再换个手机。”
秦悠:“那你们怎么还不回来?”
尤浩戈:“我回来了啊。”
短暂的沉默过后。
发现他俩在鸡同鸭讲的尤浩戈问:“你说的什么事?”
与此同时,终于发现尤老师貌似人在家里的秦悠问:“你说什么掉下去了?”
又是一阵沉默。
尤浩戈抹了把脸,随即供牌位似的把手机平放到浴缸旁边的小桌上,自己绕开摄像头溜去穿衣服。
如果他多看手机一眼就会发现他这边的画面卡在了他起身那一瞬,整个一高清上半身写真。
秦悠的视线不自觉往下挪了挪——尤老师这身材貌似比之前更好了呢。
尤浩戈回来的时候,手机彻底歇菜了。
他只好抠出手机卡,去书房里取备用手机。
重新跟秦悠取得联系,他才知道小宝拐了沈青杨当帮手。
而秦悠在跟尤浩戈通话中断这段时间里给小宝和沈青杨都打了电话,可俩人的手机都打不通。
秦悠的心忽悠忽悠的:“不能出事吧?小宝那么厉害。”
尤浩戈“哼”了声:“老马还会失前蹄呢,你不要对那只死狐狸抱有太大信心。”
于是他俩着急忙慌赶奔城郊。
井还是那口井,沈青杨背来的作战装备就放在小亭子里。
沈青杨和小宝却都不见了踪影。
尤浩戈拧着眉毛掐算了下沈青杨的命数。
没啥要命的改变。
他又不情愿地给小宝也算了算。
貌似也死不了。
他往小亭子里一坐,呼哧呼哧喘粗气。
鬼知道刚泡完澡、头发还滴答着水就顶着寒风御剑有多酸爽。
秦悠扒着井口向下张望。
井里黑漆漆的,隐隐有水光反射井口的一点光亮。
当初挖井的人可能是怕井口打大了容易发生意外,所以这井口也就比她肩膀宽一点点。
沈青杨是挺瘦,可他那肩宽轻易掉不进去。
不过他若是硬往井里钻的话就不好说了。
秦悠从大包里掏了捆绳子出来,一头系在小亭子门柱上,一头系在腰上。
尤浩戈的脸更黑了:“你干嘛?”
秦悠:“我下去瞧瞧,万一他俩掉下去呢。”
尤浩戈:“你就不怕自己掉下去?”
秦悠:“我掉下去不是还有你捞我么,你掉下去我可捞不动你们仨。”
尤浩戈瞅瞅那憋屈的小井口,竟无法反驳。
井下阴冷潮湿,秦悠把安全绳贴身系在腰间,再裹紧棉服。
一旦沾了水,她可以脱掉棉服,免得被湿水棉服的分量坠得爬不上来。
尤浩戈确认绳索没问题。
秦悠坐到井边,轻巧一跃,人就没影了。
尤浩戈的心也在这一刻跟着掉井里了。
通过井口几米狭窄的砖砌结构,秦悠发现井下空间还是蛮大的。
她用手电四下照一圈,没瞧见浮尸,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忽然,光圈扫到个白花花的东西。
秦悠定睛一瞧,是一张花里胡哨的糖纸。
秦悠记得这是沈青杨特意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专门给她家几小只的礼物。
她家那几个不会跑到这口井里来,这糖铁定是小宝吃的。
狐狸的环保意识比人好,不会随便乱丢垃圾。
秦悠的心又开始下沉,看来这俩人是真的掉下来了。
她不停拨打沈青杨和小宝的手机。
小宝的手机没反应。
沈青杨的铃声依稀响在水下。
秦悠背靠井壁,接过尤老师递下来的网兜四处打捞,竟真的在水底捞到了沈青杨的手机。
最新款手机质量过硬,竟还能用。
秦悠划开屏幕。
不知是泡水泡出了毛病还是怎么着,屏幕猝不及防闪了几下,滋滋啦啦地响动特像鬼魅的阴笑。
秦悠把手机扔给外面的尤老师,她继续在井下找人。
尤浩戈轻抚手机屏幕,一股凉气直往他早已冻得没知觉的手心里钻。
他瞥了一眼那口井。
这里头还真有东西。
他想提醒秦悠多加小心,叫了几声却都没得到秦悠的回应。
他扯了扯搭在井边的绳子。
竟然断了。
尤浩戈猛地捏住手机,屏幕顷刻间出现蛛网状裂纹。
~
掉进水里的秦悠呛了口水,反倒令她乱糟糟的脑子冷静下来。
刚刚打捞手机并没有触碰到水下有其他大件。
也就是说井下大概率有通道,小宝和沈青杨就是顺着通道去了其他地方。
左右是湿透了,秦悠索性脱掉棉衣沿着井壁摸索,还真被她找到个一半淹在水里的四方孔洞。
秦悠使劲仰着脑袋钻进去。
骤然变得逼仄的空间令她呼吸有些不畅。
秦悠憋住一口气潜进水里,快速爬行过去。
通道足有十几米长,另一头是个直上直下的蓄水井。
夏天水位较高时这边会因为通道全部被水淹没而蓄满水,冬天随着井中水位下降,蓄水井的水位也有明显下降。
秦悠用手电晃过去,对面墙壁上居然还有足够成年人钻爬的孔洞,而且不只一个。
这是挖井呢,还是搞地下建设呢?
秦悠小心地游过蓄水井来至对面。
离水面最近的孔洞墙壁上有个龙飞凤舞的签名。
秦悠一眼便认出来这是她跟沈青杨初遇时沈青杨给她的签名。
其实是个写错的符咒来着。
还有心思搞暗号就说明那俩人没事。
秦悠松了口气,掏出包在塑料袋里的手机给尤浩戈打电话报平安。
手机铃声由远及近,紧接着是非常响亮的一声“噗通”,以及尤老师杀猪般的惨叫:“小秦同学救命啊咕噜噜。”
秦悠:“……”
尤浩戈按照秦悠的指示钻进蓄水井,整个人犹如霜打的茄子。
秦悠瞅瞅他肩背,好几处被井壁蹭破了。
亏得冬天穿得多,要是夏天非掉一层皮不可。
尤浩戈活动已经很尽力缩起来的筋骨,一面打量墙上这几个孔洞:“此时此刻我有种正在玩密室逃脱的错觉。”
前世没少玩密室逃脱的秦悠表示:“密室逃脱没这么大手笔在山里挖洞。”
尤浩戈不死心,开始上网进一步搜索这个废弃景区的旧闻。
其中就有一条是投资方曾计划将这里打造成旅游和娱乐二合一景区。
就因为这两条线同步推进,资金消耗远远超出预期,而短暂的试营业又没能见到可回本的收益,投资商才撤走的。
尤浩戈摸摸对面墙壁连接各个孔洞的台阶:“看来投资商是真想在这里搞个密室逃脱一类的地下场所。”
秦悠:“逃脱出口连着游人歇脚的井口?”
尤浩戈:“游人打水的时候从井里爬出个人,多刺激啊。”
秦悠:“你老实说当年给开发商写策划书的是不是你?”
两人说笑了几句便顺着沈青杨留暗号的孔洞爬了进去。
这一面没有水,走起来是方便多了。
可浑身湿透的秦悠和尤浩戈也快冻抽了。
尤浩戈穿得比秦悠还单薄。
秦悠看着他被湿衣服包裹的脊背,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手机卡屏那一幕。
听见秦悠不停抽鼻子,尤浩戈紧贴墙壁艰难地扭回头:“你不会是感冒了吧?要不咱们先出去做点保暖措施再下来?”
秦悠捂着鼻子仰起脑袋:“不用,这里凉快,正好。”
尤浩戈:“?”
第251章
在秦悠的再三催促下,尤浩戈只得转回身去继续向前。
底下通道又潮又阴冷。
秦悠上头的热血渐渐抵不过一身湿衣服的持续降温,走着走着膝盖就不会打弯了。
前面的尤浩戈钻进宽敞的通道,一回头,只见昏暗的通道里一个拉得老长的人影直不楞登左摇右晃撞过来。
要不是他也冻得手脚都不利索,早一脚将那“怪物”踹上天了。
看清楚那是秦悠,尤浩戈冻僵的嘴角抽得像在犯病。
秦悠戳戳尤浩戈肩上破损的衣服,很好,冻得都定型了。
赶在冻成地下娱乐通道里的景点之前,俩人找了个死角,点燃一块秦悠大包里的棺材板。
尤浩戈盘膝打坐,身上不断有烟雾蒸腾。
秦悠一面烤火搓手一面琢磨着尤老师这是如同武侠电影里的大侠那般运功烘干衣物呢,还是……
“你裤脚烧着了。”
尤浩戈的腿离火堆太近,他自己又冻得没了知觉,压根没发现火苗正在欢快地烧烤着这条送上门的人腿。
俩人手忙脚乱把衣服上的火扑灭,本就没几块木头支撑的火堆也随之熄灭。
秦悠心疼地抱紧大包,她兜里可烧的废料就这么点,再烧就要烧雷击桃木边角料了。
就在她纠结着要木料还是要命的工夫,尤浩戈忽然按着她趴到了地上。
秦悠面颊贴到冰凉的山石地面,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清晰传来。
秦悠的心狂跳起来。
小宝走路可没这么大响动,会是沈青杨吗?
脚步声停顿片刻后重新响起,似乎在像他们这个方向靠近。
秦悠感觉到尤浩戈的手伸进她的大布包,找了一圈又缩了回去。
对面的通道里响起细微响动。
脚步声猛拐个弯朝那边跑去。
尤浩戈扯起秦悠,秦悠扯起还没晾干的两双鞋。
没穿鞋的好处在于移动起来悄无声息。
弊端亦是十分明显。
秦悠每迈一步都能踩到密密麻麻的碎石子,那滋味,谁踩谁知道。
由于不敢开手电,他们只能摸着墙壁跌跌撞撞往远离来人的方向走。
前面出现一点光亮。
二人同时矮身缩在墙角,待看清那貌似是自然光线后急忙钻出孔洞。
外面荒山野岭,寒风凛冽,二人同时打了个寒噤。
尤浩戈迅速扫了眼四周,拉着秦悠躲到斜对面的一棵大树上。
树叶枯黄掉落了大半,但繁茂的枝丫重重叠叠也能起到很好的遮蔽效果。
他们才躲好。
就见一道人影从他们刚刚出来的孔洞里钻出来。
秦悠屏息凝神,有些失望地发现那并不是沈青杨。
可那张陌生脸孔上的神色却令秦悠汗毛倒竖。
很符合那些上赶着找她作死的反派们的基本面相特征。
莫非沈青杨和小宝不是遇上恶鬼,而是遇上恶人了?
秦悠摸摸下巴:“小宝遇到坏人有胜算么?”
尤浩戈:“如果他敢拿活人当僵尸踩的话,胜率百分百。”
秦悠回想小宝爆踩僵尸那画面,放在活人身上多少是有点血腥。
尤浩戈:“问题是他要装乖扮可怜,所以他只会比其他六岁小孩更快地束手就擒。”
秦悠:“……”
看那人怒气冲冲远去的背影,秦悠意识到大事不妙。
通道里随处可见水渍,还有烧火留下的痕迹和气味,一看就是有人。
对方会不会迁怒到沈青杨和小宝,对他们杀人灭口啊?
秦悠:“咱俩分头行动,我去佯装救人,你躲在暗处。”
尤浩戈拉住她:“人是一定要救的,不过咱俩的角色得换换。”
在秦悠的预想里,那坏人大概率认识沈青杨,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对他不利。
小宝一个看上去毫无威慑力的小屁孩,坏人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她装成前来寻人的沈青杨助理,跟坏人周旋顺便弄清楚具体状况。
尤老师暗中偷袭,胜率妥妥的。
可若是对调角色,她不就成了胜败的关键?
秦悠给尤浩戈展示她那几乎不存在的肱二头肌,就她这身板,刚才那位一拳头能免费送她回垃圾山。
尤浩戈拍开她的小细胳膊:“你出去只会激发死狐狸的演戏欲望,搞不好给你们编排一段他是沈青杨私生子,你是他亲妈的狗血桥段。”
已经被小宝在这方面坑过的秦悠:“……”
大明星爹只敢半夜带他来偏远郊区玩,父子齐齐失踪。
明面上是沈青杨助理,其实是他隐形女友、孩子亲妈的她偷偷摸摸来找人。
合情合理,是小宝能编出来的“真事”。
尤浩戈:“能躲在这种犄角旮旯的,不是通缉犯也得是个杀人犯。真冲突起来,咱们四个里还得指望小宝,所以不能让他演得太入戏。”
秦悠做了个“请”的动作。
还想进一步解释的尤老师就这么踏上了他今日的作死之旅。
附近除了直通水井的孔洞,还有几条不同通道。
那坏人便是把捆成粽子的沈青杨和小宝塞在了相对封闭的山洞里。
外面荒草一挡,神仙来了都找不着人。
尤浩戈扒开荒草的时候,那人正在用皮带抽沈青杨和小宝脚边的地面。
噼啪声在山洞中自带混响。
小宝缩在沈青杨身上,像个惨兮兮的红眼小兔子。
被反茧双臂的沈青杨尽量侧身护住小宝,生怕皮带抽歪了落到小宝的细皮嫩肉上。
那人厉声喝问:“谁会这么快来找你们?说不说!”
小宝哇一嗓子哭出来。
沈青杨想捂他的嘴,奈何力不从心。
小宝的哭声刺激到那人本就敏感的神经,他作势要去拎小宝的衣领。
小宝挺起小身板等着那人来抓。
沈青杨却是在那人伸过来的手上狠咬了一口。
那人恼羞成怒,一巴掌把沈青杨掀翻在地。
小宝扑到沈青杨身上:“爸爸!”
他怒瞪那又要向他伸出魔爪的坏人:“你打我这个爸爸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打我那个爸爸去!”
坏人啐了声:“什么这个那个的。”
小宝像个球一样滚到洞口,压倒了挡住尤浩戈的枯草:“爸爸,那个坏人打我和我爸爸!”
尤浩戈看到小宝含泪的眼睛里闪烁起“我看你怎么接戏”的光芒,突然觉得计划失误了。
坏人一惊,拽起小宝的小短腿把他丢到沈青杨身上。
连大人带孩子都是一阵头晕眼花。
等他俩视线恢复,尤浩戈被坏人一脚踹在墙上,来了个五花大绑。
沈青杨:“……你这战斗力还不如我这个崴了脚的。”
小宝扁着嘴,眼里却盛满笑意:“我们是幸福的一家人,死也要死在一起!”
沈青杨&尤浩戈:“闭上你的乌鸦嘴。”
小宝冲坏人眨眼:“你看我的两个爸爸多么心有灵犀,难怪他们是天生一对呢。”
有那么一瞬,坏人眼里闪过清澈的无言以对。
小宝用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清晰表达能力讲述了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
故事主角之一的沈青杨满脸戒备。
另一主角已经躺平。
坏人踢踢尤浩戈:“起来!”
尤浩戈:“本人已死,有事烧纸。”
那人森森一笑:“行啊,既然如此我送你一程。”
他一脚踢在尤浩戈腰侧。
尤浩戈立马缩成了个虾米。
那人似乎在这一脚中找到了释放压力的乐趣,紧接着又是一脚踢到尤浩戈肋骨上。
一声骨骼断裂的脆响响彻山洞。
沈青杨大惊:“尤老师!”
小宝戏谑的神情一滞,眼底腾起红光。
坏人瞪向小宝:“小崽子看什么看,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眼睛。”
小宝肉糊糊的胳膊一振,绑着他的绳子一点点断开。
就在他将要挣脱束缚之际,一股阴风夹杂腐臭气味卷进山洞。
坏人抬起的脚没有落在尤浩戈身上。
他狐疑着转过头去,但见山洞之外影影绰绰,入眼之处尽是全身腐烂的行尸。
行尸们摇摇晃晃向山洞逼近。
坏人眼睛瞪得老大,惊恐地连退几步。
瘫在地上的尤浩戈往旁边挪挪,免得被他踩上。
瞧见这一幕的小宝拧起小眉头,有点纠结还要不要挣脱绳索。
打头的行尸步入山洞。
腐臭气味瞬间充斥封闭的狭小空间。
走在最前面的行尸抬高不怎么利索的腿从沈青杨的一条腿上迈过去。
沈青杨的视线顺势向上。
嗯?行尸腰间鼓鼓囊囊的是什么?枪?!
霎时间,前排的行尸一拥而上将那坏人死死按在墙上。
余下几人将绑住的几人拖到洞外。
又是一阵阴风,洞外的行尸全部消散。
地上到处都是滚来滚去的雷击棺材木珠。
这是秦悠的死人军团。
以及收到她报警而从附近的城南垃圾站就近赶来的警察。
秦悠扶起尤老师。
尤浩戈往她身上一歪,眼镜耷拉到鼻尖上:“疼。”
秦悠:“哪疼?”
沈青杨:“尤老师肋骨被踢断了。”
秦悠的心凉透了,一时不知该把尤老师平放在地上防止二次伤害还是维持现在半搂半抱的姿势。
尤浩戈吸吸鼻子:“冷。”
沈青杨红了眼眶:“尤老师你要挺住啊!”
小宝瞅瞅被警察押走的坏人的脚,又瞅瞅尤浩戈。
然后他伸出罪恶的小手,在尤浩戈被踢的肋骨上戳戳。
尤浩戈扒拉开他:“别动,刺挠。”
快要崩溃的沈青杨:“……”
秦悠顺着小宝的手看向尤浩戈的肋骨,不放心地摸摸。
嘶,断掉的肋骨是这手感吗?
她摸摸自己的排骨。
好像是有点不一样呢。
她又去摸尤浩戈的。
沈青杨的心随着秦悠变幻莫测的表情七上八下着。
小宝蹲在旁边看半天:“小秦姐姐你适可而止吧,警察叔叔还没走远呢。”
第252章
经警方调查,行凶的人竟然正是害得城南垃圾站停工的元凶。
警方之所以不确定尸骸哪天进入垃圾场,就是没能找到凶手获知详尽的犯罪过程。
只能根据死者失踪的日子推算个大致区间。
凶手许是做贼心虚,杀人抛尸后就躲了起来。
他曾在当年景区试营业时来玩过一趟,知道这里人迹罕至又有很多适合藏人的暗道。
他带了一大堆生活用品和吃食过来,渴了有井水喝。
唯一的不方便是荒郊野外没电,手机电量用光后彻底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
他逃跑时警方还没有锁定他是凶手,这会儿案件调查到哪一步了?
他想回城里一探究竟又怕暴露行迹功亏一篑。
日如一日的焦虑中,他在去井里取水时发现井外有人。
而且那人一个劲探头往井里看,好像知道井下藏着个人。
凶手紧张到了极点,没有细想便顺着井口挂的打水绳索爬了上来,将沈青杨给拽了下去。
小宝还以为沈青杨被邪祟害了,急吼吼跳下井去营救。
结果被凶手打包绑走了。
沈青杨的手机在他被拽进井里时掉出去了。
凶手用小宝的手机查看相关案件的调查进度。
沈青杨就是趁这个工夫在墙上留下了“签名”。
井下没有光亮,凶手没能发现他动过的手脚。
尤浩戈躺在床上,尽职尽责扮演着肋骨断掉的重伤号:“你们从始至终没遇见其他东西?”
沈青杨和小宝一起摇头。
尤浩戈:“那不对啊。”
他把沈青杨那手机递给他俩。
沈青杨看到屏幕上的裂痕,心疼坏了。
小宝却是在手机上感应到丝丝阴煞之气,不禁皱眉:“井下还真有鬼物,怎么没把那坏蛋弄死呢。”
沈青杨悻悻搭腔:“可能是他才杀过人,身上戾气太重吧。”
鬼魅对这种比它们更能适应阴暗环境的老鼠式狠人向来避而远之。
书上说的。
尤浩戈挑起大拇指:“沈青杨同学的背书能力越来越好了。”
端补药给尤浩戈喝的秦悠适时补刀:“可惜玄易这学期没有书面考试。”
沈青杨唯一的优势科目被取消,未语泪先流。
小宝摩挲手机,眼神晦暗地瞥了眼明明啥事没有却非得让秦悠一勺一勺喂药的尤浩戈。
尤浩戈喝一口哎呦两声,肋骨真断的人都没有他这么矫情。
小宝“切”了声,跳下椅子直往外走。
沈青杨眼巴巴瞅着被他拿走的破手机:“干嘛去?”
小宝没回头,随手一抛。
那手机精准地落在沈青杨怀里。
小宝似是有点火大:“我闯出来的麻烦还没解决呢,我倒要看看谁敢在那口井里作妖。”
~
秦悠发现今天没有再送来成车的生活垃圾。
她打电话一问,城南垃圾站果然已经恢复了正常工作。
有了精准的作案抛尸时间,寻找尸骸的工作也就轻松多了。
只是被压缩成小小一团的尸骨怎么都拼不回完整的人形,连最资深的法医也无法确定是尸骨没有找全还是压缩造成的磨损。
死者亡灵没有闹腾,家属也表示了对警方的理解。
案件正式告破,警方将尸骸交还给家属,并帮家属牵线玄易,为死者操办一场正式的超度。
这个活儿落到了唐老师身上。
唐老师换上干净利落的长衫,为逝者送行。
超度结束,唐老师亲自送尸骸去火葬场火化——压缩得不成人形实在不适合土葬。
唐老师还很负责地选了块适合逝者骨灰下葬的墓地。
眼见憋了一整天的家属在新落成的墓前哭得死去活来,唐老师轻叹口气,悄悄退走。
秦悠几个算是这件凶案的半个亲历者,他们没赶上凶手杀人,凶手却是终结在他们手上,所以他们今天全程参与了为逝者送行。
他们没有告知家属自己的身份,只说是唐老师的随行助理。
见唐老师出来,沈青杨很自觉地往独占一座的小宝那头挤了挤,让唐老师坐上来。
五个人挤在一辆小破车里,帮忙运尸运骨灰的灵车不高兴了,喷着尾气自己走了。
唐老师沉默片刻,说:“我手头有几个私人委托,你们?”
小宝打断他:“我要回家,我还是个宝宝。”
正好嫌他挤的沈青杨立马开门,把他放了下去。
小宝握起愤怒的小拳头,然后追着灵车跑没影了。
余下那仨都没吭声,就等唐老师继续说呢。
唐老师清清嗓子:“都是赚钱的委托。”
秦悠一拍方向盘,小破车的喇叭发出土匪劫财的呐喊。
尤浩戈:“接了。”
沈青杨并不在乎赚钱,他只是不想落单。
自打杨巡确认姻缘术法再无后顾之忧后离开,他就成了没人陪玩的小可怜。
眼瞅要过年了,他暗自发誓一定要黏住秦悠和尤老师,坚决不能让他俩跑喽。
于是他抓住唐老师的手使劲摇晃两下:“成交。”
唐老师:“……”
~
唐老师的私人委托一如既往地多,只是他平时忙于玄易事务,能接手的没几件。
临近新年,玄易闲下来了,他却是更忙了。
好在现在队伍足够壮大,唐老师有信心多办几个委托。
排在第一位的,是隔壁城市富豪要换房。
他原来住那栋风水极佳的别墅因为附近街区改建,被聚拢过来的阴气冲撞,已经变成鬼宅了。
富豪抗议多次无果。
街区改建是大势所趋,不可能因为他一栋房子就全部推掉重来。
事实上,他那房子当年是买了地皮自建的,请来的风水大师为了彰显自己能替人改运的神通,愣是将周边的地气全都集中在他家的一亩三分地上。
富豪住进去之后生意越做越大,这几年更是升级为本地首富。
而原本住在周围的人却是各种倒霉不顺心,逼不得已之下只能全部搬走。
尤浩戈站在改建过的街头看半天,感叹道:“他得感谢街区改造,再这么独霸一方地气,早晚会被雷劈。”
沈青杨特意带了一本风水学教科书,他一边翻书一边问:“风水改运的本质是适当挪动本命气运,再吸取一点天地精华,这样也会被雷劈?”
尤浩戈:“你也说了是‘适当挪动本命气运’,他这挪的可不光是他自己的,还有周边其他人的。你的命数气运都不错,在他家隔壁住俩月能糊穿地心。”
沈青杨缩缩脖子:“那还是让雷劈他吧。”
唐老师哭笑不得:“他是咱们的委托人,他被雷劈了,你们就拿不到报酬了。再说宅子建成这样不是他的主意,雷真的要劈也不会第一个劈他。”
除非屋主自己就懂风水,知道怎么布置能聚拢地气和人气。
普通人家的风水都靠请来的大师布置。
即便富豪想把自家宅子建成这样的效果,风水师也不会帮忙。
绝大多数风水师达不到这种功力。
达得到这种功力的风水师更懂天地阴阳气运间的平衡,不会这么乱来。
可这逆天的宅子还是建起来了。
赶在老天要劈风水师之前,风水师又力荐了街区改造。
这下风水师既靠富豪变首富打响了名号,又避免了被天打雷劈。
一举两得。
至于富豪这霸气侧漏的宅子后续怎么处理,风水师可就不管了。
于是这个赚钱的机会就落到了唐老师手里。
进而变成了秦悠和尤浩戈往死里薅羊毛的绝佳契机。
知晓了前因后果,秦悠和尤浩戈打头阵冲进去跟聚拢而来的鬼魅们对线。
唐老师愣是没拦住。
沈青杨没能跟上那俩比精神病都疯的家伙的步伐。
他举着符咒问唐老师:“富豪的具体委托内容是?”
唐老师:“他老爹的骨灰还在宅子里,近来夜夜托梦给他说自己被孤魂野鬼欺负惨了,让他这个不孝子赶紧把自己接走。”
沈青杨后颈直冒凉气:“为什么要把自己老爹的骨灰放家里?”
唐老师:“可能是觉得他老爹也是个死鬼,能镇住家里的妖魔鬼怪吧。”
沈青杨:“……”
唐老师抹一把脑门上的冷汗:“我只希望他们下手轻点,别把人家老爹当孤魂野鬼给揍了。”
有句话叫“怕什么来什么”。
唐老师和沈青杨进来时,屋里的鬼就没有一个是站着的。
一个穿着很富贵的老头鬼被打得最惨。
尤浩戈正用超大号镰刀比划它的脖子。
沈青杨瞅瞅挂在客厅里的老爷子遗像:“你就没觉得它跟照片上那位很像吗?”
尤浩戈挑眉:“不是像,是一模一样。”
他忽而一笑:“可它不是本该出现在那张照片上的鬼。”
沈青杨:“!”
第253章
唐老师凝神细看照片上的老者。
慈眉善目很富态,眉眼跟别墅主人那位富豪有三分相似。
不是富豪的老爹,还能是谁?
尤浩戈冲唐老师举起了巴掌,随即一转身轻拍在沈青杨脑袋上。
沈青杨抱住脑袋,满脸委屈。
尤浩戈:“考考你,我为什么说它不是照片上的鬼?”
沈青杨鼓着腮帮子:“我不知道。”
尤浩戈又抬起手,这次他拍了唐老师一下。
唐老师转身就走。
沈青杨:“完了,你把咱们中的最强战力打跑了。”
尤浩戈扬扬下巴:“最强战力被我打跑,我不就成了最强战力。”
很显然,满屋子鬼魅并不服他。
鬼魅仗着数量够多,群起而攻之。
秦悠掏出镶嵌镰刀的手杖横着一划拉。
鬼魅的攻势立马化整为零。
尤浩戈的超大镰刀顺势补刀。
鬼魅们抱头鼠窜,窜着窜着,它们都盯上了依旧抱头的沈青杨。
沈青杨被那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盯得汗毛倒竖:“我警告你们我可不是软柿子,你们不要过来啊啊啊。”
鬼魅一拥而上。
不晓得它们是认识沈青杨故意为之,还是原本的战术如此,它们打人专打脸。
满手钢勾似的指甲看得人心直抽抽。
沈大明星忙于护住自己的脸,根本腾不出手来还击。
唐老师二度进屋时,沈青杨背上衣服都成一条一条的了。
唐老师扬手便是一记结印。
追着沈青杨挠的鬼魅倒飞出去,成了墙壁上最亮丽的贴画。
沈青杨摸摸背上,疼得龇牙咧嘴。
唐老师把亮着的手机塞给他,结印冲进鬼群。
沈青杨好奇地瞥了眼屏幕。
唐老师刚刚出去是跟那位富豪要他爹生前照片去了。
富豪发来两张全家福。
居中位置坐着的老爷子干巴瘦,精气神很好,满面红光,一看就知道是一直这么瘦而不是从一个胖老头突然变瘦的。
再看老爷子旁边那中年胖子,刮掉三十斤油的话说不定能从年纪上看出他与老爷子的亲子关系。
沈青杨踹开两个试图偷袭他的鬼魅跑到遗像前面。
遗像上的老头仍是方才的富态模样,只是嘴角勾起的弧度透着一股阴森诡异。
沈青杨顺嘴嘀咕一句:“这谁啊?”
万没想到照片开口说话了:“我是你爷爷。”
沈青杨一符纸贴那照片脑门上。
照片上的人脸霎时五官扭曲,双目淌出血色。
血色渗出土豪风满满的镶金相框,洒了沈青杨一身。
沈青杨退后两步,那血将符纸浸透。
低等符咒哪受得住这么浓烈的阴煞气,啪叽掉到了地上。
照片上的人脸张狂狞笑,沉甸甸的相框竟脱离固定的实木托架飞了起来。
它飞得很慢,上下左右飘来忽去,更添几分阴森。
然后它就被秦悠飞来的坟砖给砸掉地上了。
秦悠把菜刀丢给沈青杨。
沈青杨有了武器在手,底气顿时足了起来。
在那相框又一次朝他飞来之际,他扬手一刀将那相框劈成了两半。
尤浩戈瞧见相框碎成两半,心疼得直抽抽:“那可是上好的红木,我还想着留整个的给小秦同学改制成镜框高价卖出去呢。”
沈青杨嘴角直抽:“用死人相框改活人镜框,尤老师你的心越来越黑了。”
尤浩戈:“小秦同学当年都是用棺材板刻符牌手串,你不是买的很积极么。”
沈青杨:“……”
他看向碎两半的相框,刚好瞧见照片从相框里挣脱出来。
薄薄一张相纸,飞行速度奇快不说,边角的杀伤力堪比刀片。
沈青杨奋力挥刀,手臂上还是被割出两条长长的伤口。
鲜血滴在地上,大明星发脾气了。
他从兜里摸出个回旋镖,照着那照片甩出去。
照片轻巧避过,得意地朝沈青杨逼近。
沈青杨挥刀迎敌。
照片上的鬼脸森森狞笑。
下一秒它便被转回来的回旋镖钉在了墙上。
沈青杨用菜刀拍拍那老鬼的脸:“你好像很狂啊。”
那鬼面露惧色,两只通红的大眼珠子使劲往下瞟,好像直到此刻才瞧见这菜刀上有篆刻的驱邪符箓。
沈青杨从兜里摸出符咒,在自己手臂上的伤口蹭点新鲜血液,往老头脑门上一拍。
这下照片不会动了。
其他人的打斗也基本告一段落。
尤浩戈抡一大圈。
被超大镰刀逼开的鬼们全部被迫到了唐老师近前。
唐老师八卦铜镜一扬,尽数收走。
再看进来时好端端的别墅一楼,所有东西都碎在地上了。
唐老师走到照片前面,掐诀在那鬼脸上狠狠一拍。
鬼脸张大嘴巴,一声直抵几人脑海的尖叫过后,那照片变成了模糊的一团。
闹事的老鬼被收进铜镜,而原本的遗像也被祸害得再不能复原。
不过从遗留的人脸轮廓判断,原主很瘦。
富豪他爹的骨灰安放在地下室里。
唐老师让三人留在“清理干净”的一楼,他一个人去楼下取骨灰。
秦悠和尤浩戈趁机翻找地上这堆昂贵的破烂,挑还能挽救的全部装走。
这别墅想要安生只能拆掉暴晒,里面的东西没有一样是富豪敢要的。
沈青杨拾起被他砍两半的相框,又瞥了眼那张放在桌上、待会要一并带走的模糊照片。
尤浩戈溜达过来:“考你的问题有答案了吗?”
沈青杨对比脑海中的两张老头脸,似有所悟:“真爹的面相偏朴素,符合他靠儿子发家的生平。假爹更像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地主老财。”
尤浩戈打个响指:“差不多是这意思。”
他进入别墅后看到那遗像的第一眼就觉得别扭,倒不是因着出身,而是气场。
住在聚拢地气的豪宅里,老爷子晚年必是无病无灾,搞不好能比预定寿数多活两年。
这样的人自带与地气相符的平和。
照片中那胖老头乍看上去很和善,实则眉眼间却有股笑里藏刀的狠劲。
即便真爹当年在街头当过大哥玩过菜刀,身上的戾气也早被强大的风水气运化解了。
一张遗像而已,干嘛给人家换脸呢?
起初也许是想吃人家的香火供奉。
在搞清楚原主是富豪的老爹以后,那老鬼说不定动了取而代之的邪念。
秦悠和尤浩戈冲进来的时候,那老鬼抱着脑袋躲到他俩身后,嚷嚷着让两位高人救救它,它是这宅子的主家,如今被孤魂野鬼欺凌惨了。
它万万没想到尤浩戈回身先给它来了一棍子。
沈青杨对尤老师佩服得五体投地,一个劲要他多教自己几招。
尤浩戈瞅瞅他现在的造型:“我要是你就先给自己止血。”
沈青杨瞄了眼自己还在淌血的胳膊,两眼一黑瘫倒在地。
他的身体是比前几年好得多,可总体仍是偏虚弱,流这么多血,他怕是要趴窝半个月了。
秦悠跟尤浩戈才把沈青杨架到外面,唐老师便黑着一张脸出来了。
他的手里托着个打开的骨灰盒,装骨灰的布袋仍在,布袋里面却只有几块烧成细渣的骨灰。
秦悠眉头一挑:“骨灰被扬了?”
唐老师低沉地“嗯”了一声。
取而代之第一步:把原主赶走。
真爹的骨灰在别墅里,这里又是他生前住了多年的家,魂魄自是不会飘太远。
假爹把骨灰一扬,真爹被赶走不说,空出来的骨灰盒还可以容它慢慢将自己的尸骸倒腾过来。
届时它可以幻化成真爹的脸,边吃香火边潜移默化变回自己的模样。
天长日久,供奉它的人们记忆会受到干扰,慢慢就会把它当成过世的老爷子。
后续若是再练就一点修行,还能悄咪咪把名字和生辰都篡改成它自己的。
它一个孤魂野鬼完美晋升为富豪之家的老爷子,享受世代豪华供奉。
沈青杨听得直搓后颈:“这剧情,最狗血的编剧都写不出来。人家都是换儿子换闺女换青梅竹马,它这上来先换人家的爹,还是死了的爹。”
唐老师面色阴沉,将那老鬼唤出来逼问它把骨灰撒到哪去了。
老鬼阴笑,死不开口。
唐老师握紧拳头,正打算拍几道符咒让它吃点苦头。
秦悠先从包里掏出一根香点了,放到老鬼鼻子前面晃啊晃。
老鬼贪婪地猛吸两口,脸色立马变了,忙不迭挥舞手臂想把那香拍开。
秦悠在它身上贴几张定身符,再把这香插它脖领子里,香头飘出来的烟正好就在它鼻孔下面。
老鬼想不吸都不行。
老鬼表情时而凶狠时而认怂,偶尔还要放几句狠话。
秦悠听不见似的,又从兜里掏出一把同款香。
老鬼只看一眼就蔫了,乖乖交代说它把真爹的骨灰撒河里去了。
豪宅都讲究依山傍水,这栋别墅傍的水便是几条街巷后面的小河,算是半人工扩建的自然河道,直通垃圾山旁边那条河。
老鬼原想把骨灰撒得远一点,又怕自己离开别墅会被其他鬼魅占了先机,它只得就近选了那条河。
若是骨灰冲进主河道,湍急的水流分分钟就把真爹带去天涯海角,再也别想回来。
就算冬季小河汊的水流不大,几天下来也足以将真爹的骨灰冲得捞不回来。
没有骨灰,难道要送这个空骨灰盒和看不出是谁的照片去找富豪结账么。
秦悠捂住心口,有种到手的钱财也一并被扬进河里的心痛。
她把香全点了塞到老鬼定住的手里。
这次不光是老鬼,唐老师几个也都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臭气。
是陈年腐尸的尸油。
秦悠从矿洞石壁上刮下来的,实在没有可用之处,她便做实验似的混了一部分在香烛里。
“你不是喜欢吃别人的香火么,都给你。”
第254章
老鬼惊恐地瞪大双眼,很想再死一遍。
唐老师果断把它塞回铜镜里,免得自己也被熏死。
秦悠望一眼鬼气森森的别墅,气咻咻直奔河边。
穿城而过的小河汊是城中一景,十几米宽的河上停泊着小船,河上每隔几百米便有一座过河的桥。
河水看起来不怎么深,也就是他们几个叠起来堪堪淹过脑瓜顶。
秦悠蹲在河边,思忖着怎么把老爷子捞回来。
守河之神貌似不怎么管这种人类拓宽的支流,她只能靠自己。
自家几小只被她一个电话召集过来。
灵车帮不上忙,可它实在太想帮忙,便从殡仪馆里拉来几个正在诈尸的死人。
死人们在河边站成一排,场面十分壮观。
专注在河边研究捞骨灰的几个人一回头,吓得差点跌进河里。
刚才还在殡仪馆里流窜的死人们很局促,各自揪着寿衣的衣摆不知所措。
灵车按响喇叭。
也不晓得死人们是怎么从那刺耳的喇叭声里解读命令的,死人们突然发了疯似的直冲向河边。
秦悠几个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下意识左右避让。
死人们在河边站住,两两一组互脱寿衣,完事下饺子似的全跳进河里,眨眼之间就沉底了。
秦悠瞅瞅睡衣又瞅瞅河面,不是很确定地问尤老师和唐老师:“刚才跳下去的是死人吗?”
尤浩戈:“是……吧?”
唐老师低低地“嗯”了声。
沈青杨捡起一件尺码合适的寿衣穿到自己身上。
秦悠:“你吃豹子胆了?死人的衣服都敢穿。”
沈青杨抱紧破破烂烂还严重失血的自己:“穿死人的衣服和自己变成死人,换你你选哪个?”
秦悠:“……”
沈青杨收紧衣襟往河边一蹲。
刺啦,寿衣梆硬的肩部扯破了。
沈青杨:“这谁家卖的寿衣,死人都敢糊弄,难怪人家诈尸了。”
他的话音未落,一个死人从水里钻出来,赞同似的猛点头。
沈青杨扯扯嘴角:“你忙你的,稍后我给你买一身好寿衣。”
死人雀跃着返身潜水,迸河边这几位一头一脸带冰碴的河水。
可能是死人对骨灰有种天然的熟悉感,它们一捧一捧递上岸的淤泥里总能过滤出一点烧脆的骨头渣子。
秦悠和尤浩戈负责清洗骨灰,擦干晾干后装回骨灰盒。
唐老师则挑了个阴气重的地方为老爷子招魂。
老头并非死在河里,魂魄不会长留在河中。
这会儿飘到哪去了,唐老师也说不准。
几人分工合作忙活大半宿,赶在天明之前,骨灰捞得差不多了,老爷子的魂儿却还是没招回来。
唐老师愁眉不展:“魂魄会不会离开了?”
尤浩戈:“可能性不大,要是魂儿走了,谁天天给他儿子托梦呢。”
那老鬼要是有假扮成别人老爹去托梦的本事也就不用费劲撒人家骨灰了。
唐老师凝视河面:“难道是河里有什么东西把老人魂魄困住了?”
沈青杨举手:“也可能是追着自己的骨灰顺流而下,过河入海了呢。”
唐老师一噎:“求你闭嘴。”
~
几人凭经验判断老爷子的骨灰分量相差不多,唯独少了一块大骨头——火化并不能使人体骨骼全部化为细灰,而是会保留基本的骨骼形状。骨头一掰就碎,家属往往会在每个部位挑一块大一点的骨骼摆进骨灰盒或骨灰坛,余下部门掰成小块甚至是粉末装在一起。
老爷子的骨灰就是典型的大块搭配小块。
眼下缺少的大块骨头是头盖骨。
唐老师委婉地向富豪打听,确认家属给老人头部留了一块完整的骨头,就盖在所有骨灰的最上面。
头骨的特殊之处在于面积大,烧过之后又很轻,没准真会顺水冲进主河道。
秦悠赶紧回了垃圾山。
唐老师带着骨灰盒与她同行。
尤浩戈没急着走,他等所有死人上岸,确认一个没少且一切正常后指挥它们穿上寿衣。
被沈青杨抢了寿衣那位光溜溜戳在河边,有种随时被巡街警察带走的“美”。
沈青杨颤巍巍脱下寿衣递过去。
那位瞅瞅寿衣扯坏的地方,又瞅瞅袖子上沾的血,很嫌弃地没有接过来。
沈青杨无奈了:“咱俩不能这么去买新衣服吧?”
死人使劲点了下头,那意思是:怎么就不能呢。
沈青杨还想跟它打商量。
尤浩戈一巴掌拍在死人后颈上。
死人眼睛一翻,趴下了。
他瞥一眼目瞪口呆的沈青杨:“跟死人讲哪门子道理。”
沈青杨:“跟死人不用讲道理吗?”
尤浩戈:“你拳头比它硬就不用跟它讲,它是诈尸不是僵尸,天一亮就进炉子了。”
沈青杨咂咂嘴:“你这话说的,好像在卸磨杀驴。”
尤浩戈冲他微笑:“信不信我连你一块宰了。”
沈青杨赶紧坐上灵车,送尸体回殡仪馆的路上去早起开门的店铺买一套质量好款式好的寿衣赔给那位死人。
店家很贴心地问他要什么尺码。
沈青杨挺直腰杆:“按我的身材来一套最贵的。”
店家揉揉眼睛,大概是清晨起猛了以为自己撞鬼了。
~
唐老师到达垃圾山便再度进行招魂。
秦悠跟他隔开一段距离,点了一把纸钱。
一张大白脸缓缓浮上来,两只大眼珠子挂着没睡醒的困倦。
秦悠:“您还睡觉呀?”
守河之神送她两只翻白的大眼儿。
秦悠讪笑着点燃几支香。
守河之神的大脸愈发苍白,咕咚咚沉底不见了。
秦悠瞅瞅烟气发黑的香:“啊,拿错了。”
换上没改造过的香,再多添两把纸钱,守河之神不情不愿二度现身。
秦悠给他看全家福上的老爷子,问他最近见没见过。
守河之神翻着眼皮想半天,又沉底了。
这次秦悠没催。
过了一会,守河之神浮上来,身边跟了几条肥嘟嘟的鱼。
几条鱼瞪着大眼珠子看半天,翻个面继续看。
秦悠很想问问它们两只眼睛信息不互通还是怎么着,非得两边都看看么。
胖鱼吐出一串泡泡,游进河里。
片刻后又游回来,要求再看一眼照片。
秦悠:“……你们的记忆不会真的只有七秒吧?”
胖鱼们羞涩地潜水去了。
守河之神闭上眼,维持着大白脸贴水面的距离睡过去了。
秦悠没忍住,探手进河里戳了戳那张据说能把跳河之人弹起来的大白脸。
别说,弹性是挺好。
秦悠还想再戳。
再一次招魂失败的唐老师走了过来。
瞧见河里的大白脸,唐老师脸色骤变,双手交握深施一礼。
再看守河之神,睡得要冒鼻涕泡了。
唐老师:“……”
几条胖鱼陆续回来,老爷子长什么样它们实在记不住,可它们还记着自己出去是找人骨的。
转眼之间,它们往岸上甩了好大一堆骨骸。
有撒进河里的骨灰,也有淹死在河里的白骨。
胖鱼似乎觉得就它们几个实在忙不过来,又从河里顾涌了一批虾兵蟹将。
个头大的扔大块骨头,个头小的运送骨头渣子。
唐老师再怎么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种场面,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秦悠倒是早反应过来了,可她实在拦不住鱼虾们的热情。
眼见垃圾山要变尸山,秦悠抄起棍子去戳守河之神的鼻孔。
守河之神打了个喷嚏。
水面猛地下沉又突然暴涨。
唐老师的心都不会跳了。
秦悠熟门熟路躲开溅上岸的水花,待守河之神睁眼才跺回岸边。
秦悠一指旁边那堆骨头山。
守河之神的眼珠子瞪得溜圆。
他的目光快速在骨头山和秦悠之间转了几个来回,那意思是:你从哪搞来的?
秦悠:“都是你的资产。”
守河之神这才瞧见还在往岸上扔骨头的鱼虾,气得要翻白眼了。
秦悠想把骨头扔回河里。
守河之神连忙摇头。
秦悠:“这么多尸骨你让我怎么处理?”
守河之神抬了下眼皮,瞥了眼立在旁边的唐老师。
唐老师受宠若惊:“在下愿为守河之神分担一二。”
秦悠挡在他前面:“尸骨我们可以帮你埋了,那丢的头盖骨和老头魂魄?”
守河之神很不情愿地点点头。
更多胖鱼浮出水面待命。
秦悠领教过它们的记忆力,赶紧去把老爷子的照片打印出来,加了塑封,每条鱼身上挂一张。
鱼们两两一组,你忘了就看看我的,我忘了看看你身上的。
守河之神成功清理掉一批尸骸,心满意足沉底了。
唐老师长长松一口气:“你胆子可真大,敢跟守河之神讨价还价。”
秦悠:“你怕他干嘛,他又不能把你拖下水”
唐老师:“可他贵为守河之神。”
秦悠:“这是我家门口,你就当他是我家管家。”
唐老师:“……”
第255章
沈青杨回到垃圾山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蔫的。
灵车从来都是从医院往外拉人,他可能是第一个被灵车拉去医院的。
想想医护看他穿着寿衣从灵车上下来的眼神,沈青杨就觉得未来几天的热搜头条都非他莫属了。
尤其他到底死没死的争议到现在也没个确切结果。
跟他一道回来的尤浩戈揪着他的破烂寿衣把他薅下来:“赶紧去洗澡换衣服,你是想穿这身二手寿衣入土啊。”
沈青杨蔫头蔫脑洗完澡,又被唐老师硬灌了一碗贼难喝的汤药,说是驱尸毒的。
他身上有破损伤口,寿衣又是死人穿过的,要防患于未然。
至此,沈青杨彻底躺平。
秦悠也想躺平,可想想那至今还在河里漂着的巨额酬劳,她诈尸都得爬起来。
胖鱼们一去不复返,不晓得是没找到还是游到半路忘了自己出门干嘛。
秦悠只好催守河之神:“咱倒是快点啊,烧过的人骨那么脆,多在河里泡一天碎得渣渣越多。”
守河之神被她催烦了,任她烧再多纸钱香烛也不肯再露面。
每当秦悠站在河边对守河之神发火,唐老师都远远站着,时刻准备着从发怒的守河之神手里抢救秦悠。
尤浩戈劝他歇歇。
唐老师皱着眉头:“小秦老板不懂,你也不懂么,那守河之神岂是能随便亵渎的。”
尤浩戈掏掏耳朵,摆出一副流氓派头:“谁亵渎他了,就他那张大脸,我们还没管他要每次见面的精神损失费呢。”
唐老师:“……”
尤浩戈掰着手指头喃喃道:“好像真的应该去要点精神损失费,我上回掉河里他也没出来捞我啊。”
~
唐老师手头的委托那么多,他不可能等到老爷子的骨骸找齐再进行下一项。
反正捞尸骸这事他一点忙都帮不上,还不如先去干别的。
伤势未愈的沈青杨这次乖乖留守,主要是他张罗着要去,没人肯带他啊。
正好家里得有个人时刻盯着河边动向,他无聊了可以去钓钓鱼,让那些胖鱼们帮他挂几条大鱼上钩。
秦悠和尤浩戈与唐老师一道,直奔邻省的另一位富豪家里。
这位富豪的小孙子才降生三个月,夜夜啼哭不止。
家族相熟的大师猜测是孩子出生时冲撞了脏东西,导致阴气入体。
婴孩本就阳气低弱,再被阴气侵袭,自是成了邪祟眼中的无上美味。
闻着味的邪祟会不远千里前来,天长日久别说孩子,富豪一大家子都得家破人亡。
此外,不同于成年人被邪祟附身这种气场上的冲撞,婴孩落地的每一天都在快速生长,这个过程伴随着阳气一天比一天旺盛。
如今孩子本该壮大的阳气被入侵的阴气压制,孩子是非常痛苦的。
这也是孩子哭个不停的主因。
大师尝试几次都只能暂缓孩子哭闹,撑个几天,孩子哭得更凶了。
于是大师便求上了打过几次交道的唐老师。
唐老师先去看了看孩子。
白皙嫩滑的小脸上透着股诡异的青黑。
唐老师叫尤浩戈过来看。
尤浩戈轻轻摇头:“快变成鬼娃娃了。”
体质再弱再容易招鬼的人体内也有三分阳气护命。
阳气是活人安身立命的根本,亦是对抗邪祟的底气。
这个娃娃一降世便被阴气侵蚀,从母体带出来那点阳气早被阴气融合排挤得干干净净,后天也没能再生出属于他自己的阳气。
阴阳两相隔,壁垒分明。
若是体内一点阳气都没剩下,这个人还能算是活人吗?
唐老师一筹莫展,孩子太小,效力稍稍大些的术法,他都承受不住。
更何况眼下孩子体内阳气约等于没有,阴气再全部拔掉,那就成了阴阳两边都不沾。
这是当人当不成,做鬼也做不了。
唐老师看向尤浩戈:“你有什么想法吗?”
尤浩戈:“最简单有效的办法,砍号重练。”
唐老师:“……请你说人话。”
尤浩戈:“我们不是医生,不能光想着救病人本人,还得考虑救活他会引发怎样的后果。婴孩自诞生之日起百日内聚集的阳气叫纯阳,是最纯粹的活人精元。他一点纯阳没有,你认为他能活多久?”
唐老师沉默不语。
术法上的纯阳不仅仅是活人对抗阴邪的根本,更是一个人生命力强弱的体现。
纯阳旺盛则生命力顽强,三分命数亦有机会搏成七分。
纯阳虚弱必然体弱多病,纵有皇帝的命格也难逃夭折。
这个孩子一点纯阳没攒下,如同小树无根,即便暂时保住性命也不可能长成参天大树。
阳气后天几乎没办法进补,阴气倒是随时都能沾染,也就是说孩子的两不沾局面只会维持很短的时间就会再度被阴气占据绝对上风,除非这家人从此搬到一个抽空阴气的封闭空间里从此与世隔绝。
如果不能彻底阻断阴气,孩子就成了个最有诱惑力的“空壳”,不光招鬼,还招阴邪煞气。
他自己的魂魄阴不阴阳不阳,跟肉身的关联会非常微弱。随着他长大,生魂离体会变成家常便饭,招魂都招不回来。
一旦有厉害的恶鬼厉魂盯上他,他的魂魄就成了人家塞牙缝的小点心,他这一大家子全得当陪葬。
然而尤浩戈那句“砍号重练”也只是针对家属。
而非针对孩子。
因为放任这孩子不管,孩子也并不会死。
只不过他那可以预见的未来会无限提前,早晚必成祸害。
除非现在就杀了他。
尤浩戈退开几步:“杀人犯法,唐老师你来。”
唐老师:“……”
杀人是不可能杀人的,这孩子也不能不管。
唐老师先在孩子身上贴了张驱阴符咒。
孩子哭闹声立时减小,红肿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缝,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富豪一家以为难题解决了,纷纷围拢上来,塞红包的塞红包,拍马屁的挑大指。
唐老师摆手,让他们都进屋去守着孩子。
他们三个则去到别墅院子里,吹着飕飕冷风绞尽脑汁想解救的办法。
秦悠听他俩说完小孩的情况,看看日历:“孩子到今天刚好三个月,离百天还有十天呢。”
唐老师无奈摇头:“阴气祛除干净需要时间,他那么小,休养需要时间,十天不够。”
秦悠想不通,先前拍皮球那小鬼一降生魂魄就跑了,不也挺到了六岁多么。
尤浩戈给她解释:“那个小鬼是魂儿跑了,肉身并没有任何问题,他的纯阳是正常凝聚的,与肉身自成一体。正是因为纯阳一直在发挥作用,他的魂魄才能在离体近七年后回归肉身。”
秦悠看尤浩戈的手揉面团似的演示着纯阳的凝聚过程。
孩子从母体带来的微弱阳气是内核,在此基础上凝聚自身的阳气,最终形成一个足以支撑自身生命的“球”。
这个娃的内核一出生就被阴气冲撞没了,所以后天生成的阳气没能凝成一体,很轻易地便被不断钻进他身体里的阴气全部驱赶走了。
纯阳对人体至关重要,放在自然界却微不足道,想招回来也是不现实的。
秦悠眯起眼睛:“用邪术的话,有办法救这孩子吗?”
唐老师的眉毛挑起老高。
尤浩戈很认真地回忆着这几年打过交道的邪术:“先给孩子的气运和生机补足,保证他被折腾得再惨也死不了,等他长大一点再修习驭鬼邪法,或者干脆入鬼修,以魂魄之力修行凝结成内丹。”
唐老师忍不住插话:“鬼修不算邪法,可以正常修炼。”
尤浩戈:“他是个没有纯阳的人,寿命太短,正经鬼修动辄百余年才有小成的路数不适合他。”
秦悠自动屏蔽唐老师发言,跟尤浩戈对接传输信号:“修炼邪法就能轻松驾驭阴煞之气,想抓鬼魂来炼制吸收都不用大费周章追着鬼跑,坐等鬼魅自己上门就行。”
尤浩戈打个响指:“简直是天纵邪修!”
秦悠一拍巴掌:“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唐老师看他俩蹦蹦跶跶回别墅的背影,有种天塌地陷的绝望。
~
秦悠取了一点雷击桃木边角料,挨个在小孩肚子上比量。
尤浩戈场外指导:“小孩生出来才巴掌大点,你那木料太大了,这块也大,那个米粒大小的切一半应该差不多。”
秦悠把米粒大的边角料磨成小圆珠,上面篆刻繁复符咒,这就是孩子的“内核”。
尤浩戈把室内驱邪避煞的风水布局临时拆掉,这样一来鬼魅进出就容易多了。
唐老师被安排在婴儿的小床旁边站岗,只要有邪祟鬼魅敢往孩子身体里钻,他得立刻施法将其赶出去。
秦悠带来的棺材板不够用,便让富豪去买个棺材来,最好是躺过死人的。
富豪被他们这一套操作吓得直掉眼泪,以为孙子没救了。
秦悠没空安慰他,她正在给灵车打电话:“你那有多少还没烧的诈尸?都拉过来。那边不够的话就去我们这的殡仪馆转一圈,借几个死人。”
富豪的眼泪愣是被她吓了回去。
这天夜里,单独一间空房里,四面墙角站了一圈死人。
房间正中摆了副棺材,躺在里面的却不是小孩,而是尤老师。
小孩被唐老师抱在怀里,面色跟白天没多大变化。
唐老师额头渗出冷汗,不停地结印护住小孩,不让周遭浓郁的阴气钻进孩子身体。
可还是有越来越多的鬼魅寻踪而来,将这间空荡荡的屋子挤得影影幢幢。
唐老师将一只手贴在小孩腹部,他的掌心固定着那颗稍不留神就会丢的桃木珠。
室内卷起汹涌的阴风。
几条墨黑鬼影凭空出现。
秦悠手握菜刀站在死人堆里。
鬼影看了一圈,愣是没发现她是个活人。
其他鬼魅瞧见屋里的布置,犹豫再三会选择退走。
谁家能站一圈死人呐,这一看就是个圈套嘛。
可新来这几位够凶够恶够胆大,不但没有退走,反倒一步步向抱着孩子的唐老师逼近。
秦悠突然从死人堆里跳出来,挥刀便砍。
那鬼立马躲闪却还是被刀刃刮伤了背脊,顿时恼羞成怒。
秦悠惹毛一个还不罢休,又去砍另一个要往小孩身体里钻的恶鬼。
恶鬼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秦悠身上。
在鬼魅眼里,秦悠的诱惑力可不比那小孩小多少。
秦悠知道这是她魂气极弱的原因,虽然鬼魂并不能看到魂气,却能凭借直觉从一大群人中找出她来。
只要能附上她的身便能不费吹灰之力将她的魂魄挤走,取而代之。
相比于身体发育尚不够完善的婴孩,群鬼显然对这个成年人的身躯更有兴趣。
一大群鬼围拢上来,将秦悠逼到了棺材边上。
恶鬼们狞笑着缩小包围圈。
秦悠虚张声势挥舞菜刀。
恶鬼们笑得愈发猖狂。
秦悠的呼吸不断加重,身体虚弱到了极点。
这正是鬼魅们附身的绝佳时机。
几只恶鬼谁都不想落于人后,一齐朝秦悠飞扑上来。
一只大手从棺材里伸出来,握住秦悠的手腕将她拽进了棺材里。
恶鬼们根本没有时间思考,全部追进棺材里。
扑到尤浩戈身上的秦悠和抱住她的尤浩戈同时发力翻身,改动过的棺材底快速翻面,变成了秦悠被尤浩戈压在下面的形态。
恶鬼们几乎同时贴到了尤浩戈后背上。
棺材里的死人味遮盖住他自身阳气,加上恶鬼们没有细想的时间和余地,谁都不想错过这个附身的机会。
能附身就行,管是附在谁身上呢。
隆隆雷声大作,夜空划过一连串厉闪。
一道不落全劈在尤浩戈身上。
第256章
雷电乃是至阳之力,数道雷击顷刻间将屋里浓到化不开的阴气震散。
站一圈的死人全躺下了。
唐老师抱紧小孩,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按在小孩腹部的手正在发热,有一股霸道的劲气在他掌心间凝聚。
老天跟尤浩戈大概是积怨久矣,今夜难得逮着个机会,那不得一次性劈过瘾啊。
那几只恶鬼可能是被天打雷劈的场面吓傻了,居然没有第一时间从尤浩戈身体里钻出来。
直接结果便是第二轮雷击又落了下来。
直至将那几只恶鬼劈得阴气尽散魂体虚浮,再受不住尤老师的活人气息,被排挤着飘出来。
电闪雷鸣立时消失,好像刚刚的一幕不过是老天爷大半夜发癫。
唐老师翻开手掌,以桃木珠为核心凝聚成一团纯阳之气。
而那桃木原是被雷劈过两道,如今再遇雷电,竟自化为灰烬。
内核一失,阳气将散。
唐老师将运劲将其拍进小孩丹田。
小孩子脸上的青虚肉眼可见消散。
唐老师揭开孩子身上的符咒,孩子也没有哭闹。
他把孩子送去给守在门口、早被吓傻的富豪一家,返身回来查看尤浩戈和秦悠的情况。
尤浩戈背上的衣服尽化为灰,皮肤黑黢黢的,不知道是被劈焦了还是衣服的碎末沾染。
唐老师叫了两声,尤浩戈一动不动。
唐老师有点慌,转而去敲棺材下面。
秦悠被机关转到下面,与尤浩戈之间隔开一点空间,理论上是安全的。
可方才的雷电劈得那么凶猛,唐老师用他的经验判断,秦悠起码得有个七分熟。
果然,秦悠也没有出声。
唐老师的耳膜哐哐作响,眼睛火辣辣烧得难受。
早知道尤浩戈和秦悠是想借天雷来给那小孩凝聚纯阳,他坚决不会同意。
这,这简直是比用邪术更不靠谱的法子!
唐老师重重捶了棺材几拳。
殡仪馆统一使用的单层木板棺材哪受得住这么大力道,眨眼便碎了一地。
上层的尤浩戈自由落地砸到下层的秦悠身上。
俩人都是一阵哽叽。
唐老师大喜过望:“你们还活着!”
俩人木呆呆望了过来,异口同声道:“你说什么?大点声,耳朵震聋了听不见。”
唐老师:“……”
~
富豪没想到救一个孩子要费这么大事摆这么大阵仗,不仅给唐老师三人包了厚厚的红包,还给那些死人们也都打包了最好的纸钱纸扎和香烛供品,他亲自跟车随唐老师一行人送到殡仪馆,郑重其事地给这些重新装棺的逝者三鞠躬。
死人们原是各有各的诈尸理由,殡仪馆哪个都不敢烧。
这下好了,它们躺下之后就没有再站起来过,想烧哪个烧哪个。
想土葬也可以放心埋。
富豪买下一片墓园,算作给这几位逝者的小小心意。
秦悠揉搓着至今也听不太清楚的耳朵,喃喃自语实则声音贼大:“雷劈的是我和尤老师,怎么不把这片墓园送给我们呢。”
富豪嘴角直抽抽:“送您二位哪能送阴宅,鄙人不才去年才在这边投资了个不错的楼盘,您几位随时去挑,看上哪层送哪层,包全套顶级装修。每层楼附带四个车位,也全都给你们配上车。”
秦悠微微张着嘴,一副痴呆相。
富豪摸不准她是被自己豪横的出手惊呆了还是压根没听见,只好比划着再说一遍。
尤浩戈在富豪眼前打个响指,把他的视线拉到自己这边。
“给房子给车就不必了,我们干活都是按项目收费,你这是最高收费级别,这个数。”
这回轮到富豪微微张嘴一脸痴呆了。
尤浩戈开的价格在他看来太低,三人出手两人玩命才要这么点钱?
他认识那位大师给他家祖坟看风水收的都比这个多。
尤浩戈掏出富豪给的红包:“这个是小费,请你另外结账。”
富豪连忙点头:“那是那是。”
尤浩戈:“还有。”
富豪挺起腰板,洗耳恭听。
尤浩戈:“我们从昨天到你家就没吃过饭,你是不管饭么?”
富豪狂拍自己脑门,赶紧预定本地最好的酒店请这三位大师吃饭。
席间,富豪举起装满酒的酒杯,想说几句感激的话,更想跟这几位有本事的高人进一步结交。
可他一句话没说完,桌上精致摆盘的菜肴已经空了一半。
唐老师还算儒雅。
那二位简直饿狼投胎,恨不能连桌子都啃了。
秦悠端起一盘红烧肉,自己碗里扒两块,给尤老师分几块,轮到唐老师就只剩点缀的雕花了。
她把雕花夹给唐老师,又端起一盘排骨平均分配。
唐老师瞅瞅自己快变成花篮的饭碗,忽然觉得这顿饭不吃也罢。
富豪悻悻放下酒杯,叫来服务员又加了一桌菜。
唐老师可算是吃上几口。
风卷残云之后,尤浩戈擦擦嘴,端起酒杯跟富豪碰了一下。
富豪受宠若惊,双手举杯回应。
尤浩戈一饮而尽,这才说:“你家小孩这一劫算是过去了,但他以后的路还是要比普通人难走一点。你要记住,人各有命,孩子能走到哪一步要看他的造化和操守,你不要觉得我们救过他一次就能救他的每一次。”
富豪一个劲点头。
尤浩戈:“老天的威力你亲眼见识过了,若是不想举家遭难就不要把主意打到不该打的地方。记住,人各有命。”
在尤浩戈的反复强调中,富豪终于听懂了尤浩戈的潜台词。
到他这种社会地位,什么样的资源都有机会接触。
他原是想相熟大师介绍来这位救不了他家小孙子的话,他就去请那些收费极贵却号称能起死回生的师傅来给瞧瞧。
现在想想,那些人用的法子恐怕是会连累祖坟跟着一起遭雷劈的吧。
富豪额头渗出冷汗,若非亲眼所见,他当真无法想象老天要清算凡人是种怎样的场面。
从此往后遇到天大的事,他也不敢再动歪心思了。
跟富豪分别以后,秦悠和尤浩戈在唐老师的强烈要求下去医院做了个详细检查。
当尤浩戈把一切正常的检查报告拍给唐老师,要求立刻出发去赚下一份钱的时候,唐老师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掀开尤浩戈的衣服看后背,白白净净,皮都没破一点。
他又去看秦悠。
秦悠也是啥事没有。
唐老师惊奇不已,只够躺一个人的木头棺材里的两个人,再怎么隔开一定也会导电吧?
尤老师抗造,没劈坏就算了,小秦老板这小身板居然也毫发未损?
秦悠:“也不算毫发未损吧。”
她扯扯自己微卷的干枯头发:“成卷毛了。”
第257章
秦悠对自己的新发型不是很满意,本就毛躁枯黄的一头乱发来个没有养护的雷电烫,原地升级为成了精的钢丝球。
顶着这个造型夜里去上厕所,容易把家里那几个小妖吓尿裤子。
待秦悠执意冲进理发店剃了个清爽短发,唐老师问尤浩戈:“她家那几只小妖夜里穿裤子干嘛?”
尤浩戈一本正经地回答:“方便吓尿裤子。”
唐老师:“……”
见他俩真没事,而沈青杨那边也没传来捞骨灰的新进度,唐老师换了辆宽敞的商务车,他亲自开车去往下一个城市,让这俩雷劈青年路上补觉。
被冷落的小破车也不难过,转头去殡仪馆挂了个牌,跟灵车一道收尸去了。
它家棺材斗都是现成的。
秦悠一觉睡醒晕头转向,坐起来时还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起猛了,为什么在横着移动。
睡副驾驶的尤浩戈比她醒得早一点,递给递来一杯咖啡。
秦悠喝一大口,苦得差点吐出来。
不过瞌睡倒是被这一下整没了。
尤浩戈把新一站的资料递给她。
秦悠来回翻了好几遍:“这写的是啥?”
尤浩戈同样一脸困惑地望向唐老师。
唐老师直视前方愈发坎坷的路面:“家书。”
秦悠拧着眉头再看一遍,她能理解各种文字差异,可纸上这些大的大小的小,横一笔竖一笔怎么看都不像文字,倒像是鬼画符。
比沈青杨那艺术加工过的签名版画符还离谱。
唐老师:“确实是鬼写的,确切地说是鬼附在死人身上蘸着另一个死人的血写的。”
秦悠:“所以这是写给鬼家人的家书还是给死人的?”
唐老师:“不好说,因为至今没人解读出那些文字是何含义。”
秦悠:“……”
她重新翻看资料,鬼魅在文化和语言上与活人无异,按道理不该把家书写成这样。
跟阴殄也是完全不同的书写方式。
她把每一张纸转一圈,放到旁边,换一张纸继续转。
转来转去,她发现这些纸貌似能拼在一起。
一个大大的阴殄拼图而成。
还是她认识的那一句——危险。
秦悠:“这家书是什么时候收到的?”
唐老师:“两个月前。”
收到家书的人家居住在深山里,鲜少与外界来往。
上个礼拜当地地质勘探的专家进山工作时借宿在村子里,得知这件怪事便通过私人关系联系了唐老师。
专家那意思是唐老师帮着瞧瞧逝者想跟家里人说什么,是缺钱少衣了还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没来得及跟亲人说。
唐老师只觉得这纸张上阴气森森,既然离着不远,他不妨亲自到村子里看看情况。
至于纸上写的什么,问问写下“家书”的鬼和死人不就一清二楚了,何必瞎猜呢。
如今“危险”二字跃然纸上,车内三人心里都升起不好的预感。
如果这是逝者向在世亲人的示警,两个月过去了,岂不是黄花菜都凉了?
唐老师心里起急,一脚油门踩到底。
车子剧烈颠簸在几乎不能称之为路的山间小道上,车还没散架,人要散架了。
秦悠那口卡在嗓子眼里的苦咖啡都要被颠出来了。
唐老师自己也有点受不了,及时刹车下车,扶着旁边的小树猛喘粗气。
唯有尤老师像个没事人,还有心情吹口哨。
就是下车之后走路一蹦一蹦的,总觉得是想拿脑瓜顶撞点啥。
唐老师担心村子里出事,先一步御剑走了。
秦悠和尤浩戈从车里搬下来路上买的吃喝用品,艰难爬山。
尤浩戈掏出大镰刀,一副很想上天的模样。
秦悠看他走几步就蹦一蹦那样:“呃,咱还是踏实走路吧。”
尤浩戈不服气,把秦悠扛着的吃喝穿到镰刀上,御剑先行飞走。
秦悠眼睁睁看着那镰刀越飞越高,直直插进一棵十几米高、冬季亦郁郁葱葱的老树树冠上。
尤浩戈不断掐诀念咒,超大镰刀是出来了,可装吃食的袋子还在树杈上挂着呢。
尤浩戈穿针引线似的操控镰刀这飞一下那飞一下,想把吃喝抢救下来。
可他的准头实在不怎么样,动不动就把镰刀挂在树杈上,又要费好大力气才能“抢”回来。
秦悠懒得费事,直接掏一张问路符:“你成精了么?”
那老树树冠轻摇,问路符微微冒烟,却没有烧起来。
秦悠对老树给她省一张符咒的做法很满意。
她掏了一把香出来:“吃喝你也用不上,还给我们,这个我磨成粉撒在你树下。”
老树爽快地轻摇枝丫,那兜沉甸甸的吃喝掉落下来,把正在想方设法拔镰刀的尤老师砸个跟头。
秦悠把一半香装回兜里。
剩下一半摆碎撒在树下。
老树瞅瞅那点可怜的香末,不情不愿把镰刀抖落下来,插在尤浩戈脚边的泥地上。
秦悠给它加了两根香。
老树探出细小根系,穿透土壤戳戳倒地不起的尤浩戈。
尤浩戈扒拉开它,仍旧四仰八叉躺着。
老树急了,根系拽着他胳膊把他拎起来。
尤浩戈垮着脸。
根系扯着他嘴角给他来了个吃小孩的微笑。
秦悠:“……”
~
来到村口的秦悠再走不动一步,只想往地上躺。
背着吃喝拄着镰刀的尤浩戈架住她,让她去村头塌一半的柴火垛上躺着。
他用一包糖果唤来几个在村口玩的小孩,让他们去把唐老师找来。
唐老师来得很快,他接过尤浩戈手上的重物。
尤浩戈顺势把自己也挂他身上。
然后他向秦悠伸出手:“小秦同学快过来,我背你。”
唐老师:“……”
唐老师招手御来一根木柴,他把尤浩戈晾衣服似的搭在木柴上。
秦悠拍拍身上的草棍站起来:“我还能走两步。”
唐老师满意点头,领着他们去收到家书的那家。
那户人家离村口不远。
应该说整个村子也没有多大,满打满算才二十几户人家。
地质勘探的几位专家住在村长家里,就在这户人家隔壁。
联络唐老师的专家姓王,上周出山采购物资,顺便把那封“家书”寄给了唐老师。
村长说收信那家一切如常,整个村子这几个月都没有发生过不好的事。
问起那封信的来源,村长长叹口气:“隔壁家老爷子去年离世,全村人帮着葬进山里。”
村长指了个方向。
那是村子里约定俗成的墓地,除非有特殊讲究才会葬去其他地方。
村长:“没几个月吧,村口那家小娃子半夜起来尿尿,瞧见老爷子的鬼魂回来了。”
山里人在婚丧嫁娶方面比外头要讲究得多,别看他们好像封在深山里,遇到啥事都孤立无援,实际上多少年来他们都遇不上一次鬼事。
偶尔来村里闹一闹的也都是山里的精怪。
村里人供奉点吃喝香火,精怪并不会过多难为。
再说这古老传承的村落里,不少人家跟精怪结过缘,村长年轻那会家里就供过保家仙。
山里的死鬼尸骸都是各家先祖,总数也没多少,谁吃饱了撑的来祸害守礼的子孙呢。
就因为这,大伙一开始都不信那小娃子的话。
可隔壁那家生怕老爷子真有事来找家里,便每晚安排人在院子里守着。
还真被他们等来了。
老爷子生前口齿不清,死后更是一句话都说不明白。
家里人听不懂,只好按照古礼烧点纸钱供奉啥的。
老爷子气够呛,背着手要走。
家里才会走的小娃娃突然挣脱父母,跌跌撞撞跟了上去。
村长往炉子里加了块炭:“真邪门呐,孩子跟老爷子一出院门就都不见了。”
死鬼可以暂且不管,小孩得赶紧找回来。
全村人连夜进山,在坟地找到了孩子。
小孩正坐在老爷子的坟前。
旁边两座许多年前下葬的老坟被翻开,老爷子的魂儿正往一具还算完整的尸骸里钻呢。
秦悠脑补了下那个画面:“这封信是全村人看着写出来的?”
村长:“是啊。”
秦悠:“那怎么能判定这封信是家书,又是写给谁的?”
村长:“他家老爷子频繁回来,肯定是想跟家里人说什么。”
虽然也有人认为那封信是写给尸骸家属的,甚至是写给全村的,但那用死人尸液混黑血写成的书信,谁敢认领呐。
于是这封信就成了那户人家的专属家书。
他家人看不懂,好几次去坟上烧纸问什么意思,老爷子都没再现身。
村里忐忑了一阵,见没再发生怪事,慢慢也就忘了。
勘探队不是第一次进山,跟村民都很熟。
这次再进山,村民便把这事当个奇闻跟专家们提了一嘴。
等村长回屋,唐老师问秦悠和尤浩戈:“你们有什么想法?”
尤浩戈摩挲下巴:“那老爷子生前不识字,死后学会写字了,特意回来跟儿孙们炫耀一下自己的书法。”
唐老师:“……”
秦悠:“就算死后学会写字,学的也应该是文字,一坟地的死鬼不可能都不识字吧?”
即便阴鬼对阴殄的学习要更快,可以说是无师自通,但作为一个才死不久的新鬼,老爷子能很清楚地分辨阴殄和活人文字,它若诚心要给后人传递信息,为什么不学学“危险”这两个文字呢。
秦悠:“有没有可能,老爷子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唐老师:“它在替人传话?”
秦悠点头。
尤浩戈:“传话为什么不直接用嘴说?”
唐老师恍然:“语言不通。”
山中精怪大多与村民有交情,指不定哪位“大仙儿”想给曾经有缘分的人家传递危险信号又不便亲自现身,就借了新死的老爷子。
老爷子听不懂精怪所言,又看不懂阴殄,只好照葫芦画瓢描摹下来。
那么问题来了,危险到底是什么?
再神的大仙儿也做不到提前两个月预知危险。
真有这本事,老天爷都要给它让位了。
百思不得其解,三人也不钻牛角尖,该吃吃该睡睡。
好不容易进来一趟,他们打算多待几天。
地质队今天便要进山扎营,明天按照之前勘测好的位置开挖采样。
空出来的房间正好给秦悠三人。
秦悠躺在梆硬的木头床上,有种自己也要诈尸的恍惚感。
她翻了几个身,越来越不得劲便起身去院子里。
郁郁葱葱的远山忽然拉近,秦悠置身其中,越看越眼熟。
这不是垃圾山前身么?
秦悠回头去看村长家,二层木质小楼赫然变成了一间茅草房,就搭在她家木板房的位置上。
秦悠看向山顶。
那里没有人,也没有棺材。
鸟语花香不再,整座青山透着股沉重的压抑。
轰隆隆雷响不断,电光直劈在山脚。
暴雨倾盆,犹似无数人在恸哭。
第258章
又是一连串巨响,秦悠一激灵,这才发现自己躺在木板床上。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尤浩戈在外面叫她:“小秦同学快起来,山里出事了。”
地质队驻扎的地方与坟地是同一方位,在大山的更深处。
惊醒秦悠那声巨响正是从地质队营地发出来的。
唐老师第一时间御剑赶过去查看。
此时回来告知大伙:“营地塌陷,所有人不知所踪。”
村长急得立刻召集村民要去救援。
尤浩戈制止了:“现在不确定还会不会发生二次塌陷,你们进山太危险了。”
地质队留下一部卫星电话,可以在这一点信号没有的深山里跟外界联络。
唐老师把卫星电话交给村长:“我们先去探探情况,明天这时候没有传回任何消息的话你就打这个电话。”
他把白校长和程校长的电话留给村长。
尤浩戈把章老师和小宝的电话也留下了。
秦悠想了想:“你给我们那的殡仪馆打电话,让灵车过来。”
忙着记号码的村长腿一软,差点给她跪了。
唐老师御剑在前面开路。
秦悠扛起大包和吃喝坐在超大镰刀上,跟尤浩戈两个慢悠悠在后头飘。
地质队扎营的是山中很罕见的一小块平地,很适合扎帐篷。
现在固定帐篷的钉子还在地上,帐篷却已经掉进了无底洞一样的深坑里。
尤浩戈探头向下张望:“人要是掉下去的话还能活吗?”
他向下面大叫两声。
秦悠急忙捂住他的嘴。
尤浩戈扒开她的手:“放心,不是自然灾害,咱们叫破喉咙也不会再塌一遍。”
秦悠:“不是自然灾害?”
唐老师也说:“这下头有很重的阴气。”
秦悠伸手晃晃:“没感觉啊?”
唐老师说山中地势聚集的阴气主要集中在前面的坟地上。
随着埋入的死人增多,坟地的阴气进一步加重,更会把周遭的地表的阴气也都吸收过去。
如今地洞才开,阴气还没有大批量上浮,所以他们在地面上感觉不到下面有多阴森。
秦悠望一眼至多相隔二里地的坟地:“如果底下的阴气都喷出来,那?”
唐老师眉头拧得更紧了:“坟地里所有尸骨都会起尸。”
是尸骨,不是尸骸。
连白骨都能再站起来,可见这洞下的阴气有多重了。
秦悠把战斗系符咒全部包起来,生怕阴气突然冲上来引得符咒自动发起攻势。
就她那点低阶符咒的家底还是不要以卵击石了。
唐老师提气,看样子是想向下面喊话,看看是否还有人活着。
尤浩戈拦住:“你是战斗主力,喊话这种小事就不要消耗你的灵力了。”
他从秦悠的大包里找出个收破烂用的旧喇叭,再把手机调到最大音量对准喇叭,播放一首提神醒脑的唢呐小曲。
悠扬的曲调一出,唐老师险些栽到坑里。
秦悠早有准备,隔音耳机往耳朵里一塞,该干嘛干嘛。
第一步,先找结实的大树系绳子。
第二步,把手机系绳子上顺下去录像。
第三步,捞起手机看看拍到的画面。
秦悠:“呃,这是人脸吗?”
秦悠指着屏幕上那张黑黢黢的脸,那是脏的呢还是长毛了呢?
拍摄时长到了头,屏幕上那张脸却没有消失。
它裂开大嘴,露出一抹猩红的狞笑。
秦悠:“……给你三秒钟自动消失,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那东西示威般做个鬼脸。
秦悠连三秒都不等了,直接把手机给了唐老师。
唐老师先是被唢呐吹没了半个魂儿,这一下又被黑脸红嘴晃了眼。
他往坑边一坐,很认真地思考要不要先出山去买个保险。
秦悠点了一把混了尸油的香,系在绳子上放下去熏。
这次她清楚地听到洞底下传出活人的呐喊:“放过我们吧,我们掉下来已经很惨了,别整这些要命的活儿了!”
秦悠把香提起来,向唐老师汇报:“他们都还活着。”
唐老师:“……”
尤浩戈那边用山中的藤蔓编了根又长又结实的绳索。
完事后让唐老师在上面书写符咒。
唐老师并指刚要运劲。
秦悠递来一盒朱砂:“用这个。”
唐老师:“……”
尤浩戈用这根藤蔓将大喇叭运送下去。
这回底下摔半死的人不用扯脖子嚷嚷了。
喊话的人正是王专家。
他说所有人都还活着,不过有两个人摔得比较重,要尽快送出山去急救。
其他诡异状况他们暂时没有发现,因为塌出来的洞得有几十米深,这会儿又是黑天,洞底下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鬼怪站他们眼前都看不见。
唐老师结印在秦悠手机上一拍,那黑脸消失不见,手机恢复正常。
他把手机还给秦悠,打算一个人下去救人。
尤浩戈又一次拦住他:“还是我跟小秦同学先下去吧,你要是被困在下面,我俩可救不上来。”
秦悠掏掏耳朵,这话怎么这么熟悉呢?
唐老师不同意:“我们是下去救人,底下都是伤员,你俩背得动吗?”
尤浩戈御起超大镰刀。
秦悠往棍上一趴。
完美复刻唐老师之前运送尤浩戈。
唐老师:“……”
生怕唐老师再拦着,尤浩戈摆了个跳水的造型,一头扎进坑里。
秦悠的心凉到嗓子眼了:“你没系绳子呢!”
底下传来逐渐飘远的尤浩戈的声音:“啊?你说什……”
嘭。
秦悠一闭眼。
她倒不怕尤老师摔坏了,可她怕尤浩戈把底下的伤员砸成死尸。
唐老师不可能留秦悠一个人在上面策应,只得同意秦悠顺绳下去接应。
秦悠把自己那根绳子系在腰上,顺着藤蔓吭哧吭哧往下爬。
尤浩戈在下面高喊:“小秦同学,撒手!”
秦悠想也没想果断撒手。
摸不准腰上的绳子跟深坑哪个长哪个短,她把绳子割断,再张开双臂,来了个自由飞翔式自由落体。
突然身下砸到什么东西似的。
然而下落之势没有减缓,秦悠压着那触感像人又不像人的东西直直砸到地上。
下面那位吭哧一声。
秦悠被弹了起来。
一只大手从黑暗中伸了过来,扶着秦悠双脚落地站稳。
秦悠对这只手的手感可太熟了。
为了印证自己的手感,她又多摸了几下。
黑灯瞎火的,摸摸手可真刺激。
尤其是手里的手突然多出来一只。
冰冰凉,带着点秦悠同样很熟悉的滑腻腻。
秦悠揪住多出来的这只手,一胳膊肘砸过去。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那位又躺下了。
尤浩戈拽着秦悠贴到坑底的墙壁上。
一簇小火苗亮起,是尤浩戈从大校长那拐来的打火机。
此时打火机的火焰一变再变,似乎还在调试如此浓烈的阴气。
秦悠借着火光看到尤浩戈另一边坐着一排,都是之前在村长家碰过面的专家。
再看她落地的那一块,地上拍着两个死人。
手脚还在瞅瞅呢。
尤浩戈指指上面。
秦悠抬头一瞧:“哟,死人会飞!”
离地十几米的高度,五六个人影在那飘忽摇晃。
地上这俩无疑是她和尤老师下坠过程中砸到的幸运儿。
尤浩戈把打火机交给秦悠,自己掏出弹弓,搭上秦悠送他的那枚棺材钉。
秦悠还在眯缝眼睛适应黑暗,尤浩戈一棺材钉已然射了出去。
一条人影迅速下落,啪叽。
尤浩戈跑过去拔回钉子,再站回原位准备二次射击。
秦悠看得眼馋:“让我试试呗。”
尤浩戈把弹弓给她。
秦悠抡起胳膊活动筋骨,将弹弓拉到最满。
棺材钉飞射而出,精准地击中了靠近墙边的人影。
几位专家鼓掌叫好。
可紧接着他们的脸就绿了。
秦悠用力过猛,钉子透体而出,好巧不巧射断了藤蔓。
王专家咽咽口水:“这下是没有死人拦路了,可咱们怎么上去呢?”
第259章
尤浩戈瞅瞅王专家的啤酒肚,再瞧瞧那几位重伤员:“说得好像给你们绳索你们能自己爬上去一样。”
王专家望望大坑的深度,有点绝望。
尤浩戈冲过去捡起掉落的藤蔓,捡回棺材钉。
秦悠手持一沓符咒给专家们登记:“极限二选一,吊床还是秋千?”
有人举手问什么意思。
秦悠:“就,你想坐哪个?”
专家们你看我我看你,结合自己的身体状况基本都选了吊床。
秦悠挨个给他们发符咒。
王专家可能是不想跟这么多人挤吊床,临时跳票选了秋千。
秦悠发给他一沓符咒,并赠送他一句箴言:“保重。”
王专家想问问秋千具体代表什么,那边尤浩戈已经用实际行动解开了他的疑惑。
超大镰刀平地御起,刀把上挂一张破旧大渔网。
一位伤重的专家搭配一个行动能自理的,俩人贴着墙边一路直飞上去。
半空中仍有几道人影在飞。
行动能自理的负责给靠近渔网的死人贴条。
低阶符咒效力有限,却也能阻它们一时,足够大镰刀带人飞过去。
不能自理的重伤员抱着断掉的藤蔓,上面的符咒也能护他们一阵。
秦悠用大喇叭录音提醒上面的唐老师接应。
第一批伤员安全落地。
唐老师正打算掐诀送大镰刀飞下去,就见大镰刀刀刃朝下掉了下去。
唐老师很想问问尤老师是没有多余灵力把镰刀御下去了,还是单纯想玩点刺激的,比如高空飞刀。
下坠的镰刀成功削掉两条人影的某些身体组织。
这下在半空飞的成了一群奇形怪状的生命体。
附带滴血特效。
王专家目送另一批同事上行,抹一把滴脸上的臭血,问道:“渔网就是吊床?那我的秋千是什么?”
秦悠掏出上吊绳。
王专家:“要不我也选吊床吧。”
秦悠把上吊绳往他身上一套,在大镰刀又一次下落砍坏几道人影之后,她和尤浩戈坐进了渔网。
系着上吊绳的王专家在最下面耷拉着,绳子有点长,大镰刀躲避人影时左摇右晃,每移动一次,王专家便会被惯性撞到石壁上。
偶尔也会跟“飞人”来个亲密接触。
秦悠提醒他:“记得贴条啊。”
王专家手一哆嗦,符咒没贴出去,自己贴到缺了半个脑袋的人影身上。
人影上半截脑壳失踪,从脑瓜顶能看见一整排牙齿。
王专家的牙齿磕打得跟快板有一拼:“桥归桥路归路你看不见我我看不见你,你别吃我我不咬你哎哎你把嘴闭上嘿!”
人影张开大嘴咬过来。
王专家双眼紧闭,把保命的符咒紧紧抱在怀里。
要命关头,秦悠使出吃奶的劲往上提了提上吊绳。
王专家的脖子保住了。
臀部多了一排整齐的牙齿。
牙齿下面坠着个没有脑袋的死人。
最后这一串飞出大坑时,唐老师震惊了。
特别是咬着王专家那死人不停手刨脚蹬,颇具人鬼难辨的神秘感。
唐老师见挂着这位严重影响镰刀降落,便一脚将那东西踹飞出去。
王专家“嗷”一嗓子,成功负伤。
送伤员出山的活只能唐老师负责。
唐老师一趟趟御剑送伤员,脸色肉眼可见白了几个色号。
王专家只有臀部受损,上点玄易特制的伤药再吃一粒解尸毒的丹药,倒也不必非去医院。
王专家松了口气,往木板床上一趴:“太好了,不用出去丢人现眼了。”
尤浩戈宽慰似的拍拍他,说不上是无心还是故意,正拍人家臀部的伤口上。
王专家原地诈尸,看尤浩戈的眼神仿佛在看洪水猛兽。
不方便帮王专家上药的秦悠在厨房里帮村长做饭。
村长把冰箱里的好东西都拿出来,说要给王专家和唐老师补补。
香气一起,村长先捞一块肉最多的大骨棒装在小盆里,晾得没那么烫了给秦悠。
“你看你这孩子瘦得,多吃点。”
尤浩戈从屋里出来就瞧见秦悠坐在太阳地儿里啃骨头。
他蹲到秦悠对面,啥也不说,就眼巴巴瞅。
尤浩戈呲呲牙。
秦悠:“叫两声。”
尤浩戈:“汪。”
秦悠:“很好。”
她背过身去继续吃独食。
听见这段对话的村长端着饭盆又回厨房了。
~
唐老师最后一趟是走着进山的。
实在飞不动了。
尤浩戈见他天黑还没回来,以为半路被狼叼走了便御剑出来找他。
唐老师头一次跟别人共御一剑,还是坐姿。
可尤老师这御剑的水平全校师生有目共睹,他实在不敢站在上头。
结果也没有让唐老师失望。
临到村口,两人一剑全扎到草垛里,把村民白天才堆好的柴火又压塌了。
三更半夜,全村人进入梦乡,唯有四个倒霉蛋在顶着月光连夜给人家垒草垛。
尤浩戈把一捆柴火丢到最上头。
柴火很不给面子又滚落下来,散落一地。
尤浩戈抱头鼠窜。
那仨队友也插了一身草棍。
王专家动两下咧咧嘴:“我可是伤员,为什么要叫我来干体力活?”
尤浩戈:“受伤要多动才好得快,你成天趴着哪能好得了。”
王专家:“我伤这位置,动不动的有区别吗?”
尤浩戈:“是啊,你伤那位置并不影响你堆柴火啊。”
王专家:“……”
唐老师急忙岔开话题,问王专家营地塌陷的具体过程。
提起这事,王专家心有余悸:“扎营那块地我们不是第一次去了,以前从没出过事。”
昨天他们照常搬着装备过去扎营,帐篷刚搭起来,地底下传出轰隆一声巨响。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声音,从哪传出来的,整一大块地迅速下沉、坠落。
王专家:“幸亏我们当时都在帐篷里整理个人物品,要是站在平地上非摔死不可。”
尤浩戈泼他一盆凉水:“几十米的高度,再多被褥给你垫底也得摔烂糊了。”
王专家:“那?”
秦悠:“应该是你们的帐篷挂到了那些半空的人影。”
人影加帐篷起到了缓冲的作用,所以王专家和几位同事才能毫发无损落地。
重伤的几个要么是运气太差撞到墙了,要么是被人影抓咬成重伤、自己却以为是摔伤的。
秦悠问唐老师:“那坑里的阴气多久会冒出来?”
唐老师不置可否,地底情况未明,那些悬浮的尸体为什么要在坑里飞而不是直接飞出深坑?
更重要的是,在这闭塞千百年的深山中,那些死人是哪来的?
王专家:“这个问题我或许能回答。山里有一座古墓,前些年进行过初步考古挖掘后封存了。过了几年附近发生地震,把古墓震塌了。考古专家试图抢救,墓穴里的东西都还在,殉葬的死人却都不见了。”
当初封存古墓就是考虑到墓穴里有殉葬者。
相比于五花八门的防盗机制,殉葬者诈尸才是既在你预料之中,又偏偏是你躲不掉的要命机关。
古墓还在,殉葬者却不见了。
想也知道这是真诈尸了。
正经的考古队都有稳定合作的术法高手,高手在山里搜索了半个月也没找到那些诈尸的殉葬者。
山中气息没有明显变化,村民生活如常,牲畜也都情绪稳定。
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那毕竟是一座大墓,墓中积蓄几百几千年的阴煞气有可能随着地震散发到空气中慢慢与自然融合,也有可能顺着地下空洞转移到其他地方。
目前来看,是后者了。
阴煞气和殉葬者一并从墓中转移到那中空的地下空间里。
坠落的专家们在殉葬者看来无异于盗墓贼。
可坑洞不是墓穴,它们的反应有点迟钝,并没有进行主动追击,否则王专家这些人谁都别想活着出来。
唐老师将这些情况一一记录下来,然后用卫星电话反馈给玄易。
这么大的阵仗可不是他们几个能摆平的。
玄易的老师大多回家过年去了,留守的人就那么几个。
前来支援的是白校长和章老师以及两位风水系老师。
几位老师与唐老师一道去勘察坑洞情况,再把那几个拍在坑底的死人弄出来带走。
至于洞中阴气就要依靠风水布阵来分散到除坟地以外的其他方位。
只要阴气扩散的范围够大,就不用担心它们会被风水再聚拢回坟地上。
坟地里的死人不受影响,村民不受影响,这事就算完美解决了。
风水老师去布阵的空档,唐老师把那封“家书”拿给白校长看。
白校长多年不曾见过阴殄,乍见之下还挺稀奇。
章老师瞅瞅那大坑:“这封信不会是写给地质队的吧?”
众人醍醐灌顶,地质队每次进山都住村长家,跟那户人家挨着。
指不定是哪位有缘的精怪发现了地质队每次扎营的地方有古怪,特意选了个离村长家近的人家示警。
大仙儿不知道地质队什么时候再来,但他们肯定会再来。
结果全村人白白紧张了两个月,地质队的人却没当回事,到头来还是掉坑里了。
章老师不胜唏嘘,尤浩戈却摆了摆手。
“要是没有那封信,我们怎么会跑到这偏远的山沟沟里来。我们没来,那几位专家必死无疑。”
章老师豁然开朗:“对啊,那封信没能让地质队避开灾祸,却给他们制造了一线生机。一下子救了好几个人,这份功德可是了不得啊。”
尤浩戈看看天色,万里晴空不像有雷要往下劈。
他叫上秦悠:“难得遇见个有善心的精怪,咱去帮它一把,顺便捞点好处。”
秦悠:“帮它一把?怎么帮?”
尤浩戈:“帮它被雷劈。”
秦悠:“……”
第260章
在凑热闹的热情上,章老师就没服过谁。
他扪心自问曾几何时的自己是个跟唐老师一样正直内敛的人。
自打尤老师破解了他的命中大劫救下他的狗命,他的人生就彻底跑偏了。
现如今的他就爱凑热闹!
眼见尤浩戈拉着秦悠脱离大部队往深山里钻,章老师一个箭步追上来,还故意矮身藏在枯草堆里观察有没有被其他人发现。
尤浩戈真想给他一脚射那深坑里去。
章老师扶着尤浩戈抬起来的腿站起来:“还是老尤贴心,你怎么知道我蹲下时崴脚了呢。”
他晃晃弧度明显突出一块的脚。
秦悠光是看看都替他疼得慌。
尤浩戈:“崴脚了就老实回村里躺着。”
章老师:“好不容易来一趟,躺着多浪费,你扶着我,我一条腿照样蹦跶。”
他单腿蹦两下给尤浩戈做示范。
尤浩戈一甩。
章老师加速蹦了两下,撞树上了。
尤浩戈拽起秦悠撒腿就跑。
秦悠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她和尤老师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被章老师发现了,如今他们灭了章老师的口要亡命天涯了。
她还没想完呢,尤浩戈被凸起的树根绊个踉跄,也撞树上了。
秦悠:“……要不你俩玩,我回去躺着?”
尤浩戈伸出挽留的手:“扶我起来,我非把这棵破树锯了不可。”
他这一说,秦悠才发现尤老师撞到这棵树挺眼熟。
她看看树根底下,掰碎的香灰还留有几块碎渣呢。
成精的老树伸出一条根系搭住尤浩戈的手。
尤浩戈扶着树杈爬起来,脚下一软往旁边一倒。
这下又撞到树干上,撞得特瓷实。
抱着另一棵树爬起来的章老师说了句公道话:“老尤啊,咱可不能这么碰瓷,明明是你撞的树,还撞了两次。”
尤浩戈幽怨地望向秦悠:“说好扶我一把的呢?”
秦悠瞄一眼尤老师白皙的手掌,装作正人君子的模样过去搀扶。
尤浩戈搭着她的胳膊刚站起来就因为脚扭了而失去重心,带着秦悠摔到地上。
老树赶紧把树根都移开,生怕这是新一轮碰瓷。
~
老树旁边的空地上,章老师画了个小小的符阵防止火苗四溅。
秦悠生起一把火,仨人围着烤烤身上的水汽。
这都是在草木堆积的潮湿地面上打滚蹭来的。
章老师在发现老树不但成精,还能跟他们交流之后,话痨属性就刹不住车了。
“你们山里有个古墓,古墓里有好多殉葬者这事你知道不?”
“那边有个地下空洞塌了你听见动静了么?”
“你见过会飞的死人吗?”
章老师最后这个问题刚出口,支棱在地上的一根树根便悄悄指向了尤浩戈。
尤浩戈:“……给你个机会重新指。”
树根很不情愿地拐了个弯,指向章老师。
章老师很扭捏:“居然被你看出了我的真身,看来真得砍树灭口了。”
他边说边去秦悠的包里掏出菜刀。
老树立马把树根缩回地底下。
秦悠把刀抢回来,换上一把香,点燃后插在符阵里面。
香火不会外溢,香气却飘散开来。
老树有点蔫的枝杈立马抖擞起来。
秦悠问:“这山里的精怪多吗?”
老树抖抖树冠,很骄傲的样子。
秦悠:“两个月前有精怪向村子和地质队示警这事你听说了吗?”
老树突然怔住。
秦悠挑眉:“不会就是你吧?”
老树树冠复又耷拉下来,树根也都缩缩成了一团。
秦悠瞅瞅那直插地底的树根,突然就明白了它是怎么发现危险的。
可它一个老树,不认识人类文字也不会说人话,只能用阴殄传递危险信号,甚至连信息是传给谁的都没办法跟那过世的老爷子交流明白。
它又用根系联络了两个死人。
三位逝者联手打造出来一封谁都看不懂的“家书”。
老树对这个结果很无奈,亦很沮丧。
秦悠看向尤浩戈,无声询问他要怎么“帮”它。
尤浩戈戳戳树根:“你在这多少年了?”
树根扭啊扭,快成麻花了。
尤浩戈:“你不会不识数吧?”
老树更羞赧了。
尤浩戈:“行吧,我看你的修行离渡劫还有一段距离,你是想慢慢熬日子呢,还是我们帮你一把?”
树根缓缓拧成个问号。
尤浩戈:“有些是不能细说,你就说你想不想成功渡劫吧?”
这次树根很爽快地打了个对号。
尤浩戈从兜里掏出两张朱砂黄符。
秦悠发现这两张符咒在微微发光,一看就是不凡之物。
尤浩戈问章老师:“你会用不?”
章老师冷汗唰地淌下来:“引雷咒?哪来的?”
尤浩戈:“从老白头兜里掏的。”
章老师连连摆手:“偷来的符咒我可不敢用。”
尤浩戈:“你就说你会不会用。”
章老师的眉毛一高一低:“不会!”
尤浩戈:“那成,你离远点,小心待会把你也劈进去。”
章老师狐疑着退到树丛之外。
秦悠看尤浩戈鼓捣那个大校长的打火机:“打火机烧符能管用吗?”
尤浩戈:“够呛,所以咱们得从别的地方借点力。”
他让老树把树冠往旁边挪挪,方便他跟老天直接对话。
老树大概是想看看他这个精神病要搞什么花样,配合着露出二人头顶的一片黑天。
尤浩戈朝天空挥舞那两张符咒:“我这有引雷咒哟。”
天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尤浩戈:“门票都在我这了,你就不能主动点么?”
天上有几撮云朵蠢蠢欲动。
尤浩戈郁闷地叹了口气:“算了,我还是找几个鬼附到我身上吧,反正旁边就是坟地,鬼多着呢。”
天色霎时变得阴沉,与黑夜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黑。
尤浩戈晃晃符咒,揣进衣兜,然后一指老树:“劈它。”
轰隆隆一阵雷鸣,厉闪从天而降。
尤浩戈从秦悠的大包里掏出一根大铁链子,赶在雷劈在老树身上前将其搭在最粗的树杈上。
不放心似的,他又往铁链子上泼了点水。
雷电直落在老树上。
树冠最上面的绿叶霎时变得焦黑,枝丫化作焦炭。
章老师张大嘴巴,想叫尤浩戈和秦悠躲远点,又怕稍一出声就会惹得老天把他也一块劈了。
上回尤浩戈被雷劈他就在旁边,还没反应过来就劈完了。
这次离着远,章老师直观地感受了一把雷劫。
嘶,太可怕了!
雷电之力顺着树杈直劈树干,却在中途拐了个弯,顺着那湿乎乎的铁链子钻入地下。
老天似乎没想明白为什么雷电会半路失踪,又降下一道雷。
树冠上面焦黑的枝叶化为齑粉。
电光随之入土消散。
天上电光还在闪耀。
尤浩戈又掏出那两张符:“我就两张门票,再来要收费了哟。”
云卷云舒间,夜空晴得连个云渣渣都寻不见。
再看老树,虽然头秃了,树干上却长出许许多多拳头大的鼓包,显得枝干粗了两圈,看起来就很不好惹。
老树晃晃枝丫,又甩甩根系,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没被劈死。
秦悠戳戳那鼓包,硬邦邦的。
尤浩戈说那是雷电斑痕,需要老树慢慢消化吸收,待所有鼓包都消下去,老树的修为将足以承担它下一轮的雷劫。
老树举起两条树根,学着古人之礼向尤浩戈抱拳。
尤浩戈:“别整这些没用的,你头上那点烧焦不能要的树杈都给我呗。”
老树很大方地把残留着雷劈痕迹的小树杈都掰下来。
左右都被劈成焦炭了,养不好了。
秦悠把树杈规整好,足足两大捆。
虽然老树不是制造法器的上好树种,但雷击过的木头总归要比普通木料更有优势。
尤浩戈看向章老师。
章老师很自觉地贡献出自己的宝剑充当搬运工。
回村的路上,章老师仍在后怕:“老尤你也太大胆了,那可是雷劫,你敢替它扛过去?你知不知道雷劫不仅在考察精怪的修为,更是要衡量它们的品格?”
尤浩戈:“它能为偶尔进山的地质队示警,比那些杀人无数照样渡劫成功的精怪好多了。”
章老师咂咂嘴:“也是。”
秦悠望一眼明显长高不少的老树:“它这次没能拦住地质队是因为它本事不够,现在它渡过两道雷劫,修为有所提升,以后山里再有什么危险,它就有足够的能力去救人了。”
章老师后知后觉,这才是他们帮老树渡劫的因由么?
还有那积蓄在深坑里需要慢慢分散到外界的阴气,怕是也在两道钻入地下的雷劫洗礼下消散了不少。
余下的阴气经由风水阵分散,老树的守护,再不会对这座山造成任何干扰。
章老师由衷地竖起大拇指:“老尤你真是神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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