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毫无预兆降下两道雷,白校长如临大敌。
他把两位风水老师找过来,仨人研究半天也没搞明白那雷要劈点啥。
风水老师问:“咱这阵还布不布了?”
白校长沉思良久一拍大腿:“继续!”
章老师就是这时候溜回来的。
他负责把那两张引雷咒“还”给白校长。
白校长正在任劳任怨拣碎尸渣渣。
大块的尸骸都已运走。
可这毕竟是被秦悠和尤浩戈祸害过的私人坑,白校长不敢不谨慎。
就怕遗留个别胳膊腿大半夜跑村子里去吓唬普通人。
章老师没做贼心也虚,一路御剑从坑边飞下来,被坑底浓郁的阴气撞了个跟头。
啪叽,他把白校长好不容易从石头缝里抠出来的眼珠子给砸成肉饼了。
白校长双手掐腰:“干活的时候找不着你,这会儿来添什么乱?”
章老师讪笑:“我这不是亡羊补牢来了么。”
白校长:“那头还有只眼珠子,你把它抠出来就算你将功赎罪了。”
章老师瞅瞅那颗嵌在石头里,时时刻刻瞪视他的大眼珠子:“这好办。”
他持剑上前,灵力注入剑身一通划拉。
再看镶嵌着眼珠子那圈石头整个掉了下来。
章老师捧着四四方方的眼睛交差。
白校长:“你不觉得它有点沉么。”
章老师:“是有点沉。”
他掏掏衣兜,想找个小点的工具敲一敲边上多余的石头。
一不小心把那两张引雷咒掏掉地上了。
白校长眯起眼睛。
章老师:“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白校长:“我想的是上茅坑掏纸不小心把这两张符掉旱厕里了,既然不是我想的这样,那就是你……”
章老师:“不是我!”
白校长扒拉扒拉那两张符咒:“确实掉旱厕里了呀,我看着掉进去的。”
他看向章老师的眼神十分耐人寻味。
章老师:“……物归原主,告辞。”
赶在过年前两天,众人完成所有布置退出大山。
安全起见,白校长也给村子里留了一部卫星电话,再有异动村民可以直接联系玄易。
白校长几位支援人马御剑走了。
唐老师飞到半路被动迫降。
车还在山沟沟里停着呢。
尤浩戈懒得飞,章老师凑热闹,加上飞不起来的秦悠,打包回来的雷击木料,偌大的商务车居然又满满当当了。
出山的路比进山更难走。
向上爬总归是更费劲更缓慢的。
向下那就是一出溜,车子性能再好也刹不住。
章老师怀疑自己小脑要撞萎缩了,扒住车门要爬出去御剑。
尤浩戈一把将他拽回来。
正巧车子一颠,章老师滚到座椅下面去了。
~
考虑到新年将至,唐老师暂停私人委托,直接把车开去了垃圾山。
沈青杨坐在河边,面前是一人多高的骨头堆。
他正苦哈哈地给骨灰做对比呢。
有不少人死后自愿将骨灰撒于山河湖海,这条河流经千万年,流域绵长,河底下什么样的骨灰都能找着。
沈青杨面前这堆都是头盖骨。
沈青杨表示:“看起来都一样啊。”
秦悠瞧一眼还在卖力往岸上扔头盖骨的胖鱼。
貌似比前几天更胖了呢。
沈青杨挑起一团鱼虫丢给那胖鱼。
胖鱼撒着花潜入河中。
秦悠:“……”
唐老师在分辨骨骸方面很专业,一眼便能看出哪些骨灰在水中泡了很长时间。
他把这些骨灰重新放回河里,再做一场法事向这些魂魄早已离开、骨骸化作自然物质的长眠者告罪。
余下十几块头骨都挺新的。
沈青杨拿起胖鱼刚丢上来的一块:“这个是不是有点新过头了?”
白花花,硬邦邦。
这哪是骨灰,分明是新鲜的头盖骨。
沈青杨头顶一凉,下意识摸摸自己脑壳:“啊,不是我的。”
秦悠怀疑沈大明星快被头骨们逼疯了,赶紧推着他回房车上躺一会缓缓劲。
原打算来垃圾山站一脚就改道回家的章老师拿过头盖骨:“这阴怨气可够重的,别是从活人脑袋上掀下来的吧?”
唐老师微微颔首:“很有可能。”
先去冲了个澡,这会儿裹着浴袍哆哆嗦嗦跑来河边看热闹的尤浩戈探头一瞧:“过年来个大活儿,守河之神真够意思啊。”
守河之神那张大脸在河底若隐若现。
不同于以往的白花花,这回瞅着有点泛红。
有了头盖骨,大概率就要有尸体。
唐老师恭恭敬敬请那些胖鱼帮忙找找与那头盖骨匹配的尸身。
胖鱼根本不搭理他。
换了厚衣服重新溜达回河边的尤浩戈揪住一条扔完骨头就想跑的胖鱼。
胖鱼瞪俩大眼泡,一个劲吐泡泡。
尤浩戈:“把嘴闭上。”
胖鱼翻翻眼睛。
尤浩戈:“把眼睛睁开。”
秦悠把头盖骨怼胖鱼眼前。
胖鱼翻着眼睛想半天,似乎是记住了。
只一转眼,就又清澈得啥都没有了。
秦悠搓搓脑门:“放它回去吧,我怕临时给它增加工作量,它过年给咱们送更刺激的年货来。”
好在河里不仅有鱼,还有其他虾兵蟹将,甚至还有一个大头水鬼钻出来“阿巴阿巴”比划着。
尤浩戈:“它说它愿意帮咱们找头盖骨找死尸,条件是事后咱们要救它出苦海。”
看水鬼油光锃亮的模样就知道它在水里有年头了。
不晓得是它运气不好一直没抓到替死鬼,还是心肠没那么恶毒不想害人。
唐老师爽快答应水鬼的交易。
水鬼忙不迭钻入水下干活去了。
又有两个水鬼想做交易。
尤浩戈拦住来者不拒的唐老师,问两个水鬼:“你们能找到尸体么?”
语气中满是不屑。
两个水鬼不服不忿,竟真的从河里拖出一具淹死不久的尸体。
尤浩戈点点头,对唐老师和章老师说:“它俩自己把害人的证据呈上来了,你俩看着办吧。”
秦悠瞅瞅那俩贼眉鼠眼的水鬼,摇了摇头。
某段流域淹死的人多了,经常会有好几个水鬼同时拉一个替身的情况。
谁动作快谁就能上岸。
而这俩显然是害死了人却没抢过其他水鬼的。
这面相一看就不是善茬。
秦悠相信自己再跟尤老师混两年也能去街上摆摊赚钱了。
~
章老师把抓起来的水鬼送去玄易。
水鬼抓替身不能算心术不正,更多的是被逼无奈下的自我求生。
但它们害了人是既定事实,是非对错自有天道轮回去裁定。
既然遇上了,就不能任由它们在河里继续害人。
尤浩戈和秦悠带着那具新鲜尸体去警局备案。
唐老师则留下来给那位新死的倒霉蛋招魂,免得它作为一个受害者还要在河里当水鬼。
秦悠特意带上了那片新鲜头盖骨。
她原是想通过警方的技术手段看能不能查到些线索。
万没想到,头盖骨的配套器官都在警局挺尸呢。
那是个没什么特别的中年人,身上只有几处摔倒时留下的擦伤。
唯一的致命伤就在头上。
秦悠吞咽口水:“还真是活生生被掀掉了头盖骨?”
法医面色阴沉:“你们也觉得这不是人力能做到的对吧?”
秦悠和尤浩戈一起点头。
如果不是人力所为,那大概率就是他们的新年主题了。
从警局出来的秦悠很沧桑。
尤浩戈比她还沧桑。
秦悠:“你过年有其他安排?回家?”
尤浩戈摆手:“我能有什么安排,我家不就在你家旁边么,邻居。”
秦悠:“啊是,邻居。”
隔两座山头那种。
尤浩戈不知从哪找来根牙签叼在嘴里,颇有退隐大佬再战江湖的风霜:“邻居只想踏实过个年,为什么非要逼我拔刀!”
他当真拔出了秦悠的菜刀。
然后他就被警察带进去喝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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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针对死者的调查很全面。
尸首是在上游河岸附近发现的,现场没有可进一步调查的痕迹。
死者人际关系不好不坏,即便有人要杀他也不会上来就掀脑瓜盖儿。
更诡异的是,他的大脑是空的。
法医不确定是先被某种力量掀了头盖骨、在尸体被发现前被其他生物啃光了脑髓,还是那股力量掀他头盖骨就为吃顿头脑自助餐。
辨别二者的关键在于是否还有其他被掀了头盖骨的死者。
好消息是目前还没有发现第二位受害者。
再次从警局出来的尤浩戈直搓脑门:“我怎么觉得那玩意下一个要来掀咱俩的脑壳呢。”
秦悠比量着俩人的脑袋:“它可能会先吃你的。”
尤浩戈:“何以见得?”
秦悠:“你头比较大。”
尤浩戈:“……要不咱把那大头水鬼坑上来当主菜吧。”
此时此刻,从河下游逆流游回来的大头水鬼刚一冒头,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一觉睡醒发现家里就剩下唐老师的沈青杨又跑来河边盯着骨灰。
猝不及防跟水鬼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水鬼歪着脑袋盯着沈青杨,可能是觉得这人跟河里漂那些塑料瓶上的代言人挺像。
沈青杨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掉进河里。
水鬼扶了他一把。
沈青杨僵硬地扯扯嘴角:“你这鬼还怪好嘞。”
水鬼也扯扯嘴角。
这人要是掉进河里,不得算成它拉下水的呀?
它眼瞅就要成功上岸了,可不想背这么大一口黑锅。
唐老师将那惨死在河里的人“送走”,一转头就瞧见沈青杨半边身子探到河岸外头,跟那水鬼眉目传情。
他背着手走过来,瞅瞅沈青杨再看看水鬼。
水鬼为证清白立马撒手。
沈青杨大头朝下掉了下去。
万幸,唐老师揪住他的脚踝,又给他提上来了。
呛了一大口水的沈青杨坐在岸边咳嗽半天,眼泪都咳出来了:“水下,水下有张死人脸!”
第262章
一开始,唐老师以为沈青杨说的是守河之神。
该说不说,守河之神那张脸乍一看比鬼都渗人。
沈青杨连连摆手,守河之神他见过,那张脸是比鬼都白,可也比鬼脸大得多。
他刚刚一脑袋扎水里瞧见那张脸跟他的脸差不多大。
水鬼闻言立刻潜下去,很快便又钻出来,手里捧着张人脸。
真的就只是一张人脸,连皮带骨那种。
水鬼一个劲比划,大概是在表达刚才还没有的。
唐老师接过人脸,骨骼的断口不算整齐,更像是被巨力硬薅下来的。
水鬼再次扎进河里,搜找尸体去了。
秦悠和尤浩戈一回来就瞧见沈青杨给一个陶俑戴面具。
陶俑固定大小的眼珠子愣是瞪溜圆,想躲却躲不开。
秦悠顺手拿过面具:“哪买的?挺逼真的。”
沈青杨:“活人脸上劈下来的。”
秦悠一甩手又扔回给沈青杨。
沈青杨也下意识往外划拉。
人脸好巧不巧正拍尤老师脸上。
要不是尤老师戴眼镜,这张脸能正正好扒他头上。
尤浩戈把“脸”撕下来:“我说什么来着,这就体验了一把开瓢。”
经尤浩戈这么一说,唐老师再次检查这张脸的断口,跟那头盖骨貌似是同一风格。
于是才从警局回来的秦悠和尤浩戈又把这张脸送过去,如果河里找不到尸源就得靠警方去找,届时看看这位的脑子还在不在就知道他是不是第二名死者了。
静等只会拖慢解决问题的速度,影响他们过年的好心情。
秦悠和尤浩戈回来的路上一商量,决定要主动出击。
既然头盖骨和人脸都是在河里发现的,那“凶手”肯定常在河边活动,也许是水中生物,但一定是在岸上作案。
否则头盖骨那位的身躯不会出现在陆地上。
警方也想到了这一点,沿河区域都派了巡警二十四小时巡查。
秦悠主动加入巡警群聊。
她发现巡警们的巡查区域涵盖了附近几座城市的河道。
除了垃圾山。
秦悠发言:你们是觉得那凶手不会来垃圾山吗?
巡警们:其实要不是怕预判失误,我们都想去你家门口守株待兔来着。
秦悠愤而退出群聊。
片刻后,尤老师申请入群。
尤浩戈:马上过年了,登门记得带礼物和红包。
众人:?
鉴于两样人体组织都是在秦悠家门口捞上来的,唐老师和去而复返的章老师都坚持在垃圾山住上几天。
沈青杨的房车正好能住下他俩。
而原本住房车的尤浩戈搬去了秦悠家的客房。
章老师咂咂嘴:“老尤你家就在隔壁,御剑十分钟就回去了,为啥非得去小秦老板家蹭住?”
尤浩戈斜楞他:“你去我家十分钟都用不上,你怎么不去住豪宅非要挤房车呢。”
章老师:“这大冷天,谁闲着没事御剑玩啊。”
尤浩戈一门板给他关在屋外吹冷风。
~
垃圾山难得这么热闹,久违的三人游戏战队升级成了五人。
章老师也是个游戏老手,秦悠三人常玩的几款游戏他都门清。
唐老师上次玩游戏也是跟秦悠这帮人,手生得很。他原本不想参与,可是四缺一,他不行也得上。
一把游戏从顺风到惨败,只需要唐老师连续几次手滑。
除唐老师的四个人都打到冒火,纷纷蹲到寒风中冷静冷静。
秦悠和尤浩戈原是蹲在河边。
章老师非要过来挤挤。
俩人只想离他远点。
他们躲,他追,一不小心就组团挪到了下游的开阔地。
秦悠前后左右看看,不像有奇怪物种能突然跳出来嗦他们脑壳的样子。
他们也是没想到这次中招的是落了单的沈青杨。
沈青杨就蹲在秦悠家门口的河边。
大头水鬼从河里冒出来,空空的两手一摊表示它一无所获。
沈青杨看它挺不容易的,给它点了三支香。
水鬼感激涕零,闭上眼猛吸。
就在这时,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沈青杨身后,触须摇曳张口咬向沈青杨的脑袋。
沈青杨伸了个懒腰。
伸到头顶的手里握着点香的打火机。
说不上怎么想的,他点燃了打火机。
刺啦。
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沈青杨维持着仰脸的姿势,跟身后那居高临下的巨物对视。
沈青杨眨眨眼:“蜗牛?”
“蜗牛”抖动触须,张开肉糊糊的大嘴。
那牙跟锯齿有一拼。
沈青杨拔起地上的香插进它的嘴里。
水鬼先是被那突然出现的怪物吓了一跳,眼见自己的香火喂了对方,水鬼更不干了,捡起河里的石头朝那怪物砸去。
沈青杨从来不知道鬼砸石头可以不用冷却技能,两条手臂抡开几乎是无缝衔接一个接一个砸。
那怪物被砸得东躲西藏,也顾不上啃沈青杨的脑壳了。
沈青杨得了空闲,点起一根火把冲着怪物就杵。
正在房车里反思的唐老师探头一瞧,有点懵。
跟房车体型有一拼的……蜗牛?
秦悠那边听到响动跑回来,也被这玩意惊着了。
尤浩戈拍了张照片发到巡警群里:“凶手自投罗网了,你们可以登门送礼了。”
众人:!
五个人把巨型蜗牛围在中间。
外加一个远程投手。
然而他们并没有占到便宜。
碗口大的石头砸在巨型蜗牛身上会深深陷进它柔软的皮肉里,偶尔还会反弹出来,给他们来个出其不意的反击。
砸中蜗牛壳的石头就像是砸到了同类,直接会被弹开。
闻声围拢过来的几小只面面相觑。
唯有鸭子呲出满嘴獠牙,馋得口水直流。
秦悠揪着鸭子的脖子把它丢给蜘蛛看管:“这玩意吃人脑壳,你敢吃它我就让你当年夜饭主菜。”
章老师:“那不就等同于你也吃了人脑壳?”
秦悠冲他呲牙。
章老师只觉脑瓜顶一片冰凉,立马闭嘴。
唐老师御剑直刺过去。
剑尖陷进巨型蜗牛的脖子,却没能扎进去。
唐老师想把剑拔回来却发现那东西牢牢吸住了剑身,只靠隔空的御剑之力根本拔不出来。
尤浩戈去厨房转了一圈,拎了两大兜子盐回来:“小秦同学你囤这么多盐干嘛?”
秦悠:“这不是总忘了买么。”
自打上次跟尤老师被困大雨天,家里一点盐没有只能白水煮面,秦悠先是买了几包,之后每次去超市就买盐,久而久之攒了这一大兜。
盐可是个好东西,尤其在对付蜗牛这类软体生物上。
尤浩戈捏了一点搭在弹弓上。
可惜盐粒太碎,根本射不到巨型蜗牛身上。
章老师抢过来尝试,一把盐不但没能射出去,反倒全喷自己脸上了。
巨型蜗牛察觉到危险想要逃跑,硕大的身形刚往后一缩就是一阵抽抽。
尤浩戈向它展示两个空盐袋子。
里面的盐都撒在蜗牛的退路上。
秦悠发现巨型蜗牛的表情变得非常凶悍。
原来这种平时人类会忽略面部的物种也有如此鲜明的表情变化。
巨型蜗牛向前蠕动,似是想冲进河里。
秦悠几个人都挡在河边。
巨型蜗牛咧开大嘴,打算顺路啃上几个脑壳。
就在这时,一片片“白雪”从天而降。
巨型蜗牛面露惊恐,身形快速缩水。
众人抬头一瞧。
尤浩戈不知何时御剑上天,正坐在蜗牛上空扮演天女散花。
人家天女是一把一把撒花瓣。
他是两手各拎两袋盐抖落。
颇有大厨发现盐不要钱的气势。
不幸沦为尤大厨主菜的巨型蜗牛气急败坏,朝天上喷口水。
尤浩戈像个闯关的游戏小人儿,操控着木剑躲避攻击。
在巨型蜗牛又一次朝他张开大嘴之际。
尤浩戈一大包盐倒了下去。
巨型蜗牛作干呕状,越呕体型越小。
附近的巡警赶到时,蜗牛已经彻底丧失反抗的能力。
警员左瞧右看:“那个怪物呢?”
秦悠:“不就在你脚下么。”
警员下意识后退低头,却见地上有个两指大的蜗牛。
警员看看群里的照片:“这图是p的?”
尤浩戈指指水鬼举着拍摄的手机。
警员还以为摄影师为了调整拍摄距离特意跳进河里拍,离近一瞧才发现这位摄影师有点不像人。
水鬼漂到河边,把手机上交。
警员瞅瞅水鬼,再看看手机记录下的蜗牛变小过程:“我好几天没怎么睡了,眼有点花,那谁你过来再看一遍。”
所有看完录像的警员都沉默了。
巨型蜗牛逃窜时的攻击方式若是击中在场的人,就会造成那两位死者的伤。
那么问题来了,导致那两个死者死亡的是这只蜗牛吗?
听说蜗牛这个物种的繁殖能力是非常逆天的。
第263章
理论上,精怪生出的后代也是精怪,但也只是起步比很多后天或修行或靠机缘开灵智的精怪多一点先天优势而已。
就好像修道中人的后代常有天赋异禀的天之骄子,可若是不好好修行也只能泯灭众人。
出身决定基础,修行架设高度。
可这巨型蜗牛怎么看都像个变异体,它的后代啥样真不好说。
尤浩戈把拍摄的视频发给玄易专门研究精怪的几位老师,让他们鉴定一下这蜗牛是膨胀了还是受辐射了。
几位老师震惊之余都嚷嚷着要来现场围观。
尤浩戈发了个警局地址,再发一张缩水蜗牛照片。
几位老师:……快过年了,我们还是消停在家吧。
这事闹得唐老师和章老师想走都不敢走,他们真怕自己前脚一走,垃圾山这几位就被一大群蜗牛当年夜大餐消化喽。
沈青杨对两位老师的继续留宿表示万分满意,他重新将二人请上房车,五人对局游戏不玩了,改三人斗地主了。
因住宿环境不同而被排挤的秦悠和尤浩戈只能回屋看电视。
尤浩戈打开美食频道,大厨正在详细讲解以蜗牛为食材的菜品要如何制作。
大厨讲得眉飞色舞。
主持人闻得满脸陶醉。
台下观众看得口水直流。
秦悠:“呕。”
尤浩戈赶紧缓台。
这回是电影频道,正在播放恐怖片。
一张血糊糊的鬼脸贴在屏幕上,纤长的血红指甲挠啊挠。
后期很敬业地配了一比一高仿真指甲抓玻璃音效。
这回不用秦悠表态,尤浩戈自己就受不了换台了。
俩人还没看清楚新换的是哪个台,先被一连串尖叫吓得差点跳起来。
定睛一瞧,原来是明星综艺节目。
而且是去年过年时无意释放魔冢那档爆火综艺的第二季。
也不晓得剧组下了怎样的血本,居然又把第一季那几位险些被魔物玩散架的嘉宾给请了回去。
尤浩戈:“这是好事,起码这次他们再往偏远地方钻,不敢再乱拔立在地上的木棍了。”
秦悠点点头,随即脸又绿了。
因为电视里的嘉宾举起了一只新捕捞到的大蜗牛,还说这是他们的午餐。
秦悠抹一把脸:“我来这个世界两年多,从来没发现蜗牛出现的频率这么高。”
尤浩戈捂着腮帮子,一副牙疼模样:“要不咱顺应潮流买点蜗牛回来当年夜饭?”
秦悠两把眼刀子甩过去。
尤浩戈:“按咱们的运气,说不定正好能把那大蜗牛的子孙都买回来。”
秦悠:“万一吃下去才发现是大蜗牛的子孙呢?”
尤浩戈:“那咱们就新年一起躺板板嘛。”
秦悠抡起扫帚将这位乌鸦嘴种子选手扫地出门。
~
转天一大早,警方发给一条令秦悠和尤浩戈无比震惊的消息。
只剩两指大的蜗牛也并非是它的原生体型,它的身体里有一坨碾碎的骨灰,经法医鉴定骨灰属于人类。
秦悠问:“不会是头盖骨的骨灰吧?”
办案警员:“你怎么知道?不会是你闲着没事给蜗牛吃骨灰吃出来个怪物吧?”
秦悠:“……你真瞧得起我。”
尤浩戈这时插话问道:“我们送过去那具淹死在河里的尸体,脑髓还在吗?”
警员特意去问了法医,回道:“死者落水时头部造成严重磕伤,脑袋里……是空的。”
别说脑子,血都没剩多少。
尤浩戈摸摸下巴:“你们可以安心过年了,巨型蜗牛就这一只。”
警员很想相信又不敢相信:“你怎么确定的?”
尤浩戈:“那头盖骨我们找了好几天了,它先在阴气浓郁的宅子里放了很久,之后被鬼魅丢进河里,头盖骨的主人说不定一直守着它呢,这样的骨灰在精怪眼里是大补之物。”
阴物别管修正道还是修邪道都需要大量阴气来滋补。
巨型蜗牛自身肯定有点成精的雏形,大冬天没有绿叶子栖身只得挂在沿河岸边,遇见阴煞之物便本能地吞了下去。
对于狮子老虎,包括狐狸这类食肉类猛兽精怪,人也在它们的食物链上,因此当人类误闯它们的领地被它们捕食猎杀,并不会计入它们的杀孽里。
可食物链怎么算都连不到蜗牛身上。
它误食了骨灰倒不能算它吃人犯错,只是以它的物种、它的修为都不足以消化吸收附加在头盖骨上的阴气和鬼气。
就好像猛兽猛禽吃再多人也不会有异常反应,而老鼠乌鸦吃多了人却会眼珠子泛红。
蜗牛因富豪老爹的头盖骨一次性摄入了过多阴气,搞不好还被富豪老爹的鬼魂纠缠了一阵,自身承受不住阴煞气冲撞而发生变异,正巧有人被水鬼拖下水时磕伤了头部,让它尝到了鲜血和脑髓的味道。
一发不可收拾。
尤浩戈摇了摇头:“挺惨一小东西。”
他们去警局接回那块稀碎的头骨,至此,富豪老爹的骨灰总算是凑齐了。
魂儿大概是目睹了蜗牛变异成吃人吸脑髓的怪物而被吓跑了,还得继续找。
尤浩戈把那个被盐淹入味,又挨了法医几刀的蜗牛残骸一并领了回来。
秦悠看他的眼神奇奇怪怪的。
尤浩戈赶忙解释:“我不是要吃它。它是杀了人,可这个孽一多半要算在那个扔人家骨灰的老鬼头上,让唐老师把它和老鬼一起带回玄易清算才公平。”
~
秦悠赶在过年前一天去把负责区域的垃圾全收一遍,再去采购年夜饭的食材。
尤浩戈帮忙收完垃圾也要跟着去买买买。
秦悠瞪他:“你先写个保证书,‘坚决不买蜗牛’。”
尤浩戈:“咱都确认那蜗牛只是个初开灵智的小妖,人家没有大量繁衍后代。”
秦悠:“那也不许买!”
尤浩戈举手投降:“我就负责拎包,买什么全凭你说了算,行不?”
秦悠对尤老师的表态十分满意,带着他挤进人满为患的菜市场,仗着他手长脚长成功抢购到两大兜新鲜食材。
然而真要做年夜饭时又出岔子了。
秦悠打开橱柜的门翻半天:“我盐呢?”
主动承担烧火任务的沈青杨举手抢答:“都撒给大蜗牛了!”
秦悠看向尤浩戈:“我盐罐子那点呢?”
尤浩戈:“啊,那晚不是还在蜗牛屁股后头撒了一路么,我寻思有散装的就先别用成袋的。”
秦悠:“……”
尤浩戈瞅瞅去河边的路:“才撒没几天,我去刮刮路面说不定能抢救回来一点。”
这次不用秦悠发言,沈青杨倚仗坐地的身高差优势紧紧抱住尤浩戈的大腿:“我宁愿吃不放盐的年夜饭,也不吃混了蜗牛粘液的盐。”
被抢了烧火活计的蜘蛛默默穿上假人套装,按沈青杨出门的标准武装自己,坐上小破车去最近的小商店。
过一会它又返回来,抱走了吞掉它们所有小妖过年红包的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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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新年难得安稳。
章老师家里人口多,在垃圾山吃了顿饭便回去了。
唐老师就一个人,在秦悠和尤浩戈的极力挽留下多住了一天。许是嫌沈青杨和几只小妖太烦人,初一一大早便告辞走了。
余下三人闲着也是闲着,重新组局斗地主,输了往脸上贴条。
白骨和美人大妖登门时,这仨人快变纸扎了。
美人大妖挨个掀“门帘”才知道谁是秦悠。
把自己裹成个球的秦悠吹开眼前的纸条就瞧见一副倾国倾城的容颜,很不争气地吞了吞口水。
美人大妖掩嘴轻笑。
秦悠的魂儿都要飘上天了。
尤浩戈率先把最后一张牌拍在桌子上,扬手给秦悠眼睛上贴了张条。
秦悠啥都看不见了。
沈青杨挠挠下巴:“你俩不是一伙的么?”
尤浩戈给他嘴上贴了一张。
白骨和大妖过年能串的门就秦悠一家。
秦悠热情招待,刚站起来就被凳子腿绊了个跟头。
大妖扶了秦悠一把。
秦悠两眼一抹黑,嗅觉却异常灵敏。
她闻到一股山间花香,清甜中透着点不可亵玩的冷冽。
沈青杨掀开门帘瞅瞅:“小秦老板你看着有点变态。”
秦悠歪过脑袋:“只是有点吗?”
沈青杨:“啊。”
秦悠蓦地抱住大美人狠狠吸一大口:“这回呢?”
沈青杨:“……”
尤浩戈看向白骨。
白骨维持着礼貌微笑向后退开几步。
秦悠拉着大妖坐到桌边,教她玩斗地主。
没玩几把,大妖那张漂亮脸蛋也被贴得严严实实了。
大妖气得直跺脚,让白骨替她报仇。
白骨摸摸自己的骷髅脸:“我就不玩了吧。”
大妖瞪眼:“玩!”
然后白骨就跟殡葬店里的纸扎一样了。
他脸上的每一张条都是尤老师亲自盖章。
~
难得过了几天清静日子,秦悠在新年第一轮收垃圾的过程中又捡到一个扎满钢针的布娃娃。
有那么一瞬,秦悠觉得自己就是那街边噼里啪啦的炮仗——自己炸个没完,还要把路过的人全轰上天。
尤浩戈就是那个无辜被轰上天的路人,左躲右闪却始终被秦悠凶巴巴的目光锁定。
尤老师心里苦,一头扎进垃圾桶。
被诅咒娃娃激发了怒意,想跟尤老师说点什么却迟迟没能启动语言系统的秦悠:“……”
秦悠深吸口气:“你出来。”
尤浩戈双手抱头:“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秦悠:“……”
她想把尤老师倒出来,可她这小身板属实有点想多了。
无奈,她只好拔下一根钢针伸到尤浩戈眼前:“你出不出来?”
尤浩戈:“我出……不出来呢?”
秦悠晃晃手里扎成刺猬一样的娃娃,微微一笑。
尤浩戈蹭地窜出来,落荒而逃。
第264章
先前交到玄易的那个诅咒娃娃里的填充物被换成了一张写有生辰八字的布条。
秦悠费劲将这个娃娃剖开,里面果然也是一份用鲜血写成的生辰八字。
绕着街道跑完一圈的尤浩戈接过来,掐指一算:“人还活着。”
秦悠看他累得模糊的眼睛突然绽放精光,就知道八字所代表这位有救了。
过年没几家商店开门,秦悠只好从垃圾里挑了几张还算干净的纸张给尤老师应急。
尤浩戈一面掐算一面奋笔疾书。
与以往将全部写下命数的纸张攒在一起使用不同,这次尤浩戈写好一张就让秦悠叠起来往上面扎针,娃娃身上的每一个针都要在这张纸上扎一遍。
秦悠小心翼翼拔掉娃娃上的所有针,生怕有所遗失,再一根一根扎在这些纸上。
垃圾桶里捡来的破纸本就被团得不成样子,再被这么多钢针一扎,眼瞅要碎。
秦悠又去垃圾桶里挑了个塑料盒回来,把糟烂的命纸放进去。
尤浩戈停笔时,他的脸前所未有的白。
他的眼睛却依旧那么闪亮。
他问秦悠:“想替被扎的人出气不?”
秦悠使劲点头。
尤浩戈拿起一根针递到秦悠跟前:“扎那娃娃。”
秦悠:“怎么扎?”
尤浩戈:“怎么过瘾怎么扎。”
秦悠多拿了几根针一并夹在指缝里,照着娃娃歘歘歘。
尤浩戈看得脖子后头直冒凉气:“小秦同学我最近没得罪过你吧?”
秦悠此刻满脑子都是第一次捡到诅咒娃娃时看到的那位浑身喷血的死者以及泡温泉偶遇的伤者,血气正上头呢。
她没听清尤老师说什么,所以:“嗯?”
尤浩戈裹紧衣服,缩着不敢再吭声。
秦悠见尤浩戈不是要阻止她,扎得更起劲了。
娃娃本就遍体鳞伤,如今只剩下个空壳,被秦悠一扎,只缝了个红嘴巴的脸仿佛在哭。
秦悠适时收手。
尤浩戈从秦悠手里拿过一根针,顺着娃娃的脚底板戳了进去。
秦悠惊讶地发现尤浩戈扎的这根针进入娃娃体内以后竟然消失不见了。
尤浩戈长舒口气,坐在小破车上闭目缓了好一阵才给秦悠解释:“人还没死意味着施加在娃娃身上的诅咒还没有完全生效,我用命纸替八字主人承担针扎,扎进娃娃身体里的那一根针会因为邪法没有真正生效而反噬施术的人。”
秦悠:“你扎的那根针跑到施术人身上了?”
尤浩戈点头。
秦悠感觉脚底板有点疼:“那我扎的那些针呢?”
尤浩戈:“就是替被害的人出口恶气,没什么实际作用。”
秦悠:“……”
尤浩戈捏起一根针,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隐在厚厚的镜片后面,有种高深莫测的危险。
他幽幽地说:“其实这些针都可以反噬到施术者身上,可我怕他死得太痛快了不好找。”
只扎一根针进脚,既会让施术者疼得日夜难眠,又不会联想到反噬上头。
此反噬用术法很难甄别,去医院拍个片倒是一目了然。
尤浩戈利用玄易的人脉联合本地及周边所有医院留心脚上扎了针的患者。
这一刻,秦悠发现尤老师坏起来能让全体邪修跪地膜拜。
不愧曾是什么都敢卖,跟谁都敢做交易的人。
秦悠单手撑着座椅:“那个……”
尤浩戈脑袋一歪:“呼。”
想趁机打听一下垃圾山过往的秦悠:“……”
她怀疑尤老师装睡,可她没法验证。
~
假期结束,街上行人渐多。
猫过一整个冬天的沈青杨都被经纪人抓走开工了。
秦悠舒展筋骨,将她连夜制定的新年计划贴到大门上。
第一条:挖开垃圾山,找到那口棺材。
睡了两天才睁眼的尤老师揉着迷离的睡眼看了又看:“小秦同学志向很高远嘛。”
秦悠挽起袖子:“有你帮我挖,我有信心。”
尤浩戈:“我能不帮么?”
秦悠抄起菜刀:“你再说一遍。”
尤浩戈:“……”
秦悠把菜刀往桌上一拍:“或者你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尤浩戈面露犹豫之色。
秦悠复又抄起菜刀:“你果然有事瞒着我!”
她原是不想逼尤老师开口,可她这几天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从尤老师这里打开突破口最有效率,免得她跟这个打听跟那个打听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万一她的魂气是个谁都想抢的香饽饽呢。
尤浩戈双手护住脖子。
秦悠忽然笑眯了眼:“咱俩可是天下第一好。”
尤浩戈满脸惊恐。
秦悠把菜板搬过来剁排骨。
她剁一下,尤浩戈颤一下。
然后秦悠那皮包骨的手腕就脱臼了。
有那么一瞬,尤浩戈很无奈。
他把秦悠按坐下,快准狠地替她把手接回去。
尤浩戈:“疼么?”
秦悠:“不怎么疼。”
尤浩戈眼底闪过一抹暗色。
秦悠拿起菜刀晃了晃,似乎还想继续剁。
尤浩戈按住她的手把菜刀拿开:“你真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秦悠作洗耳恭听状。
尤浩戈轻轻叹气:“你现在是跟这副身体的主人互换了,可这只是一时的。那个世界的你死后魂魄会被抽回她原本的世界,也就是这里,她会在这个世界继续下一世轮回。而你……”
秦悠的心没来由地一沉:“我也会回去继续下一世。”
尤浩戈沉默着点了点头。
秦悠一时间也没有言语。
曾经她很想回到那个世界,跟自己的亲人朋友重聚。
可自从知道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因由,那个世界的一切忽然变得模糊,就好像一场漫长的梦,而现在她所经历的才是美梦醒来要面对的现实。
她还是很想自己的父母,很想爷爷,很想再见见他们,拥抱他们,陪陪他们。
这与她和这个世界冥冥之中的牵绊并不冲突。
可如果是死后再去轮回,好像,她现在更想留在这边。
没来由的,仿佛印刻在灵魂里的一种决绝。
见秦悠没有再问,尤浩戈思忱片刻,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你原本的世界是一个时空,我们这是另一个时空,两边完全不同,时间的流速也不一样。”
秦悠的心又是一颤。
尤浩戈:“那边比这边的时间要快。”
秦悠:“她被拉回来,是不是我要同时被拉回去?”
尤浩戈点头,又摇头:“如果只是单纯互换的话,是的。但你的情况不一样,你现在并不算是一个完整的人。”
秦悠看看单薄的自己,只是没有魂气,怎么就不算完整的人了?还是说除了魂气,她还缺少别的零部件?
尤浩戈似乎不想铺开讲得太详细,只说:“跟你对调的这位在这个世界已经是个死人,你顶着她的命数穿越过来也等同于是个死人,再加上你没有魂气,现在的你比死人死得都彻底。那个世界的你虽然相当于多经历了一次投胎,但她承接的是你在那个世界的命数。”
见秦悠没反应,尤浩戈放轻语气:“听懂了么,你俩的互换相当于你俩都在二次投胎,她活了过来,而你并没有。”
秦悠眼露迷茫:“我好像更糊涂了呢。”
尤浩戈摸摸她一头干枯炸毛:“你俩互换的条件是你俩同时要死,那个世界的你命数将尽时,你若是个活人就会跟她再次互换。你现在的情况不符合互换条件,那么就只有她会被抽回来,你并不会被抽回去。”
秦悠:“我不用回去?”
尤浩戈:“对,她替你活完一世,她就是你。她死后魂魄回归这里,意味着那个世界的你身死魂消不复存在。”
秦悠额上的青筋蹦了蹦,恍惚间似乎有另一道声音叠着尤老师在说同样的话。
可她就是听不清楚另一道声音到底什么样。
尤浩戈:“你如果在她回归之前找回魂气,那你就会在她回归的时候回到那边,延续你原本的命数继续轮回。”
他低垂眼帘,许久才闷闷地低喃道:“我,不想让你走。”
秦悠耳边的重音更重了。
她听见自己问:“那边的我还能活多久?”
她也听到了尤浩戈的回答:“换算成这边的时间,两年多吧。”
秦悠缓缓点头,突然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
一场梦无缝衔接现实。
秦悠又一次来到青山版垃圾山。
这一次就只有那道背影,没有棺材。
她听见那个人用很缥缈的语调说:“一定要这样吗?”
她的脑子还在思考“这样”是哪样,嘴巴却已答道:“我意已决,你无须再劝。”
那人似是叹了口气,摇晃着上山去了。
秦悠感觉自己的嘴巴在动。
她反复去模拟嘴巴的轮廓。
自己好像是在说:等我回来。
第265章
一连几天,秦悠都在晃神,分不清梦与现实。
梦里,青山依旧在,那一人一棺伫立山顶,远望之下全是落寞。
现实,垃圾山还是旧模样,秦悠看看自己才写下的新年目标,越看越觉得别扭,索性撕掉烧火。
有时她会盯着晃动的火苗发呆。
曾几何时,她最想看那道人影长什么样。
后来,她想通过梦境锁定棺材在哪。
现在,她更想知道梦里那一人一棺的故事。
在梦中的她离开之后。
虽然那个人没有脸,但她还是觉得那人就是尤老师。
她想问,又不知该怎么问。
上一次逼问是与她切身相关,她有知情权。
这一次她是好奇人家的隐私,他有权不说。
大脑在一轮又一轮的纠结中彻底宕机,秦悠抄起菜刀,机械地剁着排骨。
一直躲在角落,担心她把自己当柴火塞到炉灶里的尤浩戈冲上来抢菜刀。
秦悠:“你抢我刀干嘛?”
尤浩戈把她又脱臼的爪子举到她眼前晃啊晃。
秦悠蹙眉:“可这么大一扇排骨不能直接放锅里炖吧?”
尤浩戈:“……咱就不能不吃排骨么。”
秦悠:“这排骨不是你非要买的么?”
过年抢菜抢红眼、一张嘴就要包圆所有排骨的尤浩戈:“……”
他把菜刀一扔,拎着劈柴的斧头过来三下五除二把所有排骨剁稀碎。
秦悠躲出老远,生怕迸一身骨头渣。
尤浩戈收工扬起斧头,转向秦悠。
秦悠咔嚓咔嚓连拍好几张,发朋友圈。
所有加过她的警员集体留言:自首吧,不要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秦悠:“……”
在一长串普法的留言里,章老师的回复是那样清新脱俗:那斧子是小秦老板新研制的武器嘛?老尤这模特太像样了,我要预定一把!小秦老板看看我,我排一号嗷嗷!
秦悠扒拉扒拉年前带回来的树杈,说粗不粗说细不细,她原想都刻成串珠的。
现在看来做成斧头把儿貌似更适合呢。
有了既定目标,秦悠瞬间将自己拉回现实。
可制作斧头要有精钢做最有杀伤力的“头”,她买得起精钢却是没办法磨出锋利的刃。
秦悠拖出那把当初去砍幼儿园的大石斧,琢磨着能否把家里堆积的石板们二次利用一下。
反正制成法器的斧头,应该没人拿来剁排骨吧?
尤浩戈见她恢复正常,暗暗松了口气,终于有闲心去干别的了。
诅咒人偶的施术者很能忍,到今天还没去过医院。
尤浩戈打算换个思路,联合陆续返校的占卜系师生们运用玄学来找人。
找施术者费劲,找那根他触碰过的针就容易多了。
可扎针那位自身也有修为,他们占卜追踪稍有不慎会被察觉,严重同样会反噬。
占卜老师很迷惑:“我占算这么多年,遭报应的说法常听说,被反噬是什么鬼?会有什么后果?”
尤浩戈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串奇怪的数字:“来你给它占一卦。”
占卜老师:“算什么?”
尤浩戈想了想:“算它是什么。”
几位占卜老师不明其意但还是各自起卦。
片刻后,这屋子里就只剩下尤浩戈一个站着的人。
躺到地上的占卜老师双目放空:“我有一种被雷劈的抽空感。”
另一老师说:“我手软脚软脑壳软。”
占卜系主任强撑着坐起来,似有所悟:“那串数字的真身很厉害,算它胜似窥探天机。”
其他老师纷纷醒悟:“这就是占卜反噬!”
占卜最大的忌讳就是莫窥天机。
古往今来再厉害的占卜师占算最多的也还是人,每个人的命数都是天机,却又达不到真正天机的机密程度,占卜师算得再多也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五弊三缺这类下场通常出现在常年口无遮拦,什么都敢算什么都敢说的占卜师身上,而且是积年累月一点点显现出来的。
而尤老师要他们试算的问题却是算得浅了当场暴毙,算得深了……他们的修为根本就算不到深处去。
系主任坐起来:“你的意思是,如果施术人修为比我们高得多,他会隔空锁定我们的方位,甚至给我们远程扎针?”
尤浩戈:“你们知道这里头的风险就行了,慢慢算,不行别勉强。”
尤浩戈晃晃悠悠走了。
占卜系老师们凑到一块交头接耳。
“尤老师写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不是算过了么。”
“没算出来啊,我刚起个头就要吐血了,真算下去还得了。”
系主任拍拍桌子:“知道不得了就别问了,算点你们力所能及的去。”
他瞥一眼那张写有数字的纸,算过之后光是看看都会有种眩晕感。
这其中隐藏了怎样的天机,他们这些潜心修行几十年的人连草草一算都不成?
不知是谁开窗通风醒神,一阵风把平放在桌子上的那张纸卷到了窗外。
一道炸雷凌空而下,精准地将那张纸劈为齑粉。
所有老师面面相觑,脊背一阵阵犯凉。
~
秦悠打磨石头的工具简单粗暴。
她去金属收购站买回一堆破烂菜刀,用菜刀磨石头。
再用水缸沿磨菜刀。
水缸表示:咱就不能买几块磨刀石么。
秦悠磨刀磨得龇牙咧嘴,实在累得不行就让水缸伸手握刀磨自己。
水缸:“QAQ”
秦悠把电视搬到水缸前面,播放沈青杨最新上映的电影。
水缸差点把刀磨秃噜了。
磨好的石头没有金属刃那么锋利,但硬度更具优势。
秦悠刻符咒得用凿子。
石头斧面够大,秦悠按照制作树枝鞭子的思路把所有能想到的符咒挨个刻一面。
雷击过的斧柄也要刻得满满当当。
二者一结合,章老师再次获得全新武器。
章老师来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快。
秦悠把石头斧子给他。
章老师爽快支付两厚叠符咒,并扛着这把斧头直奔他刚才打到一半的战场。
那是发生在临时的一起诈尸事件,诈尸者是新死的尸身,趁家属和殡仪馆搬尸时冲上大街见人就攻击。
看在它没咬人,以及家属都在现场的份上,章老师没好意思用剑,只能用拳脚尝试将对方制服。
才把那死人按在地上,秦悠通知他取货的信息就过来了。
章老师把死人往小黑屋里一关,风风火火就赶过来了。
现在好了,他有新武器在手。
章老师打开小黑屋的门,诈尸张牙舞爪扑上来。
章老师拿斧头当铁锹横着一拍。
那死人两眼一对,倒地不起。
~
秦悠对章老师反馈的斧头使用结果万分无语,并把章老师拉进拒绝交易黑名单。
这边才踢走一个客户,那边又有熟客找来了。
代购鬼群过年看综艺看得上头,非要常驻嘉宾的集体签名照。
秦悠联系了下打过交道的那几位嘉宾。
大伙都很好说话,同意送签名照的同时还想从秦悠这买点保命护身的新货。
秦悠也很爽快,从做不成斧头柄的细树杈里挑了几根。
老式手串刻两条,仿古头钗来两支,再根据相熟嘉宾的属相刻几个潦草的生肖挂坠。
嘉宾们给钱给得比照片签名还痛快。
代购鬼群的支付速度也不慢。
那位只会拔指甲的僵尸发来照片,都是它过年期间在山里捡回来的宝贝。
包括但不限于可用于雕刻的木头,没有打磨过的矿物原石,连根刨走的草药。
还有两兜一看就能立刻送人去轮回的蘑菇。
秦悠把那片坟地的鬼怪想要的东西凑成一车,专程送过去。
那僵尸主动帮她卸车装车,完事递给秦悠一把小铲铲:“草药都在我坟头种着呢,你自己挖吧。”
秦悠:“为什么要种你坟头上?”
僵尸:“种别人坟头得人家答应啊。”
秦悠:“……”
她瞅瞅绿油油的荒草坟,她记得上回来这坟挺干净的。
秦悠:“这些不会都是你挖回来的吧?”
僵尸不好意思地笑笑:“一开始没敢挖草药,怕移栽不成功,我就找了几株没冻死的草先练练手。”
然后它的坟就遭殃了。
左右邻居要不是没法搬家早就离它而去了。
秦悠只得先帮它把坟头草全拔了,再细细分辨哪个是草药。
分类得差不多了,秦悠一抬头,被迎面走来的皮包骨头架子吓个跟头。
对方很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小秦老板你好……”
话都没说完,自己先散架了。
跟前的几个僵尸鬼魅围拢上来,费劲吧啦给它重新组装。
秦悠觉得,这位的身材形态跟她有得一拼。
可她多少有点人模样,这位却是走路仿佛在飘,轻得过分了。
良心的纸扎都比它肉厚。
坟头长草那僵尸边帮它套人皮边叹气:“它跟我一样都是修行了几百年的僵尸。”
秦悠有些讶异。
僵尸苦笑:“看不出来吧?这家伙追星追得魔怔了。”
一个追星狂魔说出这话,着实让秦悠惊讶了一把。
僵尸:“你那么看着我干嘛,我是狂热追星粉,可我有脑子。”
它敲敲正在组装的脑壳,给秦悠看里面核桃仁大的缩水脑仁。
秦悠:“……”
拆小破车那僵尸为了伪装成娇小女孩也曾把自己缩水到极限,恢复原形态后就是一副糊了人皮的骨架。
眼前这位构造上也已严重脱水,但它更像减肥过度造成的活人形态。
比单纯的骨架包人皮造成的视觉冲击大多了。
僵尸说:“它追的明星代言了一款减肥药。”
秦悠瞅瞅这僵尸:“减肥效果是真不错。”
僵尸:“什么呀,它是为了印证自家偶像代言好用才把自己缩水成这样的,它还特意注册了个账号直播减肥,先把自己充气成个三百斤的胖子,靠减肥营销成百万网红以后帮它偶像卖减肥药。”
秦悠表示这种追星方式放在人堆里也是相当炸裂的。
僵尸恨铁不成钢:“你都百分粉丝大网红了,自己当明星不好么。”
组装好那位坐起来。
它背对秦悠,可它的脸正对秦悠。
僵尸:“头装反了,不好意思啊。”
它边说边把这位的头拔了下来,换面安装。
秦悠:“……”
这种强拆方式放在人堆里那是相当变态呀。
装好头的纸片僵尸晃晃脖子,骨骼咔啦啦响个不停。
鬼魅扶住它的脖子:“你可别动了,一会又掉了。”
这位当真保持着头部不动的姿势直挺挺站起来,晃到自己的坟地抱了两个盒子出来。
僵尸推着秦悠上车:“你快走。”
纸片僵尸看秦悠要走,急吼吼跑过来,一路下来又掉了不少零件。
它扒住小破车车门:“小秦老板买点减肥药吧,可好使了。”
秦悠瞅瞅它,又瞅瞅自己。
纸片僵尸也很认真地审视她跟自己有一拼的身材:“啊没事了,你走吧。”
第266章
秦悠回来的时候,尤老师正在给新收回来的垃圾做分类。
秦悠发现可回收的纸壳里有个很熟的。
看她拿着减肥药包装看个没完,尤浩戈的心要操碎了:“你不需要这个,咱省下这个钱多吃两顿排骨多好。”
秦悠咧嘴:“还吃排骨啊?警察都上门三回了。”
警察的原话是:我们不是不相信你和尤老师的人品,我们是不信你俩的运气。
连他们吃完的骨头都被警方带回去鉴定到底是猪的还是人的。
尤浩戈:“有人帮着鉴定咱买的排骨真不真不是挺好么。”
秦悠:“还是吃前鉴定比较好。”
尤浩戈当即给相熟的警员电话,拜托对方去菜市场买两扇排骨送过来。
警员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要买什么?”
尤浩戈一字一顿道:“排骨,猪排骨。你们去买,做完鉴定确认是猪的再给我们送过来,省得我们吃完你们再跑一趟。”
挂断电话,警员拧着眉毛琢磨着连买这事都承包了,他要跑的路程岂不是更多了?
尤浩戈撂下电话就发现秦悠还在看减肥产品包装,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苦口婆心地劝:“减肥药没有不伤身的,你这身板补都补不过来,咱就不考虑它了行不?”
秦悠:“你说减肥药吃下去,会伤脑子吗?”
尤浩戈用一种“你还没吃呢脑子就不好使了”的眼神瞪她。
秦悠:“这药……”
尤浩戈:“不许再说这药!”
秦悠:“那咱说说垃圾山和我的魂气。”
尤浩戈:“……”
秦悠鸡贼贱笑:“我的魂气是不是就埋在垃圾山上?”
尤浩戈不情不愿撇开脸。
秦悠锲而不舍跟他对眼神。
尤浩戈败下阵来,黑着脸点头。
秦悠:“你知道确切埋在哪里?”
尤浩戈沉默更久,最后还是点了下头。
秦悠一拍巴掌:“太好了,你告诉我埋在哪里?”
尤浩戈的脸快赶上秦悠家的灶火锅底了:“你就那么想回去?”
秦悠拿出这几天画好的垃圾山地形图:“啊?”
尤浩戈背过身去不理她。
秦悠把笔硬塞他手里:“你赶紧给我标注出来,我怕我不小心把它挖出来。”
尤浩戈扭过头来眨眨眼,没听明白。
秦悠指指堆了满山的垃圾:“这一山头的破烂两年不一定能收拾完,我打算先划分区域,除了埋我魂气那一圈,其他地方先整理出来。”
她双手掐腰,目光骤然变得深远:“谁乐意自家永远都是垃圾堆啊。”
尤浩戈盯着她看了好久,又看看那图纸,表情有点古怪。
秦悠:“你不会是怕我直接去挖魂气吧?我再次互换也只能是回去重新投胎,这一世的亲人朋友全都见不着了,我回去图啥?”
尤浩戈还是盯着她看。
秦悠:“要不我们说说减肥药?”
尤浩戈夺过图纸画了个圈。
秦悠对比半天:“在井里?”
垃圾山上有口井,她刚来那会儿很认真地衡量过是用井水做日常水源还是喝河水,后来考虑到上山的费劲程度,她选了河水。
事实证明她的决定很明智,两年多来,她只在梦中登山成功一次。
尤浩戈无声轻叹,在秦悠手绘的地图上改改画画。
秦悠发现那口井还挺深,得有个二三十米,再之下,才是藏她魂气的棺材。
秦悠真诚求教:“哪位高人把我魂气藏井底下了?怎么做到的?我的魂气不会已经变成水鬼了吧?”
尤浩戈:“……”
秦悠在尤浩戈的画圈之外又画了一圈,然后扛着锄头拔腿上山,开始她第一轮垃圾山清理工作。
尤浩戈悄咪咪将那减肥药包装塞灶坑了,一把火烧成灰渣。
~
梦中的青山愈发有生活的代入感,屡次张罗清理垃圾山屡次失败的秦悠这回干劲十足。
她一口气爬到画圈地点,在这里插了几根系着荧光布条的木棍,从这往下一层一层刮。
之所以没做到一步清理到位,实在是垃圾堆叠太多层,她有心无力。
几小只全被她动员起来,能出力的帮着干活,出不了力的……
秦悠把蝉捏到不碍事的角落:“你,晚上没饭吃。”
蝉气鼓鼓飞走了,过了会招来一群马蜂,连带着秦悠也没法干活了。
秦悠怒了,指挥蜘蛛张开大网把这群捣乱份子全粘起来,挂小破车上游街示众。
没了帮倒忙的,秦悠还是没能继续挖山,因为诅咒娃娃那边有进展了。
经过几位占卜老师连日来的努力,那根针被找到了。
在圈定了大致的范围之后,系主任就不让进一步占算了,免得被对方发现打草惊蛇。
被尤老师救下的八字主人也找到了,对方是个普通人,压根不知道自己得罪过会用这么残忍手段要他命的人。
玄易派人在算出来的区域挨家筛查,的确找到了那根针。
可针却不是在人体里。
而是被胶带黏在了某个垃圾桶脏兮兮的桶壁上,不仔细看都看不到。
玄易请警方提取针上的痕迹,结果一无所获。
如果不是尤老师的“反噬”操作失误,就是对方一早发现自己被反噬针扎,不但自行将针取了出来,还用科学手段清理了所有可能遗留的线索,再故布疑阵引玄易上钩。
尤浩戈对一无所获的现状并不意外:“他扎针那人好好活着就说明他的诅咒娃娃失效了。”
他们这一轮败在了后续推进速度太慢,没能维持住抢占到的先机优势。
占卜系全员自责。
白校长倒是不认为这是他们的过错:“对方有备而来,你们算这么久才锁定方位肯定也是对方早安排好的,就为了拖延时间方便他脱身。”
占卜老师们如丧考妣,对方能牵着他们的鼻子走说明人家的修为远在他们之上。
他们的占算能力折算一下能跟白校长的战斗力持平,这么多人一起算,两个白校长也撂趴下了。
对方却从容地跑了。
对此,尤浩戈说:“白老头又不是战力天花板,你们拿他划线干嘛,都忘了他上学期让僵尸一脚踹吐血的事了?”
白校长气得直吹胡子,要跟他拼命。
秦悠赶来玄易时,白校长正满校园追杀尤浩戈。
尤浩戈坐在镰刀上御剑狂飙,像在游乐园玩过山车。
白校长要用剑砍他,只能靠两脚跑着追。
秦悠围观半天:“幸好尤老师御剑飞不快。”
话音未落,尤老师就从天而降,结结实实摔她脚边了。
秦悠:“……”
~
基于对方被破咒、被反噬的客观事实,玄易所有跟进此事的师生都认为他会疯狂报复。
玄易老师们的对外资料都与实际有所偏差,防得就是不轨之人用邪术暗中加害他们。
尤浩戈搓搓手指头:“是我破了他咒,让他来加害我吧。”
诅咒系的老师冷汗唰唰冒:“这可不行,我们到现在也没搞明白诅咒娃娃为什么会让人死成那样,你做诱饵风险太大。”
尤浩戈伸了个懒腰,写下一串生辰八字,再找几个成绩吊车尾的大二生想方设法把他的“个人信息”散播出去。
秦悠瞄了一眼:“那是你八字?看着不像呢。”
尤浩戈莞尔:“假的。”
秦悠:“不会误伤无辜吗?要不还是用我的八字吧。”
尤浩戈:“你不怕死?”
秦悠:“你不是说我现在不算活人么,他还能让我再死一次?”
尤浩戈:“你不算活人不等于不会再死一次,你别拿自己开这种玩笑。”
秦悠低下头,一副认错态度良好的模样。
实际她一直用余光偷瞄尤老师。
此时尤老师的神态放到梦中的无脸人身上真是毫无违和感呢。
第267章
尤老师的八字不只散播到了外边,在玄易内部也大肆流传起来。
算命系老师挨个算过一遍后表示:“老尤的八字是挺硬,但好像也没硬到逆天的程度。”
趴桌子犯困的尤老师抬起脸:“要是让他发现我的八字无懈可击,他还敢扎我的娃娃么。”
王老师凑过来:“你跟我们透个底呗,他扎你小人儿,之后呢?”
尤浩戈:“那就要看是他修为厚还是我血条厚了。”
王老师:“可你八字是假的啊。”
尤浩戈森森一笑:“等他扎上了,假的就变成真的了。”
王老师想不通白布红笔写的八字怎么由假入真,莫名觉得好厉害。
施术者没有让尤老师等太久。
这天晚上,秦悠才拉着一棺材斗垃圾回来,尤老师往地上一躺开始抽抽。
秦悠吓坏了,架起他往小破车上拖。
尤浩戈突然又不抽了:“我就演练一下。”
秦悠:“……”
尤浩戈靠着小破车的车门,一手在胸口上摸来摸去。
秦悠出于担心也看向他胸口。
尤浩戈解开扣子:“你帮我看看受伤没有?”
秦悠的眼睛快贴他身上了:“没有吧?”
此情此景,章老师怎能缺席。
当秦悠拉远视线却发现身边多了个大头的时候,她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胳膊肘已经顶出去了。
章老师捂着腮帮子跳出去老远:“小秦老板你也太暴力了。”
尤浩戈朝章老师招手。
章老师走过去:“干嘛?”
尤浩戈和善微笑,在章老师那半边脸上也来一肘子。
章老师双手捂脸委屈极了:“你俩为什么要杀我灭口?”
突然,他的目光快速在二人间转动。
秦悠莫名有点心虚,眼神只敢往没有尤老师这边瞟。
尤浩戈把衣领扯得更开。
章老师瞳孔骤缩:“我看见红点了!”
秦悠立马转头看过来:“哪呢?”
章老师指着尤浩戈胸口:“这,一闪就不见了。”
秦悠挑起半边眉毛,十分怀疑章老师在逗他们玩。
然而。
“你没看错,有人正扎我的八字小人儿呢。”
尤浩戈顺着车门出溜到地上,虚弱极了。
秦悠急得不行。
章老师比她还着急,上手就要给尤浩戈来一记公主抱。
尤浩戈赶紧躲开他:“离我远点。”
章老师急中生呆滞:“你都被扎针了,还能自己御剑回玄易吗?”
尤浩戈进屋胸口作痛苦状:“不能了。”
然后他就倒进秦悠怀里,奄奄一息。
章老师:“?”
秦悠扒开他衣领仔细看,确实偶尔会有一两个红点,就好像针尖刺破皮肤造成的血珠迸溅。
实际上尤老师连块皮都没有破。
秦悠想到当街惨死那个人,他的血都是顺着毛孔淌出来的。
莫非尤老师血条没刚过施术者,要步其他被诅咒者的后尘了?
秦悠眼睛发热,一只手探进大包掏出了菜刀。
章老师先是被那把从自己脸边划过去的菜刀吓一哆嗦,紧接着又被秦悠那双赤红的眼睛吓得“妈呀”一嗓子。
秦悠顺势将尤浩戈轻放到章老师身上:“照顾他。”
章老师颤巍巍:“你干嘛去?”
秦悠:“我去剁了那混蛋。”
章老师想问她去哪找施术者,却见前一秒仿佛要死的尤老师生龙活虎跳起来,追着狂奔而去的小破车跑没影了。
章老师: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事?
~
秦悠眼里有两团火在烧,连她的理智和思绪都烧没了。
可她明确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她的视野里,不断有钢针擦着车边飞过去,直奔垃圾山。
那些都是扎在代表尤老师小人儿上的钢针。
逆向寻去,她必能抓到真凶。
秦悠一脚油门踩到底,双手死死握住方向盘。
小破车感应到秦悠巨大的情绪波动,卯足劲往前冲。
尤浩戈在后面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小秦同学你回来,等,等我……”
一柄剑出现在他身侧,眼瞅要跟他形成相对静止。
尤浩戈抬手抄住剑柄一晃。
御剑追上来的章老师狼狈地从剑上跳下来。
再看尤浩戈,已然御着他的剑绝尘而去了。
章老师揉揉眼睛:老尤什么时候御剑这么稳当了?
尤浩戈越飞越低,剑身几乎贴地。
他弯腰敲窗玻璃。
秦悠充耳不闻。
小破车贴心地帮他放下车窗。
尤浩戈想要去捂秦悠的眼睛。
秦悠猛打方向盘,眨眼便跟尤老师拉开了距离。
挂着黑花的灵车斜刺里冲出来。
被灵车半路捡拾的章老师探出头来:“我去别停她?”
尤浩戈抹一把脑门上的汗:“算了,跟着她就行。”
灵车一记漂亮甩尾,后车厢门甩开。
尤浩戈御剑飞进去,啪叽,摔死人身上了。
安详的死人猛地睁眼。
尤浩戈:“闭上。”
死人:“……”闭就闭,凶什么凶。
小破车驶过半座城市,来到占卜系先前定位的小区。
那根粘在垃圾桶上的针就是在这里找到的。
秦悠看到越来越多的针从某个窗户里射出来,抡起胳膊要把菜刀飞上去。
及时追上来的章老师抢过菜刀。
尤浩戈从冷库里跌出来,一手抱住秦悠,另一只快冻成冰棍的手死死捂住秦悠的眼睛。
秦悠脑子里的火顷刻间便熄灭了。
只余黑暗的视野里依旧有钢针飞过的残影。
秦悠指着上面,报了个楼层。
章老师立即御剑而上,将那扎娃娃扎得正起劲的施术者抓了个现行。
尤浩戈估摸着秦悠冷静得差不多了,移开一根手指头。
秦悠眨眨眼,眼瞳还有点泛红。
尤浩戈拿起她的一只手捂在她眼上:“捂好。”
秦悠:“哦。”
她学着尤老师的姿势,移开一根手指头。
只见撒开她的尤老师快步来到灵车后面,把里面躺那死人抱出来,结印在死人脑门连按几下。
死人腾地站起来,大踏步冲进楼道,片刻后响起房门被强拆的响动。
~
白校长率大部队赶到之际,章老师和施术者正抱在一块互掐呢。
章老师占上风压制住施术者时,死人捡散落一地的钢针往施术者脚底板上扎。
施术者疼得奋起反抗将章老师压在身下,死人抬脚给他踹到墙上,帮章老师制造反制时机。
这场十分不讲究的二打一,施术者被完虐。
白校长实在看不下去,向众人下达指令:“把地上的针都捡起来,人手最少两根。都准备好了吗?扎这小子!瞅准了扎,谁扎我手上了!”
死人果断贴墙站好,生怕自己被误伤。
楼上打得热火朝天。
楼下,秦悠和尤浩戈靠着灵车后车厢,被冷库散发出来的凉气冻得瑟瑟发抖。
尤浩戈:“感觉怎么样?”
秦悠:“有点冷。”
尤浩戈:“……”
秦悠:“你真不用去医院?”
尤浩戈瞄一眼自己前胸:“不用,你不是也说没有伤口么。”
秦悠仿佛又看见了那些飞向垃圾山的针,眉头拧成个疙瘩。
尤浩戈在她脑门上搓搓:“咱这是钓鱼,不放点鱼饵怎么让那狡猾的鱼咬钩。他的针伤不到我,但是得让他深信自己的针起效了,我才能出其不意将所有他扎在我身上的针都还回去,将他牢牢钉死。”
秦悠:“那红点?”
尤浩戈摸摸胸口:“引蛇出洞么,多少得挨几下。”
秦悠瞥他胸前一眼,随即神色如常地去旁边垃圾桶捡了几根烧烤竹签出来。
还很讲究地去街边的药店买了瓶消毒酒精浇上去。
尤浩戈问她干嘛。
这时白校长押着施术者下楼来。
秦悠提着竹签就要过去。
尤浩戈赶紧把她拽回来:“你这几根扎下去会出人命的。”
秦悠很认真地看看有点太长太粗的竹签,随手扔回垃圾桶。
她把还挂在小破车上的蛛网摘下来。
蝉蔫头蔫脑。
马蜂们怒火滔滔。
秦悠:“给你们一个立功的机会,干好了给你们加餐三天。看见那浑身针眼的人了么?”
挣脱蛛网的蝉率先飞了过去。
听不太懂秦悠说什么的马蜂追着蝉一拥而上。
~
事实证明只靠诅咒人偶不可能将人扎成马蜂窝。
施术者实际应用的是一门失传已久的邪术,通过在写有八字或是装有指甲头发的人偶娃娃上扎针来实现针魂的千里无痕追踪。
惨死街头那位确实是被针活活扎死的,但表象上却是他的毛孔喷血且体内无针。
秦悠看完尤浩戈从玄易图书馆不对外的落灰角落里翻出的古书记载,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明明是普通的钢针,为什么会有针魂?”
尤浩戈:“真正的针魂就只有一个,是以针为形的法器的器灵。其他的针,你可以理解为追着蝉到处蜇人的马蜂。器灵杀人后会回到施术者手上,那根针也不会跟着扎成刺猬的娃娃丢出来。其余的针魂徒有其形但就只是个没脑子的杀人武器,没了器灵指引,会随着被它们扎的人的死亡而消散。”
秦悠恍然:“你计划是跟着折返的器灵去找施术者?”
尤浩戈:“是啊,比不得小秦同学厉害,器灵还没回去呢你就找上门了。”
秦悠和章老师偶然看到的血点就是器灵扎出来的。
它一直以来的作风是给普通针魂领路,自己扎一针就跑。
尤浩戈用身体困住了器灵,想着先吓唬吓唬它,省得它回程路上兜圈子。
器灵慌张之下左突右撞,给尤浩戈好一顿扎。
换成普通人,没被扎死也早疼死了。
秦悠摸摸自己的眼睛:“我怎么就看见那些普通针魂了呢?”
尤浩戈捂住胸口,往她身上一倒:“我好疼,我晕了。”
秦悠:“……”
第268章
放在以前,秦悠高低得紧张一会儿。
而现在,她自动将尤老师这套岔开话题的演技归类为投怀送抱。
你都扑我身上了,我摸摸抱抱不过分吧?
仿佛要咽气的尤老师感觉到一只冰凉小手摸上自己的胸膛,立马原地诈尸。
尤浩戈拢紧衣领警惕道:“你干嘛?”
秦悠眨眨无辜澄澈的眼:“你不是疼么,我得看看你是不是被针扎坏了。”
尤浩戈:“肯定没扎坏!”
秦悠迷茫地歪歪脑袋:“那为什么会疼呢?”
尤浩戈:“……”
望着尤老师落荒而逃的背影,秦悠笑得满地打滚。
然后乐极生悲,一脑袋撞石头上,晕了。
无缝衔接的梦里,青山雾气昭昭。
一道颀长身影若隐若现。
秦悠很没出息地咽咽口水。
她听见自己说:“我想买……你。”
那身影很不屑地冷哼,背对她甩袖赶客。
梦里那个她多少有点死皮不要脸:“你买我也成。”
那身影一晃便不见了。
她伸出挽留的手作望眼欲穿状。
仅是片刻,她忽而轻笑起来:“江湖传闻无喜无悲只认钱的神秘巨贾居然这么爱生气,有趣。”
她四下看看,在山脚下圈出一块空地,插上一圈篱笆挂上帘子,这便是她的小屋。
以后她就住这,不走了。
~
秦悠被老牛一蹄子踢醒时,多少有点懵。
老牛低头瞅瞅,确认这货被自己抢救活了,嚼着干草去别地方溜达了。
秦悠一手捂头一手捂肚子,浑身上下哪都疼。
她想爬回屋里躺一会儿,余光瞄见了变身杂物房的木板房。
梦里,她的小屋就圈在那儿。
连面积都大差不差。
于是秦悠中途改道,爬进了木板房。
她往地上一躺,想接着刚才的剧情继续梦。
然而事与愿违,她躺得浑身僵直也没能睡过去。
赶在把自己作死之前,秦悠爬出来,召唤老牛搬她到有太阳的地方晒晒。
她还没缓过来呢,章老师又来了。
章老师居高临下瞅瞅跟要诈尸的死人没两样的秦悠:“小秦老板?你还活着吗?”
秦悠两眼一闭:“死了。”
章老师:“那你先诈个尸呗,我找你有事。”
秦悠:“……我死了你都不放过我?”
章老师汗颜:“主要是你活着那会儿不是忘了说么。”
他上次来可不是故意找揍的,他真有事。
只不过先挨了两肘子,再去追秦悠抓施术者,他就把自己的事给忘了。
章老师把一兜碎瓷倒在秦悠面前:“这是我客户不小心打碎的古董,可值钱了,想请你给修修。”
秦悠:“你上回来带这兜了?”
章老师:“带了啊。”
那天他瞧见秦悠和尤浩戈举止古怪,便把这兜放在门口的垃圾堆上,自己做贼似的溜到跟前。
秦悠:“……随便往垃圾山扔垃圾,罚款五十。”
章老师:“这不是垃圾,再说你一个垃圾山哪有罚款的权限。”
秦悠:“那我换个说法,垃圾山替你保管这一兜好几天,保管费一天五十。”
章老师一边掏钱一边嘀咕:“怎么好像更贵了呢?”
秦悠抢过两张大票。
章老师:“多了嘿。”
秦悠:“这不正好么,一张是保管费,一张是误工费。我门口的垃圾每天都要清理,就因为你这兜放在那,我都好几天没碰那堆垃圾了。我要是按时清理垃圾,现在你得去垃圾站掘地三尺找这兜了。”
章老师搔搔后脑勺:“好像是这么回事。”
秦悠心安理得地把钱装进衣兜,随即再次伸出手。
章老师:“还有什么费啊?”
秦悠看看地上的碎片。
章老师一拍脑门,从兜里掏出个大红包:“这是客户支付的维修费。”
秦悠捏捏厚度,很满意。
看章老师还不走,秦悠强调:“第一,给我的钱别想要回去;第二,你可以明天再来,今天修不完。”
章老师嘿嘿一笑:“第三,你跟我走一趟呗。”
秦悠:“嗯?”
章老师:“我有个赚钱的大活儿,一个人干不了。”
秦悠:“你问尤老师了吗?”
章老师:“我想问来着,可我没找着他啊。”
秦悠给尤浩戈发信息。
屏幕弹出一条:您已被对方拉黑。
秦悠:“……”
瞄见那行字的章老师缩缩脖子:“你俩决裂了啊?”
秦悠眯起眼睛,杀气四溢。
章老师:“我重说,你俩闹掰了?”
秦悠:“……这两句有区别吗?”
章老师把“决裂”和“闹掰”写在地上:“你没上过学,分不清这几个字很正常。”
秦悠深吸口气,冲他微笑。
“空中小分队何在!”
嗡。
~
尤浩戈回来的时候,章老师躺在秦悠先前晒太阳的地方,犹如一个死人。
尤浩戈转身就走。
章老师原地诈尸:“你俩能不能别闹了,和好吧!”
尤浩戈掏出一根针:“信不信我把你嘴缝上。”
章老师双手捂嘴,锲而不舍:“别呀,把我嘴缝上,你的人生会少很多乐趣的。”
尤浩戈森森冷笑:“没有你我俩也决裂不了。”
尤浩戈并不是想拉黑秦悠。
事实上,章老师昨天就跟他提过一嘴搭伙出差的事。
尤浩戈果断拒绝并拉黑秦悠——章老师搬不动他就会从秦悠那下手,他要屏蔽的一直都是章某人。
偏偏章某人没自觉,死皮赖脸非要跟他俩组成团伙。
尤浩戈磨牙:“你信不信我把你生命线划断?”
章老师原地躺平:“没你俩,我这趟出去也够呛能回来,我这条命是你救的,我宁愿死你手里。”
尤浩戈扛起他就要往河里扔。
守河之神浮上来,一口水把他俩喷倒在地。
秦悠处理完门口那堆垃圾,一回来就瞧见尤老师在跟守河之神打兵乓球。
章老师作为那个球,反复落水出水。
终于,尤老师打腻了,没有接球。
章老师啪叽摔在地上,一大口水喷出来,歇菜得很彻底。
他的怀里还抱着一条肥美的鱼。
秦悠拎走那条鱼:“你们继续。”
尤浩戈:“把他和鱼一块炖了得了。”
秦悠把相熟警员的朋友圈找出来。
这位最近的普法频率那是相当的高。
得益于法律保护,章老师成功坐上晚餐的饭桌,而不是陈尸桌面。
章老师扒着饭还不忘继续游说:“这趟任务相当于私人委托性质,能赚不少钱呢。”
尤浩戈油盐不进:“不去。”
章老师:“为啥?”
尤浩戈:“我胸口疼?”
秦悠:“真疼啊?”
尤浩戈:“……”
章老师:“去呗?”
尤浩戈:“不去。”
章老师:“为啥?”
尤浩戈:“胸口疼。”
秦悠撂下筷子:“到底哪疼,让我瞧瞧。”
赶在秦悠的魔爪伸过来之前,尤浩戈放下饭碗:“我去。”
章老师:“你怎么骂人呢?”
尤浩戈:“……”
章老师做作抱怨:“不去就不去呗,咱们同事这么多年,你居然骂我,我的心好痛。”
尤浩戈按住胸口,这次是真疼了。
以此同时,秦悠默默缩回关切的手。
尤老师的态度跟梦中那位如出一辙,这让她不得不反思一下自己的前世今生,莫非她是个觊觎尤老师美貌的登徒子?
那位什么都敢卖的商人好不容易把她发配到另一个时空。
她死乞白赖非要回来?
身为一个法律观念完整的成年人,秦悠认为曾经的自己做的不对。
她这一世决不能一错再错。
她要做个君子,目不斜视那种。
~
章老师接受的委托确实有点难度。
一位商人最近频繁被鬼骚扰,全家人都要疯了。
章老师一个顾不过来商人一大家子,只得找几个帮手同行。
可玄易那边有空的人手都扑在扎针人偶那头,他也是实在想不到其他候选才厚着脸皮来找秦悠和尤浩戈。
他大概猜得到尤浩戈一而再拒绝他的缘由。
那天飙车出去的秦悠不太对劲。
只是救人如救火,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现在来打扰小秦老板。
秦悠自觉良好,在听完章老师的叙述后果断拍板:“我跟你去。”
尤浩戈颇为无奈地点了下头:“我也去。”
三人连夜出发。
近来比较闲的灵车前方开路,小破车载着三人在后方试图超车。
章老师把自己死死绑在座位上,生怕被甩飞出去。
秦悠握紧扶手,在尤老师撞过来的时候正襟危坐。
第三次撞过来却没被扶过一次的尤浩戈:“?”
秦悠望一眼天边的月色:“风景不错。”
又一次撞过来的尤浩戈从她这边的窗户探出头去:“今天不是初一么?月亮为什么是圆的?”
秦悠蹙眉盯着尤老师后脑勺,小学生似的把想要犯贱的手背在身后。
第269章
尤浩戈维持着半趴在秦悠身上的姿势一动不动。
秦悠背在身后的手捏成个拳头。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秦悠弹开食指,照着尤老师脑瓜顶的旋儿一戳。
尤浩戈仍是不动。
秦悠:“尤老师?”
尤浩戈:“嘘。”
后排的章老师借着小破车一记神龙摆尾的力道将自己脑袋卡在前面两个座椅中间,大声道:“你俩干嘛呢?”
前面俩人同时回头,冲他:“嘘。”
章老师:“……”
他想不嘘都不行了——脑袋是固定住了,身体还在碎彻底惯性甩呢。
也不晓得上次是怎么给这破车维修的,安全带松垮得系了如同没系。
章老师有种头快被拔掉的恐慌和窒息。
然而更窒息的还在后面。
他听到尤浩戈在说:“我没看花眼吧?真是人头?”
秦悠点头:“我看也是人头。”
尤浩戈:“可人头为什么会在天上飞呢?”
章老师:你们再不救我,我的脑袋也快被你这破车甩上天了。
秦悠:“我更好奇它为什么那么亮,它是不是没头发?”
二人定定地盯着车窗外看了许久,猛地倒抽冷气坐直身体。
尤浩戈弹回座位的同时,胳膊肘精准地在章老师憋成紫茄子色的脑袋上顶了一下。
章老师迅速后仰,重重跌在座位上。
秦悠眼见那飞在天边、乍一看还以为是圆月的大脑袋直奔他们而来,一面指挥小破车躲闪,一面回头呼叫本车最强战力:“章老师,呃。”
章老师两眼翻白,面色比天上那位更瘆人点。
秦悠探出胳膊,在章老师脑门上贴了张符。
尤浩戈配合默契,结印的手掌迅速拍在章老师脑袋上:“邪灵退散!”
章老师跟死人就只差一口气的距离。
秦悠收回手,熟练抄起菜刀。
尤浩戈摩挲结完印的手。
二人对视一眼,点点头。
小破车即刻刹车。
二人推门下车,跟从天而降的大光头狭路相逢。
章老师掀开符咒瞅半天。
整了半天刚才是拿他练手呐?
那人头足有半人多高。
近在眼前,秦悠还是看不清对方的长相。
她瞥开眼,再看身旁的尤老师都有重影了。
尤浩戈也被晃得将眼眯成一条缝。
鬼魅冒光很常见,和亮到能把人晃瞎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秦悠抛来一副牛眼泪墨镜。
尤浩戈戴上之后再看那光头就平平无奇了。
甚至可以说有点丑。
秦悠戴上墨镜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丑成这样你是怎么好意思出来吓唬人的?”
光头那张爆炒过的香肠嘴开开合合,看起来是在骂人。
可惜它就只是个脑袋,不具备发声条件。
秦悠打开收破烂的大喇叭。
尤浩戈递上播放骂人音频的手机。
一时间,空旷乡野的小路上充斥着不堪入耳的谩骂。
光头直接翻白眼了。
章老师艰难地按下车窗探出头来:“你俩别惹它啊,这东西咬人贼疼。”
这话像是给光头提了醒,仿佛是在吐白沫实际什么都没吐出来的大嘴咧开,满嘴钢牙尽显。
它狞笑着向离更近的秦悠逼近。
秦悠往旁边的荒地退去。
就这一嘴牙,她怕小破车扛不住它一口。
修车很费钱的!
光头对车没兴趣,它两眼锃亮紧盯秦悠,咧到耳根的嘴巴还在不断张大,似乎是想将秦悠一口拿下。
秦悠看它张嘴怪费劲的,好心地往它嘴巴里撑了两块大号棺材板。
这都是以备不时之需用来生火的。
出发匆忙,她都没来得及劈成柴。
秦悠给它鼓劲:“能咬碎不?咬不动的话可以一块一块咬。”
木板撑在牙齿里面,想咬断全凭咬合力,牙齿一点忙都帮不上。
光头闭不上嘴,而张到头顶的上唇遮挡了视线,它也看不见了。
秦悠见它不回话,贴心地帮它罩上渔网。
渔网四角一兜,用上吊绳系紧,挂到小破车后头。
小破车照常上路,刚刚还在前面照亮前程的“圆月”这会儿成小破车的车尾灯了。
秦悠问章老师那是什么东西。
章老师趁秦悠和尤浩戈抓光头的时候用绳子将自己牢牢固定在座位上,这次车开得再颠簸他也能够一动不动了。
章老师:“那叫噬骨头,说白了就是个爱吃各种骨头,尤其爱吃人骨头的魔物。”
秦悠:“魔物?”
章老师:“它是因为没办法划分到其他邪祟类别而被统一归纳到魔物派别里的,原理上它更贴近于尸变。”
噬骨头的原始形态就是个人头。
而且必须是人活着的时候被砍下来的。
章老师:“现在很少见了,以前砍头是主要死刑方式,噬骨头遍地都是。”
砍头而死的人难免心中有怨,特别是含冤而死之人。
在那个动不动就连坐九族的时代,很多死囚明明尚有家人在世也没人敢出面为其敛尸。
这就导致刑场附近必有乱葬岗,而这类乱葬岗里的死人都是身首异处者。
全尸是人类独有的执念,头想找身体,身体要找头。
可乱葬岗里遍地尸首遍地头颅,偶尔还有饿狼来觅食,没几个人能拼回全尸。
渐渐地,头颅们的怨气日益增长,尸变了。
秦悠举手:“为什么只有头颅尸变了?”
章老师:“不是只有头颅尸变,是只有脑袋长牙了。”
尸体往往一同尸变,可五感有四感集中在头上,仅剩的触感也因为死后神经失去活性可以忽略不计。
在分不清谁是谁的乱战中,头颅们稳占优势与上风。
头颅之间也会互殴,一旦两败俱伤就会被其他头颅趁虚而入。
头颅意识到这不划算便改换思路,只向尸身发动攻击。
章老师:“死人打架你们也参与过不少,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秦悠:“……”
章老师:“尸身虽然不占优势,但人家有手有脚有分量,头颅的攻击方式就只有一个,用牙咬。”
虽然它们没有配套的消化系统,但被它们“吃”下去的尸骨就等同于被消化掉了。
章老师:“骨头里有磷,烧起来就是鬼火。你们看那个噬骨头亮吧,说明它吃过很多很多死人骨头,那些都是被它消化吸收的鬼火,长明不灭。”
他拍拍始终没吭声的尤浩戈:“我记得你刚来学校那会儿,有老师带回来个噬骨头,你没去看?”
尤浩戈:“我去看了,那个噬骨头只有正常头颅大小。”
再看他们车后那个,不知道的还以为它张着嘴追车要啃车屁股呢。
章老师挠挠脸颊:“也是,噬骨头可以吸收尸身的林火和阴气,没听说吃多了死人能长这么大个儿的。”
三人再度看向拖在车后的死人头,百思不得其解。
~
抵达城市边缘时,跑了一路龙套的灵车派上了一场。
那死人头刚好能装进后车厢里。
光头不肯主动上车。
光靠仨人的力气是搬不上去的。
尤浩戈抡抡自己的大镰刀,觉得不称手。
他看向章老师的斧头。
章老师没多想,将斧头递给他。
尤浩戈横着当球拍用,以漂亮的高尔夫挥球杆动作将那大脑袋击打得平地起飞,重重撞进灵车。
灵车立马关门,将那来回滚动想逃跑的人头困在其中。
再看章老师的斧头,石头的前端出现了一条条震开的裂痕,木头柄也有种要断没断的危险之美。
章老师的心跟着裂开了:“你赔我!”
尤浩戈:“行行,赔你个更好的。”
他去路边商店买了一把最大号的斧头,以及一把铁锹,一把镐头。
尤浩戈三下五除二卸掉这几样的木头部分。
秦悠从小破车的后备箱里找出粗细相符的木料衔接上去。
她往木料上缠几道符咒交给章老师:“你先将就着用,看上哪样用哪样,等回去我再往上刻符咒。”
章老师欲哭无泪:“谢谢你俩百忙之中敷衍我,还给换个木柄……你这玩意还没有原配结实呢。”
尤浩戈如他所愿,把木料卸下来放回后车厢,原配木棍往上一捅:“给。”
章老师:“……”
~
聘请章老师来救命的那家人跟年前唐老师接那两单的富豪有本质区别。
这位怎么看怎么像个没有品位可言的暴发户,全家上下彰显着一个字:土。
秦悠紧盯自己的鞋面,就怕看偏一点,眼睛会被晃瞎。
全屋不是金色就是银色,繁复的吊灯在上头一转,这屋里都待不了不瞎的人。
在家戴墨镜的有钱人讪讪赔笑,说这是老家的神婆神汉出的主意。
腌臜之物畏光,只要屋里够亮,就不怕邪祟入侵。
有钱人思来想去只想到这么个法子:全屋贴金碧辉煌的壁纸。
章老师捂着暴盲的眼:“撕掉,都撕掉。人家说的亮堂是指太阳光,借天地之阳气驱邪。你这晃来晃去都是灯红酒绿,没鬼都让你招来几个。”
有钱人吓得冷汗直流,急忙亲自动手将客厅里的金纸银纸都撕掉。
秦悠揉着眼睛坐到沙发上,刚才她都想把死光头放出来跟这一屋子亮光一决高下了。
待视野恢复正常,秦悠这才发现这位有钱人憔悴得厉害。
不光印堂颜色不对,整个脸颊都泛起淡淡的青色。
上回看见这样的面色,还是去医院接尸时遇见的一位百余岁将死老爷爷。
真真儿是油尽灯枯才会是这般气色。
秦悠瞄一眼门口那堆金银纸。
别是撕纸的时候掉色蹭脸上了?
章老师负责跟有钱人寒暄客套,顺带问问最近被鬼骚扰的进度。
尤浩戈坐到秦悠身边,压低声音说:“这人心术算不上不正,可也正不到哪去。做好心理准备,这一屋子的鬼八成是他自己作孽招来的。”
第270章
秦悠心中有数之后,借口上厕所观察四周。
没了晃眼的壁纸,这屋里阴得像是没窗户。
明明是个采光很好的大房子。
卫生间就更暗了。
秦悠开灯,灯泡闪了好几下才亮起来。
可几平米的卫生间里仍是灰扑扑的,像是被一张看不见的黑网笼罩着。
秦悠掀开马桶。
一只干瘦的手缓缓伸了出来。
秦悠蹲在马桶边上看着那只手在坐便圈上摸个来回,意识到没有人坐上来后默默地缩了回去。
秦悠头一次觉得闹鬼也可以这么搞笑。
她把马桶盖上,过了一会又掀开盖子。
还是那只手,慢悠悠探上来,一无所获后再缩回去。
秦悠第三次尝试。
那只手竖着中指探了出来。
秦悠按下冲水,强大的冲力将那只手给冲了下去。
秦悠盖上盖子,洗洗手假装上完厕所回到客厅。
尤浩戈朝她挤眼睛。
秦悠微笑点头。
于是尤老师也要去上厕所。
章老师看他俩上个厕所跟间谍接头似的,突然对厕所里有什么充满了好奇。
他把谈价格这活儿交给回来的尤老师,他也去了厕所。
马桶里那只手在经过秦悠和尤浩戈的两轮调戏之后变得相当暴躁。
章老师想着来都来了,先上一趟吧。
他刚掀开马桶盖子。
一只手疯了似的射出来。
章老师眼前一花,下意识后撤躲到那只手的攻击范围之外。
那只手貌似伸不出来,卡着胳膊根就能伸出来那么长。
章老师很想戳戳那只手,又想到它是从马桶里伸出来的。
他左右看看,拿起一把鞋刷子。
鞋刷子戳在惨白的手背上。
那只手暴躁地扭转一百八十度,要抓鞋刷。
章老师急忙撤手。
那只手抓了个空。
章老师一张符纸甩过去。
那只手僵住不动了。
章老师抱臂笑得像个大反派:“你倒是继续狂啊。”
那只手一动不动。
马桶里的水却是毫无预兆地倒喷出来。
章老师一时大意,被喷一脸。
又是一股水喷到那只手上。
硬是将那符咒给喷掉了。
那只手唰地缩了回去。
还不忘自己盖上盖子。
章老师气得要开盖。
可就是打不开。
章老师敲打盖子:“你给我打开,你当这是你家门呢。”
里面依稀有水音儿在说:“不是我家门还是你家门啊。”
章老师:“……”
一想到自己被马桶水喷一脸,章老师就闹心,开了水龙头洗脸。
洗着洗着,章老师感觉眼前红红一片。
定睛一瞧,浑身汗毛倒竖。
他两手上全是血,浓稠的,血腥味扑鼻的鲜血。
不断有鲜血从水龙头里流出来。
章老师拧起眉毛:“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还用这么下三滥的招数。”
流进洗手盆的水中途拐了个弯,犹如洗车的水枪那样加压喷章老师一身血。
章老师扯扯嘴角:“再惹我,我可要动真格的了。”
门外。
那位有钱人大概是看三位高人轮番上厕所,他也酝酿出了一点尿意。
左等右等不见章老师回来,有钱人讪讪一笑:“我去门口排一会儿。”
秦悠很诧异,这么大的房子就一个厕所?
再看有钱人那瑟瑟缩缩的模样,秦悠恍然。
他压根不敢去别的厕所。
当事人一走,尤浩戈立刻跟秦悠交换意见。
尤浩戈:“厕所里的鬼东西没有害人的心思,它们就只是不想让这个家安生。”
秦悠也有这种感觉,一只鬼手出其不意完全可以要人命,可厕所里那只手却是一开盖就伸了出来,生怕如厕的人看不见它似的。
尤浩戈环顾屋内。
所有窗户都关着,空调也没开,却时不时有一股凉风从脚边穿过去。
此刻客厅请悄悄,他们可以清楚地听到楼上有房门突然关上的巨响。
家里现在就有钱人一个,楼上的声音想也知道不是人搞出来的。
正因为这些古怪的迹象满屋子都是,有钱人一开始以为是房子有问题。
可他连搬几次家都还是如此,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些邪祟是冲他来的。
秦悠眼见一条鬼影从楼上飘下来直奔卫生间。
那鬼个子高高的,却很瘦,乍看上去比她都瘦。
秦悠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没等细想,就听卫生间那边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
秦悠和尤浩戈赶过去一瞧。
有钱人摔倒在地,抖动的频率让秦悠摸不准他是吓着了还是触电了。
秦悠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卫生间。
嚯!那血糊糊的人儿是谁啊?
章老师比秦悠更能洞悉鬼魅的善恶,在发现这些鬼并无杀人之心后,他并不打算对它们施以暴力。
可这家里的鬼暴力啊。
章老师悲愤地走出来:“小秦老板,老尤,你们要为我报仇啊!”
秦悠嘴角抽了抽:“报仇待会再说,你不先洗个澡么。”
章老师:“巧了,我就是想洗个澡才把自己洗成这样的。”
秦悠瞄一眼浴室分区,四壁干干净净,连个血点都没有。
看来这些鬼在她和尤老师这吃的亏都还给章老师了。
有钱人是被章老师吓着了,此时仍在惊叫。
章老师瞪起眼睛,跟个活鬼似的:“你再出一声我就把你关进去跟它们过夜。”
有钱人立马捂住自己的嘴,身体一抽一抽的。
章老师气咻咻去外面换衣服了。
秦悠和尤浩戈交换个眼神,相互谦让着走进卫生间。
磨砂玻璃门“嘭”的一声关上。
落单的有钱人抖得更厉害了。
卫生间里。
秦悠点了几支香。
香气四散开来,可见这里面的鬼魅数量有点多。
秦悠不慌不忙戴上泳镜,再一抬头……
尤浩戈扶住僵直着倒他怀里的秦悠:“怎么?”
秦悠咽咽口水:“你自己看。”
尤浩戈摸出墨镜戴上一瞧,也僵直着贴到墙上,半晌无语。
卫生间逼仄的空间里竟有上百鬼魅。
大量鬼魅聚集的场面他们见过不少,可没有一个能赶上眼前这幅画面有冲击力。
所有的鬼如同压缩过的沙丁鱼罐头,挤挤插插排列着,每一个鬼横着看都很正常,侧面一瞧跟平面体差不多。
他俩都怕挤坏这帮平面鬼。
这要是倒一地碰瓷,扶都扶不起来。
秦悠:“这年头的鬼也能像僵尸那样随意改变身材了?”
尤浩戈一个劲摇头:“怎么可能,鬼跟人一样受既定形态限制,它们可以做恐怖的鬼脸来达到吓人的效果,个别够狠的也能卸掉自己一只胳膊一条腿,但压缩身材是绝对做不到的,又不是鬼均百年修行。”
人修行到一定境界可以融入幻术,不用真的改变自身形态却可以让所有看见你的人都相信你是另外一个物种。
鬼亦是如此。
而眼前这群鬼一看就是才死没多久,怎么可能有幻化的本事。
如果不是幻觉,那就只剩一种可能。
秦悠和尤浩戈异口同声:“他们死的时候就是这样。”
人之将死,周身可消耗的能量都已枯竭,变瘦是很常见的。
那是一种很自然的消耗过后的瘦,跟这群怎么看都不正常的鬼不一样。
细看这些鬼魅,死时年纪都不太大,有几个脸上还满是稚嫩。
秦悠立刻想到了那个百万网红僵尸,走两步就得队友重装的卖货狂魔。
它跟这些鬼就差不多嘛。
尤浩戈还在思量怎么安抚这些神情愤怒却又时不时呆滞一下的鬼。
秦悠突然问道:“你们是不是都吃过减肥药?”
她反复回忆,报了个牌子。
鬼们的眼睛集体亮了起来。
尤浩戈被这些眼睛盯得浑身不自在。
秦悠也是浑身毛毛的,可该问的还得继续问:“你们,都是因为那减肥药死的?”
鬼们的眼里腾起愤怒的火苗。
秦悠很想喘几口大气释放一下压力,奈何没敢。
她快速思考着这里面的逻辑关系。
如果是她吃减肥药吃死了,第一个要去找那带货僵尸,可她一个新死的鬼根本打不过修行几百年的僵尸,连那片盘踞众鬼的坟地都不敢靠近。
这些鬼压根不知道那网红是僵尸,大概率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找。
代言人也不能放过。
再有就是跟减肥药相关的既得利益者。
秦悠:“你们花掉的钱,是不是都进了外面那人的腰包?”
群鬼彻底怒了,七嘴八舌嗷嗷乱叫。
秦悠和尤浩戈在这一波声浪攻击中败下阵来,捂起耳朵落荒而逃。
换完衣服的章老师正在盘问那个有钱人:“你是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了,为什么那么多鬼找上你们家?”
有钱人低着头闭口不言。
秦悠上网搜到那种减肥药,离谱的是居然还在售卖。
尤浩戈探头过来一瞧,正是秦悠上回盯着看的那款包装。
第271章
尤浩戈无比认真地拍拍秦悠单薄的肩膀:“小秦同学,我救了你一命。”
前世想减肥都没考虑吃减肥药的秦悠正在查看网友留言,顺嘴来上一句:“那你以身相许吧。”
尤浩戈:“……”
有钱人盯着厕所方向:“我,我还没上呢。”
章老师怒吼:“憋着!”
有钱人抖了抖,捂着肚子缩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章老师恶狠狠指指有钱人的鼻子,转身去向玄易汇报这事。
一款有当红明星代言,很多百万级网红带货的减肥药,杀伤力不可估量。
秦悠翻了十几页产品评论,居然没有一个恶评。
想想也是,想给恶评的都在厕所里挤着呢。
秦悠凉飕飕瞥一眼那有钱人。
有钱人苦着张脸:“我们的减肥药是经过严格质检的,不敢说所有人吃了都能瘦,最多就是一点用没有呗,怎么可能……”
他又一次瞥向厕所,心有余悸。
尤浩戈向他索要减肥药的成分清单,不是包装上的成分表,是配药的详细配比。
有钱人手机里就存了一份:“这药是我们厂子代工生产的,我确认它有减肥效果而且很安全才投了一笔钱请明星代言打响品牌。”
有钱人在当地开了个小工厂,身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减肥药最开始的订单只有几千盒,打算发展成微商品牌。
有钱人有个亲戚成天嚷着要减肥,听说他生产了一批减肥药非要充当小白鼠试吃。
有钱人还算严谨,拉着这位亲戚去医院做了详细检查,确认减肥药没有造成身体伤害这才投资打广告。
这次看似有点冒险的不靠谱投资令有钱人一夜暴富,资产翻了几百倍。
然后新买的豪宅就闹了鬼。
尤浩戈看这配药比例没问题,发给炼丹系老师和杨校长,对方给出的结论与他一致。
一张平平无奇、通过抑制人食欲从而实现减重的减肥药,为什么会吃死那么多人?
秦悠搜了搜有钱人那家工厂,规模不大:“市面上的减肥药不全是你的厂子出来的吧?”
有钱人点头。
品牌打响之后市场需求量太大,扩充厂房需要时间,投入成本也太高,所以有钱人就找了几家符合生产线要求的厂子,低价代工生产。
他把几家工厂一一列举出来,包装上统一都是他家工厂生产,只在最后标注不同序号用以区分。
秦悠找到不同序号的包装图,拿去厕所问那群鬼。
鬼们貌似从未留意过这么细微的细节,都不确定自己吃的是哪种。
秦悠只好挨个询问它们家住哪里,通过哪个渠道购买,包装是否有保留。
全忙活完,秦悠搓搓脑门,问尤浩戈:“这活儿是不是应该让警察干?”
~
警方调查进展神速,很快便反馈回来一条重要线索:所有出事的药品都出自于同一家工厂。
通过对该工厂出品减肥药的检测,发现里面多了一种配料表上没有的成分。
后经查实,那是工厂同步生产的另一种产品。
小工厂没有那么多生产线,这种做一部分,那种做一部分,交替生产,交替出货。
切换过程中并没有对生产线进行清理,两种产品从生产这一步就造成了原材料污染。
大多保健品并不会因此出问题。
这次赶巧了,混进来的成分刚好会跟减肥药里的一味主料发生化学反应,形成毒素。
食用者慢性中毒,开始掉秤减重,却被食用者认为是减肥药有效果,从而加大购买量和使用量。
而这减肥药看似品牌响当当,又有大明星代言。
本质上就还是个一点不正规的小杂牌,送检的都是有钱人自家工厂的货,那家小工厂的出货直接通过网络渠道偷偷流入市场。
也曾有死者家属怀疑是减肥药害死了人,可是送检后一切数据都没问题。
如今回头再看,送检的是其他工厂货源,确实吃不死人。
得知调查结果,章老师好半天都没缓过来:“我接的不是灵异委托么?怎么突然就成法治频道专栏了?”
秦悠指指挤在灵车冷库里的群鬼们:“这不是挺灵异的么。”
这次委托基本都涵盖在法治范畴里,唯有死鬼们得由他们带回去一个个送走。
有钱人答应的酬金也没有兑现。
他的身家被冻结,后续要对所有死者进行补偿。
这一趟算是做了件大好事,却也赔得很彻底。
尤浩戈盯着这帮鬼看半天:“是不是少了点东西?”
秦悠摸摸下巴:“少了什么呢?”
群鬼见状也都作思考状,一双双眼透出绿光。
秦悠和尤浩戈对视一眼:“死人头!”
他们这几天暂留本地帮忙调查,水落石出前还要确保有钱人一家的安全,谁都没想起来灵车上还有个大脑袋。
灵车也很纳闷,它这几天为了看管噬骨头都没有去本地殡仪馆找兼职,后车门也从未打开过。
头呢?
秦悠矮下身子,在群鬼悬空的脚底下找到两块棺材板,正是她塞到噬骨头嘴里那两块。
棺材板还很完整,靠一个大脑袋根本取不出来。
可光头还是不见了。
章老师对这种事见怪不怪很想得开:“不见就不见吧,那么大的脑袋还会发光,再露面肯定会有人上报的。”
更重要的一点是噬骨头轻易不会攻击活人,危害性不算大。
虽然这颗头就是因为主动攻击了秦悠和尤浩戈才被关进灵车的。
~
章老师开着灵车回了玄易。
秦悠和尤浩戈心疼油钱,照例要在本地摆两天地摊,小赚一笔再走。
秦悠摆出各种符纸。
尤老师戴上墨镜,盘腿往她旁边一坐。
招摇撞骗组合重出江湖。
好在这次没有热心小朋友在他们的摊布上写“悲惨过往”。
人们对这俩一看就不像高人,倒像在变相乞讨的年轻人信任度不高,路过时匆匆瞥一眼便走开了。
秦悠长叹口气,只好使出第二方案:摆出明星签名照。
明星对她和尤老师相当敬重,他们要一张照片,明星恨不能寄来一沓。
秦悠手头这些便是综艺嘉宾号的单人照签名。
无人问津的小摊前立刻挤满了人。
哪怕明知这些签名照不是真货,也有粉丝愿意冲照片上的人而买单。
秦悠一开始还会解释“照片真是本尊签名”。
在每次都得到“我家哥哥姐姐很少给人签名的,你这肯定是假的,便宜点我全要了”的回复后,秦悠放弃了。
她给每张照片明码标价,爱买不买。
一整天下来,赚得这点小钱钱还不够住宾馆的。
秦悠有点沮丧,打算收摊之际,章老师从天而降,结结实实趴地摊上了。
头柄分离的铁锹从天而降,正拍章老师后脑勺上。
路人瞅瞅手脚直抽的章老师,再瞧瞧他手边的价位牌,立刻拐到对面街上报警去了。
秦悠和尤浩戈赶在警察来把他们一网打尽之前,用布兜起章老师消失在漆黑的窄巷里。
~
大排档门口,章老师喝了一瓶啤酒,打个长长的酒嗝:“你俩真是坑死我了,我的一世英名都毁你俩手里了。”
秦悠和尤浩戈同时拉板凳坐到一块,看稀罕物似的盯着他:“你还有英名呢?”
章老师气不打一处来:“你俩分开了坐。”
秦悠&尤浩戈:“为什么?”
章老师用瓶底比量他俩:“你俩分开坐,我要考虑先干掉哪一个才能确保这场战斗的胜利。你俩坐一块,我一瓶子过去就赢麻了。”
对面二人点点头,同时抄起酒瓶子给章老师来了个“醍醐灌顶”。
用啤酒洗了个澡的章老师:“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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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老师把群鬼送回玄易,交由学生们超度。
这些鬼没什么恶意,是最适合学生们超度的练手对象。
鬼再多也不够学生们分的,就这还有来晚的学生没抢着呢。
章老师托几个近期留校的老师帮忙盯着别出岔子,他急吼吼返回来,就怕那突然消失的巨大噬骨头来找秦悠和尤浩戈报仇。
他是坐小破车出去的,宝剑和法器都在小破车上。
而跟他一道回玄易的灵车上就只有尤浩戈赔给他的铁锹和镐头。
章老师选了铁锹。
直到飞上天,章老师才发现卸过木头柄的铁锹头根本卡不住。
他一面要维持飞行的平衡一面还要盯住锹头,谨防那么大块金属从天而降砸到路人。
最终结果就是两头都没顾好,他从铁锹上摔了下来,铁锹砸他身上。
秦悠:“你为什么不把锹头拆下来拿在手上呢?”
章老师抱着啤酒瓶陷入呆滞状态。
~
多了个章老师,原打算住一间房的秦悠和尤浩戈不得不重新计算今晚的住宿花费。
秦悠按价格排序重新搜索,最上头跳出来一家民宿,三室一厅的价格居然只有宾馆标准间的一半。
秦悠激情下单。
尤浩戈把章老师塞进小破车,才问:“不会是鬼屋吧?”
秦悠:“你怕鬼吗?”
尤浩戈:“有点吧。”
二人露出心照不宣的土匪坏笑。
民宿的位置有点偏僻,小破车七拐八拐总归是找到了。
这是一长排平房,前面带个破破烂烂的院子,后头可以望见本地旅游景点之一的湖泊。
办理入住的是个中年人,收完钱登了记直接给钥匙,二话没多说。
秦悠开门开灯,一股陈腐气味铺面而来。
秦悠捂住口鼻:“这屋多久没人住了?”
尤浩戈把章老师放沙发上。
章老师却诈尸似的跳起来,跑去了客厅落地窗边。
今夜星月有光,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汪湖泊的轮廓。
章老师忽而开口:“那湖里,去年死过不少人。”
第272章
秦悠正在欣赏星月之下的湖光山色,闻言再看,总觉得那山水之间鬼影幢幢。
她问:“消息可靠吗?”
章老师呲牙一乐:“尸体是我从湖里捞出来的,你猜我这话有几分真假?”
秦悠:“……”
她向后仰身体,跟同样后仰的尤浩戈对了个眼色。
尤老师果断出手,把被铁锹拍过又没少喝的章老师弄晕拖走。
转天日上三竿时,章老师悠悠转醒,刚一起身便捂着后脑勺倒回床上,疼得直哼哼。
尤浩戈进来给他后脑擦伤药。
章老师:“我又没有皮外伤,你给我擦哪门子药?”
尤浩戈捏起一点药粉,在章老师后脑上一抹:“这药是治脑子的。”
章老师:“外伤药怎么治脑子?”
尤浩戈:“把你毒死,下辈子投个好胎。”
章老师:“……”
话是满嘴跑火车式乱说,药是抹上之后就有效果。
章老师缓缓起身,发现头不晕眼不花,走路都不腿软了。
章老师两眼放光:“这是什么药?卖我卖我!”
尤浩戈把整盒药抛给他。
章老师接过来一瞧——婴儿爽身粉。
章老师:“这玩意能治脑袋疼?以后出差得多买两盒。”
尤浩戈背着手晃着脑袋走了,背影略显沧桑。
太阳高升,将窗外那神秘的湖泊山川完整地勾勒出来。
章老师来至窗边:“还真是这儿啊。”
他昨晚说得不全是醉话,这湖里确实淹死了好多人。
就因为死的人太多,这个小有名气的旅游地才变成如今打折促销都没人来住的萧条局面。
章老师:“这湖里出了两个很凶的水鬼,它们不指望抓替身脱困,它们只是单纯恶念大盛要害人。最初是几个住在这边民宿的游客下湖游泳溺亡,后来演变成泛舟湖上也会被水鬼掀翻船只,船上人无一生还。”
一次两次会被当作意外,架不住事件频发。
人只要落水就没有活着出来的。
章老师当时刚完成附近的一项出差任务,原是想顺路来歇两天再回玄易上班。
万没想到歇班会变成加班,他捞尸捞得差点自己都没上来。
章老师如今想起那两只水鬼的凶悍,仍是后怕得紧。
更糟心的是不少落水而亡、尸身也没人敢去打捞的受害者也都变成索命水鬼,它们不止魂魄怨气难平形如恶鬼,尸身亦有异变。
不捞它们吧,哪个家属忍心呐。
捞吧,谁敢呀。
要捞的对象就是要人命的邪祟,谁碰谁得陪葬。
章老师就是那个勇敢跳下去捞尸的人。
最后他是被人用渔网和鱼钩拖上岸的。
他的身上挂了好几具紧抓他不放的死尸。
章老师做了个吐烟圈的动作,上扬四十五度的眼里明媚而忧伤。
他说:“如果是以前,我会向玄易求助,多叫几个人来有备无患。”
秦悠难得给他当捧哏:“你肯定没有这么做。”
章老师痛心疾首:“作孽啊,谁让我认识你了呢。”
秦悠:“?”
章老师:“我让几个壮汉用钢索在岸上拉着我,我用自己作饵钓死人。原计划两周的捞尸周期,俩小时就完活了。”
章老师突然握住秦悠的手:“小秦老板你出书吧,专门讲讲这些好用又有效的驱邪手法。”
尤浩戈把他的爪子掰开扔到一边:“小秦同学可从来不会教人去作死,你自己玩的花,不要甩锅给我们。”
秦悠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就是。”
章老师捂着心口一副受伤模样。
可惜那俩半点没有怜香惜玉的心。
主要也是章老师跟香和玉一点都沾不上。
章老师改换思路:“走,哥带你们去游山玩水。”
秦悠和尤浩戈警惕地盯着他。
章老师一手一个硬把他俩拖出了门:“你俩放心吧,尸体和水鬼早捞出来了,咱这真是游山玩水,不是作死,我用我的一世英名做保证。”
事实证明章老师即使有英名,昨天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也毁干净了。
他们从湖边早已无人管理的仓库里拖出一条船,刚下水时一切正常。
当船只行至湖心,任凭他们怎么划桨,船就只会原地转圈。
秦悠脱掉厚上衣,左手渔网右手菜刀,做好落水准备。
尤浩戈四肢摊开,大有“我就是落水了你们这帮邪祟能奈我何”的死猪不怕开水烫气势。
唯有章老师很紧张,一个劲念叨着:“不可能,我再三确认过,捞干净了呀。”
秦悠:“有没有可能,这是今年新掉里面的。”
章老师挠挠脸颊:“世上还有像你俩这样想不开的,明知道湖里频繁淹死人还非要来湖里玩?”
秦悠真想掀了这条友谊的小船,跟颠倒黑白的章老师一起做落水狗。
再偏的山水也有人来游览,淹死过再多人的水域也总有人会涉水而行。
在作死这件事上,秦悠自问排不上号。
她掏出上吊绳:“要不,你重操旧业一下?”
章老师抱紧曾经被死人掐得遍体鳞伤的自己:“就没有更好的法子了么?”
躺在船上翘着二郎腿的尤浩戈突然开口:“有。”
章老师两眼一亮:“什么法子?”
尤浩戈伸出一只手:“先给钱。”
章老师:“……咱俩这都多少次过命的交情了,谈钱多俗气。”
尤浩戈:“可住宿费和给你上的药都是小秦同学的,你好意思让她破费么。”
章老师:“那是该给钱,等等,药?不是爽身粉吗?”
尤浩戈:“你下回受伤就抹爽身粉,别去玄易领药。”
章老师很窘迫:“我以为是爽身粉……”
尤浩戈:“你扔了?”
章老师:“那倒没有。”
他把自己的大脸凑到尤浩戈跟前:“我觉得宿醉后的脸色不大好,都抹脸上了。”
尤浩戈:“……”
秦悠捂着心口躺到尤老师身边,两眼一闭,死得很不安详。
那一盒底药粉是她耗时好几天,用代购鬼群支付的药材磨出来的。
经杨校长鉴定,那点药粉价值五位数。
秦悠拍拍船底,仰天长啸:“凿了这艘船,我要跟他同归于尽!”
湖里那位很给面子,船下传来咚咚的敲击声。
秦悠腾地起身,挥菜刀要去跟水鬼玩命。
尤浩戈把她拉回来:“你跟老章算账,我下去。”
他要拿秦悠的菜刀。
秦悠死活不撒手。
尤浩戈:“放心,我指定拿他当老章,剁得碎碎的。”
秦悠立马把菜刀交到他手里。
章老师整个人都不好了。
尤浩戈入水以后,船底的敲击声便消失了。
船上两人谁都没吭声。
秦悠肉疼归肉疼,她还是更在乎尤老师的安危。
章老师很局促,早知道那药粉那么珍贵,他说什么都不能当粉底拍脸上。
这年头一盒好药不一定很贵,但一定很难弄到手。
他清清嗓子,试图挽救自己犯下的错:“那药是在哪采的?我,我去山里给你找,原样赔给你。”
扒着船帮的秦悠猛地跃起,跳湖了。
章老师惊出一身冷汗:“我真赔,你别想不开呀!”
水下。
秦悠视野一片模糊,只能看到几条白影纠缠在一起。
她记得尤老师是穿花衣服跳下来的。
那几条白影都不是人?
游得近些,秦悠心里那点火气蹭蹭全涌到头上。
她看到尤老师被几个鬼影扒着胳膊抱着腿,悬浮在水下动弹不得。
这是要生生淹死他啊!
秦悠抄起上吊绳,勒住其中一只鬼的脖子使劲往后扯。
并不需要呼吸的鬼被上吊绳勒住脖颈依旧会有窒息之感,溺死的鬼对窒息很敏感,立马撒开尤浩戈,挣扎着想从秦悠手上逃脱。
秦悠麻利系扣,将那鬼固定在绳子一头,再拎起绳子另一头去勒其他的鬼。
尤浩戈一只手臂重获自由,菜刀刀刃一晃,龇牙咧嘴要咬尤老师的那具尸身便尸首分家了。
秦悠见尤浩戈平安无事,心中悬着的石头落了地,下手却是更利落了。
章老师担心二人有危险,没等几分钟便也跳了下来。
可水里闹腾的东西基本已经被这俩人解决得七七八八了。
直到爬回船上,章老师还在琢磨:这俩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在水下都能两挑一群了?
尤浩戈扒着他的裤腰带翻身上船,再翻身探手拉起秦悠。
这套行云流水的帅气动作在章老师看来简直是能与日月争辉的存在,他单手撑船想要复刻一下。
船底就在这时漏水了。
仨人又都泡在湖里了。
秦悠抹一把脸:“好像有人揪我脚脖子呢?”
尤浩戈:“也有人抓我。”
章老师:“我……”
咕噜噜。
三人同时下沉消失。
水面涟漪一圈圈荡开,似是从未有人来过。
第273章
秦悠在脚被抓住时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牢牢捂住口鼻,入水先找肇事者。
章老师最惨,一口水呛得直接翻了白眼。
好在他调整非常迅速,一把揪住不断下沉的尤浩戈往上一提,单手结印向脚下挥去。
突然被大量阴气充斥的湖水浓稠得像是一锅芝麻糊。
章老师的一道灵力犹如劲流,劈开混沌,将盘踞在三人脚下的邪祟击退。
三人刚要上浮,邪祟再度跟上来,拖住他们往湖底沉。
一次两次还能忍,次数多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时,章老师都要憋死了,更别说秦悠和尤浩戈。
眼见那俩人凑在一块大眼瞪小眼,章老师心急如焚。
这是要团灭啊。
章老师心里发了狠,手决一个接一个掐,水流在他身前聚集,形成一个小小的旋涡。
他瞅准去而复返的邪祟,潜身下去要跟它们玩命。
就在这时,貌似快淹死的尤浩戈一把薅住章老师后脖领。
章老师下沉之势正急,被衣领勒得当即吐出一长串泡泡。
蓄力的法印失效,旋涡消散,屏蔽开的阴气重新聚拢。
章老师脱力地瞪大眼睛,他要好好记住这个跟他一同葬身湖底的男人。
下辈子从出生那一刻,他就要追杀他,杀到死!
尤浩戈给死人闭眼似的在章老师瞪到麻木的眼皮上狠狠一抹,然后往他手里塞了一张符纸。
章老师下意识一瞧,眼睛瞪得比刚才更大。
这居然是一张分水符。
分水符可以排开身边的水,让他们好好喘口气。
符纸被水流冲得晃呀晃,却丝毫没有泡坏的迹象。
章老师激动得重新聚力,将这分水符发挥出十足的效力。
霎时间,平静的湖面波涛迭起,水平面从湖心一分为二向两边推排开来。
秦悠踩水上浮,脑袋即刻出水。
尤浩戈却是借水势下潜,大镰刀横扫过去。
还想追上来抓脚脖子的邪祟们一哄而散。
章老师脱力要沉。
尤浩戈顶替邪祟薅住他一条腿将他硬拽出水面。
新鲜的空气呛得章老师一阵咳嗽。
他本能地调整内息,将体内灵力全部聚集在双掌之间。
一旦邪祟卷土重来,他豁出命也要保住尤浩戈和秦悠。
秦悠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很少下水,就她这一点脂肪都没有的小身板,她怕下水即沉底。
然而此刻,她蹬水游动灵活到连她自己都不可思议。
按理说,她的体能早在上回浮起来时就消耗得差不多了。
这会儿不但体力充沛,她还有余力去瞄因湖面分开而显露出来的鬼魅动向。
她发现尤老师在水下抡镰刀劈鬼的动作比在岸上都流畅。
秦悠不禁沉思。
这是她跟尤老师双双叠加了神秘的buff呢,还是自己淹出了幻觉、实际他们快被邪祟打零碎了呢?
秦悠看向章老师。
章老师看着还能喘气,只是那脸白得有点吓人。
秦悠忽然想到章老师嫌脸色不好而把药粉当了粉底。
如今反复出水入水,章老师脸上的粉怕是全融进了湖水里。
鬼魅们一而再反扑搞不好就是得了药粉的滋养。
这算不算撂下饭碗骂厨子?
厨子表示很不开心,她要把这帮败家食客全剁了。
分水符时效有限,当湖面归于平静,三个脑袋从湖底冒了出来。
秦悠双眼微眯,几乎整个人挂在尤浩戈身上。
尤浩戈一手揽住随时要沉底的秦悠,一手去搬不知何时扣翻的船。
章老师实在看不下去:“你俩慢慢坐船吧,我要上岸了。”
他双掌一拍水面,身体拔水而出,脚尖在尤浩戈眼瞅要翻过来的船帮上蹬了一下,人便已蹿出去旅老远。
只要再在湖面上扔张符纸当垫脚,他就可以上岸了。
可他的符纸还没等落到水面上,他的人就被愤怒的尤浩戈丢过来的镰刀给顶得落水了。
~
秦悠在民宿的床上趴了三天。
每次感觉恢复得差不多了,起身下床,就会瞧见窗外的湖。
秦悠的腿就又软了。
尤浩戈和章老师这三天没闲着,一直在查湖里那仿佛收不完的鬼魅是从哪来的。
周围的民宿鲜少有人入住。
这又刚过了冬天,即使有人不知内情来到这边旅游,也不太可能下水去玩。
查来查去,他们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秦悠看他俩每天回来都累得像死狗,便想帮帮忙。
章老师见她掏出了雷劈龟甲,都要给她跪了。
秦悠把几个游戏币装进龟甲晃晃,倒出来。
尤浩戈探头一瞧:“小秦同学,你玩得挺广泛啊。”
六枚游戏币的大小图案就没有一样的。
秦悠又从兜里抓出一把。
这都是她收垃圾的时候捡出来的。
章老师用冰块捂脑门,就怕血管受不住刺激爆开:“你这卦啥意思啊?”
秦悠:“我也不知道啊。”
章老师:“……”
秦悠敲敲龟壳:“你会玩笔仙吗?”
章老师脑门上的汗连冰块都镇不住了:“你可别乱来啊,这旁边就是个闹鬼的湖,你在这玩笔仙是嫌死得不够快么。”
尤浩戈却是摩挲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一阵:“我觉得可以玩一玩。”
章老师真想把手里的冰块塞老尤脑子里,帮他冷静冷静。
~
偏僻的地界儿不方便买工具,秦悠就地取材,用一根烧过的木棍在地板上写写画画。
事后一擦,干净不留痕。
龟壳放在秦悠脚边。
章老师越看越觉得龟甲上的裂痕更密集了。
这玩意不会想不开,来个自爆吧?
秦悠绘制好简单的答题板,是与否,对或错,将占卜繁复的卦象简化成选择题。
选项不够用时,还可以自主作答。
秦悠拍拍手:“好了,占卜入学考试现在开始,你准备好了么?”
龟甲:“……”
秦悠:“很好,第一题,湖里还有亡灵吗?”
一枚游戏币放进龟甲,摇晃两下,倒出来的游戏币在地上滚了两圈,落在“无”上。
秦悠在“无”下面写了个“0”:“恭喜你答错了。”
章老师起初觉得这“笔仙”还挺好玩的,像个不怎么智能的游戏机。
渐渐地,他发现龟甲给出的答案真假参半,分辨哪题是真哪题是假简直比解析游戏币卦象更难。
他捋一把哗哗掉的头发:“你俩在这慢慢算,我出去调查,咱两路并行。”
秦悠目送章老师的背影,对龟壳说:“你有竞争了,看你俩谁能先一步突破零蛋。”
~
秦悠看似随口乱问的问题其实是环环相扣,暗藏逻辑因果,前后推导一下就能大概猜出龟甲哪个回答是真的。
加之本就是二选一的问题,龟甲故意答错的题也相当于给出了正确答案。
尤浩戈拿着纸笔在旁边记录:“湖里还有阴灵,而且是源源不断的。以我的经验,要么是湖底有古墓,要么是入水口上游有野坟被冲开了。”
他给章老师打电话,着重去查后者。
现实果真如此。
上游河道有好几处无人管理的野坟乱葬岗,水流经年累月冲刷,时不时再涨个水,几块坟地都快冲塌了。
盘亘在坟地的亡灵和没有烂透的尸体随水而下,最终在这湖里安了家。
它们并非死在水中,算不得水鬼。
可好鬼谁乐意常年在水里泡着啊。
它们等啊盼啊,就想遇见个好心人能救救它们。
结果这半年都没瞧见岸边来过一个活人。
它们想要离水的诉求变成了无处宣泄的怨念,遇见秦悠这仨,瞬间爆发。
~
善后工作说简单又很难。
都是野坟乱葬岗,哪个工人敢去收拾啊。
真有胆子大的,章老师也不敢让他去,万一有死人徘徊在上游落水区域呢,再把工人拖下水可就出大事了。
在跟玄易交涉之后,章老师接到了新的出差任务——挖坟。
章老师苦着张脸:“这活哪是我一个人能干得完的。”
白校长:“姓尤的不是跟你在一块么。”
章老师更苦了:“我俩也干不完啊。”
白校长:“干不完好啊,你俩以后就别回来了。”
章老师:“QAQ”
~
在白校长那受了气,必须得在刨坟这件事上找回来。
章老师在掌心哈气,扬起尤浩戈送他的铁锹。
一铲子土扬出去,锹头也跟着飞出去了。
章老师拄着根棍往那一站,无助又可怜。
秦悠和尤浩戈没有第一时间参与挖掘,他们先回了趟垃圾山。
一是要先去收一圈垃圾以防代收者乱堆乱放。
二是刨坟得有运输工具,万一挖出点宝贝呢。
几小只自觉登上灵车,跟秦悠一道出去玩。
老牛在运输坟垃圾这事上驾轻就熟,一车车死人都不用它往附近城市的殡仪馆拉,直接放进灵车就万事大吉了。
几处坟地均已被冲毁大半,好些坟还在,尸骨却早被水流冲走。
像这种年头虽然不多,但没有墓碑没有尸骨也没有鬼魅驻扎的坟便可以算作空坟,里面的破烂棺木以及少量陪葬品都归秦悠所有。
章老师和尤浩戈一个抡锹一个用镐在前面辛苦耕耘。
秦悠在后头收获宝贝乐得见牙不见眼。
他们在岸上忙活。
几小只负责在水下捞尸捡棺材。
等上游全部收拾完,再去湖里打捞一遍就不会再出事了。
蝉藏在鸭子的羽毛里下了水,刚潜下去就自个儿浮出来了。
多次尝试均已失败告终,蝉彻底放飞,成了现场唯一一个到处撒花捣乱的小朋友。
有好几次,章老师差点拿它当大号苍蝇给拍了。
天彻底黑透时,这块坟地就只剩下两座坟。
三人商量后决定一鼓作气挖完,明天转战其他坟地。
就在他们埋头苦挖之际,蝉疯狂地鸣叫起来。
章老师掏掏耳朵:“求你闭嘴吧,还没到你喧哗的季节呢。”
蝉叫得更响亮了。
秦悠抬头一瞧,蝉身上挂了跟白色丝线,乍看很像蜘蛛的蛛丝。
顺着白丝往后看……
“那是什么?”
河上漂下来个足能把秦悠包进去的白色椭圆物体。
三人凑近看才发现那貌似是个蚕茧。
蝉死死拽着上面的一根丝,想把蚕茧拖上岸。
可它那小身板哪里抢得过水流,急得说不上是在叫人来帮忙还是在哇哇大哭。
秦悠看不过眼,伸手帮拉一把。
然后她就和蝉一起被拖下水了。
尤浩戈沿河跑得腿都细了才算把她们都捞上来。
蚕茧几根细丝挂在秦悠身上,这使得尤浩戈不得不连这个大得有点过分的蚕茧也一块弄了上来。
章老师把玩小刀,跃跃欲试:“这么大个儿肯定不是普通的蚕蛾,要不咱割开瞧瞧?”
秦悠虚弱地躺在尤浩戈腿上,心如止水:“你就不怕它把你包进去?”
章老师:“切,它有这个本事会连上岸都要靠你们?”
话音未落,那蚕茧猛地张开个裂缝,将背对它的章老师包了进去。
第274章
秦悠一惊,强撑起来要去救人。
尤浩戈把她按躺下:“没事,死不了。”
包秦悠绰绰有余的蚕茧包人高马大的章老师多少有点费劲。
章老师一只脚还留在外面,脚边前面是他不小心掉在地上的小刀。
千难万难扒开一条缝隙,章老师看到的不是同伴焦急的眼神,而是一个显眼包在献殷勤。
尤浩戈托住秦悠后脑帮她做头部按摩。
被水流冲得东撞西撞七荤八素的秦悠眯缝着眼,舒服地直哼哼。
章老师痛心疾首:“这还有一个受苦受难的呢!”
两只黑洞洞的小眼睛移动到他眼前,伴随着不间断的嗡嗡声。
章老师感动了:“小蝉蝉还是你有良心。”
蝉嫌弃地扇扇翅膀,那意思是:你起开点。
章老师紧捂心口,想倒地都倒不下去。
突然,有个东西戳到他后颈上。
细细滑滑,令人毛骨悚然。
章老师可算想起自己处境堪忧,抬手就要结印甩符。
一股巨力赶在他发功前将他掀出蚕茧。
秦悠和尤浩戈都没去看扑街的章老师,而是紧盯那一点点撑开的茧。
一个身上纯白,翅膀斑斓的蝶状生物破茧而生。
秦悠:“我记得蝴蝶的茧不长这样吧?”
尤浩戈点头:“这种蚕茧化成的是蚕蛾。”
蚕蛾,一种很早以前会飞,如今基本丧失飞行能力的肚子胖胖小翅膀蛾子。
而眼前这位,翅膀比普通蝴蝶更大,翅膀轮廓花色也都更贴近于蝴蝶。
两根卷曲的触须动来动去,搭配大黑眼睛,还挺萌。
若是再仔细看看,貌似就还是只蛾子。
秦悠感叹:“这是杂交品种吗?真好看呀。”
尤浩戈一渔网扔过去,将那还在舒展翅膀的蝴蝶罩住:“喜欢就给你抓回去玩。”
秦悠:“嗯嗯!”
尤浩戈:“那么大的茧应该能卖不少钱。”
秦悠:“发财啦!”
章老师:“……你俩能不能关注下重点?谁家蝴蝶长得比人都大啊?”
他们说话的工夫,那蝴蝶已彻底张开翅膀,翅膀内外颜色花纹一致,搭配通体雪白的肢干和黑幽幽的大眼睛,有种外星人长翅膀的怪诞。
那蝴蝶似是才发现自己一破茧就被捉了,触须耷拉下来,眼神幽怨,像个落魄的贵族公主。
蝉围着它一圈一圈飞,黑豆豆眼全方位无死角发射爱心。
见蝴蝶不理自己,蝉飞到秦悠跟前,六只爪爪紧着在地上划拉:这是我媳妇!我命中注定的女神!
秦悠瞅瞅那体积比她都大的蝴蝶,再瞅瞅大号苍蝇:“呃,你俩不太合适吧?”
蝉往地上一躺疯狂转圈。
秦悠被它吵得脑瓜子又疼了。
尤浩戈屈指将它弹开:“什么就你媳妇,你看人家搭理你么。”
蝉又去蝴蝶那边绕圈。
蝴蝶始终没看它一眼。
蝉悻悻飞回来,往地上一躺继续撒泼。
翅膀在地上写下:我不管,她就是我媳妇,她不乐意你们就包办婚姻!
这回连秦悠都看不下去,一鞋底给它扫到水里去了。
~
天亮的同时,最后两座坟墓挖掘完毕,尸骨和还算完好的棺材配套装车,就近火化处理。
章老师在这片坟地上做了一场法事,权当是告慰那些或是早已离开或是被水冲走的亡灵。
三人迎着朝阳回到民宿,各洗各的澡。
秦悠出来的时候,几小只正在围观蝴蝶。
蝴蝶缩在网兜里瑟瑟发抖。
蝉英勇地挡在蝴蝶前面,不让其他几个靠近半步。
秦悠把蝴蝶最惧怕的蜘蛛叫过来:“你们是真好奇,还是帮蝉制造英雄救美机会呢?”
蜘蛛瞪着八只大眼泡,每一只眼睛里都写满了“我是真没见过这么大的蝴蝶”。
秦悠摸摸它的头,支持它继续去围观。
秦悠也加入到围观队伍,她问蝴蝶:“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蝴蝶抖动着大而脆弱的翅膀,点了点触须。
秦悠:“你有去处吗?”
蝴蝶作思索状,却是越想越蔫了。
秦悠:“既然没去处,那就跟我走吧,管饭。”
蝉立刻面向蝴蝶,极力向蝴蝶推销垃圾山的蜂蜜有多好吃。
蝴蝶有点心动,可它瞅瞅这一圈天敌,再看看兜着自己的大网,总觉得这是一条上去就下不来的贼船。
尤浩戈这时洗完澡出来,顺手掀开渔网,卷起来塞回秦悠的大包。
蝴蝶舒展翅膀呼扇呼扇,美得惊心动魄。
蝉蹲在地上看傻了。
鸭子一脚将它踩在脚蹼之下,省得被蝴蝶看见它流口水那傻样。
秦悠给蝴蝶拍了几张照片发到朋友圈,立刻引来一种好友点评。
——小秦老板又收小弟了?
——啊啊啊好漂亮小秦姐姐我要跟它合照!
——你怎么还不改改什么都捡的破毛病,这一看就是个妖物,你还嫌家里妖魔鬼怪少啊。
最后一条被蜘蛛看到了。
几小只凑到一块,掏出秦悠给的旧手机,申请添加白校长为好友,然后发过去一张它们俯视镜头要吃人的自拍。
~
全部的挖坟工作告一段落,三人返回湖畔做最后一次清理。
章老师看见水就头疼,可这活儿主要还得他来。
他在自己腰上系两根救生绳,一根系到石头上,一根交给尤浩戈:“老尤,我的命就交到你手上了。”
尤浩戈郑重点头,随即抄起菜刀在绳子上比比划划。
章老师的心啊,比死人骨头沉得都深。
好在前不久才大规模清理过一遍,这次就只有几具冲零碎的白骨。
打捞是费劲点,但好歹不用担心会被突然出现的水鬼拖下去了。
三人孑然一身地来,浩浩荡荡地回。
秦悠收获一堆破烂棺材,近期烧火的木柴又补足了。
蝴蝶初到垃圾山,看什么都稀奇。
蝉热情地招呼它去看半山腰上的空棺材,跟小情侣选房似的。
蝴蝶抖动大翅膀,一副为难的模样。
蝉这才发现对它而言过于宽大的棺材根本装不下蝴蝶这两只金贵的翅膀。
蝉转了一圈,盯上了空着的木板房。
尤浩戈拎着它一条腿把房屋中介一样的蝉扔出去:“这是小秦同学的屋,她不住这了也不能归你分配,你想讨好人家就自己盖房去。”
蝉搓搓自己的小短腿,它不是不想努力,它是努力也盖不起这么大的房呀。
蝴蝶优雅地转身,趴到秦悠立在菜园子旁边的超大号棺材里。
它翅膀虽大,却可以贴合成一片,棺材大点还是能住得下的。
蝉眼巴巴追到棺材前面。
棺材盖却是合上了。
蝉那颗萌动的春心碎了一地。
~
秦悠安置好家里这点破烂,立马开车去了玄易。
不知不觉玄易开学有一阵子了,各种大考小考轮下来,她的符咒垃圾又多了起来。
许久不见的学生们一个个学习热情高涨,下个月又是外出实践,他们要尽快绘符做法器,独立性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提升。
有学生做简单的法器频频失败,向秦悠请教。
秦悠三两下便帮他们弄好了。
学生们激情下单,将一部分可做可不做的法器交给秦悠。
秦悠在衡量过自己帮做也不会影响到学生们以后的发展,也就乐得多赚点钱。
制作法器之余,秦悠又给自己找了个好活儿——某小学拆了两座陈年小破楼,废砖烂瓦全部白给她,唯一的条件就是尽快拉走,别耽误后续在原址上的新楼建设。
秦悠家这几辆车也就灵车装得多,她趁夜色开着灵车去到学校里面,将所有建筑垃圾都搬运回垃圾山。
别看她的新房盖好了,用砖的地方多着呢。
秦悠一面清理旧砖上的水泥一面琢磨着再盖点什么。
是把木板房加固一下呢,还是干脆推掉盖砖房。
就在这时,她感觉自己刚拿起来这块砖的手感有点奇怪。
翻过来一瞧,砖与砖的缝隙间除了水泥,貌似还有一块指甲。
人的指甲。
第275章
警察来到垃圾山,面对堆成山的建筑垃圾,集体沉默了。
专门对接垃圾山报警业务的警员看秦悠的眼神很复杂。
秦悠的眼神也很复杂。
她一直以为把人嵌在水泥墙里就已经是最残忍的事了。
万没想到还有砌在墙里几十年都没人发现,直到墙被砸稀碎,尸体也被砸稀碎而曝光的。
秦悠捂着脑门跌坐在藤椅上:“我头晕。”
一块一块砖瓦找碎尸的法医隔着老花镜瞅瞅她。
秦悠汗颜。
人家一把年纪还在兢兢业业工作,她……
她回屋躺着去。
建筑垃圾实在太多,警方先挑藏有尸体部位的砖瓦拉走,余下的暂时存在垃圾山,有需要再来取。
秦悠郁闷了:“要存多久?”
警员:“要看调查进度。”
秦悠当即招来灵车,要把这一堆全拉去警局后院。
警员赶忙拦着:“这些砖石都是普通建筑垃圾,等结案还得给你拉回来。”
秦悠表示这些破砖烂瓦她不稀罕,城里那么多垃圾山,警方处理案件垃圾往哪送都行,就是别送回来了。
好不容易拉回来的“宝贝”一瞬被清空,秦悠心情很低落,仿佛损失了一个亿。
她得把这部分损失赚回来。
她向代购群里的僵尸打听上次交易的草药是从哪里采的。
僵尸紧捂货源,生怕别人抢了它追星的财源。
僵尸:小秦老板还想要的话可以帮我代购一只我女鹅代言的限量款包包吗?我这就进山采药去。
秦悠搜了下那个包包的价格。
嗯,这单生意不做也罢。
采药行不通,秦悠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种。
天气转暖,她家小菜园差不多又可以营业了。
苏尘见她去年种出的灵药还不错,虽然基本都进了沈青杨的肚子吧,但只要能稳妥地种出来就很难得了。
今年玄易刚开学,苏尘就给她拿来一包新种子。
秦悠分出来一半算自己买的,承诺日后用蔬菜做抵扣。
她把菜地一角分成两块地,专种灵药。
一块地的产出全部归苏尘。
另一块地她可以自主销售和使用。
蝴蝶好奇地扒在菜园的栅栏上看着,大翅膀呼扇着,阳光下流光溢彩五光十色。
蝉趴在旁边的栅栏上,一脸猥琐陶醉。
日常来垃圾山干仗的马蜂们看不下去,给蝉来了个群殴圈踢。
白天进行了高强度体力输出,秦悠洗了澡就打算睡觉。
迷迷糊糊间,她听见有人在敲门。
卧室在二楼,她实在不想下去开门。
可冬天猫在屋子里的几小只如今全搬回了外面的棺材,没人能替她去开门。
敲门声还在继续,秦悠想装死都会被吵到诈尸。
她怨气满满坐起来,看一眼手机,没有未接来电和信息。
敲门声并不急,甚至还挺有礼貌。
敲三下停一停,频率精准到可以用秒表掐算。
秦悠抱着肩膀站在门里,琢磨着敲门这位能不能是个活人。
想来想去就只有一个结论:谁家活人敢半夜悄咪咪来垃圾山敲她房门啊。
连尤老师这种超级熟的熟人都会先打个电话问一声再来。
既然不是活人,那就得大包伺候了。
秦悠把日益沉重的大包拖过来,堪比刑具的武器们铺了一地。
深吸口气,秦悠猛地打开房门。
屋外空空,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秦悠:“……”
被酷刑吓跑了?
秦悠狐疑地关上房门。
敲门声又响了。
秦悠的拳头捏得咯咯响,一把拽开房门。
冷风嗖一下刮出去老远。
秦悠朝冷风吹去的方向招招手:“你过来。”
对方不为所动并假装自己不存在。
秦悠微笑着点燃一支敬祖宗的好香。
冷风唰一下又刮回来。
秦悠赶在它凝成鬼形之前将新改好的一把符纸全扬了出去。
~
静得全无生机的垃圾山热闹起来。
还没有完全熟悉环境的蝴蝶第一个飞来吃瓜。
它的小跟班蝉紧随其后。
蝉一嗡嗡,其他几小只也都迷瞪着从棺材里钻出来,前排吃瓜。
被定住的鬼期期艾艾,它维持着半凝不凝的鬼态,一条腿还在半空飞着,龇牙咧嘴有点搞笑。
秦悠抱着肩膀:“就你半夜扰民乱敲门啊?”
那鬼下巴贴向锁骨,眼睛上翻看人,有种居心叵测的恶意。
秦悠捡起菜刀。
那鬼抖了抖,眼神纯善了不少。
秦悠又问一遍。
那鬼依旧闷不吭声。
秦悠把门一关回房睡觉。
那鬼就那么定在门口,跑又跑不了,敲门也甭想。
赶在日出前,蜘蛛操控着假人来撕掉符咒。
被围观了大半宿的鬼掩面狂奔,连头都没敢回一下。
秦悠起床时快到中午了,脑袋嗡嗡直响,连带着心脏也有点不舒服。
没心情烧火做饭,秦悠架上牛车去玄易蹭吃蹭喝。
把老牛往食堂后厨门口一放,秦悠自个儿进了食堂。
还没到抢饭高峰,食堂里人不多。
做好的菜也没几样。
秦悠转悠一圈,被大厨强行投喂了几勺新品菜色。
秦悠苦着张脸,试毒似的尝了尝,味道居然还不错。
大厨洋洋得意,当即决定把即将下锅的红烧肉换成新品菜。
他要一雪前耻,让全校师生重新认识他的手艺。
秦悠表示:“其实我还是更爱吃红烧肉的。”
大厨又给她来一勺新菜:“不,你不爱吃肉,就爱吃这个。”
秦悠:“……”
下了课的尤浩戈第一个冲进食堂时,秦悠正痛苦抱头。
尤浩戈瞅瞅她盘子里的菜:“不好吃?”
秦悠:“好吃的。”
尤浩戈尝了一口:“是挺好吃,你怎么不吃呢?”
秦悠两眼通红:“这已经是第五盘了,我实在吃不下了。”
大厨端着新炒好的一锅溜达过来:“看你瘦的,我再给你续点。”
秦悠一指后厨:“您要不给我家牛续去吧。”
大厨:“续了啊,这就是给它续剩下的,都给你。”
秦悠扑在桌上,生无可恋。
尤浩戈默默起身,赶在大厨给他也来一个无限续吃套餐之前撒腿就跑。
食堂对面的草坪上。
秦悠躺得笔直,脸上还盖着块白布。
不知道哪个败家学生在她脚边放了一朵课上练手的纸扎小白花。
等秦悠消化得不那么难受,能坐起来的时候,学生们已经自发来给她鞠躬搞遗体告别了。
秦悠:“……告别就告别,你们捧着饭碗是什么意思?”
学生们还没有从悲伤的情绪中缓过来,哭丧着脸说:“我们怕步你的后尘。”
秦悠一脸问号。
去主食窗口抢了两个包子回来的尤老师为她实时答疑解惑:“大厨宣传新菜的口号是‘小秦老板被新菜好吃到撑死了’。”
秦悠:“……我是不是该找大厨结一下代言费?”
尤浩戈:“你可以顺便结一下丧葬费。”
他指指秦悠脚边。
秦悠这才发现脚底下的白花已经多到可以拿去殡葬一条街搞批发了。
秦悠立马躺回去,把当太阳的白布重新蒙到脸上。
今天的收益全靠同学们“捐赠”了。
~
尤浩戈下午还有课,帮秦悠收完学校里的垃圾桶就回办公室了。
秦悠赶着牛车往回走,偶尔老小区的街坊们打个招呼,顺便卖几张符纸,再打听一下哪里闹鬼,能否开辟一下新的卖货市场。
看时间仍有富余,秦悠回家换上小破车直奔殡葬一条街,收一圈殡葬垃圾之余把“玄易学生出品精品小白花”高价卖掉。
有钱人就喜欢买这种有噱头的东西。
秦悠回到垃圾山已是深夜,草草洗漱之后刚躺到床上,敲门声就响了。
秦悠猛地睁开眼睛,轻手轻脚推开大门上面的二楼窗户。
昨晚那鬼一手背在身后,作谦谦君子状礼貌而规律地敲门。
秦悠把符纸叠成小飞机,垂直飞到那鬼脑袋上。
那鬼如同被飞机撞毁了脑壳,就那么呆立不动了。
秦悠对符纸的效用很满意,关窗上床闭眼睡觉。
转过天来的夜里,秦悠躺在床上悠闲地叠着小飞机。
她发现像她这种手上力气不太够的人,飞小飞机的命中率可比直接甩符纸高多了。
只不过符纸生效主打一个上面的符咒能够流畅运转,保平安类的符咒叠起来佩戴更方便,加上符咒本身是持续生效,符咒的威力慢慢都能发挥出来。
而攻击类符咒讲究快准狠,一秒钟都耽误不得,折叠起来难免会影响其战斗威力,她得研究一下怎么叠才能避开符咒,让符纸照常发挥退敌功效。
她正想着,敲击声如约而至。
这次敲的不是门,而是二楼的窗户。
秦悠早有预料似的,半躺的姿势不变,伸手拽了拽系在窗户上的长绳。
三声还未敲完窗户就开了,那鬼有点反应不过来。
秦悠送它一个皮笑肉不笑,一飞机过去正中那鬼脑门。
尤浩戈半夜来找秦悠,到家门口时打算先给秦悠打个电话,一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脚。
尤浩戈仰着脖子看半天:“你是人是鬼啊?”
被定在半空的鬼艰难低头,表情略显狰狞。
尤浩戈倒抽冷气:“死都死了还跑人家窗外上吊,你这鬼思想品德有问题,明天来玄易接受再教育。”
那鬼:“……”你看我是自愿吊这的么?
尤浩戈从兜里掏出个便签本,唰唰几笔开了个补课的单子往天上一甩。
那鬼瞪俩大眼珠子眼睁睁看着那张薄薄的纸诡异上浮到它手边,它不想接都不行。
尤浩戈把本一揣,继续给秦悠打电话:“小秦同学有没有兴趣跟我去干点好事?章老师进山采药让僵尸给揍了,听说这会儿已经埋死人坟坑里了。不是,我不是要去救他,我是想去添把土,省得他爬出来。”
————————
章老师:老尤有你是我的福气QWQ
第276章
有那么一瞬,秦悠以为埋章老师的是代购群那专注拔指甲追星的僵尸。
她在代购群里问了一嘴。
僵尸好半天才冒泡:我最近没进山,塌房那哥们受不住塌房的打击病倒了,我们得轮流照顾着点。
秦悠:……
她上网一搜才知道代言出事减肥药的女明星,几个大网红都受到了波及。
原本那位大网红僵尸也是要被处罚的,可它注册的信息都是伪造的,真有人能查到它在哪也没人去敢找它要罚款。
确认不是熟僵所为,秦悠放下心来,跟尤老师出发直奔深山。
这一趟原是要小破车跑的。
灵车得知章老师被埋,乐颠颠抢着要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章老师已经咽气,就等它去拉尸呢。
彼时,章老师正躺在坟坑里两眼泪汪汪。
僵尸身穿大红衣裙,双手掐腰,对他怒目而视。
章老师再三保证:“我朋友一会就来交赎金,你先放我出去呗。”
僵尸竖起一根染着红指甲的纤纤玉指摇了摇。
章老师撩起衣摆放到嘴里咬啊咬。
僵尸被他的造作恶心到了,一脚踢回去半坟土埋住章老师的下半身防止他逃跑,她则躲到看不到章老师的地方净化双眼。
秦悠和尤浩戈赶到的时候,章老师因为屡次试图逃跑而被埋得只剩个脑袋露在外面了。
尤老师二话没说,把章老师的脑袋也埋进去了。
僵尸大惊,赶紧把人扒出来。
章老师揪着僵尸的大红衣袖:“还是你对我好。”
僵尸忍无可忍把他塞回坑里:“你还是把他埋了吧。”
最后的最后,是秦悠大发善心把入土的章老师刨了出来。
章老师犹如霜打的茄子,坐在坑里不肯出来。
秦悠递他一瓶水:“你怎么得罪人家了?”
章老师用这水洗了把脸,土混水当场化泥,这下更像出土文物了。
原是想让他喝点水解渴的秦悠:“……”
章老师哎哎叹气:“我上回不是拿你的药粉当粉擦脸了么。”
秦悠瞅瞅他那一脸泥:“求别提,要不我第一个把你埋回去。”
章老师噎了噎:“不提这茬我没法往下讲啊。”
秦悠往地上一坐:“哪位好心人把那坟坑刨开,这人没救了,埋了吧。”
~
在章老师加速的讲述中,秦悠和尤浩戈大致知晓了事情始末。
挖坟那事结束以后,章老师支付了秦悠一笔费用,秦悠没收。
那药原是给章老师擦伤的,用就用了,她心疼的是章老师暴殄天物,而不是向章老师要钱。
章老师过意不去,他记得自己当时的承诺是赔秦悠药材,秦悠不知道药草是哪采来的,那他就挨个山头找呗。
今晚找到这座山上,他发现了几株珍贵草药,激动过头的章老师当即就给拔了。
他万万没想到那几株草药是这位红衣僵尸百年前种下的,就等着近日服下提升修为境界呢。
这下好了,草药没到日子就被章老师拔了,再种回去也无济于事。
若是重新种植,起码得再等百余年光景。
僵尸怒了,让章老师赔。
章老师家里还真有不少祖上传下来的丹药,玄易每年发的药材补助也都攒着没用,可那些药都是给活人吃的,对僵尸的修行无效。
赔无可赔,他就被僵尸给活埋了。
求生欲让他想到了尤浩戈和秦悠,万一他俩有给僵尸进补的货品呢,自己就有救了。
他也是没想到盼来的不是救星,而是比僵尸更想埋他的两位杀神。
章老师耷拉着脑袋,一副任凭发落的样子。
僵尸的拳头都要捏碎了,可她修行的是正道,总不能因为几株草药就当真杀人。
她怒瞪着这仨合在一起简称为“臭不要脸”的人类,半晌没说出话来。
尤浩戈要来那几株被拔的草药看了看,根系还算完整,若是古早灵气充沛那会儿种回去准能继续生长。
如今怕是够呛了。
秦悠问僵尸这药是废了还是功效锐减。
僵尸说足月的草药约等于人类精心修炼而成的丹药,提前被拔的草药就是没炼够日子的丹药。
秦悠听炼丹系老师说过炼丹的原材料只占一半,为什么要炼成丹药而不是直接吃草药呢?
因为炼制这个过程能使原本五分的药草发挥出十分的作用。
炼制所用器具,炼药的火候和时间,甚至烧丹炉的柴火都会影响炼药的品质。
章老师这一拔,几株能助僵尸更进一步的草药便成了普通补品。
秦悠:“章老师。”
章老师:“啊?”
秦悠:“安息吧。”
章老师:“……”
长久的沉默过后,尤浩戈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你找个隐秘的地方重新种几株草药,你呢跟着他走,万一他生前还得起你草药,你就不用再等一百年了。”
僵尸对此不是很满意:“你这意思是我暂停修行,成天跟着一个铁定还不起我药材的土狗到处跑,为了不切实际的‘他能还给我草药’我还得给他当保镖呗。”
尤浩戈:“你可以让他给你当保镖。”
僵尸鄙夷地瞅瞅灰头土脸章老师,“哼”了声。
章老师挺直腰杆:“我能保护你的!”
僵尸伸出长长的红指甲。
章老师当场就认怂了。
秦悠一直在研究那几株草药,看上去跟灵药没两样。
她的菜园子能种出灵药,是不是也能救一救这几株中断生长的草药?
于是她对僵尸说:“你可以先跟章老师一段时间,章老师成天到处跑,哪天走狗屎运没准能遇到同等效用的好药。这几株草药我拿回去看能不能补救一下。”
僵尸看看秦悠,又看看尤浩戈,这俩人看上去不像坏人,可毕竟跟她不是同一物种,会不会在忽悠她呢?
尤浩戈看出她的顾虑,一指章老师:“我们就这一套解决方案,你不同意的话掐死他吧,我们就当不知道。”
他边说边叫上秦悠下山,这会儿回家还能睡会觉。
僵尸咬咬牙:“我可以跟你们走,不过得有个期限。”
她竖起三根手指。
章老师赶紧把她的手指头按回去:“这点小事就不用发誓了吧。”
僵尸:“……”
章老师觍脸讪笑:“老尤给我算过,我长寿,有生之年一定帮你找到增进修为的药。”
僵尸上下打量他:“有句话你听过没有?”
章老师:“愿闻其详。”
僵尸:“祸害遗千年,你这个祸害要是活成个王八,我还不如蹲山里头重新种药呢。”
章老师拍胸脯保证:“明天我就去买个王八,你看我俩谁先死。”
僵尸:“……”
~
秦悠将那几株草药种在菜园子里。
几只小妖全跑来眼巴巴围观。
秦悠:“怎么,这药对你们也有效果?”
几小只齐刷刷点头。
秦悠:“那我下次问问她有没有多余的种子,给你们也种点,这几株谁都不许动。”
几小只当场表态:谁碰谁是狗。
草药的问题暂时解决了,章老师那头的问题才刚开始。
首先,他今天要怎么去上班就成了个难题。
僵尸寸步不离盯着他,生怕他跑了似的。
章老师是无所谓,可玄易不让陌生阴物随便进。
章老师提议僵尸在门口等着。
僵尸不同意,怕章老师从侧门溜走。
双方正僵持着,白校长御剑到了门口。
章老师激动了:“白校长救我!”
白校长:“这年头僵尸都敢跑玄易门口闹事了?吃我一剑!”
章老师赶忙拦着:“别别,她是讨债的,不是闹事的。”
白校长:“私人恩怨啊?那玄易不管,让让,我上班要迟到了。”
章老师抱住白校长大腿往地上一坐:“你不救我的话我们就共沉沦。”
白校长一手刀把章老师劈晕,把人往路边一扔,自己急吼吼去打卡了。
被迫替章老师“收拾”的僵尸:“……”
当今世道人与人之间已经这样了吗?
幸亏她死得早。
打完卡的白校长又慢悠悠溜达出来,问清楚章老师和僵尸的恩怨之后领着僵尸去教务处。
玄易想聘阴物老师都聘不着,这么大个僵尸上赶着送上门可不能让她跑喽。
僵尸瞅瞅歪在地上的章老师:“我进去了他怎么办?”
白校长:“搁那放着吧,丢不了。”
僵尸:“……”
白校长:“你把他那上班卡拿进去替他刷了,迟到和旷工的扣工资标准是不一样的。”
僵尸:“那就让他旷工吧。”
白校长一面说着玄易的待遇一面领着僵尸去办入职手续。
被一觉睡到中午来吃饭收垃圾的秦悠叫醒的章老师无语泪千行。
旷工多没意思,他要罢工!
第277章
章老师说罢工就罢工,一点不含糊。
直接结果是玄易的出差任务大批量积压。
白校长把这些任务都派给了新入职的僵尸,美其名曰:多历练多学习是能攒功德的。
而僵尸跟章老师是暂时绑定关系。
到头来这点活儿还是都落到了章老师头上。
章老师气不过,非要拉上尤浩戈。
尤浩戈看看日历,自己确实好久没正经接出差任务了,是该出去浪一浪了。
尤浩戈要走,必须得带上秦悠。
这让白天忙于种地收垃圾清理垃圾山,晚上夜夜被鬼敲门的秦悠由衷如蒙大赦的解脱感。
往车上一坐,秦悠的眼皮就睁不开了。
章老师瞅瞅那位又被挂在二楼窗外,只等天亮前才会被放下来的鬼:“小秦老板你家灯笼很别致嘛。”
秦悠:“这份别致给你要不要啊?”
章老师瞄一眼车后座那僵尸,依旧是一身大红,不过由古式长袍换成了现代版红衣红裤红风衣。
放在现代人的观念里,这得是个厉鬼中的厉鬼,吃人不吐骨头那种。
僵尸似有所感,跟章老师在后视镜里碰了个眼神。
章老师:“不了不了,我的背后灵比你家灯笼别致多了。”
秦悠看僵尸胸前挂着玄易实习职工的工作牌,名字一栏写着:阿依。
秦悠:“……”
尤浩戈:“你这假名有占便宜的嫌疑啊。”
僵尸斜楞他:“我已正式修行三百余年,还没算生前年岁和死后埋在土里的漫长觉醒岁月,没让你们叫老祖奶奶已经很给玄易面子了。”
尤浩戈无聊地掰着手指头,咔咔的骨骼摩擦声令阿依有种头皮发麻的恐惧感。
她喃喃道:“等我过几天去海边捞两只老龟上来,到时候记得管它们叫祖宗。”
阿依紧抿双唇,没敢回嘴。
~
阿依的首个出差任务说难不难,是个纯拼战斗力的活计——某乡村新划分的坟地风水出了问题,十年间土葬的所有逝者集体起尸。
好在坟地周边挖了深深的排水沟,新诈起的死人们还爬不出来。
阿依要赶在死人们能爬出来之前把它们全部撂倒。
隔着三米多宽的排水沟,阿依轻蔑地瞄一眼那些行尸走肉,她随便一划拉就能把它们打到再也站不起来。
章老师愣是没敢让她动手:“这些都是有近亲在世的新逝者,可不兴把它们拆零碎了。”
阿依拧起眉头:“死都死了,拆不拆重要吗?”
章老师:“当然重要,如果当年葬你的人把你拆了,你能有今天么。”
阿依咂咂嘴:“我只会暴力强拆,安抚尸骸的术法我一窍不通。”
章老师从秦悠那借来一块坟砖,扶着阿依在沟这边坐下看热闹。
他则一个大跳去到坟地上,跟死人们缠斗起来。
死人们在地里躺得好好的,突然起尸怨气很重。
章老师格斗友谊赛似的将一个逝者放倒,再去对战第二个。
第一个直挺挺立起来,一脑门撞章老师后脑勺上。
章老师猝不及防前倾撞到第二个脸上。
整个坟地犹如一串精心排列的多米诺骨牌,顷刻间全躺平了。
阿姨惊讶了:“这就完事了?”
秦悠:“怎么可能。”
随着她这话,最后一个倒下的死人直挺挺立起来,推着前面的死人也都站了起来。
这里头就只有一个拉胯的,那就是身躯没有死人那么硬挺的章老师。
章老师一手捂脑门一手捂后脑勺,疼得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们,你们欺人太甚了,赶紧都给我躺下,别逼我放大招。”
死人们一圈一圈围拢上来,瞪着或烂得只剩干枯眼球或暴凸出来的大眼珠子,干群架的氛围瞬间拉满。
章老师求助似的看向对岸。
秦悠闷头做手工。
尤浩戈仰头望天,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掐算着什么。
唯有阿依一直注视着这边的战况,学习现代对战技巧。
在章老师又一次被群尸揍趴下之后,阿依看不下去了。
她腾地站起来,整个人悬空而起,大红衣摆伴随阴风猎猎作响。
群尸被凶煞之气撞得连连后退。
艰难爬起来的章老师抱住落地就要放大的阿依大腿:“不能硬来。”
阿依嫌弃地踢开他:“男女授受不亲,你离我远点。”
章老师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仿佛要死。
尤浩戈掐算完毕,找了块木板搭在排水沟上面。
死人们看到有路出去,谁都不愿恋战。
可那木板窄得就只能容许一人通过,死人们你推我搡间自行干倒一片。
死人间的混战造成的损伤是家属可接受的范围,没人费力去阻止。
余下顺利过来的死人被等在木板这头的尤浩戈一棒槌一个全部敲倒,秦悠挨个脑门贴条。
混战分分钟结束。
地上齐刷刷躺了几排死人。
阿依瞠目结舌:“还可以这样?”
章老师吸吸鼻子:“你要记住,在玄易打大校长一顿都不见得是啥大事,得罪那边那俩,你的好日子就头了。”
~
坟地的风水变化是自然因素所致,这种情况靠后天风水改造也只能暂顶一时,早晚还得出事,所以这块坟地不得不废弃,另选新址。
有亲人葬在这里的居民来把各自家属的坟地清理干净,很多下葬每两年的棺材还跟新的一样,可以随尸身重新入土。
新坟地是当地有关部门请大师来给挑选的。
秦悠几人等了几天,直至新坟建起没再出乱子才离开。
第二站要对付的是鬼。
章老师细致地给阿依讲了现如今的玄门对阴物的态度,以及玄易处理这类事件的手法和规则。
阿依听得稀奇,她刚变成僵尸那阵子还有修道中人打着替天行道的名义追杀她呢,没想到在这个人对人万分刻薄的时代,人对阴物居然如此宽容。
章老师委婉表示:“其实现在的人与人之间还是温暖居多的。”
冷漠刻薄主要体现在玄易的同事关系上。
不过白校长再冷漠也没有克扣阿依这一系列出差的差旅费和配套用品。
尤浩戈出差前又去学校打卡索要几沓符咒。
他们手头的战斗工具还是很充裕的。
阿依修行再久也还是阴物,玄易绝大多数的法器和符咒她都不能用也不会用。
她对付邪祟的手段跟精怪类似,能撕碎就撕碎,撕不过就跑。
所以她这一大兜出差用品就送给了全车最顺眼的人——秦悠。
秦悠受宠若惊,打开兜子一瞧,眼睛都直了。
常规的符咒和法器只有一点,其余都是香烛纸钱和丹药。
前者是给必定会跟阿依出差的章老师准备的,后者则是专门为阿依量身挑选的出差用品。
秦悠把符咒装进自己衣兜,余下的还给阿依。
阿依领到出差物资时只瞄了一眼,看见最上面是符纸就没再打开,她也没料到底下会是她这种无人祭拜的老古董最缺的香火。
那丹药对修行无用,却能在她受伤时起到保命的奇效。
阿依现在有点相信人间还是有温暖的了。
什么都没捞着的章老师咂咂嘴:“一样没给我留啊?”
阿依:“你不是罢工了么,白校长没算你那份。”
章老师:“……”
他说什么来着,这位才晋升为他的同事就已经跟白校长站成一条线,对他就已如此冷漠。
往后余生要怎么熬啊。
秦悠怕章老师不停用头撞车门会把小破车给撞坏了,赶紧掏了两张符纸塞给他,权当安慰。
章老师受伤的心有所粘合,他摆弄着两张符纸,忽然问道:“上回那分水符你们是从哪搞来的?威力很了得啊。”
秦悠看一眼尤老师。
尤浩戈甩甩今早没打理,怎么看怎么像鸟窝的头发:“那是我和小秦同学首次结成团伙获得的赃物。”
阿依看他俩的眼神立马警惕起来。
章老师一噎:“我要是问你俩啥时候结成的团伙,第一票干了啥,你们不能灭我的口吧?”
尤浩戈亲和微笑:“你这话说得,我跟小秦同学什么时候对自己人下过手。”
章老师拍拍胸口:“你们?”
尤浩戈的笑意逐渐薄凉:“你既已问出了口,从此往后便不再是我们的自己人。”
一把菜刀架在了章老师的脖子上。
章老师:“QAQ”
阿依目光一凛,五指如钩直戳尤浩戈的颈项。
尤浩戈快她一步,将一张定尸符贴她脑门上。
阿依堂堂一正统修行僵尸,居然被一张初阶定尸符给牢牢定住。
章老师瞪圆了眼睛,推开脖子旁边的菜刀,凑近去看阿依。
阿依双目血红,凶巴巴正瞪他。
章老师坐直身体,冲尤浩戈挑起大拇指:“老尤你愈发可以了啊。”
尤浩戈瞥一眼阿依:“动手先招呼人脖子这毛病得改。”
章老师:“你那天晚上怎么不用这招?把她定住咱就跑,天大地大她上哪找咱们去。”
阿依的眼珠子更红了。
尤浩戈好心提醒:“她是被定住不能动,可不是耳朵聋了。”
章老师缩缩脖子,讪讪对阿依辩解:“我就是提出一种可能性,没想真跑,我为人很正直的,你信我啊!”
秦悠把阿依脸上的符纸撕下来。
阿依扑上去掐住章老师的脖子。
秦悠赶紧把符纸又贴回去了。
章老师淌着冷汗,一根根掰开阿依尖厉的手指:“老尤都说了动手不能直奔脖子,现在是文明社会,你失手戳死人会被清算,有损修为和功德。”
阿依咬牙切齿,一把撕掉秦悠贴的符咒,重重拍在章老师脸上。
秦悠眨眨眼:“没定住?”
尤浩戈捋一把她长长了一点的炸毛:“没事,尤老师以后慢慢教你。”
第278章
胡闹了一阵,小破车停在了恶鬼扎堆的老楼前。
下车前,章老师顶着一张被拍红的脸问秦悠:“我都已经被灭口了,你把你俩首次作案那事烧给我呗。”
秦悠哭笑不得:“就是那个叫赵弘枪的学生大二落水魂魄被困,玄易其他老师抽不开身,是我和尤老师去捞的。”
那是尤老师第一次正儿八经出差,又事关玄易自家学生的安危,学校很大方地给了一堆法器符咒,分水符便是其中之一。
可惜段位太高,她和尤浩戈谁都用不了。
当时那流光溢彩大宝剑还被她昧下了,后来高价卖回给初次见面的白校长。
章老师怔愣半晌,喟然感叹:“以后组团带上我吧,我也想发家致富。”
尤浩戈推开他的大傻脸:“你已经被灭口了,乖乖入土为安吧。”
~
老楼外壁斑驳,侧面看是歪的。
秦悠觉着这楼闹鬼再凶都不如它随时要塌的破旧程度恐怖。
阿依拦着他们仨没让进,自己气咻咻地走了进去。
章老师摸着自己的良心:“她这个人蛮好的,嘴上凶巴巴,心地很善良。”
一块破砖从二楼飞了出来。
章老师跳着脚躲开:“承认吧,你就是个好人!”
一摞砖飞下来,围着章老师建了个简约款坟包。
章老师就地躺倒,很安详。
尤浩戈拉着秦悠躲得远远的,坚决不参与那二位的降智互斗。
秦悠翻翻大包,抽出许久没用过的树枝鞭子。
看阿依的战斗模式,她大概率会把遇上的恶鬼从窗户都扔出来。
他们只管站在楼下挥鞭子就行。
尤浩戈就只有一把镰刀,见秦悠要用鞭子,他就不适合再用长兵器。
楼下空间有限,他们要避免队友误伤。
他翻翻秦悠的大包,发现一捆符纸折成的小飞机:“这是什么新玩法?”
秦悠抽出一架飞机,演示着飞出去。
正巧章老师从他的“坟包”里坐起来。
飞机正中脑门。
章老师两眼一对,又躺回去了。
尤浩戈在玄易混迹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知道符纸能这么用,新奇之下把这捆飞机选为自己的作战武器。
秦悠:“都是初阶符纸,对付不了恶鬼。”
尤浩戈神秘一笑:“我想定就定得住。”
秦悠挑挑眉。
自打她从那梦境中获取到部分疑似过往之后,尤老师好像也在慢慢变化。
莫非他也在做同款梦?
想到上次做的梦,秦悠就想起前几天给自己立的规矩:她要做正人君子。
看尤老师跟自己肩并肩蹲着玩纸飞机,秦悠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尤浩戈:“?”
秦悠假装潜伏的猎豹,紧盯楼下动静,实则眼角余光一直在偷瞄尤浩戈。
乱发版尤老师有种冲破禁制的狂野之美,厚眼镜片下的那双眼睛怎么能那么亮那么好看呢。
秦悠有点口干舌燥,借翻包找水的机会离尤浩戈再远点。
尤浩戈给飞机翅膀改了几个造型,一抬头,秦悠蹲到八丈之外了。
尤浩戈微微蹙眉,最近的小秦同学时而正常时而很奇怪,莫非是上次红眼后遗症,脑子秀逗了?
他慢吞吞挪过去,一句话没说呢,秦悠又离他而去了。
尤浩戈揪着她脖子把她薅回来。
秦悠正欲挣扎。
尤浩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紧接着一条浑身冒黑气的鬼影从顶楼窗户飞了出来,仿若真人直直坠落。
章老师手忙脚乱爬到旁边。
那鬼影重重跌在“坟包”里,刚要往外爬,旁边的章老师冲它呲了呲牙,一巴掌给它拍了回去。
越来越多的鬼影被扔出来。
恶鬼们做鬼有年头了,谁都没想到会遇到用活人干仗方式对付它们的强大对手,一个个摔下来都是懵的。
章老师的实力足以对抗这些恶鬼,奈何恶鬼从天而降,地上的章老师太吃亏,多少有些应接不暇。
尤浩戈一架小飞机撞过来,将那在半空中转了个圈试图攻击章老师的恶鬼给定住。
定住的恶鬼悬在半空,被其他坠落的恶鬼硬生生砸落下来。
章老师眼疾手快,趁群鬼没反应过来全部收掉。
就在楼外三人以为这次出差即将顺利结束的时候,一声沉闷的咆哮夹杂墙体断裂的声响,一道红影撞出破烂的楼墙跌落下来。
章老师目眦欲裂,御剑升空去接,却抵不过阿依的下坠之力。
尤浩戈和秦悠根本来不及救援,他俩重重摔在地上。
阿依面色苍白,目露凶光。
章老师闷咳两声,喷出一口鲜血。
阿依脸上隐隐透出僵尸死相,她这是要拼命。
尤浩戈一符纸贴她脑门上:“你一个玄易实习老师,别什么事都往前冲,冷静冷静然后照顾伤员。”
秦悠费劲吧啦把他俩拖到后面安全的角落,免得破楼真塌下来给他俩来个伤上加伤。
尤浩戈脖子疼似的缓缓仰起脑袋,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出现在墙体断开的黑洞里。
尤浩戈勾起唇角。
那双绿眼眯成两条细线。
秦悠安置好那俩人要去帮忙,却被章老师死死拽住。
阿依面上死相淡去,眼底凶光却是更盛了:“那是个修行比我高深的厉鬼,你们打不过的,快跑。”
秦悠望一眼楼上那黑咕隆咚的鬼东西。
明明那整只鬼都隐匿在黑暗里,她却能清楚地看到对方的轮廓,甚至可以穿透鬼身浓厚的阴煞黑雾看到它的脸。
秦悠:“又是一个出来吓唬人的丑东西。”
阿依:“……”
秦悠把阿依的包塞章老师手里:“里头有药,你俩看着吃。”
章老师抱着个包,再腾不出手去抓秦悠。
秦悠大踏步来到尤浩戈身边,嘴角漫上一种玩世不恭的诡笑。
尤浩戈挑起半边眉毛:“小秦同学你别笑。”
秦悠:“我没笑啊。”
尤浩戈抓起她一只手去摸她嘴角。
秦悠用手把自己的嘴巴扒回一条直线。
手刚放下,嘴角自己又翘起来了。
尤浩戈无奈叹息,背起手离她远点。
楼上厉鬼桀桀怪笑。
秦悠掏掏耳朵:“长得丑就算了,声音还这么难听,你上辈子得罪老天爷了吧,所有不能出场的报废零件都放你身上了。”
厉鬼的眼睛立马竖了起来。
秦悠揪起一个趴在地上被定住的恶鬼:“它丑不丑?”
恶鬼恶狠狠瞪她。
秦悠笑得更灿烂了,一把菜刀出现在恶鬼颈边。
恶鬼眼眸一秒良善:“丑,丑爆了。”
秦悠满意点点头,放下这个又提溜起另一个,菜刀在另一只手里转了两圈,落在那鬼脖子上:“你说呢?”
那鬼哭丧着脸:“你说丑就丑,别问我了我眼瞎呜呜呜。”
阿依沉默良久,实在憋不住才问章老师:“这就是动手别往脖子上招呼?”
章老师扯扯嘴角,竟无言以对。
秦悠把所有没收进法器里的恶鬼们排成一长串,让它们喊口号:“你这个丑八怪,你下来呀。”
先是大伙统一喊,接着是岔开一个字分别喊。
鬼叫本就比人声吵闹,这么多鬼嗷嗷乱叫,时不时还要增加秦悠特意要求的颤音,杀伤力不容小觑。
阿依:“你把这破符撕开,我受不了了。”
章老师小心地问:“你是要捂耳朵,还是要去干掉小秦老板?”
阿依被吵得心烦意乱,真想逮个人或鬼暴揍一顿,闻言,她瞪向章老师:“你说呢?”
章老师团起两张卫生纸塞她耳朵里:“耳朵我替你堵了,你还是定着吧。”
堵上耳朵啥都听不见的阿依:“……”
僵尸都受不了的声波攻击,厉鬼也有点扛不住。
它连吼几句“闭嘴”,奈何那些曾经的手下被人刀架脖子,根本不听它的。
厉鬼努力,一巴掌拍在破烂的墙壁上。
一堆砖石砸落下来。
秦悠和尤浩戈早有准备,早早退到安全地带。
那些恶鬼就惨了,被石头砸了个灰头土脸。
尘埃尚未落地,秦悠快跑到它们身边煽风点火:“看到没,这就是你们曾经效忠的老大,它根本不管你们的死活,只想砸死你们让你们闭嘴。”
恶鬼一时无语,它们又不是傻子,那些砖石哪是砸它们的呀。
秦悠见它们不听劝,微笑着举起菜刀。
恶鬼当即转换态度:“对对它不配当我们的老大,它最坏了。”
秦悠:“你们说什么?大声点。”
于是群鬼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口号攻击。
楼上厉鬼怒不可遏,扬手间不只是砖瓦下落,其中更是混杂着强劲的阴煞鬼力。
尤浩戈一架小飞机飞上去,竟将那霸道的鬼气冲散。
他似笑非笑望向那厉鬼。
厉鬼浑身一震。
它不可思议地低头,它的胸前不知何时开了一个黑黑的洞,黑气喷涌而出。
一颗篆刻奇怪符文的石头弹珠悄然落地,滚到了角落里。
第279章
厉鬼身躯震颤,黑气外溢的同时,飘散在四周的阴煞之气又被它吸收进自身。
胸膛的伤口一时难以愈合,但它也不至于像曾经那些被石头弹珠打过的鬼魅那样毫无还手之力。
它双手握拳,恨恨地盯着楼下的一男一女。
男的负手而立,云淡风轻,像个成精的鸟窝。
女的上蹿下跳,呜呜喳喳,像个马猴木乃伊。
男的似笑非笑,冲它勾勾手指。
女的气焰嚣张,挥舞着生锈菜刀比量恶鬼们的颈项。
厉鬼好几次都想冲下去跟它们决一死战,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暂避一时,待养好伤势后再来寻仇。
楼内阴气翻涌,泄洪似的从破烂的墙壁直灌楼下。
尤浩戈拽着秦悠避到远处。
腐朽的老楼禁不起这番折腾,越来越多的砖石跌落下来。
这楼怕是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空气中的灰尘多到几人睁不开眼。
尤浩戈和秦悠一人搬一个,带着章老师和阿依退回到小破车上。
待整栋楼塌成废墟,那厉鬼早已不见了踪影。
撕下符纸的阿依愤愤不平:“怎么能叫它跑了呢。”
尤浩戈缩在副驾驶位,上下眼皮不停打架:“不让它跑,你能打得过啊?”
阿依一怔:“你打不过?”
尤浩戈:“我要是打得过早上楼抽它了,还用在楼下跟它玩心理战那一套?”
阿依:“……”
她看向磨刀霍霍的秦悠:“你呢?”
秦悠:“你别看我像练过的样子吗?”
阿依瞅瞅那菜刀:“你不像练过的,你像进去过的。”
~
楼里的恶鬼被一网打尽,厉鬼老大不知所踪。
那一片暂时是安全了。
天刚亮,章老师便联系当地有关部门前来处理断壁残垣。楼体还有一截立着,得赶紧扒掉,免得突然倒塌造成伤亡。
尤浩戈蹲在角落里,等工人们把大块砖石都运走,他跳到碎石堆里翻找半天才把那颗秦悠当年送他的石头弹珠捡回来。
四人在老楼附近的小旅店里修整两天,见那厉鬼没有去而复返便踏上新的旅程。
第三项出差任务是秦悠挠破头都想不到的——沿街抓鸵鸟。
这是今天早上临时派到他们头上的紧急任务。
一家专门繁殖售卖宠物鸵鸟的养殖场院门昨晚被人恶意破坏,数以百计的鸵鸟夺门而出四散奔逃。
养殖场位于近郊,鸵鸟一部分进了城,一部分下了乡。
目前只找回来一半鸵鸟,余下一半下落不明。
鸵鸟这种生物,跑吧,一般人跑不过它。
真打起来,一般人也打不过它。
这些鸵鸟又都是宠物鸵鸟,伤着碰着都是损失。
伤人那就更不得了了。
章老师几人转道去支援可以御剑在低空快速搜索,比沿街开车动不动堵车省事得多。
秦悠再三确认:“是普通鸵鸟,不是成精的鸵鸟对吧?”
章老师都无奈了:“你当全天下的养殖场都跟你垃圾山似的,专养妖魔鬼怪?”
秦悠:“那我就放心了。”
随着她这话,系成个绳套的上吊绳飞了出去,正中一根细长脖子。
一个不算大的秃脑袋探到窗口,愤怒的小眼神似是在问:你礼貌吗?
秦悠问章老师:“抓到一个,放哪?”
章老师:“……”
秦悠和尤老师这对组合的运气不只在撞邪这件事上灵验,抓鸵鸟也是一样。
小破车一条小街没拐出去呢,秦悠就已套中了四只鸵鸟。
每一只都是满脸不好惹的样子。
尤浩戈上网搜索临阵磨枪,去街边便利店买了一沓牛皮纸快餐袋,每只头上罩一个。
秦悠瞅瞅车后头这一长串纸袋套头鸟,心里有点没底:“会不会等咱们集齐所有鸵鸟,它们突然异变成精怪,把咱们当下酒菜啊?”
阿依不屑地瞥一眼鸵鸟的细脖子,手指掰得咔咔响。
章老师却是很认真地斟酌了秦悠这话的可能性:“要不咱先找个地方把它们放下?”
小街尽头是一家体育用品店,章老师征得店主同意后将这四只鸵鸟拴在店门口,养殖场会马上派人来领。
第一批鸵鸟脱手以后,四人重新分工。
章老师和尤老师按原计划御剑上天沿途找鸟。
阿依倒是也能靠修为短暂地飞一飞,但一来消耗法力,二来她什么都不踩就一身红衣直愣愣在天上飞容易吓着人,所以她跟秦悠一道坐小破车去城郊开阔地搜找。
城郊略显荒凉,很多田地才翻过土,还没到耕种的时节。
一眼望去,没人,也没鸟。
秦悠掏出龟壳:“给你个表现的机会,鸵鸟在哪?”
一枚自带箭头的游戏币丢进去又掉出来,指向了东北方。
阿依看到龟壳上的裂痕,眉头皱得死紧。
秦悠把那枚游戏币摆在小破车上:“这次听你的,你要是敢乱指方向,哼哼。”
龟壳瑟缩到大包最底下,假装自己从未出场过。
东北方是一片树林,树木稀稀拉拉,车能开进去,但视野非常不好。
小破车放慢车速。
秦悠握紧上吊绳。
阿依瞥一眼泥土路面,还真瞧见一串鸵鸟的脚印。
顺着脚印寻找,鸵鸟无所遁形。
如果秦悠先前没抓过那四只鸵鸟的话,她会顺手把这只套走。
而现在。
秦悠低声问阿依:“你见过黑眼睛的鸵鸟吗?”
阿依:“鸵鸟眼睛不是黑色吗?”
秦悠:“可它这太黑了点。”
先前每只被抓的鸵鸟都曾贴在车窗上亲切地“问候”秦悠,秦悠很确定它们的眼睛不是纯黑,而是褐色系。
车前这位却是整只眼睛乌黑,完全没有其他颜色。
打远瞅没觉得什么,离近一瞧,连阿依都打了个寒颤:“它不会是被鬼附身了吧?”
有些人被鬼附身就会在眼球上有所体现,要么全眼翻白,要么通红,偶尔也能见到全黑。
阿依探一只手出车窗,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阴邪之气激得她汗毛倒竖。
“你在车上别动,我下去看看。”
阿依说完推门下车。
与此同时,那鸵鸟忽然动了。
只见它双翅展开,三角嘴大张,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尖啸。
阿依脚步一顿,下意识捂住耳朵。
那鸵鸟便在这时疾冲过来。
秦悠的上吊绳及时抛出。
鸵鸟闪得很快,秦悠没有套种。
阿依十指红甲瞬间变长,跟那凶悍无比的鸵鸟打了起来。
秦悠瞅准机会抛出渔网。
这次将那鸵鸟兜了个正着。
秦悠还没来得及收网,却见树林尽头奔来十数只两眼墨黑的鸵鸟。
群鸟狂奔之势迅猛,似是要将所有挡路者碾为肉泥。
阿依揪住秦悠的裤腰带上了树。
鸵鸟呼啸着从她们脚下疾驰过去。
秦悠犹如虾米,手脚耷拉着,在鸵鸟奔过去时一巴掌呼在最高大那只鸵鸟的后脑勺上。
那鸵鸟猛地刹车,扭过头来。
秦悠近距离跟鸵鸟对视,她发现这小东西眼神纯良的话是个呆萌小可爱。
两眼全黑再张开嘴,简直就是个缩小版的骷髅头。
“小骷髅”桀桀怪笑,显然不是鸵鸟能发出的动静。
秦悠艰难地提一口气问快把她腰勒断的阿依:“鬼能附在动物身上?”
阿依眉头拧得更紧:“能是能,不过……”
人鬼殊途主要体现在阴阳诧异上,只要是活人,哪怕修炼多年鬼煞邪术,身上也一定留有少许阳气。
鬼即便魂飞魄散,碎片的魂魄上也一定残留着阴气。
这是人与鬼的统一认知,意味着鬼附身于人的风险最小。
换成其他物种,阴阳各有不同,魂魄强弱也存在悬殊诧异,鬼魅贸然附身搞不好会把自己赔进去。
再者做鬼的都曾做过人,对人形有发自内心的认同感和优越感。
换到动物身上,心理障碍那一关就迈不过去。
所以人形物会被鬼魅盯上,各种毛绒公仔却无鬼问津。
不过鸵鸟也是两脚生物,鬼附上去起码不用重新适应行动方式。
阿依认为这些鸵鸟被鬼附身的概率极高。
秦悠掏出符纸,在鸵鸟群折返回来的时候挨个贴条。
低阶符咒牢牢贴到鸵鸟的脑袋上。
鸵鸟浑身一颤,眼神清澈了一瞬,旋即符纸燃起化为灰烬,鸵鸟双目复又漆黑一片。
秦悠郁闷了,现在可以确定鸵鸟被鬼魅附身,且这鬼魅等级很高,她这点低阶符咒根本不顶用。
不用符纸,就只能用武器。
可这些都是金贵的宠物鸵鸟,一顿棍棒敲打会不会就死翘翘了?
她只好向章老师求助:“喂,你会给鸵鸟驱邪吗?”
章老师:“给鸵鸟干嘛?”
秦悠:“驱邪。”
章老师:“给谁驱邪?”
秦悠:“……再见。”
第280章
紧要关头,尤老师永远是最靠谱的。
秦悠一个电话打过去,铃声从她头顶上传了出来。
然后她眼见着御剑而来的尤老师掏着手机就从天上掉了下来,正骑一只跳起来要咬她和阿依的鸵鸟身上。
尤老师块头不算大,但个头骨架在那摆着,自由落体十几米的力道当场将那鸵鸟压趴在地上。
尤浩戈趁机抖出一段绳子,在鸵鸟大张的嘴巴里绕一圈,脖子绕两圈,最后跟那两条大长腿系在一块。
绳子长度有限,鸵鸟既站不起来又闭不上嘴,活脱脱一受气包。
尤浩戈召唤还在半空飞着的镰刀,带着他冲出围攻而来的鸵鸟大军。
他上升过程中跟秦悠擦肩而过。
秦悠对他竖起大拇指。
原本飞上去的尤浩戈又落下来,跟秦悠平齐:“需要我拯救你不?”
秦悠热泪盈眶:“可太需要了。”
尤浩戈调转大镰刀,割断了秦悠的腰带。
秦悠耷拉在镰刀上,比刚才更难受不说,还得腾一只手提着大两号的裤腰:“你为什么不叫阿依放手?”
尤浩戈拽着秦悠坐起来:“我跟她没默契,万一她放手我没接住呢。”
秦悠:“……”
尤浩戈从阿依手里抢回秦悠的腰带,捆猪似的给秦悠扎在腰上。
秦悠的心狂跳起来,各种邪恶的小火苗在脑海里烧成一片燎原的火海,却在尤浩戈系紧她腰带的致命一勒中尽数熄灭。
尤浩戈捏捏秦悠的侧腰:“好像胖了一点呢。”
秦悠心如止水拍开他的爪子,深吸一口气:“我跟你拼了!”
她双腿勾住镰刀柄将自己倒挂下去,一上吊绳将那只笑劈叉的鸵鸟套住,这边绳头绕过粗树枝,使劲一拽。
那鸵鸟就大头朝下了。
同样大头朝下的秦悠狂敲鸵鸟脑壳。
鸵鸟那双黑眼里泛起泪光,紧接着一股黑气从鸵鸟眼眶中伸出来。
可鸵鸟体内像是有一股力量又将那黑气拖了回去。
尤浩戈把秦悠捞起来。
秦悠大脑充血,刚坐起来有点晕。
尤浩戈怕她从细细的镰刀柄上掉下去,扶着她靠在自己身上。
秦悠秉持乘车要扶稳的优良习惯,顺手抱住尤浩戈的腰。
为了确认自己搂的是腰,秦悠特意捏了捏。
尤浩戈:“……”
从阿依的角度看去,唔,她实在看不下去了:“你俩能不能先把正事办完?或者我下去把那几根细脖子都掰断?”
这么会儿工夫,又有几只鸵鸟聚拢过来,一个个凶神恶煞,连炸起的羽毛上都透出了阵阵黑气。
秦悠想起自己的正人君子人设,淡漠地推开尤浩戈。
尤浩戈不知在想什么,竟被秦悠这轻轻一推给推得掉了下去。
秦悠吓得一激灵,矮身要去捞人。
却见尤老师又一次砸趴一只幸运鸵鸟并附赠它一套捆绑大餐。
章老师寻着秦悠的手机信号找来时,被附身的鸵鸟都成了诡异的趴窝蛋。
章老师围着它们转了一圈又一圈,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下手驱邪。
秦悠提到刚刚所见,那鬼魅似是被困在鸵鸟体内。
尤浩戈摸摸下巴:“原来是囚魂术。”
章老师:“囚魂术是什么?我只知道困魂术。”
尤浩戈:“本质上是一个东西,都是把魂魄困在某种物体里,跟收魂瓶这类法器的原理类似。困魂术柔和一点,不会对魂魄造成损伤;囚魂术就霸道多了,被囚者若强行逃脱会当场魂飞魄散。”
章老师缩缩脖子:“听起来不像是正统术法。”
尤浩戈:“嗯,算是邪术。”
他让章老师在一只鸵鸟头上绘一道高阶清灵符,在符咒的作用下,附在这只鸵鸟身上的鬼魅能短暂地恢复神智。
他们得先弄清楚这么多鬼魅是怎么跑到鸵鸟身上的。
清灵符一成,那鸵鸟眼中的黑迅速褪去,变成了纯白。
秦悠搓搓眼睛,她以后再也不能直视鸵鸟的眼睛了。
章老师以问鬼之法询问附身鸵鸟的鬼魅前因后果。
那鬼哼哼唧唧老半天才找准怎么发音:“我们原是在荒郊游荡的野鬼,昨夜撞见一厉鬼,被其掳走硬塞进了鸵鸟体内。”
秦悠挑眉:“厉鬼?不会是胸口破了个大洞的吧?”
鸵鸟连连点头:“对对,那厉鬼厉害得很,我们还说谁那么有本事能伤得了它,结果……”
孤魂野鬼跟恶鬼厉魂之间通常是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不涉及抢地盘。
这几只野鬼长居的荒郊很清静,它们也没料到那厉鬼甫一露面就把它们全抓了。
它们试图挣脱鸵鸟却无能为力。
厉鬼又在它们身上施加了威压术法,令它们迷失神智全凭厉鬼差遣。
秦悠:“不会所有鸵鸟都被塞了鬼魅吧?”
鸵鸟:“没有,它就抓了我们十几个。”
秦悠数了数,基本都在这了。
鸵鸟得还回去,鬼魅得救出来。
首先要做的是冲开厉鬼的术法。
这在玄术界叫破术,有些术法被破会造成反噬,比如之前扎人偶那位。
即便没有反噬,施术者也会探知到自己的术法被破解了。
想来那厉鬼就是想借这些鸵鸟鬼来拖住他们,免得他们去找它。
章老师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破术者修为要高于施术者才能确保破得开,章老师清楚自己不是那厉鬼的对手,想破开它的术就只能拼运气。
很显然,他运气不够。
他看向尤浩戈和秦悠:“你俩试试?你俩也不行的话咱就只能把它们送回玄易了。”
秦悠有点兴奋:“怎么试?”
章老师在地上画了个大众版破咒符。
秦悠照葫芦画瓢快把鸵鸟脑门画秃了也没见被困的鬼出来。
尤浩戈倒是一遍就画成了,可惜同样没有效果。
章老师很郁闷,这么一堆鸵鸟运回去,白校长又该发飙了。
秦悠不死心,她从包里找出各种工具,当场用早饭吃剩下的半个馒头刻破咒符。
阿依看得稀奇:“玄门已经进阶到馒头都能当法器了?”
章老师扯扯嘴角:“这是一个美好的愿望。”
秦悠刻好符咒,掰开鸵鸟的嘴把这馒头塞了进去。
同时再点一把足以熏死鬼的臭版香,往这只鸵鸟身边一插。
鸵鸟眼睛黑一阵白一阵红一阵,依稀间,有什么东西在它身上碎裂开来。
一条鬼影捂着鼻子火烧屁股似的钻了出来。
章老师&阿依:“这也行?”
~
所有鸵鸟全部找齐,章老师法器里的鬼魂数量又增加了不少。
这些野鬼原是可以放归的,可它们才被厉鬼施过邪术,自身过于虚弱,它们怕刚一恢复自由又被其他邪祟攻击,索性便自愿被收。
日后或是得超度离开,或是继续做野鬼,得等它们确认安全之后再说。
抓鸵鸟之前,他们的计划是按部就班去做出差任务。
现在,他们只想先把那厉鬼抓起来。
秦悠用龟壳占卜厉鬼所在方向。
龟壳给出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秦悠劝它:“找上那厉鬼,我们不一定打得过,那厉鬼也痛快不了,你指出正确方位才配得起你这一身花纹。”
龟壳晃了晃,似是在说:你们和厉鬼死不死的都无所谓,主要是怕你们连累我粉身碎骨。
秦悠坚定坚决地要找厉鬼。
龟壳拗不过她,只得给出个确定的方向。
小破车风驰电掣直奔城郊的一座破屋。
听附近人讲,那屋子早年间相当于义庄,谁家死了人便把尸体停在那里,七日后再行操办丧事下葬。
后来本地殡仪馆和火葬场扩建了规模,那间破屋就再用不上了。
可早年间什么样的死人都往这里停,破屋里积蓄了大量阴气,空置这些年不但没有消散,反倒愈发浓郁阴邪,经常有夜里路过破屋的人说那屋子里闹鬼。
龟壳所指,就是这间破屋。
章老师二话没说,先在屋外贴了一圈符咒。
虽然他的符咒克制不住那厉鬼,但关键时刻总能阻它一阻,为己方争取时间和胜算。
阿依摩拳擦掌要打头阵。
尤浩戈和秦悠两个不知在鼓捣什么。
阿依走到门前正要踹门。
那忽忽悠悠的木门自己开了,一道阴风猛刮出来,逼得阿依连退几步。
章老师挥起秦悠新补给他的斧头,一声厉喝,照着门内直劈下去。
木门嘭的一声关闭,石制斧头撞在厚实的门板上,两败俱伤。
章老师甩甩震得没知觉的手,正要将那卡在门板上的斧头撤回来。
木门霍地又开了。
阿依拽着章老师后退。
尤浩戈趁机将一团黑乎乎的冒烟物丢了进去。
令人作呕的臭气弥散开来,连阿依这个不用喘气的都捂住了鼻子。
秦悠用上吊绳套住门板上的斧子,使劲一扯将门重新关上。
然后她竖起一根手指,第二根。
没等数三,里面那位就受不了冲了出来。
木板门被它撞飞上天,朝秦悠砸过来。
阿依欺身上前,一脚将那门板踹得稀碎。
厉鬼墨黑的身影闪现,开局便要大开杀戒。
一辆小破车斜刺里撞过来,贴了好几道符、画了好几个阵法的车头结结实实怼在厉鬼身上,硬将它怼在了破屋的外墙上。
厉鬼狰狞厉吼。
尤浩戈用捆鸵鸟的手法在它嘴里捆了好几圈绳子,绳子上有章老师绘制的符咒,秦悠又用朱砂描了一遍,效力毋庸置疑。
厉鬼目眦欲裂,上手把住车头想将小破车掀翻。
小破车播放一曲激情澎湃的广场舞神曲,开足马力将厉鬼怼得动弹不得。
秦悠一渔网罩上去。
尤浩戈几张符咒贴上去。
章老师结印一顿狂轰滥炸。
阿依只好选相对温和的拳脚攻击。
见厉鬼还欲挣扎,秦悠一龟壳砸它脑袋上。
厉鬼白眼一翻,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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