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沈青杨抹抹自个儿身上的大泥,整个人都不太好:“你不是说尸体当年捞出去了吗?”
尤浩戈:“鱼塘老板是这么跟我说的,我还去附近打听过,确实捞起来了。”
沈青杨:“那这个是谁啊?”
尤浩戈:“是谁都不可能是正经淹死的,谁家好人能死在石板后头。”
沈青杨瞅瞅自己手上搬石板硌出来的红痕,这么半天都没消,如果池塘灌满水,得什么人才搬得动?
秦悠:“鱼塘没荒的时候淤泥不会这么厚。”
没有淤泥就只有水,石板还是比较容易搬开的。
警方取证之后,带着尸体走了。
学生一人领到个尤老师发的红包以后乐颠颠回学校洗澡洗衣服去了。
秦悠三人面面相觑。
沈青杨被干透的泥巴弄得浑身痒痒:“咱还继续么?”
学生把靠近尸体那一侧的鱼塘清理干净了,可另一边还被淤泥堵着呢。
尤浩戈望一眼天色:“咱也回吧,我怕咱仨大半夜把地狱之门给挖出来。”
原是打算拿去卖的鱼们因为那具尸首而全成了秦悠的口粮。
虽然鱼们根本碰触不到石板后的尸身,但也总得考虑普通人吃鱼的心情。
而那些能碰到尸体的鳝鱼被沈青杨全放进了河里,一口没敢吃。
仨人合力将鱼倒腾到地上,或养起来慢慢吃或晒成咸鱼干过冬食用。
灵车以为自己找了份卖鱼的兼职,正高兴呢,忽闻噩耗整辆车都蔫了。
沈青杨怪不忍心的:“我们剧组明天要拍运尸体的戏份,要不你去客串一下?”
灵车的黑花立马支棱起来了。
~
沈青杨今天要拍的是一场普通白领觉醒了异能要迎战狂暴僵尸的戏份。
正好来附近街区收垃圾的秦悠围观了拍摄过程。
一具假人尸体躺在灵车里,运输途中突然暴起化身狂暴僵尸。
小白领在街边买咖啡,目睹僵尸呲着大牙向自己扑来,惊恐之余异能觉醒。
秦悠以为沈青杨就是那个白领。
万没想到他演的是那狂暴僵尸。
假人又不会动,总得有人客串一下特效妆容的狂暴僵尸。
沈青杨可能是最近积累了太多对僵尸的怨念,物极必反,他自己要当一把逮谁咬谁的僵尸。
开拍时假人一晃而过换上带妆真人。
烂得没剩多少的鼻子,凸出来的大眼珠子,满嘴利齿,又黑又尖的指甲。
秦悠都想掏棺材钉给他一下了。
小宝坐在专属座椅上晃悠着两条小短腿,得意地向秦悠炫耀:“我跟造型师建议改成这样的,逼真吧。”
秦悠:“……”
小宝:“小白领痛殴僵尸的动作也是我设计的,可帅了。你们前阵子没少吃那僵尸的亏,这下就当替你们出气了。”
他的话音未落,狂暴僵尸踩到连接鼓风机的电线,摔了个四仰八叉。
一只眼珠子托框而出,一路骨碌到秦悠脚底下。
秦悠捡起来捏了捏,黏糊糊还挺有弹性。
小宝抢回来,一个投掷精准地将眼珠子丢回到沈青杨缺了只眼睛的头套上。
就是没控制好眼珠子的朝向,眼白朝外,这下比刚亮相那会儿更惊悚了。
小宝:“这是我贡献的玩具,不错吧。”
秦悠:“……你平时就玩这个?”
小宝仰起天真的小脸:“小秦姐姐小时候没玩过这个么?”
秦悠:“……”
她还真玩过。
由于眼睛的位置安装了两个不透光的玩具眼球,沈青杨走位全靠感觉和副导演实时提醒。
早跟他套过招的小白领寻找适合角度,配合沈青杨来演。
一场戏拍了又拍,看得秦悠都困了也没拍出一条能用的。
秦悠打个哈气:“我继续去收垃圾了,你在这守着吧。”
灵车要充当背景板,今天都够呛能下班。
秦悠很有先见之明地开了小破车来。
小破车经过这段时间的精心养护,已经可以拖着装满的棺材斗慢慢出溜了。
秦悠没想让它这么快出来干活。
可小破车被灵车不间断地炫耀奖状、炫耀兼职赚来的油钱刺激得不轻,知道灵车今天要来拍戏,它非要开出来运垃圾。
秦悠拗不过它,只好给它挂上棺材斗,让它像个手动玩具车一样在街边慢慢往前蹭。
小破车很开心,车载音乐一首接一首,嗨得秦悠脑瓜子嗡嗡的。
这不,捡垃圾没捡出来,自己栽到垃圾桶里去了。
这是个巨型垃圾桶,地上跟常见大号垃圾桶差不多,地面以下还有半米多深。
秦悠很好奇是哪位大聪明研究出来的这种垃圾桶。
收垃圾工人的命也是命,这满满一大桶属于是反复要命了。
如今为了捡桶底那点垃圾整个人掉进来,秦悠整个人彻底淹没在了巨型垃圾桶里。
这感觉很微妙,盖上桶盖就跟躺进棺材是一样的了。
研究垃圾桶那位以前不会是设计棺材的吧?
秦悠先把桶底这点垃圾一样一样扔出去。
小破车不断调整角度“接球”。
垃圾都撇出去了,秦悠傻眼了。
脚下连个塑料袋都没剩下,她这个还没有垃圾桶高的人要怎么出去呢?
垃圾桶一半嵌在地里,放倒是不可能了。
小破车又没手,没法助她一臂之力。
思来想去,秦悠只能向尤老师求助。
秦悠:下课来xx街一趟呗。
尤浩戈:去那干嘛?
秦悠:“救我。”
尤浩戈火急火燎赶过来,只看到小破车却没瞧见秦悠,这可把他急坏了。
火气上涌影响思考能力,尤浩戈去街边买了一大杯冰奶茶,喝完把空杯往旁边垃圾桶里一扔。
然后他就看到空杯从垃圾桶里飞出来,落到棺材斗里。
尤浩戈姿势夸张地跳开老远:“莫非这垃圾桶成精了?”
秦悠:“啊。”
尤浩戈:“都能开口说话了!”
秦悠:“……”
尤浩戈:“你能告诉我小秦同学在哪里吗?就是这几天来收你垃圾那个小姑娘。”
秦悠:“……”
尤浩戈:“不会是你把人吃了吧?”
秦悠:“恭喜你回答正确。”
尤浩戈悲愤怒斥:“你吃就吃了,还占用她的声音系统!”
秦悠:“……要不你回去吧,我找别人来救我。”
尤浩戈的大脸出现在垃圾桶上方:“哎呀开个玩笑嘛。”
秦悠在尤老师的帮助下爬出垃圾桶。
尤浩戈送上同款冰奶茶,给火气上头的秦悠降降火。
秦悠把冰块嚼得咔咔响。
尤浩戈默默躲远点,无事可做,他蹲那研究卡住垃圾桶的坑。
垃圾桶位于人行道上,铺就的方砖空出几格再深挖个坑,垃圾桶造型各异,能当街边装饰又兼具实用性。
尤浩戈:“得亏垃圾桶是圆的,要是方的非出事不可。”
秦悠:“怎么说?”
尤浩戈:“你看这垃圾桶上面大下面小,一头还埋在泥地里,再做成方的不就是半截入土的棺材么。”
古早时一头大一头小的棺材都是小头放脚,按垃圾桶这种配置就等于是把死人头上脚下埋半截在土里。
从古到今,下葬都讲究个清静。
而这条街的车流人流都很可观。
虽然它只是个垃圾桶,但这种形态在风水上是招阴纳邪的大忌,摆在街上更是忌中之忌。
经尤浩戈这么一说,秦悠再看这条街上的垃圾桶们就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好像一群立着埋葬却露出土的棺材。
什么样的棺材会立着下葬?
除了个别地区有立棺下葬的殡葬习俗,其他地方只会把死得有蹊跷的人这样埋。
以前的人们无从探查杀人的凶手是谁,便想以立棺之势助死者一臂之力,让它立于土中,死后不眠不休踏平千里也要亲自抓到害自己的凶手。
~
秦悠收完垃圾绕回剧组时,他们居然还在拍同一场戏。
沈青杨的僵尸妆造愈发狂野,眼珠子都垂到嘴边了。
沈青杨很后悔给自己接这么个活,今天本该放假的他在房车里躺平不舒服么,为什么非要挑战高难度呢。
导演显然也是同样想法,只是没好意思当面说。
看见秦悠后头跟了个和沈青杨身材差不多的男人,导演仿佛看到了收工的希望。
沈青杨看到尤浩戈比看到亲人都亲,扑上去就要拥抱。
尤浩戈淡定地从秦悠包里掏出菜刀,大有“你再靠前一步就剁了你”的架势。
沈青杨高举双手:“尤老师你帮我拍吧,求求了。”
尤浩戈捏捏那颗耷拉下来的大眼珠子,似是觉得手感不错,他把眼珠子扯下来扔在地上踩。
小宝趁机跟秦悠煽风点火:“看吧,他也喜欢拿人眼珠当泡踩。”
秦悠:“……”
尤浩戈几脚下去,那回弹性超好的眼球变了形,瞳仁彻底包进了眼白里,有股朦胧的阴森感。
尤浩戈用水洗干净,装回到沈青杨脸上。
这回的僵尸更逼真了。
为了让尤老师理解剧情,沈青杨和小白领慢动作演练一遍。
尤浩戈一只眼睛盯着他俩,一只眼睛看向导演和制片,谈价谈得相当溜。
导演可能是被他比僵尸还惊悚的看人方式吓坏了,开价多说了个零。
尤浩戈很满意,主动去换沈青杨的僵尸套装。
导演暗自拍大腿却也不敢改口再讲价了。
尤浩戈看看那快累吐的小白领:“给你也找个替身呀?”
于是只想旁观的秦悠也被迫上了岗。
她没有特效妆,只能拍远景,到时让小白领补拍正脸特写。
他俩的作战默契毋庸置疑,那边导演才喊“开始”,这边的俩人已经狭路相逢挥菜刀了。
导演一时不知该看镜头还是看片场:“我这场戏安排菜刀的戏份了吗?”
替换下来的小白领瞅瞅手里充当武器的公文包:“啊,我其实都是带菜刀上班的。”
第222章
尤浩戈和秦悠的搭配等于一次收工。
尤浩戈去结账非要双份工资。
导演:“你们不是买一送一啊?”
尤浩戈:“那不是送了一把菜刀么。”
导演:“……”
尤浩戈把菜刀往导演面前一拍。
导演立刻掏出了钱包。
回程路上,沈青杨犹如一条死狗,瘫在灵车副驾驶上一动不动。
灵车停那一天怪难受的,这会儿非要去拉趟死人。
沈青杨被家属哭嚎声惊醒,赶忙戴上帽子口罩下去帮忙搬尸。
死者很年轻,刚成年的样子。
听家属说孩子下午放学回家时被捅了。
事发在寂静无人的小巷子里,邻居们都说凶手怕是很难抓到了。
少年躺进灵车,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直挺挺坐了起来。
小窗户没关,他染满鲜血的手从里面探了出来。
刚坐回车里的沈青杨差点吓死。
远远跟着灵车过来的秦悠看到这一幕,跟尤老师两个换到灵车上。
沈青杨恨不能手脚并用爬到小破车上。
小破车当即为他播放一首《我保护你》。
沈青杨抱着方向盘感动得痛哭流涕。
秦悠拍拍那只支棱出来的血手。
那只手不但不缩回去,还想抓秦悠。
尤浩戈照着手背就是一巴掌。
手立马缩了回去。
他俩刚才听到了邻居的议论,对少年同情之余,尤浩戈问:“你想找到害你的人吗?”
那只手又伸了出来,猛地攥成拳头。
尤浩戈让灵车开去那条全是棺材垃圾桶的街上。
秦悠问:“凶手会去那条街吗?”
尤浩戈:“他去不去无所谓,咱们主要是借立棺的气势。”
为了让垃圾桶更有立棺的样儿,尤浩戈用笔在垃圾桶圆润的内壁上画棱角,使圆垃圾桶乍看像是方的。
秦悠有样学样,把整条街的垃圾桶都做了一番伪装。
少年僵硬又逐渐变得柔软的尸体被竖着放进垃圾桶。
霎时间,整条街上刮起一阵寒风。
仨人在垃圾桶对面一蹲,两辆车自动转进隐蔽的街角。
少年圆睁的双目泛起红光,于夜色间颇显妖异。
他的手缓缓抬起,指向前方。
在街上来回刮的风统一步调朝那个方向疾驰而去。
灵车紧跟上去。
少年的手一直伸着,直至很远之外传来灵车的大喇叭以及警车的警笛。
尤浩戈合上少年褪去红光的眼眸,将他抬出垃圾桶。
秦悠去附近相熟的殡葬商店买了一身最时髦的寿衣给他换上。
少年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又立了个功的灵车乐颠颠跑回来,把少年尸首送去殡仪馆。
秦悠和尤浩戈沈青杨则连夜清理整条街上的不可移动垃圾桶。
谁都没有多言,谁都不曾抱怨。
天快亮才把画出来的痕迹全部擦掉。
沈青杨今天有通告,虽是满身疲倦,他依旧斗志昂扬去了剧组。
秦悠和尤浩戈坐进小破车。
灵车今天不用当背景板,所以早早寻去各家接尸了。
秦悠:“尤老师要连轴转不?送你去玄易?”
尤浩戈打个哈气,放平座位开睡,以实际行动告知秦悠答案。
秦悠莞尔,开小破车回了垃圾山。
~
周末艳阳高照,是深秋难得的好天儿。
尤浩戈带着一大帮学生直奔野塘,打算一鼓作气全部清理出来。
秦悠自觉承担了大伙的午饭。
她从自家搬了柴火和大铁锅,又去乡间收了好些秋菜。
素是素了点,却也能吃个新鲜。
如果学生们不介意的话,她还可以给他们炖一锅鱼。
尤浩戈没急着进池塘,他去周围转了一圈,打听到了上次那具白骨的后续。
警方的调查还在紧锣密鼓进行中,但乡里乡亲间的小道消息已经破案了。
两个高中生溺水而亡那年还有个学生失踪。
失踪学生跟那俩人向来不和,家人发现他失踪时还曾怀疑过是被那两个学生给害了。
没想到失踪学生还没找着,那俩学生先死在了池塘里。
这种说法便没人再提了。
如今旧事重提,那尸体又是在只有人为才能打开的石板后面发现的,大家自然将当年的传言又联系上了——俩高中生杀了自己的同学,想把尸体藏进池塘的石板里。被杀同学怨气滔天,拉两个凶手陪葬。
尤浩戈讲得眉飞色舞,把周围人八卦的模样模仿得淋漓尽致。
秦悠听得直皱眉。
高中生杀同学什么的,实在太炸裂了。
她问尤浩戈:“你觉得这种可能性大吗?”
尤浩戈:“警方正在往这方面查,不过时隔多年,几个当事人也死了多年,想坐实真相很难。我个人的话,前半段是真的,后半段是大家脑补过度。”
秦悠:“嗯?”
尤浩戈:“白骨当年要是有拉凶手陪葬的本事就不会被封进石板里,我倒觉得是那两个学生搬石板加挖泥藏尸累脱了力,这才溺死在池塘里。”
秦悠:“多大仇啊,非得杀人?”
尤浩戈:“人杀人不一定是有仇,就好像被捅死那小孩,纯属是遇上了个有被害妄想症的精神病。”
秦悠往火堆里扔几个土豆地瓜,心里沉甸甸的。
干完活的学生们活像泥猴。
他们自己也不舒服,组团去其他鱼塘洗澡。
尤浩戈站岸边提醒:“洗洗得了,别往深水区游啊。”
有学生高喊:“尤老师放心,我们不会淹死的。”
尤浩戈双手掐腰:“我是怕你们淹死么,我是怕你们再摸出两具尸体,到时候这鱼塘的鱼也卖不出去了,你们赔养殖户的损失啊!”
学生们:“……”
就因为尤浩戈这句话,原本在岸边洗漱的学生都往鱼塘深处游。
还有人跑到其他池塘地毯式捞尸。
结果尸体没捞着,鱼倒是捞上来不少。
学生们提着鱼去找养殖户交钱,清理干净后插到木棍上烤着吃。
王旗也在其中,他把烤好的鱼给了秦悠。
秦悠没要。
她最近吃鱼吃得想吐。
王旗盛了一大碗农家乐炖菜,就着烤鱼吃得贼香。
“小秦姐姐,我们打算出去玩,你……”
秦悠捂着耳朵,拒绝收听。
王旗大受打击,捧着碗去到尤浩戈跟前。
尤浩戈掏个硬币扔他空碗里。
王旗:“……”
他把硬币塞裤兜里,舀点水洗洗碗再盛一碗菜:“你们不去就不去吧,等我们失联了你们再去找也是一样的刺激。”
秦悠有种把手机扔池塘里的冲动。
她先失联还不行么,让她安生几天吧。
~
雷击桃木小物件陆续刻好,秦悠迎来了一波赚钱高峰。
她把预留的驱鬼手杖木料送了一根去玄易,由那位木工老师傅来雕刻。
老师傅惊叹了一阵木料的稀有,随即笑眯眯地跟秦悠交流最新的雕刻技术。
秦悠发现老师傅刻驱鬼手杖愈发熟练,成功率几乎是百分之百,甚至能在本就很复杂的两层符文基础上再加一层镂空。
制器系的老师正在查古书,想看看在外面加一圈什么符咒才能进一步增加驱鬼手杖的威力。
秦悠学了一天手艺,大受裨益,回家开始潜心雕刻复杂些的桃木制品。
就在这时,王旗的班主任打来电话,说是王旗整个寝室的人都失联了。
秦悠:“……他们真不是故意关机么。”
班主任:“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们是让我这么通知你的。”
秦悠:“……”
自知说漏嘴的班主任默默挂掉电话。
秦悠无语望天,再找不到刻木头的灵感,只得放下手里的活,继续去挖垃圾山。
在她不懈努力地清理之下,垃圾山还是那么高,一点看不见曾经绿油油的影子。
尤其山腰上还堆着那些当初装杨巡等受害者的刻符文棺材,要深挖就得全搬走,问题是往哪搬呢。
秦悠举目四望,垃圾山下能放东西的地儿全部堆满,百十口棺材叠罗汉的话才放得下。
她长长叹口气:不会有生之年都挖不到那口装有她魂气的棺材吧?
还有那张大白脸。
从上次铜镜所见,那背影跟尤老师百分百重合。
尤老师没长脸啊?
秦悠被这想法惊得一激灵,以至于尤浩戈出现在她眼前把她吓了一跳。
尤浩戈:“见鬼了?”
秦悠:“见你了。”
尤浩戈:“……”
秦悠试探着伸手去扯尤浩戈脸皮。
尤浩戈被她扯得都变形了:“小秦同学我是真货不是僵尸,你轻点呗。”
秦悠突然为自己的怪异行为找到了合理解释:“轻点怎么验证你不是僵尸假扮的。”
一道炸雷从天而降,劈到了河对岸的远山上。
秦悠一怔:“它怎么不劈你?”
尤浩戈:“我都说了我不是僵尸,劈我干嘛。不过……”
秦悠:“嗯?”
尤浩戈:“这雷好像劈在王旗他们去玩的山上了。”
第223章
王旗他们倒也不是故意怂恿导员骗秦悠,他们是真的一进山就打不通电话。
好在王旗考虑到自己过往战绩,特意带了一叠传音符。
隔三差五烧一张给导员报平安。
两天没烧的话,导员就可以考虑要么组织救援要么通知他爹办后事了。
秦悠望着那道雷的落点:“跑那么远去玩啊?”
尤浩戈:“他们现在正是初练御剑的兴奋期,能飞多远就去多远。”
秦悠挠挠脸颊,忽然觉得尤老师练御剑那些年只摔自己的行为挺了不起的——在校外乱飞砸到路人可怎么整。
尤浩戈问王旗的导员今天收没收到传音符。
导员表示还没有,平时这个时间早烧过来了。
尤浩戈又问王副主任打算怎么办。
王副主任拍了一叠驱魔符咒的照片过来:带活的回来都给你们。
尤浩戈:那要是……
王副主任发了三叠驱魔符咒的照片。
尤浩戈:“……”
不愧是亲爹。
既然有人出价,秦悠和尤浩戈即刻出发。
明明在垃圾山就能遥遥一望的远山,开车愣是跑了一夜加半个白天,多亏开的是尤老师那辆性能不错的越野车,要是开秦悠的小红车,这会儿早散架了。
车子被尤浩戈随手丢在山脚下。
这也是秦悠没舍得让小破车和灵车来的原因,荒山野岭的,有人有鬼都不会是善类。
进山的路并不好走,尤浩戈开车开得直迷糊,御剑两次都是脚刚离地就掉下来了。
为了俩人的小命着想,他们决定步行上山。
山的前半段很好走。
当地曾试图将这座山开发成风景区,可建设过程中频繁出状况,工人接连出事,即使看风水的大师一而再表示没有问题,工程方也不敢再建,工人们也不想拿自己的小命赚这点辛苦钱。
于是开发计划作废,只给进山这段留了一条人工打造的砖石台阶。
台阶之外,就是延绵的大山了。
秦悠看到树杈上系着荧光布条,很新,应该是王旗他们留下的。
有了布条做指引,二人没费什么事便找到了王旗等人的落脚点。
寝室八个人带了六顶帐篷,四大两小,锅碗瓢盆等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秦悠好奇:“会飞也带不了这么多东西吧?他们这是来回了几趟?”
尤浩戈给秦悠看同学拍到的照片。
八个男生两两坐一把宝剑,空出四柄剑上系着大包小包若干。
秦悠:“……”
白校长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学生学好不容易,学尤老师那是一看就会。
营地还有一锅温乎的水,可见学生离开营地不久。
尤浩戈嫌漫山找人太费劲,把手机挂到木剑上,御剑上天,大喇叭循环播放寻人启事。
十分钟后,以王旗为首的学生们风风火火跑回来,看到尤浩戈和秦悠都来了,笑得贼兮兮的。
尤浩戈板起面孔:“刚才的落雷怎么回事?”
一位灰头土脸的学生举手:“报告尤老师,我顶雨御剑来着。”
尤浩戈&秦悠:“……”
雨原是在山脚下的,雷也是要往山下劈的,可一个大活人踩着一把金属宝剑在半空晃悠,雷自然而然被吸引的劈歪了。
幸好这个同学反应快,及时跳剑顺着陡坡一路骨碌下去,才没有被劈出个好歹来。
王旗几个在营地生火做饭的人看到电光就落在身边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全都向落雷区域靠拢。
一通忙活下来,谁都没顾上给导员报平安。
尤浩戈亲手烧了一张传音符,又舀了两碗水,和秦悠一人一碗,喝完就走。
王旗赶忙拦着:“来都来了一起玩嘛。”
他一指那两顶单人帐篷:“这是专门给你俩准备的。”
秦悠仔细一瞧才发现大点的帐篷里都是乱糟糟的,这俩小帐篷里就只有睡袋,一看就没人住。
王旗笑得像个绑架成功的团伙头目:“二位请吧,别浪费了兄弟们的一番心意。”
要不是手机没信号,秦悠早报警了。
天色渐晚,他俩爬山又累够呛,不想多留也不得不先住一晚再说。
为了迎接二位“大神归位”,王旗几个还给他们举办了一场篝火晚会。
表演节目就一个:八个五音不全的大男孩坐在月下学狼叫。
好几次刚睡过去就被他们吼醒的秦悠忍无可忍,扒开帐篷拉链像个怨灵那样直勾勾阴恻恻盯着他们看。
这把王旗他们吓得,再也不敢吱一声。
终于能安心睡觉的秦悠睡到夜里忽然睁开眼,一股凉气顺着帐篷的缝隙直往里钻。
她裹着睡袋坐起来,菜刀就在手边,谁敢来闹就剁谁。
可直等得她坐着睡过去也没见邪物露面。
次日天明时分,王旗第一个起床烧火做饭。
就在他琢磨今天要用什么理由挽留秦悠和尤浩戈的时候,几个神色匆匆的人相互搀扶着出现在营地附近。
对方瞧见这边有人,全都兴奋起来。
王旗询问后得知他们是山下村子的村民,上山是来找人的。
来人说话声音有点大,帐篷里的人纷纷钻了出来。
秦悠起初以为他们要找的是贪玩走丢的孩子,听了一会才愕然发现他们要找的是个老头。
尤浩戈咋舌:“八十多岁的老头还能夜里进山?身子骨够结实的。”
来人哎哎叹气:“老爷子自己肯定不会乱走,他是被脏东西给附身了。”
他这么一说,大伙都来精神了。
来人被他们两眼放光的模样吓一跳,还特意看看他们被初升太阳投射在地上的影子,这才游移不定地诉说起详情。
丢的老头是村子里年纪最大的人,子孙都在城里定居,他一个人故土难离坚持住在村子的老房子里,身子骨还算结实却也干不动重活了。
这两天老爷子的行为举止变得十分古怪,以前最喜欢晒太阳下棋的人白天死活不肯出屋,老邻居们还以为他生病了专门来看他。
农村都是菜园带土房,熟人间串门推门就进不用敲门打招呼。
白天来探望的邻居一进门就听见老爷子惊声尖叫着让他赶紧关门。
面对邻居们的关心问候,一向热心热情的老爷子一概置之不理充耳不闻,被邻居问得烦了还会挥扫帚赶人。
家里人闻讯打来电话也都被他草草几句话挂断。
人们背地里都猜老爷子性情大变是被脏东西上身了。
邻居们建议家属从城里请高人来给瞧瞧。
这不,高人才到村里,都没走到老头家里呢,老爷子就从后院翻栅栏进山了。
村民们连夜进山帮着找人,就怕老头一个人在山里有个三长两短。
老头进山的时间刚好是秦悠和尤浩戈抵达营地的时间。
原本满山头飞的学生们再没离开过营地。
即便老头真到了附近,他们也发现不了。
王旗一面安慰村民一面分配搜索任务。
村民瞧着他们一个个拿宝剑当滑板踩着就贴地出溜走了,都有点懵。
没走的尤浩戈安抚他们几句,索要了他们的联系方式后让他们尽量在前山路好走的区域找,后山交给他们就行。
等村民们都走了,秦悠跟尤老师提起昨晚忽如其来的那阵凉气儿。
尤浩戈直搓后颈:“我还以为是做梦,原来是真的啊。”
二人复盘着凉风吹来的方向,顺路找过去。
营地位于两个山头中间的平缓凹地,翻过前面的山头,那边居然是片坟地。
坟头之多,一眼望不到头。
秦悠头发都竖起来了:“你猜他们把营地选在那里是有心的还是故意的?”
尤浩戈也有点头皮发麻,这么深的山里居然会有这么大片的坟地,从风水上看,这也不是啥得天独厚的阴宅,什么人要费这么大劲把逝去的先人埋这么远?
秦悠在坟地边上插一炷香以示友好,跟尤浩戈两个挨个看墓碑上的字。
字迹已然模糊,但每个墓碑上面都有同样的三个字:衣冠冢。
秦悠的心沉了又沉,这么多坟全是衣冠冢,那,尸体呢?
山中没有空村搬迁的痕迹,王旗他们过来时也查过相关记录。
最后还是从丢了老头那个村子里年纪第二大的老人口中得知,这山上许多年前发生过事故。
很多年前山里有一种开得特别艳丽的花儿,算是特产,别地方开不出那么好的。
城里的有钱富户们就爱种花养草,可这花移栽出来没多久就会枯死。
于是富户们商量着修一条进山的小路,方便他们进山赏花。
当年的建造全靠人力,富户们雇了几百个工人进山,却是一个都没能活着出来。
没人知道山里发生过什么。
是工人们的家属久等工人也不见他们回来,这才凑了几个人进山查看。
却见漫山血色,尸骨遍地。
路只修到半程,余下皆是工人们的尸骨作砖延伸至花田。
明明人是埋在土地里,却比凝在水泥中更难撼动,家属想挖都挖不出来。
消息传回城里,人们既惊骇又觉得不可思议,渐渐就有人说那好看的花儿是用活人做养料,谁进山它就吃谁。
到头来由富户们出钱从山外运土,打算将后半程上的骨骸尽数埋葬。
可当土运进山里,那些浮于表面的尸骨全都不见了。
不相关的人再不敢踏进这座山,只有家属们悲痛欲绝,在那段吞噬了他们亲人的路段上建起了衣冠冢。
年深日久,当年工人们草草搭建的进山路也早寻不到痕迹。
直至前些年本地打算将这座山开发成旅游景点。
随着又有工人在施工过程中出意外,这段历史才被挖了出来。
否则投资商又怎会放弃投入了大笔钱的项目。
说起往事的老人并没有亲历过这些,但他说失踪的老爷子是某个葬身山中的工人的遗腹子,当年她家那口子出事,是快临盆的女人进山给立的衣冠冢。
秦悠边听老人讲述边在匆匆绘成的山势地图上找位置。
村子里的人大多不知道这事,一是因为时隔太多年,二是因为当初主张建路进山的富户们不是附近城镇的,而是大山斜对面的。
要不是老爷子的父亲是遇难工人,以当年的消息传播速度和方式,他们这个村子都不一定能知晓内情。
秦悠沿着衣冠冢向斜对面划线,再往里面一勾画——所谓的花田不就是他们的营地么!
从村里出来,秦悠和尤浩戈趁手机有信号赶紧向玄易汇报这个情况。
玄易表示并不知情。
毕竟当年还没有玄易,各大家族也得是有人求上门才知道哪里发生了怪事。
秦悠问:“这是精怪在害人吗?”
尤浩戈:“还记得杨少爷家那个矿道里的死人坑么。”
秦悠恍然,想来是当年的山里有了不得的东西在栖息修行,被修路的工人扰了清静,一怒之下拉所有人殉葬。
那么问题来了:那东西如今还在吗?
第224章
从他们这些人的过往运气分析,那东西还在的概率极大。
秦悠:“昨晚那凉风不会是它吃人前打的哈气吧?”
尤浩戈:“我要是它就先吃了再打哈气。”
秦悠一想也是,以那种顷刻间便能吞没百十条性命的绝杀级物种的实力实在没必要跟他们这几个小趴菜玩虚的,要吃早吃了。
秦悠:“它会不会本来想吃,仔细一闻觉得太晦气又不吃了?”
尤浩戈认为那东西若是还在,这种可能性极高。
二人返回山里,王旗等人都等在营地里。
他们把后山找了一圈,就没瞧见过人。
秦悠把地图拍到他们跟前,跟他们说了那片衣冠冢的来历。
王旗几个大惊,全都翻山头去看现场。
秦悠好奇:“你们扎营时没看过周围环境吗?”
王旗:“看过,我记得当时这边是一片荒地,什么都没有啊。”
跟他一起检查这边的同学连连点头。
秦悠摸摸下巴:“难道衣冠冢是突然冒出来的?”
王旗:“应该吧,不是说前几年这里要修建旅游景点么。施工前肯定要做实地考察,看见山里有这么大一片坟地,哪还敢不问缘由贸然动土。”
而知晓了当年的诡异事件,就更不可能建立这个开发项目了。
秦悠:“没听村民说山里最近发生过怪事,也就是你们进山扎营。”
王旗一脸幽怨:“我们来的时候这还是一片荒地呢,变坟地是你和尤老师来之后的事。”
另一个同学补刀:“坟地也是你们第一个发现的。”
秦悠捂住心口,坐下就不想起来了。
尤浩戈挨个学生扇后脑勺:“什么叫我们来之后,我们为什么来?就没人想想那道雷?”
险些挨劈的同学倒抽冷气:“莫非那雷不是劈歪了,它原本就是要劈在山里?”
尤浩戈微微一笑:“恭喜你替那个东西扛下一道雷劫,按古时话本走向,它下一步就要化身美女来找你报恩了。”
那学生腿一软,坐到秦悠旁边瑟瑟发抖。
谁都没想到,真有一个美女出现了。
所有人如临大敌,齐刷刷后退。
那美女也被吓了一跳,狐疑地打量他们。
当事学生哐当躺倒两腿一伸:“我已经凉了,您找别人去吧。”
美女:“……”
秦悠把躺下那位拽起来:“看清楚,人家有影子。”
那位赶忙坐起来。
恰巧一片乌云飘过来。
美女的影子不见了。
那位赶忙躺了回去。
秦悠摇摇头,在他脸上盖一张卫生纸。
作为队伍里唯一的女性,秦悠起身跟美女对话。
美女是失踪老人的孙女,她进山是来通知帮忙找人的他们:“我爷爷找到了。”
~
老人是自己回村的。
没人知道他这一宿加一天去了哪里,他回村后的表现跟以前没两样,随家属而来的高人说老人确实被鬼魅附身过,现在那东西已经走了。
年纪大的人阳气弱,被鬼魅附身并不奇怪,相对地,对身体伤害也不太大。
秦悠等人赶来时,高人正在烧符化水给老人喝。
尤浩戈看得直皱眉:“你在玄易深造一年了怎么还用这么老土的办法,就不怕符咒噎着老爷子?”
高人正是因为僵尸事件而被临时放出来的社会班学生,姓王,有幸在尤老师代课一天的班上听过课。
老王一脸郁闷:“尤老师你这话说得,我也想给老爷子喂祛阴气的丹药,我得有啊。”
玄易的丹药出产量连老师们的日常需求量有时都供不上,更别说社会班的学生了。
也不是炼丹系偷懒,实在是可供炼丹的原材料供应不足。
秦悠从包里拿出一大瓶丹药。
老王馋得直流口水:“小秦老板卖我几颗呗。”
秦悠把一整瓶都给了他。
老王用这东西可以救很多人,放在她手里大概率就是被她自己吃了。
既然喝符水也能起到差不多的效果,那她喝也是一样的。
老王当即给老爷子喂了颗丹药。
老爷子的气色肉眼可见好了起来。
老爷子长长吐出一口气,昏黄的眼珠动了动,慢慢聚焦。
据他讲,他被附身这两天意识是清醒的,他知道有个鬼在他身体里。
他并不畏惧,因为那个鬼是他的母亲。
那个当年挺着大肚子进山为新婚丈夫立衣冠冢的女人。
老爷子眼眶犯湿:“我娘说当初家里不缺钱,可我爹觉着家里马上要添人进口,能多赚点就多赚点,这才接了那修路的差事。”
那个女人在立衣冠冢时伤心过度晕了过去,许是肚子里有个将要降生的小生命,她在昏昏沉沉间听见了地下惨死亡灵的哀嚎。
老爷子:“它们说几十年后就能重获自由。”
女人醒来时没有将这番话告知其他家属,亲人死得尸骨无存已经够惨了,谁又能接受逝者连魂魄都被禁锢的残酷现实呢。
她只默默牢记这句话,等过一年又一年,就盼着与丈夫重聚的那一天。
可直到她离世,也没见丈夫的亡魂回来。
于是她化作了鬼,在坟地里继续等。
这次终于被她等到了。
老爷子:“我娘这次带我进山就是见我爹去了,我爹自由了,他终于解脱了!”
老爷子最初的异常并非是被鬼魅附身,那时他母亲的亡灵回了家里,他要陪母亲才白天不再出门。
邻居推门进来,照进来的阳光对他母亲那种普通的亡魂有害无益,他才会尖叫怒斥。
来的人太多,他又不知该怎么解释,索性全部暴力赶走。
他母亲会附上他的身是因为他如今的身体已无法支撑他走完进山的路。
一家人短暂的团聚过后,他的父母,以及那些受困亡灵一齐离开。
老爷子走走停停一整天才回到家里。
老人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嘴角却不停上扬。
他母亲等丈夫回来等了一辈子。
他又何尝不是用了一生的时间在盼着见上父亲一面呢。
子孙们这时才知晓老爷子不肯搬去城里的原因,全都哭作了一团。
秦悠受不了这种催泪的气氛,退到院里吹凉风。
尤浩戈跟出来,和秦悠一道望向近在眼前的那座山。
工人亡灵受困是因为山中确实有被惊扰的厉害东西,它在等天劫,所以才会对惊扰了它冲破最后关卡的工人们下死手。
而衣冠冢会变成荒地,也是那东西不想有家属频繁进山祭祀的缘故吧。
亡灵们重获自由,说明那东西走了。
是渡劫成功飞升而去还是杀孽太重彻底湮灭怕是无从探究了。
等王旗几个出来,秦悠和尤浩戈又一次进了山里。
那片消失不见又陡然出现的所谓衣冠冢下面,必是埋葬着当初被嵌进土壤的尸骸。
事到如今实在没必要再挖出来了。
作古近百年,哪还辨得出谁是谁呢。
王旗几个学生拉开架势,为亡人们奉上一场迟来的超度。
秦悠把包里所有的香烛和纸钱都贡献出来,然后和尤老师头也不回地下了山。
~
尤浩戈把从王副主任那得来的符咒跟秦悠对半分。
秦悠还是头一次拥有驱魔符咒,新奇得很。
她问:“魔大多没有实体,这东西往哪贴?”
尤浩戈:“鬼也没有实体,你怎么贴符?”
秦悠表示懂了,把符咒全部装进大包。
尤浩戈挤眉弄眼:“想不想练练手?”
秦悠两眼锃亮:“你有魔物资源?”
尤浩戈:“王旗他爹要去出差,对付的就是魔物,咱跟去凑凑热闹?”
秦悠摸摸还没捂热乎的符咒:“走着!”
人家王副校长是御剑走的,他俩只能开灵车。
开了灵车就得带上尸体。
而且这一次的运尸数量相当骇人。
秦悠再三确认手续:“这么多?”
殡仪馆工作人员:“是呢亲,祝你一路顺风,活着回来哟。”
第225章
尤浩戈听秦悠说“尸体多”还挺好奇到底有多么多,他溜达到后门,洋洋洒洒一开门。
一层又一层。
尤浩戈的视线慢慢上移,又挪下来,来回看了好几遍。
“小秦同学,你这接的不会是屠宰场的运输单吧?”
两米多高的后车厢冷柜里用木板隔出了四层,每层四双脚。
还有几只脚从犄角旮旯的缝隙里伸出来,一看就是车位不够硬被怼进去的。
整个车厢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药水味道。
秦悠比他还无奈:“都是本地医学类院校替换下来的大体老师,人家生前为医学为人类做出了巨大贡献,死后总得把人家送回老家吧。”
这些尸骸都是生前主动捐献遗体的,一并签署的还有完成教学任务后的处理方式。
或就地火化,骨灰入土入河海。
或尸骸归乡,全尸入棺土葬。
这类尸骸向来不会闹事,所以沿途多运几具也不是什么大事。
唯一的问题在于,这里头有几具是还没有上岗就因为太闹腾被淘汰下来的。
秦悠戳戳嘎啦里探出来那只脚。
那只脚疯狂蹬踹,要不是上面层层叠叠都是人,一点多余空间都没给它留,它非上天不可。
秦悠在那只脚上贴了张符。
那只脚老实了几分钟,又开始蠢蠢欲动。
能做大体老师的都是经过大师净化的尸身,确保魂魄早已离体,尸身也没有积蓄过量怨念,几乎没有诈尸的可能。
这几个闹腾的也经过了同样流程,却还是在推进教室那一刻坐起来了。
解剖老师见多识广把尸体又按回床上,推到冷库里冻成冰棍。
这会儿人才化开,这不,又不安分了。
尤浩戈也很无奈:“这么活泼的尸体适合单独运送,非得跟其他好人放一块么。”
秦悠摊手:“殡仪馆说没空位接收不了这么多尸体,又都是大体老师,怠慢了谁都不太好。”
尤浩戈瞅瞅快挤成沙丁鱼罐头的尸体们:“还有比这更怠慢的?”
秦悠把门关上,落锁:“你就当它们不存在。”
他俩可以当尸体们不存在。
灵车可做不到。
它出道以来还是头一回运送这么多尸体,没走几步,爆胎了。
给装满尸体的灵车换胎是个力气与胆识兼备的活儿,修车工战战兢兢,差点跟卸下来的轱辘一块滑出去。
四个轮胎全换,秦悠把票据装好,回去要找殡仪馆报销。
灵车重新上路,遇到上坡艰难爬行,遇到下坡想刹都刹不住。
灵车一改往日跳脱,黑花都蔫了。
第一站就在隔壁城市。
秦悠特意把路近的大体都放在上层,卸下车能方便点。
可她忘了那是两米多高的尸堆,谁敢上去搬呐。
本地殡仪馆规模小,没有梯子。
外面店面的梯子谁都不会借给他们卸尸体。
尤浩戈尝试御剑上去搬,可他本就不太擅长维持剑上平衡,再用力一拽尸体,他又摔了。
秦悠戳戳缝隙里那只脚:“你把上面那个弄下来,我给你烧纸钱。”
那位不为所动,挤在角落里装死。
秦悠:“它下车就空出个卧票,谁帮忙就让谁上去睡。”
这下几个闹腾的都来了精神,你蹬我一脚我踹你一脸争着抢着往上爬。
秦悠急忙补充:“恶意抢座把没到站的挤下来的,自己下车跑全程。”
挤得太瓷实的自觉无望主动弃权,余下两个坚持不懈爬到顶上,把要下车那位推下来。
沉甸甸的尸体正在摔得七荤八素的尤老师身上。
尤浩戈二度扑街。
再看难分谁先先后那两位为了唯一的空位打起来了。
没等秦悠想好让谁躺那,它俩自己找到了协调方式,背对背缩在一起,正好将空出来的一角堵得严严实实。
随着车里的尸体不断减少,那几位能动的终于有了充分的发挥空间。
从最开始的抢卧铺升级为抢观景台,也就是挨着小窗口的位置。
秦悠不胜其烦,把窗户锁死。
那边的死人们锲而不舍敲窗户。
秦悠戴上耳机,把所有杂音屏蔽在外。
天黑下来的时候,车里还有两层大体,外加四个闹腾诈尸。
秦悠和尤浩戈不放心留这么多尸体在街边过夜,索性俩人轮流休息,灵车连夜赶路。
走夜路就要做好撞鬼的准备。
秦悠迷迷糊糊一睁眼就发现车外雾气朦胧,一簇绿油油的光由远处照过来,更添几分阴森气。
尤浩戈正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等着这位把恐怖氛围拉满却迟迟不肯现身的鬼魅出场。
秦悠问走到哪了。
尤浩戈:“大概也许,走丢了。”
秦悠:“……”
尤浩戈指指导航。
秦悠看到地图上显示着四个殷红大字:阴曹地府。
秦悠:“……”
尤浩戈给秦悠看他手机录下的地府全景:“以后上课又多了一样跟学生们炫耀的素材。”
秦悠表示:“三流恐怖片导演拍的都比这效果好。”
那鬼魅似乎被秦悠这话刺激到了,一声凄厉尖啸划破静夜。
秦悠一只耳朵戴着耳机,听得不是很真切。
她摇下车窗摘掉耳机:“你再来一嗓子。”
那鬼:“……”
秦悠:“赶紧的,有没有做鬼的职业道德。”
那鬼又是嗷唠一嗓子。
秦悠打开小窗户:“它骂你们,你们能忍得了?”
敲窗小分队瞬间沸腾。
灵车打开后门。
它们几个跟猴子似的跳到地上,直奔那鬼就去了。
鬼叫得更响亮了。
~
一番乱斗有效地消磨了车上这几位的精力。
灵车再次上路,一个敲窗户的都没有了。
秦悠精神饱满地坐上驾驶位。
尤浩戈歪在旁边睡得昏天黑地。
灵车从乡间小路拐进城区,秦悠给灵车加了点油,给自己买点路上的吃喝。
咚咚的敲击声再度响起。
秦悠以为那几位休息够了又在闹腾了,一回头才瞧见是有人在外面敲车门。
那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秦悠先看看他地上有影子,然后又看向四周。
没有家长。
小孩眼巴巴瞅着秦悠手里的吃食。
秦悠分了一点给他。
他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秦悠觉着初步友谊已达成,开始尝试跟小孩沟通。
小孩边吃边说:“我爸也是开冷冻车的,我偷偷跟着他的车到了这里,趁他给车加油我去上了趟厕所,回来时停在这里的车就变成这辆了。”
秦悠:“冷冻车你往哪藏?”
小孩:“我躲冷库里啊,我爸是去接冻货的,去这段路没开冷库。等他装上货了,我也跟他到地方了,他怎么都得把我拉回家。”
秦悠深吸口气:“你记得你爸的手机号吗?”
小孩摇头:“号码都保存在手机里,谁还用脑子记。”
秦悠:“那你手机呢?”
小孩:“放在冷库里了,我怕掉厕所里。”
秦悠:“你爸爸去哪里接货你知道吗?”
小孩报了个食品厂的名字。
就在前面不远之外的一座城市,虽然不在秦悠此行的目的地名单上,但顺路过去也很方便。
于是尤老师睡醒时不但发现灵车的路走偏了,车上还多了个小鬼。
他一张符咒贴到小鬼脑门上。
小鬼哇的一声哭得震天响。
~
二人把小孩送过去时,孩子父亲正在报警。
因为他发现了遗落在冷库里的儿子的手机。
孩子父亲千恩万谢。
秦悠摆摆手就要返程。
孩子父亲得知他们要去隔壁城市,赶忙拦着:“你们从这边多绕一圈过去吧,那条路夜里走不安全。”
尤浩戈:“怎么个不安全法?”
孩子父亲:“那边有一段路总出事,白天好好的,夜里说不上怎么回事,车会在原地转圈,转来转去就跟后来的车撞到一块去了。”
生怕秦悠和尤浩戈不信,孩子父亲找出几个新闻,全是附近路段两车三车夜间相撞的报道。
附近都是小规模城市,夜间跨市通行的车辆很少,能在一条还算宽敞平坦的路上撞到一块其实挺难的。
孩子父亲:“风水大师说那条路地气儿不顺,白天阳气重,镇得住;夜里阴气上升,地气翻涌。如果自己的气运不够旺盛,走在路上会受到影响,跟鬼打墙差不多。”
尤浩戈搓着手指头:“我俩最近气运很旺,还是走近路吧。”
孩子父亲急得直跺脚却也无可奈何。
等灵车开走,小孩对父亲说:“你知道那辆车拉什么的吗?”
父亲:“拉什么的?”
小孩:“死人。”
父亲:“别胡说。”
小孩:“我没胡说,他们怕我害怕,骗我说他们也是拉冻货的,可我明明看见他们偷偷摘掉了挂在车前的黑花,跟上次来接邻居爷爷的那辆车挂的花一样。”
父亲狠狠一抖,催着不省心的孩子赶紧上车回家。
~
灵车拐进新闻中的那条路。
走出好几公里连个其他车的影子都没瞧见。
灵车放慢车速,现在虽然只剩半车尸骨,但真跑起来想刹住也挺费劲的。
尤浩戈打量街边风水:“没什么大毛病啊。”
真有所谓的地气不顺又哪建得起来。
秦悠捏了张问路符搭在车窗边上。
符纸随风一抖,都没瞧见烧着就化为灰烬了。
秦悠后颈有点冒凉气。
尤浩戈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他让灵车先停下来,把后车卧铺上的乘客都叫起来。
乘客只想一觉睡到家,拒绝深夜二次加班。
尤浩戈只好一个一个硬薅下车。
被迫诈尸的死人们很不高兴,故意手脚斜楞着往前走。
车灯一照,煞是骇人。
然而它们刚走出去十几米,立马调头狂奔着往回跑。
它们的身后凭空出现了几十条白蒙蒙血粼粼的人影。
第226章
若非亲眼所见,秦悠简直无法想象前面平平无奇的马路之下居然潜伏着这么多鬼魅。
从那上头压过去的车不出事才奇怪呢。
看造型,那些鬼魅应该是从前在这里遭遇车祸惨死的人们。
秦悠认知中的车祸死者魂魄并不会眷恋事发地点。
除非那里对它有什么特殊含义。
要么就是受到了禁锢,想走也走不开。
秦悠仔细打量每一张鬼脸。
与其说它们在追赶死尸,不如说它们是在恳求死尸们带它们离开那里。
秦悠突发奇想:“鬼打墙似的转圈,会不会是它们想求司机带它们走,可司机看不到它们也听不到它们的请求?”
尤浩戈:“下去问问就知道了。”
尸体们走过去很慢,跑回来跟飞一样。
这会儿全躲在车后,探头向禁锢在前方路段、不能踏出一步的鬼魅们张望。
尤浩戈走到群鬼近前。
最前面那个满脸是血、眼珠子耷拉到嘴边的鬼赶紧抹掉脸上的血,眼珠子塞不回去,它一把塞进自己嘴里。
尤浩戈:“……”
后面的鬼把这位怎么看怎么在故意吓唬人的同伴扯到旁边,换自己发言:“好心人救救我们吧,我们都是惨死在这条路上的人,我们想回家,想离开这。”
它脖子上的青筋根根凸起,可尤浩戈听见的声音却极其微弱。
就好像它们的能量连同魂魄都被吸附住了,不再受它们自身支配。
尤浩戈摆手示意群鬼让开。
鬼们很懂事地分列左右。
尤浩戈背着手走过去再走回来。
鬼们慢悠悠跟在他身后飘,给他指出它们的行动范围。
秦悠也跟了过来。
车后头那些死人慌得一批,想叫他俩回去又叫不出声,急得直跺脚。
它们发出的动静惊动了群鬼,群鬼远远望去,这才发现它们不是人。
那一刻,群鬼和群尸都抖了抖。
尤浩戈再三确认,还拍了沿街的照片发给风水系老师,得到的答复都是“风水没问题”。
秦悠:“会不会是地下埋了东西,就像社会班门口埋了玉瓶那样?”
社会班校区门口的玉瓶单放就是招阴吸鬼的,埋在地势招阴的校区门口就能起到负负得正的奇效。
如果在正常的路段地下埋这么个东西,就会造成眼前的局面。
路是柏油路,两边有土,哪里都能埋东西。
秦悠看向群鬼:“谁是第一个死的?”
嘴里含着自己眼睛的鬼颤巍巍举起了手。
秦悠问了它死亡的时间,在它之前,这段路没发生过车祸;在它之后,夜间车祸频发。
至于死因,它自己也说不清楚。
当时头脑昏昏沉沉的,冷不丁瞧见车前有人影一晃,它慌乱之下急打方向盘就撞到旁边的石头上了。
秦悠回车上拿来路障在前后路段安放,别管有没有车经过,都要按规矩办事。
完事她朝死人们一招手。
死人们怯生生凑过来。
秦悠一指两边土地:“挖!”
死人们:“……这也不是植树的季节吧?”
秦悠微微一笑:“再多一句废话就把你们当树栽地里。”
死人们只得委屈巴巴去刨坑。
群鬼帮不上忙,只能在街心站成一排眼巴巴看着。
这一挖还真挖到个东西,小碗大小,玉质,碗口向内收拢,表面有细碎的裂纹,缝隙间透着半凝未凝的血色。
秦悠瞳孔一缩:“这是冥器。”
在她曾经那个世界,冥器是古董,是历史的见证。
在这里,冥器往往能与招邪划等号。
埋在社会班门口那玉瓶也是个古董来着。
尤浩戈用指尖轻触玉质。
一阵寒意直击天灵盖,恨不能把他的魂儿给抽走。
尤浩戈:“这是个收魂瓮。”
顾名思义,就是专门用来收魂的。
跟玄易老师们临时收纳魂魄的魂瓶这类要靠施术者操作才能收魂的法器不同,收魂瓮更为霸道,所有闯入到收容范围的魂魄都会被其强行困住。
尤浩戈说:“这东西埋下去时只要里面有一个鬼魅就可以无止境地害人了,死在这里的人越多,出事的概率就越大。”
空着埋进去也行,这么长一条街,总有孤魂野鬼会误闯进来。
尤浩戈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他打量着在场每一个鬼。
有的莫名其妙,有的心虚躲避。
尤浩戈森森一笑:“谁干的谁自己承认,别以为不吭声就躲得过去。”
群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后知后觉想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埋这玩意的人就在我们之中?”
“谁这么缺德?自己站出来!”
“我就搭个顺风车,我死得冤啊。”
鬼哭声震天响。
尤浩戈把收魂瓮往地上一盖。
它们立马成了静音模式。
秦悠看看天色,把看热闹的死人们撵回车上。
死人们扒着车门不肯上车。
谁看玄易电影能忍住不看凶手是谁呀。
幸好群鬼没有让它们等太久。
一个缩在鬼堆里的鬼被推了出来。
最先死那位不可思议地叫了一声,明显是熟人。
四目相对,气氛尴尬中闪烁着刀光剑影。
被推出来的鬼恶狠狠咬牙:“我就是想要你死,要你死!”
它生前偶然得来收魂瓮,对其功能一知半解,只知道这东西埋在记恨之人每晚的必经之路上早晚能要他的命。
那人出事的消息传来,它高兴坏了。
它没敢立刻去把收魂瓮挖出来,没想到后续又出了好几场车祸。
这条路的问题越闹越大,它担心被频繁来探查路段的高人看出地里埋了东西进而找上他,所以他选了个大清早太阳出来了但街上还没什么车的时间段来挖走收魂瓮。
然后它就被一辆醉酒驾驶的车撞零碎了。
先死那位一直把它当朋友,却不曾想它是害死自己的真凶。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两鬼打作一团。
而其他死者更是受了无妄之灾,谁都不痛快。
这场仇人互殴终究变成了一群鬼的乱斗。
尤浩戈把收魂瓮一抬一压,所有的鬼瞬间消失。
太阳缓缓升起,这条路重归安宁。
~
又送到两具尸体,灵车的速度可算提起来了。
它一撒花,整个运送时间都得到了最大优化。
最闹腾那位到站时恋恋不舍,甚至想邀请秦悠和尤浩戈去家里喝杯茶。
尤浩戈照着它屁股踹了一脚。
它扑进家属早准备好的木棺里,再也不动了。
秦悠有点想不通:“她是自愿捐献遗体的,又为什么非要闹呢?”
尤浩戈:“可能是后悔了吧。”
也可能是有其他心事放不下,一缕执念怎么都剔除不掉。
所有尸体全部安全送到,秦悠松一口气,跟尤浩戈两个马不停蹄赶去找王副主任。
王副主任的出差进度为零,正发愁呢。
他介绍说这次的魔物附在了一个人身上,那个人半个月前才被恶鬼附身,身体正虚弱呢,魔物趁虚而入,他不敢暴力驱逐魔物,否则那人的小命怕是保不住了。
尤浩戈:“那就把他带回玄易养着,什么时候身体养好了什么时候暴力驱逐。”
王副主任挑起大拇指:“你这个主意好……馊啊。”
若是每一个被附身的虚弱个体都要带回玄易调养,玄易承包一座城市都不够用的。
王副主任:“那魔物挺厉害的,之前乐童主任跟它交过手,被它跑了。”
那魔物被重创,如今躲在活人身体里,轻易不会出来。
秦悠:“要不咱把它吓唬出来?”
王副主任:“你用什么吓?”
尤浩戈翻开收魂瓮,数条鬼影凭空跃出,好几个还在掐架。
王副主任狂拍胸口:“这种事口述就行了,不用演示。”
尤浩戈:“不演示你怎么知道吓不吓得住。”
王副主任:“还是算了,我怕没把魔物吓出来倒把那位倒霉的被附身者给吓死了。”
秦悠接过收魂瓮。
她这两天一直在研究这个小东西,明明没见有什么符咒雕刻却能无上限困住亡灵,如果改造一下,是不是也能把其他种类的邪物也收进去?
她让还在吵嚷的鬼都闭嘴,然后对王副主任说:“找个当事人睡觉的时间让它们假装去抢身体,那魔物肯定会拼死抵抗。”
邪祟对肉身的争夺通常是在活人体内进行,被附身者受不受得了无所谓,死了大不了再换个目标。
可魔物眼下全靠被附身者保命,它不敢冒这样的险。
王副主任直咧嘴:“咱们也挺冒险的,万一被附身者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尤浩戈张开手掌:“报上他的生辰八字,我来告诉你他这条命能不能留得住。”
第227章
经尤老师鉴定,以鬼吓魔这招可行。
王副主任不停擦汗:“真不能出事啊?”
尤浩戈晃晃计算命数的笔:“你信不信我一笔能把你生命线划断?”
王副主任:“……信。”
尤浩戈:“谢谢你的信任,可惜我没这本事。”
王副主任:“……”
秦悠按尤浩戈的吩咐,悄咪咪将收魂瓮放到当事人家门口。
王副主任担心当事人睡一半醒过来,让家属给他水里放了点安神助眠的药剂。
当事人沉沉睡去,只留当事人一个在家的屋子里就闹腾开了。
无数鬼影从地底下钻出来,呜嗷叫喊着,打得不可开交。
当事人坐起来,疲惫的眼皮缓缓睁开,呆滞的眼珠转了半天才搞清楚眼前状况,当场吓成了麻爪的耗子,往墙角一缩就不敢动了。
魔物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鬼魅们哪能让它如愿。
本就血糊糊的鬼们在连番乱斗之后更血腥了,一个个脑袋也碎了,脸也两半了,胳膊大腿掉一地。
战团中心那两位捡起掉地上的眼珠子捏在手里看向床上那位。
魔物:“QAQ”
群鬼犹如见了肥肉的饿狼,将床团团围住,匀速缩小包围圈。
魔物平素嚣张跋扈,这会儿敌众我寡不得不认怂。
它操纵者被附身者跪在床上:“我明天给你们烧纸钱元宝,各位散了吧。”
有鬼扯出自己的舌头在嘴边舔了舔,发现说话不利索又安回到嘴里,结果太使劲把自己噎得翻白眼了。
魔物:“……”
旁边的鬼一脚把这个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发言人踹开:“谁稀罕你的破钱,我们要这具身体。”
魔物:“外面那么多躯壳可选,你们为什么非要跟我抢?”
发言鬼:“你也说外面那么多躯壳可选,你倒是重新再找一个去呀。”
魔物目露凶光:“这么说来你们是打算鱼死网破喽?”
发言鬼伸出一根手指头晃了晃,然后这根手指头就掉地上了。
发言鬼毫不在意捡起来往手上一怼,其他手指头又掉了。
只剩一根手指头的手怎么看都像不雅手势。
原定发言人终于把舌头组装顺溜挤了回来:“谁跟你鱼死网破,我们是打算圈踢你一个,兄弟们,上!”
群鬼一拥而上,全都往当事人身体里挤。
魔物困在吃了药的肉身里毫无战斗力可言,逼不得已之下探出半截身躯。
不同于有形魂魄,魔物可以是人形,也可以铺开成任何形态。
此刻,它就变成了个头顶房顶的超大号怪物,张开血盆大口要将这些跟它抢肉身的鬼魅全部吃掉。
鬼们一拥而散。
与此同时,几道符咒从门和窗外急射进来。
魔物张开太大,想躲都没地儿躲,被符咒定住。
鬼们重新围拢上来。
有鬼在惊叹符咒的威力好大。
有鬼在纳闷别的符咒都是直接贴在魔物身上,可为什么有两张符咒是带着钉子的?
其他鬼推断:“可能是嫌符咒直接射过来的力道不够吧。”
另一只鬼:“那符咒贴到我们身上,是不是也带钉子啊?”
鬼们:“……嘶。”
想想就疼。
王副主任推门冲进来,迅速将那被定住的魔物从当事人身体里拔出来,团吧团吧塞进专收魔物的法器来。
秦悠整理着弹弓走进来。
最后进门的尤老师手里攥着一把钢钉,正扔飞镖似的这瞄那瞄。
群鬼齐刷刷后退,就怕让这几位以为它们有不轨之心给它们也来上一钉子。
王副主任结印拍在愈发虚弱的当事人额前,再喂一颗驱邪的丹药。
秦悠和尤浩戈负责满屋子贴符,防止再有妖魔鬼怪盯上这个倒霉蛋。
全都忙完,三个人和一群鬼撤出当事人家。
王副主任长舒口气:“请你们喝大酒,走着?”
尤浩戈也不跟他客气,找了个还在营业的大排档,点了满满两大桌。
王副主任边吃边抱怨:“我真不是心疼钱,你选高级餐厅也随便你点,可咱没必要为了达到高级餐厅的消费就点这么多吧,又吃不完……”
他还没唠叨完,这桌基本吃干净了。
风餐露宿好几天全靠这一顿解馋的俩人擦擦嘴,转战去了隔壁桌。
王副主任:“……”
吃饱喝足的秦悠和尤浩戈住进王副主任订的高级客房。
躺在柔软宽敞的大床上,秦悠舒服地直哼哼,很快便进入梦乡。
夜里,有人在敲门。
秦悠迷迷糊糊醒过来,侧耳听了一阵,确实是有人在敲门。
不过不是敲她这屋,应该是在敲隔壁或是敲对门。
秦悠翻个身没有理会。
可那敲门声没完没了,夜里听来扰得人心烦。
秦悠忍无可忍翻身下床,开门一瞧,整条走廊都没人。
她假装自己在梦游,迅速关门躺回床上。
敲门声又响了,这次是敲她这屋。
秦悠把脑袋藏进被子,就当听不见。
过了一会儿,住在她隔壁的尤浩戈打开了房门。
于是敲门声又串去了隔壁。
尤浩戈显然要比秦悠心情好,只要敲门声一响,他就开门。
还要贱兮兮地问一句:“谁呀?”
秦悠光听敲门声就已经睡不着了,现在又多了个人声配音,她只得捞起自己的大包去隔壁找尤老师发疯。
尤浩戈不是不想睡,他是没法睡。
收魂瓮在他这屋,鬼们闹得不可开交,连超大镰刀都镇不住。
听见敲门声,尤浩戈还以为是秦悠来找他玩。
开门一瞧,连个鬼影都没有。
尤浩戈瞅瞅床头柜上的收魂瓮,嘴角浮起一丝坏笑。
可敲门那位死活不进屋,他只能一遍遍开门关门,引那位踏入收魂瓮的收魂范围。
秦悠得知原委,静默了好一阵:“你不能把收魂瓮摆门口么?”
尤浩戈:“……你真是个大聪明。”
俩人把收魂瓮放到屋门口,这下只要那东西来敲门就会被收进瓮里。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危险,改去敲别人房门了。
俩人等得直犯瞌睡也没等到那东西再来。
秦悠打个哈气,回屋准备睡觉。
敲门声掐点似的响起,把秦悠刚捕捉回来的瞌睡虫给吓飞了。
秦悠抄起菜刀怒气冲冲跳下床,一拉开门,外面先响起一声嘹亮的尖叫。
秦悠赶忙把菜刀藏到身后:“你有事?”
穿睡衣的房客狂拍胸口:“我,我就是想问问你听没听见敲门声。”
秦悠不想把别人卷进来,便说:“没有。”
对方抖得更厉害了。
秦悠:“说错了,我听见了。”
对方快哭出来了:“就只是听见了吗?”
秦悠:“你还有别的发现?”
对方忙不迭点头,示意秦悠跟自己来。
秦悠犹豫了一下。
对方瞥一眼秦悠藏在身后那只手。
秦悠顺势亮出菜刀,微微一笑。
对方掐着自己人中撞房门上了。
尤浩戈听见动静出来就瞧见有个人站在斜对门,手哆嗦得跟触电一样,怎么都对不准房卡的卡槽。
他出于好心:“我帮你?”
对方一个滑跪,满眼惊恐以及“不要杀我”的哀求。
尤浩戈:“……小秦同学你对他做什么了?”
秦悠举着菜刀礼貌微笑。
头顶的灯很懂氛围重要性地频闪两下。
尤浩戈跟开门那位滑跪到一块去了。
房门好不容易打开,那位指指门里。
紧挨着门板的地面上有两个湿漉漉的脚印。
他旁边的尤浩戈伸长脖子一瞧:“你光脚踩的?”
对方给他展示自己四十三码的大脚。
秦悠走过来。
那位和尤浩戈同时给她让路。
秦悠把菜刀往后腰里一别,蹲下来细看那脚印。
前面的五根脚趾特别清晰,后面却是什么都没有。
她比量着自己穿拖鞋的脚,大小居然一模一样。
那位房客看她的眼神更惊恐了。
秦悠毫无所觉,她正不断调整翘脚的姿势看怎么能踩出只有五个脚趾的脚印。
尤浩戈扶着她,看她垫脚实在站不住就把自己的大脚塞到她脚底下让她踩着。
那位房客的脸都绿了:“鬼贴背!”
秦悠瞅瞅自己,瞅瞅尤浩戈,最后看向二人交叠在一起的影子。
确实挺有鬼贴背那味儿。
秦悠:“鬼贴背得有一个是人吧?”
尤浩戈点头。
秦悠:“人能跑出鬼的速度吗?即便能跑这么快,他还能穿过房门进到屋里?”
三人面面相觑,森森的小风从走廊刮进屋里,飕飕地凉。
秦悠趁机卖给那位房客几张符咒外加一串手串,嘱咐他戴上耳机听见什么动静都不用管。
对方宝贝似的捧着回屋了。
秦悠和尤浩戈在走廊里转悠,又发现了几枚鬼贴背似的脚印。
秦悠晃晃踩过尤老师的那只脚:“你说人能和人能模拟鬼贴背的姿势,那鬼和鬼能不能也贴一块?”
尤浩戈:“能是能,可鬼又不能附在鬼身上,贴一块图什么呢?”
鬼的心思不能猜,就好像尤浩戈屋里那些位,听着他们的描述贴成了一大排,打远一瞅跟一个鬼分裂了一样。
俩人苦等到快天亮也没找见敲门的东西,只好回屋先眯一会。
秦悠刚躺下,敲门声又来了。
秦悠觉得自己的魂儿也要起飞了,脚步虚扶地摸到门边。
她以为这次开门要么依旧什么都没有,要么就是某个大活人。
万万没想到房门一开,门外是一张惨白惨白的脸。
秦悠一个激灵,困意全无。
面前的鬼脸呈半透明状,隐隐透出后面另一张更白的鬼脸。
前面这位半睁着眼像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后面那个龇牙咧嘴,嘴巴不停开合似在说着什么。
秦悠盯着这俩姿势奇葩看半天,它们不是鬼,而是两道很虚弱的生魂。
第228章
后面的生魂确定秦悠看见它们了,立刻转身向走廊尽头走去。
秦悠跟上,顺手把刚入睡的尤浩戈给敲起来。
两道生魂穿进了走廊最边上那道房门。
尤浩戈跟酒店方面协调,由工作人员上来开门。
浴室里,一个人仰面朝天泡在血红的浴缸里,眼神涣散。
秦悠急忙掐住他的伤口举高他的手臂,酒店人员报警叫救护车。
尤浩戈里里外外检查一圈,没发现其他伤者。
那两条生魂也都不见了踪影。
尤浩戈翻开浴缸那位的眼皮:“他的生魂回体了。”
秦悠不理解:“一个人就能求救,干嘛非要拖着另一个?”
尤浩戈:“可能是怕他自己飘没影了吧。”
有些人在濒死之际,魂魄会提前离体。与其说是生魂,不如说是死定了的鬼。
它们意识不到自己的生死,也没有回归肉身的医院。
浴缸里这位大概率是自杀,自救的意愿就微弱了。
如果魂儿飘走了,肉身仅剩的一丝生机也就断了。
魂儿还在,人就还有得救。
伤者被救护车带走了。
尤浩戈把住在其他楼层的王副主任叫起来,通过玄易的人脉查伤者的人际关系。
那道生魂不求人来救自己而是救浴缸里那位,说明那位房客对他十分重要。
王副主任查到线索飞着赶去救人。
秦悠和尤浩戈困成了狗,赶在退房之前睡上一觉,等王副主任回来再一起踏上归途。
~
二人座的灵车里,王副校长那大身板自然是挤不进来的。
堂堂驱魔系副主任蹲在冷库里,扒着小窗户跟前面这俩说话。
他旁边还躺了两具顺路带回来的尸体。
王副主任:“其实我能自己飞回去。”
尤浩戈:“那多见外,咱有车。”
王副主任搓搓冰冰凉的手指头:“我才是乘客,你这司机跟我换个座儿?”
尤浩戈:“什么司机乘客的,分那么清楚多见外。”
王副主任看向秦悠。
秦悠:“我跟你换。”
王副主任:“你就算了,我怕你冻死。”
尤浩戈往车门上一歪。
王副主任:“你干嘛呢?”
尤浩戈:“我已经冻死了。”
王副主任:“……那正好,你躺后面来。”
尤浩戈:“本人已死透,有事请烧纸。”
王副主任还想怼两具,有人拍拍他肩膀。
他一扭头,正对上一张挂着寒霜的死人脸。
那位朝他摆摆手。
王副主任把窗口让出来。
死人扒在窗户上,瞅瞅前面的座位。
尤浩戈的脸贴了上来:“你想换坐票啊?”
对方点头。
尤浩戈:“行啊,加钱,一张票加五百,只支持现金支付。”
对方摸摸身上的寿衣。
王副主任使坏,递了五张大票给它。
那位把钱递出来。
尤浩戈数了两遍,再甩一甩,装进腰包。
对方眼巴巴瞅他,那意思是:换座啊。
尤浩戈:“我不是给你换坐票了么,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还能坐着。”
对方:“……”
王副主任:“……”
~
回到家的秦悠先去剧组蹭了两顿盒饭。
因为剧组觉得绿布做特效不够逼真,想请几个非人类演员。
秦悠家这几个全去了。
最后被选中的仍然是物种和身形都很有优势的蛇精。
蝉很不服气,成天像个苍蝇似的在导演耳边嗡嗡。
导演很无奈:“真不是我不想拍您,可您自己瞧瞧镜头里的您什么样?”
蝉绕到镜头前一瞧,半天都没在画面里找见自己在哪。
蝉大受打击,趴在摄像机镜头上搞自闭。
导演和摄像师愁啊,谁敢上手捏一只成精的蝉呐。
鸭子溜达过来,一翅膀给它扇没影了。
秦悠看家里一个活物没有还以为是僵尸找上门给她来了个抄家。
水缸及时递出一张小纸条,上面是蜘蛛歪歪扭扭写的:我们去拍戏了。
于是秦悠作为演员家属,成功混上了工作餐。
有了几只小妖明里暗里的加入,剧组拍摄进度快到飞起。
今天在这条街拍,明天就能换到另一条街上。
换来换去,秦悠有幸进入还没有正式开盘的某高档小区里。
小区建设基本完成,配套设施非常对得起这里的价格。
小区保安只负责守门,剧组的人进到里面之后都是自由活动。
反正各个单元搂都有独立指纹锁,谁都进不去。
秦悠边溜达边看垃圾桶的分布,所有垃圾桶看一圈才想起来这里的房子还没卖出去呢。
剧组要在这里拍夜戏。
沈青杨饰演的主角在觉醒了异能之后搬了新家。
物业可能是想借沈青杨的名气宣传一下自己的楼盘,主动空出样板房给剧组拍摄。
样板房外面有四个圆形石墩阻止车辆进入。
剧组的人在石墩中间走来走去,忙作一团。
天黑透之后,戏份正式开拍——主角下班归来,刚回到家里就接到了同伴的求救电话,于是火急火燎从窗户飞了出去。
为了能让最后飞出去的镜头彰显出主角异能很强大,道具组准备了个弹射装置,沈青杨往上面一站,机关启动,人就像个弹珠一样射出去了。
窗外铺着厚厚的海绵垫子,沈青杨自由落体,摔在上面还会弹起来。
“咔!很好,咱们换个角度再拍一条,那边什么东西在动,入镜了!”
坐在门前石墩上玩手机的秦悠听见房后的动静抬起了头,隔着太远,她看不清楚那边的情况,正打算起身过去瞧瞧,却发现脚边的路宽敞不少。
她定睛一瞧,四个圆球石墩变成三个了,她旁边那个圆球不知何时不见了。
就在这时,房后有人在喊:“是石墩,这玩意怎么掉下来了?赶紧找物业。”
秦悠还在想这么高级的小区为什么会有做工这么糙的建筑时,后面乱了起来,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叫救护车。
她跑到后面一瞧,那石墩不是沿着路面坡度在滚,而是哪里有人往哪滚。
直径赶上她小腿的实心石球滚起来冲击力十足,第一个被它撞倒的人发出一声惨叫,小腿被碾压得血肉模糊。
石球呼啸着逮谁撞谁,不断有人倒下,躲避石头的人们动不动就会撞到一块,一旦不慎摔倒就会成为石球的下一个碾压目标。
沈青杨从海绵垫上爬起来试图阻拦那颗要命的石球。
石球看见他就像苍蝇看见了腐肉,速度进一步提升。
沈青杨踩着石球跳了过去,脚刚落地,那怎么看都不像能刹住车的石球居然滚回来了。
眼瞅沈青杨要被擀成饺子皮,一个粉嘟嘟的圆形物体斜刺里疾驰过来,跟石球来了个对撞。
石球偏离路线,撞到了墙上。
熊头迅速后撤,再补撞一下,把石球牢牢嵌进墙里。
物业赶到现场都傻了,怎么都不相信一块石头能造成这么惨烈的现场。
幸好还在天上飞的无人机拍下了全过程。
秦悠和物业经理一起看了拍到的画面,好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
伤者被救护车带走了。
秦悠盯着墙上那颗仿佛从未动过的石球,表面血色涔涔。
秦悠起初以为是伤者的血,可渐渐地,球体表面的血越来越多。
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越滴越快,最后形成了血线。
秦悠默默退到远处,她怕石球突然爆开崩她一身血。
尤浩戈赶到的时候,样板房后变成了血海。
剧组的人远远躲开,只有秦悠和沈青杨两个踩着坟砖在血里蹲着。
向来不管干净埋汰的熊头这回躲出去老远,不想被这腥气的血液沾上。
其他几个小妖也都围在周围,以防那石球再滚下来伤人。
蝉仗着自己有翅膀,落到墙上近距离围观石球。
啥都没看明白呢,先被喷了一脸血。
血海范围太大,尤浩戈过不来,只得御剑。
平时就站不稳的尤老师瞅着满地鲜血,眼都晕了,木剑飘飘摇摇,好几次差点连人带剑摔到血泊里。
秦悠再掏一块坟砖垫在地上,让尤老师有个落脚点。
尤浩戈先凑近了看看,才相信那真是个石球。
他飞到秦悠身边,踩在坟砖上才长长舒一口气:“咱得把这个危险物品运到玄易去。”
他瞅瞅快被撞塌的样板房:“咱是拆墙啊还是在整个房子搬走啊?”
秦悠搓搓手:“我觉得我的新房子马上要有高级装修了。”
屋里的血不比外面少,用来展示的样品们肯定是没法要了。
一想到满屋子新家具都要成为自己的,秦悠的斗志燃起来了:“咱用渔网兜着那石头,从天上运回去!”
尤浩戈:“你冷静点,不然人家还以为这石球是你派来的。”
第229章
石球被紧急送进玄易的综合实验室进行全面分析,看它为什么会毫无征兆突然攻击人。
尤浩戈办完手续跟秦悠折返回新楼盘,物业所有到场人员都吐了一轮,虚弱地瘫在大门口。
剧组没受伤的人搬着机器和道具也都退到小区外面。
小区里面可有好几处石球格挡,谁知道其他石球会不会滚下来。
连夜赶到的开发商建筑商也都傻了眼,小区里一眼望不到头的血,以后房子还怎么卖。
值班的保安看见秦悠在外头收垃圾来着,这会儿跟领导们一商量,大伙都愿意出钱雇秦悠把小区清理干净。
秦悠瞅瞅满地的血,思考着要怎么处理。
对方以为她嫌雇佣费太低,主动翻了一倍价格。
尤浩戈故作为难:“你们样板房里也都是血,墙也快撞塌了,我们没法弄啊。”
几位经理连连摆手:“能拆下来的东西全拉走,不要了。”
尤浩戈和秦悠对视一眼,俩人勉勉强强应下这差事。
闲着也是闲着的沈青杨帮忙扯水管冲刷地面。
秦悠和几小只犹如辛勤的蚂蚁,把样板房里的家具全都搬出来放到干净地方。尤浩戈用水先冲洗一遍,装车带回垃圾山再做进一步清洁。
天亮时,大门外可见区域清理得七七八八,余下边边角角看起来没那么骇人,加上又是白天人多,物业派了一队清洁人员帮着一块打扫,总算把血迹全部弄干净了。
样板房是独立建在售楼处后面的孤房,在秦悠和尤浩戈不懈努力地盘剥之下就剩几块抠不下来的地砖。
连房门和墙都拉走了。
建造商紧急叫来包工队,把小区里边所有圆球格挡都拆掉,石球让秦悠运走。
秦悠一个没剩全拉去了玄易,详细检查确认安全后再拉去垃圾山。
一昼夜的强体力输出暂告段落,秦悠困得走路直打晃。
尤浩戈和沈青杨也没好到哪去。
仨人仿佛三具行尸,晃晃悠悠回到垃圾山,各寻各床倒头便睡。
秦悠做了个梦——
一个半人高的圆球追着她碾压,还会不停发出刺耳的奸笑。
她玩命躲闪,可那看似笨重的石球滚得极快,好几次差点把她拍成平面体。
她看到被石球撵得到处乱飞的鸭子落在熊头上,两条小短腿玩命倒腾踩着熊头逃命。
秦悠大受启发,跳上石球玩杂耍似的球往哪滚她往哪跑。
就在她以为自己暂时安全的时候,那滚圆的石球张开了血盆大口。
秦悠就这样快跑着进了人家的嘴。
……
秦悠扑棱坐起来,眼睛尚未睁开,嘴里喃喃念叨:“别吃我!”
然后她就被狠咬了一大口。
秦悠条件反射奋力一踹。
咬她脚趾头那位就滚出去了。
秦悠迷蒙的视线瞄见个灰扑扑的影子,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被踹出去的是鸭子。
鸭子从楼上滚到楼下,摔了个七荤八素。
熊头趁机跳到它身上,来了个双球对滚。
追出门的秦悠只听到两声“噗通”。
不用问,又掉河里了。
秦悠倚着门框出溜到地上,手软腿软脑袋晕。
好在凉风一吹,懵懵的头脑逐渐清晰起来。
她瞅瞅堆在外面的新家具,经沈青杨鉴定,这里头有好几样国际大牌,单价不菲,是她有钱都不舍得消费的高端货。
看来那楼盘是要卯足劲来个开门红,临时样板房用得都是精装修同款配置。
现在全便宜她了。
秦悠看看空空的新房,心满意足就这么睡了过去。
~
“一夜暴富”的秦悠毫不意外地冻感冒了。
吸吸鼻子,秦悠坐上小破车,开启今日的收垃圾之旅。
第一站,玄易。
她想问问那石球里面是不是藏了个人脑袋。
负责检验的老师运用玄学和科学两种手段进行多次测验,最终得出结论:石球里没有固态人体组织,但石球并非天然大理石雕琢而是用大理石粉压缩后制作而成,粉末里头可能混进了人的血肉。
秦悠:“血……肉?”
检验老师:“也可能是大脑搅拌体。”
秦悠满脸问号。
检验老师拿起桌上那杯加了辣椒的豆腐脑,摇晃均匀后插上吸管递给秦悠。
秦悠喝了一口。
检验老师:“这杯豆腐脑的性状跟大脑搅拌体几乎是一样的。”
秦悠:“……”
检验老师把秦悠推出实验室的门,一指左边:“厕所在那,别吐外面啊。”
秦悠:“……”
她嘬着吸管站在门口,定定地盯着那正在进行切片分析的石球。
调试机器数据的检验老师吓一跳:“你看什么呢?”
秦悠:“我感受一下大脑搅拌体好不好喝。”
她边说边缓缓将目光转移到检验老师的脑袋上。
检验老师急忙关门,把这个瘟神都畏惧的女人挡在门外。
喝了个半饱的秦悠决定先把学校里的垃圾收好。
近来校园垃圾桶再度丰富起来,各种中阶高阶报废符咒多到能当纸钱烧。
秦悠一问才知道学生们在经过了一个月的理论学习和潜心修行之后,灵力都有了小幅度提升。
原本只能画画初阶符咒的学生们开始挑战高一级的术法。
画初阶符咒都不敢保证百分百灵验呢,画中阶高阶就更没谱了。
一而再挫败之后,学生们从重质转为了以量取胜。
可符咒等级越高,对绘符人的要求越严格,想靠碰运气画成一张几乎是不可能的。
于是秦悠就收获了取之不尽的报废符咒。
可惜都是零基础修为的她没办法二次加工的。
她把错的不是太离谱的符咒全挑出来,待会给又回来全天蹲剧组的小宝送去。
以他的修为改这些还是很轻松的。
想到小宝,秦悠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宝见几只小妖成天在剧组趴活,他就给自己放了个假,回家给现世爹妈当了几天乖宝宝。
谁成想剧组差点被一个石头球团灭。
小宝火急火燎赶回剧组,就怕沈青杨出点啥事他会被尤浩戈揍成猪头。
有小宝坐镇,昨晚饱受惊吓的剧组终于又有了继续拍的底气。
只是剧组想换个新的取经点。
而楼盘那边希望剧组能够继续在小区里拍,他们正在紧急搭建新的样板房。
沈青杨的粉丝早把剧组在新楼盘取景的消息放出去了,要是电视剧开播发现没有新楼盘镜头,岂不是要传出风言风语。
两边的拉锯还没有结果,小宝只得沈青杨走哪他跟哪,听说今天经纪人来把俩人拉去隔壁城市拍广告去了。
秦悠把挑出来的符咒装在一起,正要离开,迎面走来两张有点熟悉又不太熟悉的面孔。
对方看见秦悠,微笑着招手。
秦悠打完招呼才成功给这二位对号入座。
前面的鹤发童颜老爷子是精神病院院长。
跟在他身后的年轻人是那个通过“醉生梦死”求得长生的人。
他俩都是非典型性借尸还魂,必须维持住现有肉身不腐。
玄易在这方面有大量参考文献,可以助他们一臂之力。
作为回报,精神病院院长加入到玄易医学院。
那位年轻人目前还是闲散状态,毕竟他不小心嘎了的话鬼知道“下一世”会被醉生梦死投放到哪里去,他目前只管先专心修行,先保住这副性能不错的肉身再说。
寒暄几句,秦悠心思一动,请那位年轻人借一步说话。
她问:“你过去来过这座城市吗?”
年轻人点头。
他当年到处找怪谈便去过许多地方,后来的“投生”经历更是过于丰富,普天之下几乎没有他没去过的地儿。
秦悠有点激动,有点紧张:“城边河畔有座垃圾山,我听说那儿以前是座绿水环绕的青山?”
年轻人微微蹙眉,似在回忆。
半晌,他不是很确定地说:“好像是有座山来着,不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我记不清了。”
秦悠:“你知道青山为什么会变成垃圾山吗?”
年轻人拍拍脑门,努力回想当年:“我搜集怪谈的时候听说这世上有个阴阳两界生意都做的商人,我久寻长生之法却不见成效的那些年曾想过实在不行就去找那位商人,看能不能买到长生。可没等找他呢,我就撞上了醉生梦死。”
他苦涩一笑,有种命中注定躲不掉的无奈。
秦悠的心狂跳起来:“你的意思是,那位商人住在那座青山上?”
年轻人:“我可没这么说,我要是知道那商人在哪里的话早就去找他了,说不定我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秦悠:“那你提那商人干嘛?”
年轻人搔搔后脑勺:“就是突然想起来了。”
秦悠:“……”
年轻人:“我被长生折磨得生不如死那些年曾想过向那位商人求助,可那时世间已没有了他的任何消息,所以你刚才一提青山垃圾山的,我就想起这一茬了。”
秦悠的心又是一动,梦中那道背影不会就是年轻人口中的商人吧?
说起来,那些从河里捞上来的泡糟烂竹简上记录的殄符便是阴物通用文字,而她也曾在垃圾山上挖出售卖阴货的售货标,误当福字贴到牛车上才引来了那位在垃圾山下堆满金元宝的修行老鬼。
垃圾山上还有僵尸专用货币“指甲”。
种种蛛丝马迹,倒是跟那位传说中面向各种妖魔鬼怪做生意的商人都对得上。
她梦中那道背影总是跟装着她魂气的棺材一同出现,该不会是前世的她用自己的魂气换来这一世与饿死的秦悠互换世界吧?
如果她真把魂气当交易物换出去了,是不是就找不回来了?
那她非要换到这个世界又是为了什么呢?
第230章
年轻人在修行这一块是零基础,精神病院长刚好可以做他尸魂同修的启蒙老师。
同时还可以缓解年轻人这些年来积压在心里的负面情绪。
二人平素总在一起,精神病院长要兼顾精神病院里那位疯癫猎鬼人,时不时要回去一趟。
今天他俩就是抽空回精神病院检查去了。
年轻人见秦悠沉思不语,告辞后便跟着院长离开了。
秦悠捋顺各种逻辑关系一抬头,正瞧见尤老师背着手从教学楼里溜达出来。
尤浩戈热情招手:“嗨小秦同学。”
秦悠磨磨后槽牙:“奸商。”
尤浩戈:“啊?”
秦悠深吸口气:“没事。”
尤浩戈围着她转圈:“你怎么咬牙切齿的,谁惹你了?”
秦悠故意凶巴巴瞪他。
尤浩戈搓搓后颈:“我惹你了?我怎么不知道?”
秦悠觉得眼前的尤老师跟梦里那道影子没有一丁点相似之处。
最起码,尤老师有非常清晰的五官。
即便真是尤老师,秦悠也并不觉得怎样。
那魂气八成是她自己非要拿去换的,事实上她也确实如愿以偿回到这个世界了。
调试好心情的秦悠冲尤老师和善一笑。
尤浩戈开始新一轮反思:“我到底哪惹你了呢?”
秦悠:“……我请你吃饭。”
尤浩戈:“你不会是想毒死我吧?”
秦悠:“爱吃不吃。”
尤浩戈一溜小跑尾随着秦悠挤进食堂抢饭大军。
~
从玄易出来,秦悠和尤浩戈一块去收其他站点的垃圾。
秦悠把石球的检测结果告知尤浩戈。
尤浩戈直咧嘴:“多大仇啊,我以为把人砌在石头里就是极限了。”
然而现实中的极限是穷凶极恶的凶手们用来不断突破创新的。
秦悠也很想不通,上回被砌在市中心小区里的碎尸死者,凶手是想利用小区风水压制住死者的怨气。
这次的凶手为点啥?
没听说石头隔挡能遏制住被困死者凶性的。
若是竞争对手搞破坏,这种手段又有点过于极端了。
她一面想着一面把掉在地上的几袋垃圾铲进棺材斗里。
有个塑料袋被铲破了,破破烂烂掉一地。
秦悠赶忙用铁锹按住要被吹跑的塑料袋,弯腰刚捡起来,没等扔出去呢,塑料袋里掉出来个东西。
正好一阵大风刮过。
秦悠侧头避开迎面刮一脸的灰尘。
随即脚面一痛。
她听见尤浩戈叫了声:“小秦同学你中暗器了。”
秦悠睁开眼,首先瞧见的是扎在自己脚上的“刺猬”。
仔细一瞧,那竟是个浑身扎满钢针的祈福娃娃。
秦悠捻着一根针把这玩意挑起来,巴掌大的小人儿身上连多扎一根针的余地都没有。
看来扎针这位恨极了祈福娃娃所代表的那个人。
秦悠表示:“这比扎针的鞋垫可怕多了。”
尤浩戈很赞同:“你看它嘴都扎歪了。”
祈福娃娃是最近新流行起来的款式,米色布料缝制面孔和四肢,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裙子,毛线一根根缝上去的头发也是五颜六色。
由于人偶一类的“高危性”,祈福娃娃没有细致的五官,只用红色细线缝了个笑口常开。
秦悠手上这个被针扎得过于密集,每一根都透体而过,导致娃娃的嘴巴扭曲变形,像是在无声哭嚎着。
尤浩戈拎着娃娃的头发把它转到后面,本该走线规整的后背有一条粗工缝线。
尤老师嘴角玩味的笑意褪去:“这是个实实在在的诅咒人偶。”
如果只是随便拿个祈福娃娃当自己痛恨的人扎几针过过瘾,娃娃身上不会有拆线再缝合的痕迹。
秦悠记得尤浩戈说过,想要达成害人的目的,娃娃身上必须写有被扎对象的生辰八字,再不济也要有人家的指甲和头发。
想来这些东西就缝在娃娃身体里。
秦悠不寒而栗,前世她所知的巫毒娃娃也就是在对应部位扎几根针而已。
扎成这样,被扎那位早变成喷泉了吧?
回应她这想法似的,街边的大屏幕上插播了一条本地新闻。
一个人走在街上毫无预兆地死了。
死法极其可怖,周身皮肤透出千万个细孔,血液喷射得到处都是。
新闻里给死者打了厚厚的马赛克,但秦悠还是看得出那人就是她手中这个诅咒人偶拔掉钢针的状态。
满屏幕的血红,再怎么打码也掩盖不住。
尤浩戈腾出个袋子把这娃娃装进去,御剑送去玄易做深入调查。
秦悠留下来继续收垃圾。
她把每个垃圾桶都仔细翻了一遍,确认没有更多扎针的娃娃这才稍稍安心。
等尤浩戈回来,秦悠问:“普通人只靠生辰八字或头发指甲就能害人于无形吗?”
尤浩戈:“当然不能。别说普通人,就是灵力高深的修行者也做不到。命数是天机的一部分,虽然我们每个人都微不足道,但也不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胡作非为的。”
秦悠看向已经播放其他新闻的屏幕:“刚刚那个?”
尤浩戈摇了摇头:“那娃娃里肯定还有别的布置,我交给诅咒系去详查了。”
秦悠有点晃神。
尤浩戈知道她这几天见了太多血腥,加上感冒不适,再不消解一下心理压力,恐怕又要大病一场了。
他把小破车开回垃圾山,换上他的越野车带着秦悠出门消遣。
尤浩戈:“咱们先去看个喜剧放松一下,晚上吃顿大餐。我定了温泉旅馆两日游,吃饱喝足泡温泉去。”
秦悠像个失魂的木偶,任由尤浩戈安排行程。
喜剧片是最近新上映的电影,很搞笑,很火爆。
秦悠被花样迭出的喜剧包袱所吸引,暂时挥别了满脑子尸山血海。
然后电影里的一个角色就因为剧情需要自爆了。
其他观众哄堂大笑。
秦悠的脸却是成了个白菜叶子。
尤浩戈赶紧拽着她出了电影院。
看秦悠不像有胃口吃饭的样子,尤浩戈直接开车带她去泡温泉。
秦悠看见蒸腾热气的小水池,不自觉想起了那次跟“醉生梦死”的偶遇。
有那么一瞬间,她还挺想跟醉生梦死再见一面的。
同样是中间带屏风隔挡的两个独立小水池。
秦悠和尤浩戈各泡一个。
尤浩戈怕秦悠泡着泡着又出溜到水池底下,把隔挡拉开了一条缝。
秦悠正趴两个池子中间的缓台上,这下俩人看对眼了。
尤浩戈讪讪一笑:“你别误会,我不是要偷窥。”
秦悠煞有介事点点头,把隔挡彻底掀开,爬过缓台泡进了尤浩戈的池子里。
尤浩戈整个人都不会动了。
秦悠瞅瞅大背心大裤衩的尤老师,再瞅瞅同款装扮的自己:“你脸红啥?”
尤浩戈:“水太热了。”
秦悠:“是有点热,你觉不觉得咱俩坐这块石头有点烫屁股?”
尤浩戈忙不迭点头。
俩人挪到旁边才发现刚刚坐的地方刻了一行字:内置加热板,请勿触摸。
秦悠:“……不是说温泉么?”
尤浩戈:“人造温泉也算温泉……吧?”
人都泡在里面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秦悠确认这边没刻字,舒坦地坐下,两条小细腿伸直,被不断涌起的气泡冲得不断上浮下沉。
尤浩戈学着她的姿势把腿伸出去。
修长结实,肌肉匀称有力量。
许是他腿太长,被水浪猛地一掀,上半身失去平衡斜着摔进水里。
秦悠费了好大劲才把磕迷糊的尤老师捞起来。
尤浩戈两只眼睛快成斗鸡了。
秦悠非常真诚地建议道:“咱俩合资在你院子里挖个池子吧,反正都是人工的,在家里泡意外能少点。”
尤浩戈下意识点头:“好啊。”
脑袋晃得过于用力,人又栽到水池子里。
秦悠早有准备,托着他脖颈把人扶起来。
尤浩戈侧身趴在石头边沿上大口喘气。
这下脸是不红了,泡得跟死人有一拼了。
他说:“小秦同学我是不是耳朵进水出现幻听了,我怎么听着有人在尖叫呢?”
秦悠正在甩灌进自己耳朵里的水,闻言侧耳细听,貌似真有人在尖叫。
不过他们这是密闭的小院,只有一个小窗口开着通风,外面动静再大也听不真切。
他俩像落水的人相互搀扶着爬上岸,来不及换衣服,推门寻声找过去。
最外面有个半开放式的大池子,一个人正漂在水面上,满水池尽是血红。
秦悠眯起眼睛去看水汽包裹住的那个人,瞳孔猛地缩紧。
那被水流冲得晃来晃去的人身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口,正在疯狂冒血。
而尤浩戈一改之前的虚弱,已然跳进了血水池里。
秦悠听见他说:“人还有得救。”
第231章
诅咒人偶最常见的效果是让人倒霉,如果施术者有点本事而被诅咒者的气运又不够旺,被扎针的部位就容易受伤生病。
即便是玄易大校长亲自施术扎小人儿也做不到让被诅咒者变成筛子。
又不是拿着针直接在人身上扎。
尤浩戈跳进血池,双手结印按在伤者额前,并指画几个推演命数的符篆。
伤者生气尽失的空洞双眼微微眨动,胸前剧烈起伏一下。
更多的血从他布满全身的细碎伤口中溢出。
秦悠给玄易打电话。
杨校长亲自过来,先给伤者喂下吊住一口气的救命丹药,号脉确认伤情后紧急送医。
一个五脏六腑都有伤口的人,必须要结合医院的现代医术才能救活。
一群人风风火火地来,疾如风似的走。
围观人群渐渐散开。
屋里只剩下秦悠和被她捞上来的尤浩戈。
尤浩戈平躺在地上,泡温泉穿的棉质背心短裤被血水侵染成红色。
乍一看还以为是他被人扎得满身血孔。
秦悠看得浑身难受,把尤老师拖回他们的池子,推进干净的水里洗干净。
尤浩戈盯着迅速在水面上散开的红色,戏谑道:“温泉池今天的水费超标了啊。”
秦悠把他脑袋也按进水里,撒开手,她掌心都是红的。
尤浩戈这个池子洗一遍再爬到秦悠的池子里涮涮,最后衣服一脱,又是个白白净净的小伙儿。
去洗手换衣服的秦悠回来发现尤老师收拾得比她快,不仅衣服换好了,头发都擦干了。
他俩去医院逛荡一圈,伤者仍在抢救,据说性命能保住,就是后期恢复不知需要多久。
两人悬着的心放下不少,秦悠提出想去瞧瞧新闻里那个已经死亡的人。
说来也巧,那位死者的尸体就停在这家医院的地下太平间里。
事发时玄易尚不知情,所以伤者被好心路人送过来以后,医院只能依据伤势进行抢救。
但伤者的血几乎流干了,内脏器官全部有非常严重的损伤,生命体征消失。
已经没得救了。
太平间冷到人心坎里。
每一张盖着白布的铁架床上都曾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秦悠平时接尸没少来这种地方,但从未有过此时的沉重与压抑。
那位死者躺在门边的铁床上,新换过的白布单上仍有斑斑血迹。
掀开白布,映入秦悠和尤浩戈眼帘的是一张毫无血色的干瘪面庞。
上面密密麻麻全是针孔。
眼皮微微睁开,眼球却不似其他逝者那般略微凸出。
他的眼睛和他的脸一样,都被针戳得不成样子了。
秦悠别开脸,不停做深呼吸来调节逐渐失控的心跳。
尤浩戈摸摸她的头,把她拉到身后,自己蹲下来给逝者做更详细的检查。
看来看去,他发现个规律:“他的针孔貌似跟皮肤毛孔重合了。”
秦悠急忙憋住一口气看向尤浩戈所指部位。
死者头颈胸前的毛孔并不显眼,但腿毛却十分茂盛,每一根纯黑的毛发根部都有个红红的血孔。
就好像他浑身的血液是顺着毛孔喷出去的。
秦悠搓搓手臂上冒起来的鸡皮疙瘩,越摸心里却不得劲。
她问:“如果血是从毛孔里流出去的,内脏和眼睛上的伤又是哪来的?”
尤浩戈:“毛孔不是随便进出的大门,血液想从毛孔里离家出走势必要先在体内积蓄非常大的压力。”
血液冲破毛孔喷出去之前在死者体内冲撞过好几个来回,五脏六腑的伤也就不难理解了。
秦悠连打几个寒颤,不敢再碰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了。
死得这么惨,当事人必然不能瞑目。
秦悠和尤浩戈前脚从太平间出来。
全身都是孔那位后脚便跟了出来。
秦悠向身后瞅瞅:“你听见脚步声了吗?”
尤浩戈:“没有啊。”
俩人站定听了一阵,没有任何响动。
他们刚往前走没几步,秦悠又听到了那近在咫尺又听不真切的脚步声。
秦悠往回走。
尤浩戈跟上。
俩人走回到太平间门口,房门虚掩着,看门人趴在桌子上打瞌睡。
秦悠推门探头往里瞅。
尤浩戈压低声音问:“看见什么了?”
秦悠:“什么都没看见。”
尤浩戈:“给你打个光?”
秦悠缩回脑袋:“我的意思是门口的床上什么都没……”
她忽然闭上了嘴,因为一条染血的白布从上头垂了下来。
二人缓缓抬头。
一个人蝙蝠包似的倒悬在天花板上,正手忙脚乱往起卷白布。
秦悠:“……”
尤浩戈手比脑子反应快,一把攥住白布的一角。
死者面目狰狞。
尤浩戈猛一用力。
死者连人带布掉到地上,嘭的一声。
看门人迷迷糊糊坐起来:“谁啊?”
尤浩戈在他后颈上轻轻一掐。
看门人又趴桌子上了。
秦悠长舒口气,要是被刚睡醒的老大爷瞧见天上掉下来个正跟他们拔河的死人,还不得吓死。
死者掉下来也没撒手,反倒仗着坠落的气势想把尤浩戈拍成肉饼。
尤浩戈大长腿一伸,给它踹到墙上。
没了血液的死人轻飘飘的,像个纸糊的人形风筝。
尤浩戈又去扯白布。
死者借力又向尤浩戈扑过来。
秦悠一渔网给它兜住。
尤浩戈手中的白布往它头上一盖,扛起来送到楼上抢救室门口。
跟杨校长同来的几个老师同学换班出来休息。
尤浩戈把死这位交给他们。
秦悠刚把渔网收起来。
死者犹如掉进羊圈的饿狼,撵得几位老师同学来回跑。
秦悠:“医学院一点对付邪祟的手法都不学么?”
尤浩戈:“学是学了,水平嘛,跟你刚认识我那会儿的我差不多吧。”
秦悠:“……”
她只得再用渔网吧死者兜回来,五花大绑系在长椅上。
几个同学把长椅卸下来,抬着送回玄易,完事再把长椅带回来给医院装上。
秦悠对此简直无力吐槽,跟尤浩戈两个默默退场。
~
尤浩戈对秦悠随口一说的“在家建池子”兴趣十足,回家当天就在院子里找了个夏天有绿树遮阴的角落挖了个大坑。
沈青杨的剧组在附近租了栋别墅拍戏。
拍完广告匆匆忙忙赶回来的沈青杨休息时溜过来一瞧:“尤老师遇上什么难事了?怎么连坟坑都给自己挖好了?”
尤浩戈把他踹进坑里就要埋土。
沈青杨不停讨饶:“开个玩笑。”
尤浩戈给他埋得就剩个脑袋,然后冲他亲和微笑:“我也是开个玩笑。”
沈青杨:“……”
尾随沈青杨溜达过来的小宝蹲在沈青杨脑袋旁边,笑眯眯地戳他的脸颊:“青杨哥哥你知道吗,古早时候有一种刑罚就是把人埋在地里,用铲子把脑袋铲掉。”
他软乎乎的小手摸到沈青杨脖子上。
沈青杨一个激灵。
小宝笑得更可爱了:“后来权贵们觉得不过瘾,就改成用棍子敲,用鞭子抽。”
他比划着打高尔夫的动作:“青杨哥哥的脑袋不大不小,打飞出去还能当足球踢。”
沈青杨:“……”
小宝还想吓唬他。
尤浩戈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把他埋到沈青杨旁边。
小宝秒变霜打的茄子,成天叭叭叭的小嘴再也不吭声了。
秦悠帮剧组来找主角的时候只瞧见地上两个脑袋,吓得她心都不会跳了。
同来的几个工作人员赶紧动手刨坑把人救出来。
地上的坑成功扩大了两圈。
尤浩戈对新池子的大小很满意。
他对沈青杨郑重致谢:“等池子装好第一个请你泡。”
沈青杨抖了抖,跑得比兔子还快。
院子里就剩下秦悠和修整大坑四壁的尤浩戈。
秦悠问:“你埋他们做什么?”
尤浩戈:“给他们去去晦气。”
秦悠:“?”
尤浩戈:“活埋在普通人看来是一种惨无人道的刑罚,在修行之人眼里却是一种躲避劫难的良方,入土为安嘛。”
埋进地里的人连雷劫都不稀得劈,可见这是个行之有效的避劫手段。
沈青杨和小宝一把进门,尤浩戈就发现他俩的印堂有股虚浮的暗色。
不像是他俩在走背运,而是从倒大霉的人身上沾染来的晦气。
若是不及时拔除,他们会受到牵连,轻则影响自身气运也跟着倒霉;重则生病出意外,会落得什么结果就很难说了。
尤浩戈这座院子就在山中,倚仗山势地气,化解二人身上的晦气绰绰有余。
秦悠:“他们不就是去拍了个广告,也没接触过外人。”
尤浩戈:“说不定就是拍广告的导演或者化妆师在倒大霉。”
秦悠估摸着沈青杨正在拍戏,只好自己上网搜索相关人员。
没想到第一条就是今早刚刚发布的消息:广告导演晕倒街头,好心司机接力救护。
尤浩戈瞥了眼新闻照片上的导演特写:“命中自带的霉运大劫,跨不跨得过去全看他前半生是造福多还是造孽多了。”
所谓现世报,通常会在这类人身上得到迅速体现。
尤浩戈再有本事和闲心也不会插手这类命数波动。
当事人不坏就死不了。
反之,死了那叫老天开眼为民除害。
秦悠又搜了搜其他工作人员的照片。
尤浩戈一一看过后认为就是那导演给沈青杨和小宝传递了霉运。
他说:“霉运不是病毒,不应该传给别人,除非是当事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一个正在走好运的人若是愿意分享自己的好运,跟他有交集的人多少也能走点好运,他自身的运势也不会减弱。
走霉运的人亦是如此。
那位导演就是想让别人跟他一起倒霉。
尤浩戈给大坑铺完地砖,拍拍手上的土:“连学龄前儿童都不放过,那导演我看是悬喽。”
第232章
剧组要在山顶别墅区拍三天,收工以后,沈青杨又乐颠颠跑来了尤浩戈的豪宅。
手里还拎了好几兜肉串。
几个人在院子里点起炉子边吃边聊。
秦悠问起拍广告的导演。
沈青杨罕见地疯狂嘴同事:“那个人超级差劲,听说他今早晕在街上了,我都怀疑是不是哪个看他不顺眼的人夜里偷偷给他套麻袋把人打晕的。”
哪个行业里都有差劲的人,可能做到全行业都不念这个人一点好的,这位广告导演做到了。
可惜当事人实在没什么名气,更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所以那些黑料还没有曝光出去。
这次的广告,沈青杨到了拍摄现场才知道是这位导演来拍。
沈青杨:“我当时都想走来着。”
可品牌方是老朋友,沈青杨不想耽误其他人的工作,只得硬着头皮把广告拍完。
短短一天接触,沈青杨对那位导演的印象更差了。
小宝似笑非笑地嚼着肉串,香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细的缝,特像狐狸。
他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他离死不远了。”
秦悠:“你看得出他要死了?”
小宝:“我能嗅到他身上濒死的气味。”
秦悠:“那你能通过物品上的气味找到它的主人吗?”
小宝:“我不是狗谢谢。”
秦悠很郁闷,关于诅咒人偶的调查仍没有丝毫进展,导致目前还躺在医院里的那位的人偶也还没有找到。
唯一确定的是二者间确有关联。
人偶里的头发和指甲归属于捆在长椅送去玄易那位死者。
她想用当初查扎针鞋垫那样的方式找出第二个人偶,截止目前仍未有进展。
虽然这事已经由玄易全方面接手展开紧急调查,但她真的不想再看见全身喷血的人了。
尤浩戈看秦悠吃肉都提不起精神,立刻切换话题,聊些轻松有助消化的趣事。
夜里沈青杨就借住在尤老师家。
小宝和秦悠各回各家。
小宝坐着小破车下到山下,拒绝了秦悠的进一步护送,拐着小短腿蹦蹦跶跶走了。
秦悠给小破车挂上车斗,先去收一圈垃圾。
运完尸体的灵车同行。
秦悠给它也挂上个棺材,两辆车一起运送能节省不少路上往返的时间。
最后一站是殡葬一条街。
两边的店铺早已关门闭户,街上静悄悄的,一眼望去连只老鼠都没有。
垃圾桶里装满了殡葬相关的垃圾。
这些几乎都是秦悠能回收再利用的。
烧剩一半的纸钱单装一兜,留着给守河之神。
干巴巴的供果装进塑料袋,老牛平时一口一个。
秦悠有时会买新鲜水果给老牛吃,可老牛貌似更喜欢吃供果。垃圾桶里捡不到新鲜的供果,却也不会有烂果子——谁家供祖宗供神灵的吃喝会放到变质呢,那可是大不敬。
纸扎烧得比较彻底,就剩几根支撑形状的竹条。
秦悠把这些也都单挑出来,留着做新一批纸扎电视给代购群里那帮追星狂魔们送去。
去年的纸扎电视基本都报废了。
除了这些常见物品,秦悠还捡出来一套崭新的寿衣。
看款式还挺新颖的,应该是今年新做的。
这东西通常会跟逝者一起化成灰烂成土,为什么会出现在垃圾箱里?
卖家肯定不会把作为产品的寿衣扔出来,就算有弄脏弄坏的情况,他们也会烧掉。
买家就更没道理乱扔寿衣了,买走的寿衣便等同于有了主儿,退或转卖是不可能的。
很多老人会在生前挑选自己喜欢的寿衣,要是不喜欢家里人买的款式就会先放起来,待老人过世后跟老人生前常穿的衣物一并烧掉。
老人没咽气呢,寿衣是不可以烧也不能乱丢的,不吉利。
秦悠把这套寿衣单独装包,既然人家扔出来了,这寿衣就等同于无主物了。
她且留着,以后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再不济还可以给守河之神,河里那么多妖魔鬼怪,保不齐谁想要一套新衣服呢。
全都分类完毕,秦悠坐进小破车打算回家。
旁边的街口有人在画圈烧纸。
秦悠路过时听见那人喃喃地说:“谢谢爸爸保佑,妈妈没事了。”
她习惯性瞥了一眼,只见那人烧完纸把一兜东西丢进了街边垃圾桶。
这条街的垃圾不归她管,但考虑到是人家祭祀完扔的东西,很多工人都很忌讳,秦悠还是给捡了回来。
打开一瞧,里面是双崭新的布鞋,鞋面还绣着很精巧的花儿。
底下还有新袜子新帽子,款式中规中矩,属于活人能戴死人也能戴的类型。
秦悠把这些跟寿衣摆到一块,风格竟高度统一。
这些是一套,都是给同一个将死之人准备的。
按那人的说法,这原是替他母亲准备的?
看那人的年纪,他母亲的年纪大概率在五十岁上下,身体健康的情况下备寿衣确实早了点。
秦悠也没有多想,很多长辈过世较早的家庭对殡葬规矩的传承不是那么有讲究,人家可能是单纯觉得母亲还能活很多年,家里留一套寿衣不吉利,烧掉也不太对劲,唯有丢掉吧。
~
新一批纸扎电视以高价卖给了代购群里的凶鬼僵尸们。
大伙展开新一轮追星之余,又向秦悠和尤浩戈预定了好多明星签名照。
秦悠最近跟明星接触很频繁,谁让她的桃木制品陆续出货了呢。
有些明星没办法亲自过来取,便请秦悠邮寄。
怕快递半路丢失损坏的就派助理保镖过来取。
秦悠想要签名照,对方都很痛快地给签好一并送过来。
可也有几个明星没跟秦悠建立交易,就只能靠尤老师出马。
尤浩戈不仅把签名照要到手,还把这几位明星推到秦悠这来下单。
秦悠啧啧两声,不愧是尤老师,随便忽悠几句就能让人家心甘情愿掏大钱买这买那。
尤浩戈:“怎么能是我忽悠他们呢,你看我推荐他们购买的东西都不一样,这是依据他们未来一段时间的运势波动而定的。我要忽悠他们还用费这个劲么,一人一块符牌就都打发了。”
秦悠:“那你的开价?”
尤浩戈:“啊,价格确实是我故意抬高的。”
秦悠制作的护身类小物件卖得都不贵,卖有钱人会比卖普通人加一点价。
尤老师直接翻了几十倍。
尤浩戈坚称:“你卖别人都是先出成品再售卖,他们这是预定,定制款都贵。你要觉得价格太高的话就再刻个to签,凸显定制的高大上。”
秦悠竖起大拇指:“再多预定几个,过几天我请你出去玩。”
尤浩戈眼睛一亮:“去哪玩?”
秦悠点开一篇新闻给他看。
是某座沿海城市的深秋啤酒节。
为了让啤酒节更有氛围,同时又举办了个美食节。
两个“节日”都在同一个场地举办。
吃吃喝喝一步到位。
秦悠过几天要去那座城市接尸体,正好可以去参与一下。
尤浩戈翻看着美食节照片,馋得立刻给新来找他算命的几个艺人又增加了定制项目和费用。
秦悠开着空灵车去,家里这几个吃货也都跟了过去。
秦悠顺利将到手的签名照给凶鬼们送去。
那位追星狂尸又要拔指甲。
秦悠近来实在不想看到僵尸相关物品,果断拒绝指甲交易。
对方很委屈:“可我真的没钱呀。”
秦悠一指其他鬼用来交易的药材和木料:“算你赊账,这几天你可以去摘点这个。”
僵尸不是很情愿,却也舍不得到手的签名照,只得答应下来。
~
啤酒节加美食节的噱头着实有吸引力,开幕第一天,长长的街道便已人满为患。
秦悠和尤浩戈好不容易挤进街口,没一会儿又被挤了出来。
二人调整队形,由尤浩戈在前面打头,这次很顺利地闯到小吃摊位前。
美食节上的食物比平时贵得多,才大赚一笔的秦悠承包全部花费,他俩吃还不够,得再打包几份给同来那几个不方便在这条街上亮相的小妖们。
站着挤着吃了一路,秦悠终于抢到一张空桌。
她把打包的吃喝摆满桌子。
尤浩戈挤出人群,过一会又挤回来,手里端了两杯冰冰凉的啤酒。
这个季节的海边不算太冷,加上挤来挤去狂出汗,秦悠一口气干了大半杯。
透过酒杯厚厚的杯底,秦悠看不清对面尤老师的脸。
嘶,跟山上没脸那位是真像呐。
不会是尤老师觉得人家帅,买走了那位商人的脸吧?
秦悠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她撂下酒杯正要跟尤浩戈说点什么,突然觉得旁边那张桌上的男人有点眼熟。
这不是那晚烧纸扔寿衣的人么。
第233章
那人同桌坐着位中年女人,气色红润举止优雅。
秦悠猜测她就是那人的母亲。
那套寿衣的原主人。
尤浩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眉头微微一挑:“那位女士的面相不太对劲。”
秦悠的心一揪:“怎么说?”
尤浩戈:“一张生机勃勃的皮囊之下掩盖着死气沉沉。”
秦悠:“听不懂。”
尤浩戈:“翻译过来就是人死了。”
秦悠的心又是咯噔一下。
以她外行人的视角,那位中年女人很健康,比她身子骨都硬朗。
尤浩戈示意秦悠去看年轻人。
年轻人跟那晚烧纸时没两样,脸色倒是比他母亲要差一点,但眉眼间的开心是实实在在的。
尤浩戈:“他的面相也不大对劲,明明福寿绵长却隐隐透出早死之相。”
秦悠的目光不断在母子二人间转悠。
看着看着,她脑子里忽然冒出个奇怪的念头:“他们像不像花肥和被花肥滋养的花儿?”
尤浩戈竖起大拇指:“精准。”
生命力旺盛的年轻人用自己的命滋养着命数已尽的母亲,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却恰好符合这二人面相透露出的信息。
秦悠在书上看到过类似术法记录,一个人的命数气运足够旺盛便能承载住另一个穷途末路之人的余生,这并非是简单的一加一再除以二,而是递增式的加速消耗,用不了多久两个人都将油尽灯枯。
命数天定,与将死之人共享自己命运的人无异于在挑战天威,加速死亡是对他的警告和惩罚。
可古往今来仍旧有许多人为了留住自己最在意的人而铤而走险。
这也是此类术法诞生的初衷。
然而当事人后悔与否,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死到临头时,人们避无可避之下才会明白死亡本身意味着什么。
有些把自己命数共享出去的人不想死,便开始不择手段为自己续命。
把其他命数更好的人拉来和自己共享就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
由此衍生出的骗术,金钱权势的交易,威逼利诱下的不得不为,层出不穷。
好好一门术法自此成了玄门内外公认的禁术。
既然谁都逃不过一死,那就各安天命吧。
尤浩戈冲秦悠轻轻摇头。
秦悠移开盯在那对母子身上的视线。
啤酒节不仅有酒有美食,还有歌舞表演。
街心建起高高的舞台,上台表演的有明星与有民间艺人。
秦悠桌子旁边就有个连接舞台的音响,台上歌声一起,秦悠被震得眼前直发黑。
尤浩戈拉起她转移阵地,空出来的桌子立马被其他等待座位的食客占据。
~
二人回到海滨度假别墅已是深夜,秦悠把打包的吃喝分给几小只。
几小只一阵胡吃海喝,完事趁夜色组团下海玩水。
秦悠坐在观景落地窗前,耳边而是那挥之不去的重金属摇滚。
脑仁都要离家出走了。
尤浩戈正在研究地图:“我们还有两条小吃街没有逛,明天去?”
秦悠:“明天还有演出吗?”
尤浩戈:“演出傍晚开始,我们可以早点去。”
秦悠往沙发上一瘫:“早点我可能起不来,要不你去逛,随便给我打包一口就成。”
尤浩戈也往沙发上一瘫。
彼此对视一眼,都明白他们这趟逛吃之旅提前结束了。
可来都来了,大好的时光不能浪费。
不去吃吃喝喝,他们可以干回老本行——没事找事。
第一步,开灵车去本地殡仪馆找兼职。
本地殡仪馆这两天焦头烂额,客流量激增意味着意外状况频发,尤其是人群扎堆的海边,动不动就出点令人措手不及的落水事故。
今天一大早就要去海边拉两位。
一个是昨晚喝多了非要下海游泳被海浪卷走淹死的。
另一个不知道是从哪漂来的。
殡仪馆正在协调车辆和司机,见秦悠这位跨省来接尸的小司机愿意干这活儿便把这两位的运尸工作交给了她。
清晨的海边还算清静,昨晚疯到半夜的游客们都还在沉睡,只有住在附近的本地居民们早起来遛弯。
负责海岸安全工作的人员守着两具摆放在不起眼角落的尸体。
秦悠跟他办完交接手续,正要跟尤浩戈两个去搬尸,只见蒙着尸体的白布一角呼扇两下,突然支棱了起来。
白布从那位脸上滑落,露出一张泡得发白肿胀的馒头脸。
工作人员拽起秦悠往后跑,一面大叫着:“诈尸啦!”
坐起来那位的双眼还没有聚焦就被这话吓得跳起老高,手脚并用爬行老远才恢复直立。
秦悠觉着他跑步的动作过于流畅,不太像诈尸。
那位跑几步摔一跤,爬起来继续跑,嘴里吱哇乱叫着。
新死诈起的尸体貌似不会叫来着?
秦悠费了好大劲把还想往后跑的工作人员拽住,挣脱他的手直奔跑过来那位。
工作人员吓得直跺脚:“小姑娘你快回来,危险!”
冲秦悠跑来这位“诈尸”也嚷嚷着:“诈尸啦快跑啊!小姑娘跑不动了吧?哥拉着你跑!”
好不容易刹住车的秦悠又被这位拽着跑出十几米。
秦悠像个即将起飞的风筝,要不是手臂不够长,她早上天了。
幸好尤老师成功把她抢了回来,让她时不时离个地的双脚又能踏踏实实踩在沙滩上。
诈尸那位着急地冲他俩招手:“快跑啊!”
而那位工作人员绕过好大一圈来到他俩身旁,抓起他俩就要继续逃命。
尤浩戈手劲大,反把工作人员给按坐到地上。
秦悠让诈尸那位也冷静冷静。
那位酒劲正上头,抱枕脑袋一蹲下就站不起来了。
秦悠问他:“你看见诈尸在哪了吗?”
那人伸长脖子左看右看,越转脑袋越迷糊。
工作人员看他不断干呕那样,脸色一变再变。
他壮着胆子起身走到那位近前,在他脖颈上摸了摸。
脉搏跳动得相当有力。
工作人员爆了句粗口:“你没死啊?”
那位懵了:“谁说我死了?”
四目相对,气氛陷入尴尬。
秦悠却是松了口气,乌龙总好过真的死人。
她看向另一具被白布蒙着的尸体。
那位也正在缓缓坐起来。
秦悠想过去瞧瞧他是不是也缓过来了。
工作人员疯了似的冲过来又要带着她跑。
尤浩戈手疾眼快把他按住,让他先说明白。
工作人员快哭了:“那个肯定死透了。”
随着他这句话,挡在那位脸上的白布滑落下来。
露出一张肿成烂馒头的脸。
一只眼珠子不见了,空眼眶里尽是腐肉。
以为这位跟自己一样的醉酒大哥正往跟前走呢,见状吓得“妈呀”一嗓子,转身撒腿就跑。
那位犹如嗅到血腥的苍蝇,跳起来直追。
它的速度极快,跑步的速度却透着股怪异。
腿迈得很开,完全不受腿部筋骨结构的限制,手臂却没有配套地前后摇摆。
尤浩戈捡了几个贝壳,照着那位膝盖砸去。
那位不受影响,追得更起劲了。
秦悠捡起那块被海风吹得满天飞的白布,撕成布条,和尤老师一左一右扯直绊那死人。
万没想到人家冲进太足,把他俩带得摔在沙子里。
秦悠脸皮生疼,气不打一处来。
她掏出弹弓,一棺材钉射在那位腿上。
这下可算让那位上了发条似的死人站住了。
工作人员拿来下海救人的绳子,用海员打结的手法给这位来了个五花大绑。
尤浩戈提起拔了钉子又开始蹬腿的死人扔进灵车。
秦悠看向醒酒那大哥。
大哥连连摆手:“我就不去了,我真没死。”
工作人员苦口婆心教育他以后不要再逞能。
大哥连连点头,在工作人员的强烈要求下打车去医院做全面身体检查。
~
秦悠和尤浩戈把死透这位放在殡仪馆的运尸铁床上。
接尸的工人直皱眉:“怎么绑成这样?”
秦悠:“我可以给它解开,后果你自负。”
死人很配合地咧开大嘴,笑得有点不怀好意。
工人:“……还是绑着吧。”
海里捞起来的无名尸首不能随便烧,要先由警方进行调查,排除他杀后还要寻找亲属。
总之,这位要在本地殡仪馆逗留很长时间。
秦悠把要接的尸体提前带出来,给新来这位腾地方。
接出来这位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它坚信自己还没死,是整个世界要害它。
可它并不像那位至今还在白校长办公室里讨要一百块钱的死人那般言行均与生前无异,它口不能言,四肢也都僵化得厉害。
它与外界的交流主要靠写字。
它躺那冰柜里写满了“我没死”。
殡仪馆里的人第一次拉开冰柜看到那些血字,差点吓死。
尤浩戈觉得有趣,让他写下自己的生辰八字。
简单推算之后,尤浩戈惊了:“还真没死。”
秦悠也惊了,这人在冰柜里躺了半个月,当时没死,这么多天不吃不喝加冷冻也该死透了吧?
尤浩戈扒开死人的衣服找一圈,最后在他左手无名指上找到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伤口。
秦悠看到伤口周围的皮肉外翻,没有愈合,亦没有腐烂。
尤浩戈说这个伤口恰恰是这人还活着的证据。
他问这位:“你被送进殡仪馆之前是不是接触过死人?”
对方僵直的眼神竟有些飘忽游离。
尤浩戈板起面孔:“你是不是去挖别人的坟了?”
对方身体更僵了。
尤浩戈摆摆手:“直接拉去烧了吧。”
秦悠作势要把他推去火葬场。
对方急了,手在铁架床上不停拍打,手指胡乱划拉着。
据他交代,他“生前”确实刨过别人的坟,不过他不是去盗墓,而是帮别人迁坟。
旧棺材烂得不成样子,他和几个熟人帮忙把腐烂的尸骨搬到家属买的新棺材里。
手上的伤是不小心刮出来的。
尤浩戈冷哼:“我好像没说过你去盗墓了吧?”
对方又是一僵。
秦悠憋不住笑了,这人,典型的越描越黑。
尤浩戈:“死到临头都不说实话,还是烧了算了。”
对方又是一阵扑腾,乖乖交代了实情。
他挖人家的坟确实是为偷陪葬品。
那是个死了几个月的小年轻,家里就这一个孩子,在他棺材里放了不少值钱的玩意。
他和几个同伙挖开棺材时正是尸首烂得最难看的状态,棺材里一层尸水,陪葬品都在尸水里泡着。
他们早有准备,戴着胶皮手套下手摸陪葬品。
他分到一块金条和一个钻石领带夹。
他手上的伤口是回家清洗领带夹时不慎被刮出来的。
秦悠:“他这是尸毒入体了?”
尤浩戈哂笑:“何止入体,十指连心,那点毒全进心脏了。”
这也是医学上认定他死亡的主要原因。
尤浩戈拍拍对方的脸:“你以后就踏踏实实当个死人吧。”
对方:“QAQ”
第234章
尸毒入体可大可小。
中毒初期主动就医并说明伤情,医院就可以进行有针对性的治疗。
尸毒攻入心脏则是另一种局面,因为任何科技设备都再探测不到当事人的生命迹象。
中毒的人实际上仍活着,但各方面的表现都无限趋近于活尸。
这位敢在尸体烂得最汹涌的时候徒手去拿人家的陪葬品,属实有点嫌命长了。
别说陪葬品长期与尸体接触而侵染了多少尸毒,单是死人将烂未烂之际的怨气冲撞就够他喝一壶了。
尤浩戈:“你那几个同伙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我没猜错的话,他们现在都跟你一样。”
这位老实交代。
秦悠立刻联系白校长帮忙核查。
结果令人大跌眼镜。
那晚去盗人家墓的总共有四个人,除了眼前这个,那三位里有一个被车撞死了,一个发疯送进了精神病院,几天后跳楼摔死了。
还有一个跟这位一样莫名其妙猝死,死后闹腾得不行。
被他老家殡仪馆请来的大师用绳子捆得结结实实塞进了火化炉里,前两天刚烧完。
秦悠每跟尤老师说一句,铁架床上这位就是一颤颤。
尤浩戈似笑非笑瞥他一眼:“害怕了?”
对方忙不迭点头。
鉴于这人不只是染了尸毒,还可能被盗了坟墓那位给惦记上,秦悠决定提前结束假期返回玄易。
几小只很不开心。
秦悠表示它们可以继续留下来玩,她预交了一周别墅的租金,提前退房也不退钱。
至于后续几天的吃喝以及如何返程就得它们自己搞定了。
几小只里有好几个都是曾经孤身浪迹天涯的狠角色,鸭子带头表态,然后带着小伙伴们跳进海里抓螃蟹去了。
秦悠和尤浩戈带着要死还没死这位回了玄易。
白校长还没出来,那位讨债的死人先来围观同类了。
他围着一脸死相这人转了好几圈:“你缺德事没少干吧?你照照镜子瞅瞅你那眼神,你要是好人,世上就不会有坏蛋了。”
被绑在铁架床上这位直瞪眼。
死人挺直腰板:“怎么着,你想杀我呀?我告诉你我早就死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咱俩一人一把菜刀互砍,谁怂谁是孙子。”
他边说边从秦悠的大包里翻出菜刀塞到那人手里。
他则接过了尤老师看热闹不怕事大而递过来的大镰刀。
那位:“……”
白校长的大嗓门远远传来。
死人很麻溜地把大镰刀还给尤浩戈,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床上那位费了好大劲割断绑着他的绳索刚坐起来。
白校长一脚踹他胸口上,又给他踹躺下了。
两天后,秦悠来玄易收垃圾时听说那人入心的尸毒已经得到控制,虽然离康复还需要很长时间的调养,但基本的生命体征已然恢复了。
玄易没有为他提供后续治疗,而是把他送去了警局。
因为在针对四个盗墓者的深入调查中,警方在跳楼那人的日记里得到了重要线索——被盗墓的小年轻是被他们四个害死的。
当事人被警方带走时,死人一路欢送到玄易大门口:“等你被枪毙了记着来找我,我磨好菜刀等你哟。”
目睹全程的秦悠摸摸下巴,她记得刚来玄易时这死人还挺讲道理的,怎么跟着白校长混了大半年变得这么贱兮兮了呢?
~
玄易进入到期末考试前的冲刺阶段,尤浩戈难得每天准时准点去上班。
秦悠等几小只回家以后也开始按部就班收垃圾卖货。
白天要忙的事太多,秦悠就把远一些区域的收垃圾工作安排在夜里。
倒完最后一个垃圾桶已近午夜,秦悠打个哈气坐进小破车正要回家,却见一个人闪电般从胡同里窜出来,抱住下夜班的路人疯狂撕咬起来。
路人的惨叫惊天响。
秦悠怔愣一瞬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急忙下车去救人。
与此同时,胡同里又冲出来个人。
秦悠下意识躲闪。
却见那人扑到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身上,玩命想把二者分开。
借着车灯的光亮,秦悠认出了来人。
是那个跟母亲共享了命运的年轻人。
才几天没见,年轻人鬓角竟生出白发,人也显出几分沧桑。
那他要拉开的……
秦悠看向正在咬人的那一个。
果然是那位曾经优雅从容的中年女人。
只是此刻的她形容枯槁表情狰狞,牙齿上血红一片,嘴角淌着鲜血,像鬼多过像人。
年轻人使出全力才勉强将他的母亲从路人身上拉开。
路人瘫软在地,脖颈间血肉模糊,叫声也变得微弱。
秦悠立刻为他止血,扶他上小破车紧急送医。
为了小破车能全速前进,秦悠把装满垃圾的棺材斗留在了原地。
年轻人紧紧抱住母亲,脸上满是痛苦神色。
秦悠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尤老师说共享命数中的两个人都与常人无异,可那位母亲的情况明显不对劲。
她把已经睡过去的尤老师叫起来,让他过来瞧瞧是怎么回事。
怕尤老师一个人搞不定,她还给苏尘和唐老师也发了信息,谁方便谁就过来一趟。
担心被咬的人会有其他后遗症,秦悠又给杨校长发了信息,请医学院派个人去医院跟进伤者情况。
她撂下手机才发现副驾驶上的伤者已然昏厥过去。
~
秦悠返回去取棺材斗时,这条街上已空无一人。
要不是地上的血迹犹在,她还以为今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她困倦中的一个噩梦。
她把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拉着棺材斗回到垃圾山。
尤浩戈发来信息:那对母子送去了玄易医学院。
秦悠:医学院?
尤浩戈:对,他们共享命运的术法有点问题。
年轻人的命运消耗非常快。
这一点从他外表的变化上就能看得出来。
他母亲的生命体征与活人没区别,但她的命数却没有变化。
换言之,这个人早就死了,可她又实实在在地活着。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地活着。
年轻人痛苦地表示自打旅游归来,母亲就变得很奇怪,总说“渴”却不肯喝水。
他也没想到母亲今晚会冲出家门在街上乱咬人。
他愿意承担伤者的治疗费用和后续补偿,只希望对方不要追究他母亲的刑事责任。
然而这件事不是公了私了那么简单。
杨校长亲自赶到学校对这位母亲进行检查,得出的结论是她正在向行尸蜕化。
行尸最热衷咬人。
这位母亲咬人就是她不再是人类的标志。
年轻人无法接受这个结论:“不会的,不是说只要我共享命运,我妈就能再活二十年吗,这才几天,不可能的!”
杨校长追问是谁这么告诉他的。
年轻人表情一怔,似是在回想却又什么都没想起来,只得无奈摇头。
杨校长思索再三还是将实情和盘托出:“你母亲已经死了,可她的魂魄因为你共享了命数而被强留在身体里,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她现在所承受的痛苦不是你能想象的。”
年轻人痛哭流涕。
那位被几位老师控制住的母亲也落下泪来。
只是她的眼泪是血色的。
半晌,她吃力地吐出几个字:“就到这里吧。”
年轻人万般不舍,紧紧抓着母亲的手。
母亲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容,缓缓推开他的手。
她看向杨校长:“求求你们救救他,这不是他的错,他只是想救我。我当初不知道他把自己的命分给了我……我们都不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年轻人跪倒在地:“妈!”
母亲闭上双眼,坚决不再看他。
杨校长轻轻叹气,结印在二人额前一劈。
本就不该建立的命运连结自此中断。
第235章
秦悠一大早赶到医学院,发现还没下夜班的师生们全都无精打采,眼圈通红。
连杨校长都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悲伤。
年轻人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脸色却是比昨晚多了一丝红晕。
秦悠找了一圈,没有看到那位母亲。
杨校长朝她招招手。
秦悠颠颠跑过去。
杨校长上下打量她:“你昨晚没受伤吧?”
秦悠:“没有。”
杨校长疲惫地点点头:“那就好。”
秦悠:“昨晚被咬的人?”
杨校长:“救回来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杨校长自言自语似的讲述了年轻人和他母亲的事。
那位母亲在一家幼儿园工作,有人跑去幼儿园发疯,她为了保护小朋友们受了很严重的伤,医院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
年轻人悲痛之余在亲戚的操持下为母亲准备好了后事。
这时有人找上他,问他愿不愿意用自己的命救他的母亲。
杨校长:“那个人施展在这对母子身上的术法很粗糙,既不能救活已死的人,又会导致年轻人随时毙命。与其说他在救人,我更倾向于他想置那个年轻人于死地。他连共享命数这样的术法都能施展出来,为什么不直接用术法悄无声息地杀掉他呢?”
秦悠:“那个人也许并不想杀人。”
杨校长:“哦?”
秦悠:“不是说这类术法早就划归为禁术了么,很多细节性的步骤早都失传了吧?”
杨校长:“他在做实验!”
秦悠不置可否,这只是她能想到最符合常理的可能性。
杨校长的眉头锁得更紧,如果是针对年轻人一家,这就是一起涉及到术法的私人恩怨,几乎不会有后续影响。
可如果年轻人只是对方深入研究共享命数的实验品,那可真是后患无穷。
杨校长急急忙忙走了。
秦悠瞄了眼还在沉睡的年轻人,他大好的命数被消耗殆尽,在他母亲彻底失控变成咬人行尸之时,他也会暴毙而亡。
一个用自己身体挡住刺向别人孩子尖刀的人,又怎么会忍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为了救她走上绝路。
只是不晓得在那位母亲主动放弃共享之后,年轻人的命数是否能有所恢复。
秦悠大概明白了大家的悲伤从何而来。
她背着手,像个沧桑的老人,佝偻着走出医学院。
校园里逐渐热闹起来,结束晨练的学生们比赛似的冲向食堂。
秦悠没什么胃口,却被几个相熟的学生硬拖进食堂。
一进门先瞧见里捧着五六个饭盆找空桌的尤老师。
尤浩戈生动诠释着什么叫护食,谁敢抢他饭盆他直接上嘴咬人。
险些被咬的章老师心有余悸:“老尤你受什么刺激了?”
尤浩戈成功占据最后一张空桌,把抢来的饭菜一样样摆好。
章老师不死心地凑上去想分一碗。
尤浩戈“汪”一嗓子,吓得章老师贴墙来了个立正。
见秦悠来了,章老师抢先一步把秦悠拉到墙边一块站好。
尤浩戈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去把秦悠抢回来,分她一碗热馄饨。
章老师咂咂嘴:“老尤你不能这么厚此薄彼,我昨晚都没吃饭呢。”
尤浩戈冲他哼哼。
章老师赶忙贴回到墙上,一面偷偷给医学院老师发信息,问狂犬病是不是没救了。
秦悠喝了几口热汤,大早上冻进骨头里的寒气渐渐散发出来,身上终于有点暖和气儿了。
尤浩戈连吃两碗饭,才问她去没去过医学院。
秦悠低低地“嗯”了声。
尤浩戈咽下嘴里的包子,撑着下巴很是苦恼:“那人把命数共享出去的时候他母亲已经死得差不多了,理论上,死人与活人的命数并不互通,即便他母亲是因为他才变成了那样,也不会消耗到他身为活人的命运。”
可年轻人的状态明显是没少被消耗。
尤浩戈认为年轻人变成这样一半是因为施术者半吊子水平造成的耗损,一半是因为他母亲咬人的根由在他身上,老天秋后算账呢。
尤浩戈:“不明原理的消耗不太可能找回来了,后者倒是能挽救一下。他多活些年,也能给伤者多些补偿,比他死了划算。”
他给秦悠看他昨晚熬夜赶制出来的命纸。
秦悠算是知道尤老师为什么饿成这样了。
吃完早饭的尤浩戈着急忙慌去了医学院,生怕多耽误一会那人都先死翘翘了。
秦悠见证过尤老师创造的许多奇迹,这次就不去凑热闹了,她还得收垃圾呢。
玄易垃圾桶里的符咒数量有所减少,半成品法器增多,全是学生们临阵磨枪打造出来的残次品。
由于都是最普通的材料,财大气粗的学生们懒得在这些小玩意上多花心思,废了就从头再来,校方发的材料用完了还可以自费购买。
秦悠看俩学生抱着一堆原料坐在垃圾桶旁边,一边做一边往垃圾桶里扔,心疼得直抽抽。
学生瞧见她立刻两眼放光:“小秦老板教教我们吧!”
秦悠从垃圾箱里随手拿出个报废半成品,三两下改刀就成了有效力的法器。
学生瞠目结舌,手上用力过猛,好好的木料从中间劈成两半,只能拿去烧火了。
秦悠:“……”
~
这天下午,秦悠接到了个订单。
这半年她都没送过外卖,见是曾经的老主顾想买点符咒,她正好有时间便蹭着灵车顺路过去。
老主顾住在老城区年头最久的地界,旁边有个历史感十足的公园。
秦悠跟老主顾闲聊几句,老主顾说公园正在翻修,他们这些老街坊最近都没地儿遛弯了。
秦悠要等灵车运完尸体来接她,闲着也是闲着便溜达去了那座公园。
公园依着她家旁边那条河的一条细小支流而建,河岸铺着青砖,上面满是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
工人们把残缺的青砖填平,再小幅度调整园区里的设施,最后刷个漆就算完工了。
小区里有几座石头堆砌成的假山,年久失修,有两块石头从高处滚落,很危险。
这次维修要把这两座假山彻底推平建新的。
工人在石头上系了绳子,开吊车拖拽,待石头散落一地再逐块石头搬上运输卡车拉走。
第一座假山就是这么推平的。
第二座假山却是出了点状况。
一块大石头翻下来,露出来一张狰狞的鬼脸。
工人们惊叫着散开。
秦悠闻声跑过去一瞧,那不过是一幅画在石头上的画儿。
鬼脸很逼真,通体红色,细看笔触倒还挺幼稚的,八成是谁家小孩爬假山时偷偷画上去的。
工人们虚惊一场,笑骂着回来继续开工。
第一车运走还没回来,工人们却已到了下班时间。
于是被拆成一大堆石头的第二座假山残骸便被留在原地,明天再整理。
偌大的公园转眼只剩下秦悠一个人。
秦悠不慌不忙翻着垃圾桶,捡了不少工人喝剩下的塑料瓶子。
初冬天黑得早,不知不觉间公园里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秦悠拖着一大包塑料瓶子往公园门口走,一脚迈出去却踢到了个硬邦邦的东西,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公园里遍地碎石砖瓦,秦悠没当回事,绕开绊到她的东西继续走。
没走两步,她又踢到了个重物。
这一下踢得有点重,秦悠踢踢疼得要抽筋的脚,忍无可忍掏出手机照明。
光线亮起那一瞬,秦悠的脑子里嗡的一声。
一张鬼脸自下而上正在冲她诡笑。
秦悠手一哆嗦,指尖触到手机屏幕,不小心把手电给关了。
眼前重归什么都看不见的黑暗,秦悠狂跳的心反倒安稳了些许。
她回忆了下那张鬼脸——那不是画在假山石上的那幅画么。
秦悠哭笑不得,见鬼无数的她居然会被小孩的随手涂鸦吓个半死。
又不想,不对呀。
假山在公园里面,她往门口走半天了,怎么又回到假山这边了?
秦悠重新打开手机照明,这次她的心又是一阵忽悠。
那画有鬼脸的大石头不见了。
寂夜无声,秦悠能够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在不断加速狂跳。
那石头用车拉着都费劲,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呢。
是她看花眼了,还是石头真长出了一张鬼脸?
她正胡思乱想着,有什么东西在她脚面上压了一下。
秦悠下意识后退,脚后踢到了个东西。
她长叹口气,转身一瞧,果然是那张消失的鬼脸。
她说:“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是块石头,我不敢踢你?”
那鬼脸红彤彤的嘴巴半张着,笑得颇为不怀好意。
秦悠抓一把地上半干的泥巴糊到石头上。
那鬼脸再也笑不出来了。
第236章
灵车来接秦悠的时候,秦悠正在单方面痛殴那块石头。
灵车响起喇叭:“你抽什么风呢?”
秦悠缓缓扭过头,被车灯晃到的眼睛微微眯起。
整个就是变态杀手行凶现场被目击的状态。
灵车恨不能把喇叭拆了假装自己不存在。
秦悠直起身,先把那兜塑料瓶放到灵车后头,再去搬那块糊满泥巴的大石头。
可不知道是石头太沉还是怎么着,秦悠铆足了劲都没能让这块石头离开地面。
灵车用车灯模拟只睁一只眼偷看的形态。
秦悠两把眼刀子甩过来。
灵车当场熄火。
秦悠:“……给我照着点。”
灵车颤巍巍亮起车灯。
再看那糊泥鬼脸,又没影了。
秦悠在公园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也没找到那块石头,只好先回家。
转天一大早,她又来到公园。
公园里一个人都没有。
秦悠看看时间,工人应该开工了才对呀。
她又在公园里转了一圈,依旧没找见那块石头。
出公园的时候,秦悠遇到几个扎堆聊天的大爷大妈。
听见他们唉声叹气,秦悠凑上去问怎么了。
大爷说:“刚有个工人不知怎么着摔了个头破血流,送医院去了。”
秦悠心头一紧。
大妈也说:“真是邪门,翻新公园以来他已经是第三个受伤的了。”
秦悠赶忙打听另外两个是怎么回事。
大妈说:“第一个听说是在河边拆裂开的青砖,不知怎么出溜到河里去了。那河水到腰,淹也淹不着,摔也摔不疼,可那人就是两条腿都骨折了,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第二个就更匪夷所思了,他午休时在长椅上眯了一觉,起来时长椅忽然翻倒,把这名工人压在底下,断了两根肋骨。
年纪最大那位老奶奶望着熟悉的公园,愁眉不展:“是不是翻新犯了什么忌讳啊,我在这附近住了四十年,在公园里溜达了四十年,从没遇上过这样的怪事。”
老邻居们长吁短叹,聊了一阵便各回各家了。
秦悠坐在永远门口的花坛上,若有所思。
手机在这时响起,尤老师发来信息:我这头完事了,你干嘛呢?
秦悠发了张自拍过去。
尤浩戈:……你最近又缺钱了?
秦悠:没有啊。
尤浩戈:那你一大早去工地看大门干嘛?
秦悠:……
尤浩戈御剑而来,毫无悬念地一脑袋扎到花坛里,好悬没成为公园翻新后的第四位伤者。
秦悠把他从一堆低矮灌木中摘出来。
连熬两天救那年轻人的尤浩戈蔫头蔫脑往秦悠旁边一蹲。
路过的好心大爷在他俩身前的破布兜上放了两个硬币。
尤浩戈顺手把钱捞起来揣兜里。
另一位大妈看他这可怜劲,也给放了几块钱。
一个小学生瞧见了,摸摸兜里没钱,把自己的早餐和牛奶塞给了尤浩戈。
尤浩戈摸摸他的头,把吃喝还给了孩子。
秦悠正要感叹尤老师还是有分寸的,就听尤老师对那小学生说:“你帮哥哥买几个包子好吗?”
小学生接过尤浩戈乞讨来的零钱去前面早餐店买包子。
秦悠:“……买包子这种事我去就行了。”
尤浩戈:“你还站得起来呢?”
秦悠站起来,腿麻得直抽筋,人不受控制地栽进花坛里,扎一脑袋针叶不说,衣服也刮坏了。
尤浩戈去拉她,被她拽着也摔了进去。
这回他俩爬出来,给他们扔零钱的人更多了。
秦悠实在不好意思白拿人家的钱,索性原地摆摊卖符纸。
看大伙一副慷慨解囊的模样,秦悠估摸着没人认为她的符咒是有效力的。
尤浩戈啃了两个大肉包,泛黄的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
他打了个哈气,靠坐着花坛昏昏欲睡。
秦悠:“你先回去吧,我就是等工人回来问问几个人受伤的具体过程。”
尤浩戈摆手:“我还是在这睡吧,踏实。”
秦悠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正巧灵车运尸路过这里,秦悠拿了床破被给尤老师盖。
尤浩戈往花坛上一躺,颇有几分葬身破败花丛那味。
这次路过的好心人们不仅给钱,还要问一句:“年纪轻轻的什么病啊?”
~
工人们是中午回来的,一个个无精打采,有两个人身上还有血迹。
大伙坐在公园门口,谁都不愿意进去。
有人认出秦悠,这个昨天捡塑料瓶子卖的小姑娘今天更狼狈了呢。
好心的大哥们凑了点钱。
秦悠连忙摆手:“我真不缺钱。”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过来截胡。
几个大哥吓一跳:“诈尸了嘿。”
尤浩戈裹着被子坐起来:“我既然收了你们的钱就会替你们挡了眼前的灾。”
工人们互相看看,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尤浩戈拿出神棍的架势边搓手指头边给几人看相,工人们先是震惊随即全都肃然起敬。
“大师救救我们,我们上有老小有小,不能稀里糊涂进医院呐。”
公园翻新是老城区翻新的一部分,必须在规定工期内完工。
短短几天三个工人莫名其妙受重伤,大伙心里都觉着是不是犯了忌讳。
可翻新是经过风水大师指点的,理论上不会有问题。
这么多工人没一个看到过妖魔鬼怪,他们想向上面申请停工却根本找不到合理的理由。
尤浩戈看不出公园里到底在闹什么,但他看得出这些工人个顶个印堂发暗,如果不加以干预,他们全都免不了进医院躺上个十天半月。
秦悠问他们今天看没看到那个画有鬼脸的石头。
工人们摇头。
秦悠又问糊了泥巴的石头。
工人们异口同声说送医那位工友就是摔在那块石头上受伤的。
秦悠皱起眉头。
尤浩戈一巴掌拍在她脑门上,把她起褶的额头抹开。
他让工人领他们去前两个工人受伤的地方看看。
假山是昨天拆的,也就是说前两位工人受伤跟那个鬼脸石头没多大关系。
压伤工人的长椅还在那里放着。
工人说人被压伤之后大伙都跟去医院了,等他们回来,翻倒的长椅不知被谁给扶起来了。
秦悠试着搬了搬。
长椅很沉,难怪能把成年人的肋骨压断。
尤浩戈问清楚那天长椅翻倒的姿势,然后一脚把长椅踹翻过去。
翻倒的长椅下面油漆快掉光了,老旧的木料外露却很结实。
秦悠留意到座椅底下有个用小刀一类锐物刻出来的笑脸。
笑脸边缘风化得有些模糊,一看就是刻在这里好多年了。
河边的碎砖亦是如此,有陈年雕刻的痕迹。
工人们说像这种有着几十年历史的老居民区公园里,类似的痕迹随处可见。
有些涂鸦比隔几年就要维修更换的设施年头更久远。
秦悠悄悄问尤浩戈:“是不是这些人脸涂鸦成精了?”
尤浩戈:“算是吧,它们是这些老物件承载的一代又一代人的记忆,人在不断向前走,不停遗忘过去。它们却是永远停在原地,如今连最后的安身之地都没给它们留。”
秦悠询问工人,那个看上去还能再用些年的长椅果然也是要更换的。
她说:“反正都要换,不如给我吧。”
工人们露出为难的神色:“可以给你,可这东西邪门啊。”
秦悠表示无所谓,她掏了几张问路符,绕着公园边走边说:“你们再怎么闹,公园也是要翻新的。就算你们用一起起流血事件阻止了公园的新建,那些每天都来这里遛弯的居民们还敢再来吗?”
工人们惊恐地发现被踹倒的躺椅自己立起来了。
秦悠权当没瞧见,自顾自道:“你们现在有两条路,要么跟我走,要么乖乖去垃圾场当垃圾。”
一块满是泥巴的大石头从一棵大树后头滚出来。
发现秦悠看了过来,它又缩了回去。
秦悠:“愿意跟我走的,门口集合,晚上咱们坐车一起走。不想走的……”
秦悠做了个“有请大师登场”的手势。
尤浩戈一甩手,一张符咒烧得噼噼啪啪。
秦悠假装没瞧见尤老师快速缩进袖子里的打火机,晃着问路符往公园门口走。
灵车来接人时发现今天的运输压力有点大。
长椅石块砖头什么的它都能理解,那棵树根立起跟踮脚似的百年老树是怎么回事?
工人们欲言又止,这棵树是计划保留的。
老树却是坚定地把自己摔到灵车上。
它跟这帮老伙计相伴了四十年,才不要换新邻居。
等这些闹腾的小东西都上了车,尤浩戈又给工人们看了看相。
印堂的暗色已然消失。
秦悠给他们每人送了张护身符咒,多出来的三张是送给医院里那三位的。
工人们千恩万谢,纷纷掏钱包要给钱。
秦悠和尤浩戈都不肯收。
回家的路上,尤浩戈问秦悠打算把这个迷你公园往哪放。
秦悠也正发愁呢。
尤浩戈:“要不放我家吧,我院子空荡荡的,正好把它们放到新挖的池子旁边。”
秦悠想象了下他们在池子里泡着,岸上一堆奇形怪状的“脸”暗搓搓瞅着。
嘶。
~
沈青杨所在剧组进入到拍摄尾声。
最后的几场戏里有两个新面孔,是导演在报名的群演里筛选出来的。
两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她们要在接下来的戏份里扮演拥有异能的洋娃娃,跟沈青杨有对手戏。
就因为这,沈青杨的粉丝都要报名。
导演费了好大劲才挑出两个上镜像洋娃娃又对沈青杨没什么兴趣的报名者。
窝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小宝撩开一只眼皮,盯着长发那个女孩看了又看。
正式开拍前,他像是刚睡醒,嚷嚷着要沈青杨抱抱。
他贴在沈青杨耳边轻声调侃:“小心那个长发的小姐姐吃掉你哦。”
第237章
因为小宝这句似是而非的话,沈青杨走戏时腿都是哆嗦的。
小宝死活不解释他那话是什么意思,戏又不能不拍。
沈青杨按照副导演指示走到指定地点。
两个女孩就站在他身后的橱窗里。
现在她们还是洋娃娃,待会儿异能觉醒将会变成攻击性极强的人偶。
沈青杨背对橱窗,眼睛一个劲往小宝那边瞟。
小宝坐在高高的椅子上,两条小短腿晃呀晃,手里抱着一瓶超大号的酸奶,不晓得是哪个被他乖萌可爱外表欺骗的人给他买的。
随着导演的号令,剧组正式开拍。
沈青杨追着怪物一直跑到橱窗前面,怪物失去踪影,他背对橱窗寻找怪物踪迹。
橱窗里的两个洋娃娃眨了眨眼。
沈青杨转过头,疑惑地盯着她俩看了一阵。
两个洋娃娃毫无异常。
就在沈青杨打消疑虑重新去看四周之际,两个洋娃娃同时张开手臂,将橱窗玻璃击碎。
道具组配合着导演的节奏,搬开橱窗玻璃换上道具。
道具玻璃炸裂开来。
沈青杨帅气转身,双臂交叉挡在头颈前面。
摄像机推到他近前,给缓缓放下手臂、抬起一双锐利双眸的沈青杨来了个对脸大特写。
接下来就是主角和两个人偶的对战。
洋娃娃才“活”过来,肢体要迟钝得多,动作组给她们设计的动作都很简单,配合后期特效能做出非常酷炫的效果,因而并不需要替身和过多的实战演练。
两个女孩子分列左右,摆出攻击姿势。
沈青杨作防御状。
此处要加一段特别酷炫的后期特效。
别看两个女孩是从没拍过戏的新人,面对镜头的表现远超导演的预期。
导演以为这场戏能一条过,没想到沈青杨反应慢了半拍,于是只得从双方对峙摆造型这里重拍。
第二次又是沈青杨的表现不合格。
导演:“沈老师你不要总看她俩的脸,她们是刚刚觉醒的人偶,战斗力很低,现在的主角根本不会把她们看在眼里。”
沈青杨抱歉地笑笑,攥拳头的手有点抽筋。
两个女孩倒是很开心能多跟沈青杨拍一会儿,导演一喊“咔”,她俩就站在旁边直勾勾盯着沈青杨看,时不时捂嘴偷笑。
沈青杨总觉得她们在讨论是该把他红烧了还是直接生吃。
秦悠和尤浩戈把公园里那点旧物安置在山顶别墅院子里,累得谁都不想动,索性跑来剧组蹭盒饭。
沈青杨犹如见到救星,趁道具组换道具的空档跑过来,让他俩帮着看看那个长发女孩有何异常。
尤浩戈扒两口饭:“你跟她拍半天了,她有什么问题你没看出来?”
沈青杨:“没,没有啊。”
尤浩戈:“那就是没问题呗。”
沈青杨:“那小宝说的?”
尤浩戈瞅瞅换了一瓶牛奶继续喝的小屁孩:“他可能是故意吓唬你呢。”
沈青杨:“……”
有了尤老师这句话做定心丸,沈青杨立马找回拍戏状态,后续几场戏拍摄都很顺利。
秦悠挑着盒饭里的西红柿皮,看向小宝。
小宝抱着一兜大伙的投喂吃得不亦乐乎,可他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却一直偷偷盯着拍摄现场。
秦悠:“小宝没开玩笑对吧?”
尤浩戈“嗯”了声:“他对普通人向来有分寸。”
秦悠明白这个普通人指的不是沈青杨而是长发女孩。
万一沈青杨因为他的一句玩笑话神经绷得太紧,拍戏过程中真把女孩当怪物给伤着怎么办。
既然小宝说的是真的,那长发女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从行为上看,跟人没区别。
秦悠眉头一挑,心里有了猜测。
尤浩戈叫来相熟的道具师傅,小声跟他嘀咕着什么。
道具师傅面露难色,连连摇头。
尤浩戈板起脸端出玄易大师的派头。
道具师傅沉默良久还是答应下来。
接下来要拍今天的最后一场戏,也是这两位女孩全剧的最后一次露面。
秦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尤浩戈:“你不用紧张,拍摄现场百十号人,她疯了才会公然动手。”
秦悠:“她真动起手来,这百十号人够她杀么。”
尤浩戈:“这座城市是玄易的地盘,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乱来的。”
秦悠看向一切准备就绪的道具师傅,手伸进大包里,握紧了菜刀。
这场戏要拍两个人偶被制服以后由主角带回实验室。
实验室是个临时搭建的板房,内里墙壁上贴满银色墙纸,凸显科技感和未来感。
门是看上去很有分量的机械大门,实际是用泡沫板糊的,轻飘飘一扯就会掉下来。
几人先走一遍位置,方便灯光老师调整光线。
两个女孩被绳子捆住手臂,腿上也加装了限制步子大小的金属链条。
沈青杨走在前面,正要开门。
道具组忽然叫住他:“沈老师那武器怎么缺了个角?来给您换这个。”
沈青杨这才瞧见道具武器磕坏了一块,赶忙小跑着去找道具师傅更换。
门口就只剩下两个女孩,紧闭的泡沫板大门猛地打开,银色壁纸在事先安装好的灯光照耀下闪烁亮光,闪得人睁不开眼。
短发女孩立刻偏头闭眼。
长发女孩察觉短发女孩的动作之后才侧头去多光线。
虽然只有一两秒的间隔,但已经暴露了她的眼睛对光线并不敏感的现实。
秦悠掏出渔网罩在她身上。
尤浩戈拽着那个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什么的短发女孩撤出老远。
沈青杨接过新武器一转头就瞧见秦悠跟网兜里的长发女孩打起来了。
他的脑子还没转过来,就听导演用大喇叭喊道:“玄易指令全员散开,重复一遍,全员散开!”
想上前帮忙的工作人员迅速散开。
导演扛起面前的监视器跑得比谁都快。
偌大的空地上就只剩下打得不可开交的秦悠和长发女孩。
长发女孩绑着胳膊束着脚,头上还套个渔网,行动十分不便。
她这时才发现脚上的镣铐是真的,绑她胳膊的绳子用了很特别的打结手法,很难挣开。
然而秦悠仍是占不到半点便宜。
对方随便一撞,秦悠就飞了出去。
把短发女孩送到安全区域的尤浩戈返身回来,刚好接住秦悠。
秦悠握刀的手不停颤抖着。
出于安全考虑,她没敢真用菜刀去砍那个仍维持着人类女孩模样的邪祟,只用刀背去拍。
结果却像是拍到石头上,菜刀差点脱手。
对方这时快速转了几个圈,硬是将渔网给甩飞出去。
好巧不巧,正落在意识到发生什么而赶来帮忙的沈青杨身上。
沈青杨连吓带绊摔了个四仰八叉。
尤浩戈接过菜刀,正要上前。
对方脖颈上的青筋暴起,两臂一撑,那手指头粗的绳索竟然被她扯断了。
再看那张漂亮的小脸哪还有半点人样,嘴巴朝一侧歪着,眼睛瞪得溜圆,满是嗜血的恶意。
她朝前走了两步,似是觉得那镣铐太碍事,卯足劲踢了下腿。
铁链子咔嚓一声断了。
远远围观的剧组人员吓坏了,急忙往更远的区域撤离。
那东西晃动脖颈,咔咔之声不绝于耳。
秦悠发现她的个头似乎正在变高,身形也在变大,头颈上的肉感却快速干瘪下去。
“每次都是你们,还真是阴魂不散。”
秦悠浑身一震,是那个拆毁小破车、给她下毒的僵尸!
尤浩戈晃着菜刀挡在前面。
秦悠摸出棺材钉和鸡腿骨扣在掌心里,等待偷袭暗算的时机。
僵尸不断掰着自己身上的骨骼,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中,他恢复成初见时高挑的身形。
只不过他为了装扮成身材娇小的女孩子,把身体里的水分都挤出去了,如今恢复原形,像个才出土的木乃伊。
唯有那双饱满的眼睛阴鸷怨毒,泛起淡淡红光。
这一刻的僵尸仿佛化身宣判世间一切生灵的阎王老爷:“多管闲事的人,死。”
可惜,尤浩戈是个真阎王来索命都得被他打回地府的硬骨头。
他用手指摩挲刀背上的符咒:“你让我死我就死,那老天爷多没面子。”
老天爷很给面子地打了两声雷。
僵尸逼近的脚步微微一滞。
尤浩戈毫不留情地嘲笑他:“打雷就把你吓唬住了?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僵尸阴狠的视线射过来。
尤浩戈把菜刀往面前一横。
刀背把他的眼神给反射回去了。
僵尸喉咙里发出咯咯怪响。
秦悠发现这位许是脱水过于严重,笑得比夜枭都难听。
僵尸一步一步逼近,他故意走得很慢,想用这样的威压击垮对手的心理防线。
可他只迈出两步,第三步怎么都迈不动了。
他低下头,发现是脚上断开的铁链子绷紧了。
他维持着要迈步但没迈出去的姿势转动脑袋,扭转幅度之大令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觉得他马上就要把自己的头颅给拧掉了。
僵尸脑袋转过一百八十度,然后对上一张笑眯眯的稚嫩小脸。
小宝一手攥一根铁链子,眨着天真懵懂的大眼睛冲他傻兮兮地乐。
僵尸的脑子突然就抽了:“小朋友你撒手。”
小宝歪头:“我要是不撒手呢。”
僵尸才升起来的人性迅速湮灭,眼底只剩嗜血的疯狂:“去死!”
小宝:“哦。”
他站起身,生气似的背起小手。
铁链子可还在他手里拽着呢。
僵尸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重重拍在了地上。
小宝迈着小短腿踩到他左腿上。
菜刀都劈不动的坚实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响。
小宝颇为遗憾地晃着小脑袋:“这可是你自己提出的要求,对我的手法满意么亲?”
第238章
僵尸不愧是修习邪法的,当他意识到这个可爱小朋友是个致命威胁,他迅速反客为主,弯折自己周身的骨骼蠕动起来。
小宝被甩到地上。
僵尸迅速翻身滚到远处。
小宝攥着铁链子往回一甩。
僵尸又骨碌回来。
俩人近距离对了个眼。
小宝眨眨眼,露出礼貌微笑。
僵尸掰开扣在脚踝上的铁圈,撒腿就跑。
小宝这副肉身严重制约着他的实力,两条小短腿接一起都没人家一条小腿长,哪可能追得上僵尸。
眼瞅僵尸要跑到街口,届时混入车流和人群就又要被他跑了。
停在角落里的一辆破车忽然亮起车灯,横着开了出来,将不停回头留意身后的僵尸撞上了天。
车头猛地急转,一个横扫将自由落体的僵尸撞回到片场。
尤浩戈微笑着举刀就剁。
僵尸翻身躲闪。
藏在尤浩戈身后的秦悠闪现出来,一棺材钉扎进僵尸侧边颈项。
僵尸头部立时无法动弹,肢体却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还在负隅顽抗。
秦悠将灌满朱砂的鸡腿骨扎进他前胸。
僵尸这才彻底不动了。
白校长是玄易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人。
他拍拍那位僵得跟石头一样硬的脸颊,不可置信地说:“真是你们抓住的?”
尤浩戈:“不然呢?”
白校长瞅瞅僵尸瞅瞅他和秦悠,以及消耗过度趴椅子上昏昏欲睡的小宝,开始认真反思自己为什么会被他们都能抓住的僵尸打成重伤。
玄易手头没急事的老师陆续赶过来,都想瞧瞧这位搅得哪哪都不得安宁的僵尸到底是怎样的三头六臂。
连不怎么爱凑热闹的杨校长都来了。
杨校长问:“他是修炼了邪术?”
白校长:“可不是么,你别看他现在一副干尸样,只要吸饱了人血,他就能恢复成活人模样。”
沈青杨抱着渔网凑过来:“他还会换脸。”
僵尸斜着眼睛恶狠狠瞪他:“我早就该剥了你的脸皮。”
尤浩戈给他一脚,把他下巴踢脱臼了。
这下僵尸就只能呜呜咽咽瞎哼哼了。
众位老师将这位验明正身的僵尸带回学校。
生怕他逃跑,连棺材钉和鸡腿骨都一并带走了。
秦悠看老师们对僵尸的兴趣大过愤怒,心里有点没底:“如果他认错态度良好,玄易会把他也收编成老师吗?”
尤浩戈:“怎么可能,玄易的最低门槛是修正道做正人。什么都不会的人说不定还有机会进玄易混口饭吃,可一旦练了邪术便没有回头路,玄易与之不共戴天。”
秦悠这才放下心来,去街口看小破车。
由于片场人多东西更多,她不得不把小破车停在街口不碍事的角落里。
没想到阴差阳错,成了阻截僵尸至关重要的一环。
小破车的车头车尾各有一处深深的凹陷,这是跟僵尸硬碰硬撞出来的。
可小破车没有半点受伤的沮丧,车载音乐一首接一首播放喜庆欢快的歌。
尤浩戈过来拍拍小破车的车顶:“没想到你还是个有仇必报的小心眼。”
小破车摩擦车轮,似乎在说:信不信我创你。
经过这么一闹,剧组今晚的戏份全部泡汤。
导演看大伙都还心有余悸,索性放假一天,修整好了明天重拍。
回家的路上,秦悠撑着脑袋,还在琢磨那僵尸今晚闹这一出是为点啥。
坐在后排的沈青杨紧紧抱住自己,抖得像在触电:“他不会是来撕我脸皮的吧?”
尤浩戈笑话他:“大庭广众之下把你脸皮撕下来贴他脸上?”
沈青杨晃晃脑袋,虽然僵尸缩水以后脑仁也会变成核桃仁,但也不至于脑残成这样。
再说今天整个拍摄过程中他都没有发现“那个女孩”有任何异常举动。
对秦悠和加戏咖动手还知道暗中下毒呢,轮到他这怎么可能改成明目张胆下杀手。
秦悠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我觉得,他可能是想借着跟你对戏的机会混进娱乐圈。”
不得不说僵尸幻化成的女孩很有当明星的潜质,长相身材都很符合时下追星大军的主流审美。
只是长得再好,没点人脉和热点也别想出头。
跟沈青杨对戏无疑是个很好的切入点。
等电视剧开播,随便炒炒绯闻都能让她出圈。
沈青杨嘴角直抽抽:“现在的娱乐圈门槛是低,可也不用谁都要来分一杯羹吧。”
他可还记着上一个要进圈的养虫人也是要踩着他上位。
娱乐圈里大明星多得是,能不能别可着他一个人薅炒作素材啊。
尤浩戈似笑非笑:“他不见得真想当明星,他是想利用我们灯下黑的心理,把自己曝光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
玄易对他的追查从未间断,他肯定是知道的。
他把自己变成公众人物,玄易反倒不会对他过多留心。
把自己伪装成女性也是希望从外形和性别上的差异来规避掉玄易的追踪。
沈青杨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问小宝:“他伪装的很成功,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小宝耷拉着眼皮,困得小脑袋一晃一晃。
他指指自己的鼻子:“他再怎么伪装也祛不掉那一身死气。”
死生之线不可跨越,这是天地轮回的法则使然。
秦悠很真诚地问:“你真的不能通过气味寻找物品的主人吗?”
小宝:“我都说了我不是狗!再问我要咬人了汪!”
~
灵车运了一天尸体,累得连喇叭都不响了。
小破车围着它转了一圈又一圈,也不知道它俩是怎么交流的,结果是灵车知晓了僵尸被抓,激动得连夜跑到玄易门口高歌一曲送葬专用音乐。
熬夜加班的老师们正犯困呢,被一连串的唢呐给吹得那叫个清醒。
白校长连打十几个电话催秦悠赶紧把灵车整走,不然他要拆零件了。
秦悠赶到的时候,灵车还在扯脖子叫唤。
车旁边的空地上,一条五彩斑斓大胖蛇随着节奏扭来扭去,快把自己拧成麻花了。
秦悠:“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们有街头卖艺的天赋呢,从明天起你俩组团上街表演去,赚不到钱不许吃饭。”
灵车立马不响了。
蛇精盘成个蚊香圈,一秒进入冬眠。
~
除掉僵尸这个心头大患,秦悠的心情也好得不得了,。
心情好,效率就高,一个礼拜下来,她那几根桃木质地的折叠木棍都完活儿了。
章老师仗着消息最灵通,成功买下一根。
有了新武器,章老师出差的热情都高涨不少。
紧接着就悲剧了。
他打电话过来求救的时候,尤浩戈正帮秦悠翻那几个有一半埋在地里的超大号垃圾桶呢。
章老师哭唧唧:“老尤快来救我,我要被妖怪抓去做压寨夫人了!”
尤浩戈人在垃圾桶里,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的:“为什么不是压寨夫君?”
章老师:“因为抓我的是个男妖!”
尤浩戈:“女妖抓你还能采阳补阴,男妖抓你是有多想不开?”
章老师:“可说是呢,我跟他说我有个姓尤的同事长得可帅了,我把他骗过来送给他当压寨夫人,他都不同意。”
尤浩戈沉默半晌,挂断了电话。
章老师立刻又打过来:“老尤我夸你帅呢。”
尤浩戈:“谢谢你的夸奖。”
他又把电话挂了。
章老师锲而不舍:“夸你你还挂我电话干嘛!”
尤浩戈:“因为我不光长得帅,我还有脑子,不吃糖衣炮弹那一套。”
这次尤浩戈把手机关机了。
秦悠扒着垃圾桶问他:“谁啊?”
尤浩戈:“一个眼瞎妖怪的坏心眼口粮。”
秦悠:“……”
千里之外,妖怪和章老师同时打了个喷嚏。
妖怪双手掐腰:“你的人到底来不来?”
章老师苦着脸:“他不来我有什么办法。”
妖怪呲出四颗尖利獠牙。
章老师手动把它嘴唇扯出来盖住牙齿:“你牙齿太黄了,别人一看就知道你不爱刷牙。”
妖怪赶紧把牙齿缩了回去。
一人一妖坐在山头,被飕飕的山风吹得鼻涕直流。
妖怪苦着张脸:“你就不能实话实说么。”
章老师:“我怕说实话他们更不来了。”
妖怪直跳脚:“鬼魅闹事本就是你们人类该管的事,现在有鬼占了我的洞府,你们不管我找谁去!”
章老师缩缩脖子:“你就不能把它打跑么。”
妖怪跳得更高了:“我要是打得过它,还会被它抢走洞府么!你这个人类到底长没长脑子啊!”
章老师也不高兴了:“老尤说我就算了,你凭什么诋毁我的智商?”
妖怪:“就说了怎么地!”
章老师挥拳头扑上去。
一人一妖来了一场相当激烈的石头剪刀布。
第239章
尤浩戈是被玄易的飞鸽传书召回学校的。
秦悠瞧见格子来报信,很是惊讶了一把:“它怎么知道你在哪?”
白鸽歪着脑袋,红彤彤的眼睛斜楞旁边那垃圾桶。
白校长原话:垃圾在哪姓尤的就在哪。
尤浩戈揪着鸽子的小短腿:“信不信我拿你煲汤。”
鸽子两腿一伸,当场碰瓷。
尤浩戈把“死鸽子”往棺材斗里一丢,再一桶垃圾盖上去,连鸽子带垃圾拉去玄易。
白校长正在办公室里发脾气。
两个才出差归来的老师躺在地上,任白校长说死说活就是不起来。
白校长简直要喷火了:“你们还有没有一点为人师表的样子?都给我起来!”
俩老师都打呼噜了。
尤浩戈探头进来:“哟,多大的难题啊,这就死俩了?”
白校长看见他,胡子都要起飞了:“这点活儿期末前必须做完,他们不去就你去。”
俩老师立马跳起来:“那就劳烦尤老师了,我们先走了。”
于是尤浩戈就成了接力躺地上的人。
尤浩戈:“我才抓住那个一脚把你踹吐血的僵尸,需要休息。”
白校长捂住僵尸踹过的部位。
严格来说,他扛住了僵尸那一脚。
是尤浩戈把他戳吐血的。
白校长越想越气,他把蹲门口看热闹的秦悠叫进来:“把这垃圾拖走。”
秦悠伸手:“先支付垃圾处理费。”
白校长:“……”
能让其他正经老师耍赖皮的差事并不是多大的事,就是费时费事还很繁琐。
白校长割肉似的支付了一大笔出差费用及符咒,才算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尤浩戈和秦悠。
俩人刚要走,白校长拍了下桌子:“你把手机开机,别没事老折腾鸽子。我鸽子呢?”
尤浩戈给他桌上放了个汤盅。
白校长掀盖一瞧,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你敢炖我鸽子!”
尤浩戈:“给你补补。”
白校长要厥过去了。
等他俩走了,一只头顶垃圾袋的鸽子沧桑地踱了进来。
再看白校长,一盅鸡汤都喝见底了。
~
尤浩戈手机一开机,几十条信息一股脑涌进来,全是章老师发来求救的。
章老师:老尤快来救我!
见尤浩戈不回,章老师改换策略:我在山里发现几根不错的木料,你来给小秦老板搬回去呀。
最后实在没办法,章老师忍痛开价:我把这次出差所得都给你还不行么,求你赶紧来一趟。
尤浩戈看他发过来的地址,跟他这趟出差地离着不远。
秦悠先把垃圾拉去处理,问过殡仪馆没有顺路运送的尸身之后开着小破车跟尤老师去出差。
小破车在撞飞僵尸之后,状态恢复得越来越好,车速飙起来比从前更快。
预计一整天的路程愣是节约了四分之一的时间。
秦悠给小破车加满油。
小破车兴高采烈自己玩去了。
秦悠扛起大包跟尤老师走进此次出差地点,一栋多年无人居住的老宅。
老宅正在做翻新,工人在后院地里挖出几具骨骸。
这下主家出再多钱也无人敢继续施工。
可院子又不能长期闲置下去。
更重要的是警方急于将尸骸带回去做调查。
偏偏院子里时不时闹腾一下,没个高人在前面撑着真就不行。
尤浩戈瞅瞅摆在门口的锹镐:“怪不得他们都不愿过来呢。”
远道而来的大师秒变挖土工人,尤浩戈挽起袖子,跟秦悠两个开始想加速都快不起来的挖尸工作。
警方的人帮着一块忙活,时不时拍几张现场照片。
可不知怎地,拍出来的照片是模糊一片,怎么调试换设备都白扯。
尤浩戈:“别费劲了,这里阴气太重,电子设备用不了。”
警方只好从技侦那边调来几个画工好的同事,手绘几张现场尸骸分布的草图。
尸骸有的早已烂成白骨,有的还有少许皮肉相连。
担心锹镐会在尸骸上留下二次创伤,一大群人只能用手扒拉。
秦悠一面用戴着厚手套的手扒开骨骸周围的硬土块,一面直打哆嗦。
阴冷之气不间断地从地底下渗透出来,秦悠脑瓜皮都要结冰了。
再看周围,除了尤老师跟平常没两样,其他人也都冻得像急需上油的老旧机器人了。
实在熬不住,大伙相互搀扶着去院外晒太阳取暖。
秦悠一脚迈出大门才发现今天艳阳高照。
尤浩戈拿铁锹当拐杖,一步一蹦跶跳出来:“光靠咱们不知道要干到什么时候,得找几个帮手。”
那位始终不死心给尤浩戈发信息的章老师就成了当仁不让的冤大头。
得知尤浩戈愿意来帮忙,正在啃树皮的章老师热泪盈眶:“我说什么来着,我同事就是靠谱!”
啃树叶的妖怪快把白眼翻上天了。
秦悠和尤浩戈按照章老师发来的定位,手脚并用爬了半宿才找准地方。
章老师迎上来,激动地握住尤浩戈的手:“你可来了!”
然后他看向秦悠的大包:“小秦老板有吃的么?”
秦悠:“……”
章老师这几天在山里饿得狠了,一顿狼吞虎咽结束,撑得都坐不起来了。
妖怪一边嗤之以鼻一边偷偷咽口水。
秦悠把余下的口粮放到它面前,让它按需食用。
等他俩吃饱,尤浩戈问起具体情况。
章老师一指那个沉迷薯片的妖怪:“它,就是我这趟出差任务的苦主。”
玄易近来的出差任务大多是当地发现者反馈到与玄易有联络的私人工作室,民间大师们既要衡量这项委托的收益又要考虑自己的法力能不能应付得来,他们不愿意接或是办不了的事就会转给玄易。
像这种苦主直接找上门的情况少之又少。
更别说苦主是个妖怪了。
秦悠打量这位像人又不太像人的妖怪,浑身硬皮疙疙瘩瘩麻麻赖赖,一双竖瞳妖异中透着澄澈的单线条脑回路。
据它说,它常年盘踞在山中洞府修行,鲜少与人打交道。
可前两个月有鬼魅进入山中,抢走了它的洞府。
它不是没尝试过去抢回来,可它作为一只与人为善的好妖,武力值无限趋近于零。
它指指对面的山头,它的洞府就在那里。
尤浩戈和秦悠过去一瞧,那处白天能晒太阳夜里能照夜光的洞穴如今阴气缭绕,比他们挖尸那老宅还要阴森得多。
秦悠举起手电向洞穴里照。
一股黑气喷涌而出。
一只刚好能把洞口堵死的超大型号鬼凶神恶煞地瞪她。
秦悠:“看什么看?”
那鬼:“我就看了你能咋地。”
秦悠一菜刀飞过去。
那鬼抱着脑袋缩回洞里,留下一连串暴躁脏话。
章老师目瞪口呆:“这也行?”
尤浩戈:“一看就是个修行没几年的新鬼,这你都打不过?”
章老师:“打不打得过的,我得能看见它啊。”
这鬼像个蜗牛,缩在山洞里死活不肯踏出一步。
章老师摸不清鬼魅实力不敢妄自进洞,在洞口又久等不到鬼魅出来。
向尤浩戈求救之前,他冒险进了一次山洞。
结果洞内空空,连阴气都不如洞口看到的那般浓重。
他让妖怪赶紧回洞府。
妖怪刚钻进去就被一坨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鬼影给弹出来了。
换章老师进洞,那鬼又不见了。
章老师说妖怪要抓他去当压寨夫人并非全是戏言,用妖怪的话说:“你在洞里那鬼东西就不敢露面,抓不住它你就留下给我当镇洞吉祥物吧。”
章老师可不想在山里啃一辈子树皮,所以他大马金刀冲进山洞贴了一溜符咒。
结果一阵山风刮过,符咒都给吹跑了。
章老师:“我是真没办法了,要不是你俩来了,我都不知道那鬼长啥样。”
秦悠摸摸下巴,在山洞门口点燃一把纸钱。
洞里的鬼不为所动,连阴气都不再翻涌了。
秦悠换了一把高品质香烛。
那鬼仍是死活不露面。
尤浩戈清清喉咙:“我还是头一次遇见比我怂的鬼。”
接下来是长篇大论的鬼身攻击。
那鬼依旧能忍。
尤浩戈挑起大拇指:“要不这洞就给它吧,我们给你找个新家。”
妖怪不乐意了:“我在此洞里修行了几百年,凭什么让给那个新来的。”
尤浩戈:“你在这修行了几百年都没打过一个新来的,说明你跟这洞府气场不和,早该换个地方了。”
妖怪被他怼得哑口无言,蹲到树底下啃树根去了。
尤浩戈回头瞧瞧这洞府:“反正要去找新山洞了,这里留着没用了,咱把它炸平得了。”
他把手机拿出来,播放一段雷鸣音效。
秦悠配合着播放一段爆破视频。
洞口很应景地掉下几块碎石,塌了。
第240章
章老师看呆了:“你俩这是用什么邪法了?好好的山洞怎么说塌就塌了?”
妖怪也急够呛,一块块搬着石头,想把自己的家抢救出来。
尤浩戈拉着秦悠躲远点,省得更多石头掉下来砸到无辜。
秦悠捡起一块骨碌到脚边的碎石,熟悉的凉气嗖一下直冲脑门。
秦悠:“山洞被阴气浸透了。”
尤浩戈:“是啊,所以我才说咱们要另起炉灶,这种说塌就塌的山洞没得救了。”
山洞口浸润日月精华,原是个修行的绝佳场所。
可此类地界最忌讳阴邪之气侵染。
鬼魅修行更热衷于往阴气浓郁的地方钻,跟精怪修行的地域并不冲突。
可那鬼非要抢占妖怪的洞府,把好好一处风水宝地给糟蹋了。
妖怪眼见自己住了几百年的“房子”玩完了,眼睛变得通红,它幻化成一道黑雾钻进落石的缝隙里,找那鬼魅玩命去了。
章老师急得大叫,妖怪不为所动。
结果可想而知,山洞塌得更彻底了。
直至圆月高升,山中气韵升腾起来,那妖怪才鼻青脸肿地从石头缝里钻出来。
章老师都替它疼得慌:“明知道打不过它,你进去干嘛。”
那妖怪气咻咻道:“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你当这年头找个风水好的山洞那么容易么!”
说着说着,妖怪委屈地哭起来:“要是山里有更好的去处,我怎么会选只有洞口巴掌大点地方能照日月光辉的山洞。”
秦悠看它哭得直抽,从兜里掏了块甜腻腻的糖给它。
妖怪边吃边抽鼻子:“连这唯一的宝地都毁了,我以后岂不是要去跟地老鼠抢地盘了。”
尤浩戈:“你连新鬼都抢不过,哪抢得过组团行动的地老鼠。”
妖怪生无可恋瞪着他,好像他才是抢走它洞府的罪魁祸首。
秦悠给尤老师也投喂了块糖,趁尤老师含着糖果无暇说话,秦悠问妖怪那鬼去哪了。
妖怪:“还在山洞里呢。”
这么一说,妖怪也困惑了:“它钻进钻出比我容易,没道理我都出来它还不出来。它是不是认准了我的洞府,宁愿被埋在里面也不出来了。”
秦悠:“换个角度想,也许是它出不来呢。”
章老师两眼一亮:“还真有出不来的可能性,比如它的肉身埋在里面。”
妖怪:“不可能!我可是玄易盖章的好妖,几百年来从未伤过人,你莫要往我脑袋上扣屎盆子。”
章老师:“我没说是你埋里头的。”
妖怪:“难道是你埋的?”
章老师:“……你的脑回路没救了。”
妖怪:“你说谁傻呢!”
一人一妖又掐起来了。
秦悠默默拉开跟这二位的距离,生怕影响到自己的智商。
尤老师溜达过来,和秦悠一起望着那塌得不知该从哪入手挖的山洞。
半晌,秦悠建议道:“要不咱们请外援吧。”
~
一辆灵车趁着夜色驶进大山,车里挤了一堆奇形怪状的生物。
车门一开,蜘蛛操控假人先下车,不小心踩到大石头上,当场摔了个四分五裂。
正要下车的土拨鼠和尖嘴吓麻了爪。
小小砂糖橘从假人脑袋里钻出来,蛛丝一甩划拉划拉把碎尸扔到灵车后车厢里。
鸭子顶着脑袋上的蝉已经循着饼干的香味低空飞过去了。
沉浸在悲伤气氛中无法自拔的妖怪瞧见这几个小不点,硬是把嘴边的呜咽咽回去了。
它瞅瞅直立起来左瞧右看的土拨鼠:“哪来的地老鼠?”
土拨鼠眯起眼睛瞪过来。
妖怪噎了一下,立马闭嘴。
尤浩戈对秦悠说:“就这小胆还要去跟地老鼠抢地盘,它这几百年肯定是忍气吞声才活下来的。”
秦悠表示:“好歹也是能化形会说人话的妖,怎么会怂成这样?”
章老师凑上来为她答疑解惑:“妖怪的修行跟化形和说话没有直接关联,它能化形会说话恰恰说明它这几百年没干多少正事,光顾着跟人类打交道了。”
为什么古早修炼至今的大妖都是文盲,因为它们忙着修行没时间学习人类的文化。
它们也不认为化成人形是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
又不是每个妖怪都喜欢跟人类谈情说爱,人家爱长啥样就长啥样。
它们不是不会幻化人形,而是千百年没见过活人,根本不记得人是什么形态。
在修行达到一定境界之后,它们想变人就变人,并不比变成其他非本体形态更难。
说人话是妖怪很难突破的一道门槛,毕竟人类和动物之间的发声部位有很大区别。
只有修行到达一定境界才能辅助它们更顺利地开口说话。
可精于修行的妖怪往往没多少学习人类语言的热情,就好像尖嘴会啊啊叫,也跟人类建立了稳定的往来,至今还是一句话都不会说。
不过是一门用不上的外语,学不学的,全看心情。
而这位化形化得奇奇怪怪、说人话贼溜的妖怪,八成是把几百年的修为都点在这上头了,所以才会成了如今的战五渣。
他们说话的工夫,土拨鼠和尖嘴已经找准位置开挖了。
蛇精缩成蚯蚓大小,和蜘蛛、蝉钻进山洞转了一圈。
那鬼魅果然还在里面。
蜘蛛吓得把八只大眼泡捂在蝉的半透明翅膀上,八只爪爪一通乱挥,将那鬼影包成了个粽子。
土拨鼠先打一条窄窄的通道,让几小只把鬼魅拖拽出去。
蜘蛛几个顺着坑道钻出来。
那鬼却像是卡在了洞口,怎么都拽不出来。
章老师结印在鬼脑门上拍了几下,眉头霍地皱紧。
他说:“搞不好它的尸骨真在这里埋着,它的魂魄跟尸身的连结还没有完全断开。”
这话令秦悠毛骨悚然。
她知道魂魄被困在已死肉身里是种怎样可怕的折磨,当初杨巡他们被活埋在地下,就是利用他们反复死去活来又无法超脱而生的怨念来维持整座山的阵法运行。
而死透的人,魂魄还要承受肉身腐朽的痛苦折磨。
章老师不断结印施法,好不容易将魂魄与尸身间的牵绊斩断。
这次再拽蛛丝,轻轻松松便把鬼魅拉了出来。
鬼魅的身形有所缩减,周身鬼气也淡化了许多。
尤浩戈叫来那妖怪,问它洞府被鬼魅占据之前它是否离开过。
妖怪:“是离开过几天。我想吃镇子上的臭豆腐,可我没钱,就只好先在山里捡点柴火拿到镇上去卖,换了钱再去买好吃的。”
它说着说着,眼神又瞟向秦悠的大包。
秦悠赶紧把包里剩下的零食都塞给它。
鸭子不高兴了,冲它嘎嘎大叫。
妖怪把零食全倒进嘴里:“我知道山里有一种很好吃的果子。”
鸭子立马闭嘴。
等这几个吃货组团走远,秦悠才说:“你觉得是有人趁它离开时把尸体埋进山洞里的?”
尤浩戈:“很有可能,老宅里那些尸体不也是这么冒出来的。”
这山洞在外行看来无疑是个埋尸的绝佳地点。
山中又有不少蛇虫鼠蚁,要不了多久就会把那尸体啃得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秦悠:“这里的尸体跟老宅里那些,会不会是同一个凶手?”
尤浩戈:“那就得看警方的后续调查了。”
围观了一会儿土拨鼠挖洞的章老师又凑过来:“你们在别地方也发现尸体了?”
尤浩戈微微一笑:“我们帮你挖完尸体,就该轮到你帮我们挖了。”
章老师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互相帮忙挖尸体相当于等价交换。
可他貌似还付出了全部出差收益来着?
就在这时,深山里传来一连串叫喊。
章老师立刻御剑过去。
尤浩戈带着秦悠,飞到半路就见章老师已经飞回来了。
他的手里拎了一串口吐白沫的精怪小可爱。
秦悠的心咯噔一下:“它们怎么了?”
跟在章老师剑后跑的妖怪喘着粗气,说:“它们吃完果子就这样了。”
怕他们误会,妖怪啃了一大口拿在手里的果子:“我经常吃,没事呀。”
章老师看看那果子,鼻子都气歪了:“你没拿果子去镇子卖吧?”
妖怪连连摇头:“我自己都不够吃呢。”
尤浩戈把几小只接过来,拧开矿泉水挨个灌:“你要是拿去给人吃,这会儿早被关大牢了。”
妖怪缩起脖子:“不是吧?这果子有毒?”
它摸摸自己脖子,往地上一躺,两腿一蹬。
秦悠&尤浩戈&章老师:“……”
果子对几小只造不成实质伤害,吐白沫是正常生物反应,神仙下凡来啃两口也得吐泡泡。
尤浩戈给每只灌几口水。
几小只原地复活。
唯有鸭子走两步就转圈,显然是它吃得最多。
妖怪悄悄爬起来,躲在几小只身后不敢吭声。
谁都没想怪它,可它还是挺难为情的。
山洞那边传来的“啊啊”叫声缓解了它的尴尬,众人急忙奔回去,那鬼魅的尸骨已经被挖出来了。
不同于老宅里的那些入土多时的尸骸,这一具要新鲜得多。
也亏得那山洞得天独厚的气场,才使得这尸身腐败得格外慢。
但这也意味着那鬼魅承受的痛苦更多。
章老师大致检查了一下这具还算完整的尸身,在心口的位置发现了一根钉子。
钉子看起来就是普通的大号钢钉,可它却阴差阳错地将死者亡灵和肉身钉在了一起。
章老师没有拔掉钉子,这可是警方调查的重要的线索。
他升起了好奇:“你们猜钉钉子的人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
尤浩戈:“你还是先想想怎么把尸体原封不动搬到外面去吧。”
话毕,他御剑带着秦悠先跑了。
章老师:“……”
收了他那么多钱,就不能替他多干点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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