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回到垃圾山的秦悠很不踏实。
尤老师回了他的豪宅。
祈福娃娃两人各分了一个。
秦悠没让沈青杨瞧见这个小东西,偷偷放自己枕头底下。
晚上有一对老小区的大爷大娘颤巍巍来买平安符,说是孙女马上要生宝宝,想求个四代同堂平平顺顺。
秦悠把功能匹配得上的存货都找出来给二老挑选,二老给孙女选了个符牌,给将要降生的宝宝选了个手工编制的手绳,上面有一颗精雕细琢的护身楠木珠。
把这老二位送走,秦悠泛起困来,倒头便睡了过去。
夜里,秦悠的意识逐渐复苏,她想起身喝口水,身体却不听使唤。
这是鬼压床了?
前世的鬼压床能用科学解释。
这里的鬼压床估计是实打实遇见鬼了。
秦悠舒展四肢,彻底躺平。
她不急,拉她入梦的东西就急了。
一阵凉意从脚底板蔓延至全身,秦悠双目微眯无动于衷。
有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掐在她脖子上。
秦悠撩开一只眼皮,对上一张拧巴的脸。
对方似是很想用自己的长相来突破她想象力的极限,那张脸快扭成抹布了。
秦悠回应它的就只有一个不屑的勾唇。
对方大受打击,从秦悠胸前骨碌下去,缩到墙角抱腿哭唧唧。
这下秦悠动容了。
她侧过脸,头居然能动了。
她弓起一条腿,单手撑着脑袋,对那位勾勾手指。
对方顶着一张哭花的小脸爬过来。
秦悠一拳给它揍趴下了。
鬼压床就此结束,直不楞登躺床上的秦悠都懒得多动一下,就这么硬睡到天亮。
尤老师是顶着两个黑眼圈来蹭饭的。
沈青杨这有好多杨巡送来的补品,根本吃不完,尤浩戈要了根小人参当萝卜啃。
见秦悠气色不错,尤浩戈略感诧异:“你没事?”
秦悠伸展四肢:“我能有什么事?”
尤浩戈:“昨晚没有脏东西找你吗?”
秦悠:“好像有。”
尤浩戈:“好像?”
秦悠:“一拳就解决了,我都分不清是梦是真。”
尤浩戈:“……”
秦悠看看他越补越白的脸:“有鬼找上你了?”
尤浩戈惨兮兮点头:“我梦见自己有个狂热的变态粉,他非要把我绑他床上。”
秦悠:“……”
尤浩戈:“五大三粗满脸胡茬,长了张你的脸。”
秦悠:“……你把它叫出来,我削它。”
尤浩戈垂头丧气,就因为秦悠长胡子的脸,他没敢下死手,生怕这是祈福娃娃搞出来的新型窝里斗。
他只能逃跑,被抓回去绑床上;再逃跑,被抓回去绑床上。
秦悠看到他左手腕上有一道紫红瘀痕。
尤浩戈:“这个是我醒过来的时候撞床头上磕的。”
秦悠:“……”
俩人重新将祈福娃娃放到一块,亲身经历证明这两个小东西确实有问题,可这么点凉气儿不可能掩盖藏身其中的鬼魅气息。
尤浩戈举起祈福娃娃对着太阳照:“没有鬼啊。”
秦悠更是简单粗暴,家里所有符纸给它们贴一遍,没一张有反应的。
尤浩戈看看表:“唐老师快上班了。”
秦悠这才知道唐老师要兼职给成年班上课。
谁让驱鬼是整个玄门术法里最重头的一门呢,成年班有基础的学生九成都是来深造驱鬼技能的。
没基础有天赋的学生对玄术分类知之甚少,也就都报了驱鬼这一门。
驱鬼系上学期大规模扩充的师资还是没够用。
苏尘要不是新手上岗,她也得两头跑。
驾校离着近,唐老师趁课间过来一趟。
他掂量着祈福娃娃:“这两个娃娃废了,沾过脏东西。”
祈福娃娃没有灵力,却也轻易不会惹鬼怪驻足。
唐老师接管了两个娃娃,由他去查好端端的祈福娃娃为什么会变成招鬼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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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老师效率极高,转过天来他的调查便有了结果。
原来这两个娃娃是小作坊生产,原材料都堆在一处。有个工人搬运过程中刮伤了手臂,血滴在了原材料上。
血量不多,工人没当回事,老板更不舍得浪费那么多成本。
于是这批染过血的原材料全都做成了祈福娃娃,血迹特别明显的几个丢掉,看不出来的全部批发给了摆小摊的小商贩。
那么一点血量,小商贩没发现,购买者也没发现。
可代表吉祥的物件一旦染了脏污就成了招邪纳晦的邪物,随身携带后患无穷。
唐老师很发愁,这批娃娃有百十个,佩戴者走背运的话是有可能要命的。
可祈福娃娃太受欢迎,高校里几乎人手一个,全部回收会造成恐慌。
秦悠问了批发的小贩在哪摆摊。
巧之又巧,就是跟她一块摆摊那位。
秦悠拎上她新编好的小饰品就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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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王的推波助澜下,整个学校都知道门口那个卖祈福娃娃的小摊在搞限时返场促销。
凭这学期开学后在小摊购买的祈福娃娃可以兑换精致手绳一条。
不想要手绳的可以兑换玄易出品平安符一张,或玄易老师批命批运一次。
这批娃娃是固定几种造型,小摊贩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来兑换的学生很多,大家都很好奇为什么要搞这种活动。
尤浩戈左手算一个右手算一个还能分心说瞎话:“摊主最近遇上点不顺心的劫,回收近来卖出去的祈福娃娃能给他添点好运,助他闯过难关。”
学生们一听能帮到摊主,更积极了。
祈福娃娃嘛,再买就是了。一个月也差不多看腻了,正好换新款。
算算数量,这批娃娃基本都收回来了。
短缺的几个,极有可能是那几个已经过世的人买走的。
巴掌大点的娃娃招不来太厉害的邪祟,理论上是害不了人命的。
而且那新建成的鼎对校内师生有一定庇佑作用,驱散了一部分祈福娃娃引来的阴晦。
唐老师担心有其他害人之物藏匿在学校里,亲自去查了。
两边的教学任务一时都顾不上,只能分摊给其他老师。
尤浩戈被派到驾校顶几天班。
尤老师很郁闷:“我一个算命系老师能给那些学驱鬼的教什么?”
白校长:“你就给他们讲讲口若悬河的骗钱之术,打击骗子也是咱们的目标之一嘛。”
尤浩戈送给白校长两根中指并负气而走。
当天晚上成年部学生群里就沸腾了。
——代课的尤老师算命可真准,加价还能算更多。
——我是学算命的,尤老师怎么不来给我们上课?
——以前怎么没发现算命这么挣钱呢,早知道我也学算命了,一夜暴富不是梦啊
——听说尤老师那还出售八卦消息,玄易所有老师校长的八卦他都知道,你们有没有想买的?
第二天苏尘被派来成年部授课,尤老师再没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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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悠是跟苏尘一块来驾校的。
尤老师告诉她这边的垃圾桶里有宝贝。
秦悠翻了一圈,捡来的符纸能按斤称。
她实在看不出这些符纸错在那里就拿给苏尘鉴定。
苏尘说这些符纸都是成品,都有灵力。
秦悠纳闷好使的符纸怎么也进垃圾桶了。
辞了保安工作来上学的周哥冒出来给她答疑解惑:“尤老师说他算命太准,被算者有窥探天道命数的嫌疑,想要化解老天的仇视就静下心来多画些低阶符咒放在校园八方。”
一早来清扫校园的清洁工人至今还在骂这些成年部的学生不讲究,纸片扔得整个校园都是,垃圾桶都装满了。
秦悠和苏尘面面相觑。
苏尘:“啊我得去上课了。”
秦悠:“啊我得去销赃……不是我得把垃圾运回垃圾山,还有其他垃圾要去收呢。”
第122章
秦悠昨天还在心疼兑换出去的符咒,今天就陡然而富了。
符纸存货多多,种类齐全,秦悠重开外卖业务。
废品厂老板第一个下单,送货地址是城中某个居民区。
秦悠去了才知道小区里发生了命案,凶手尚未落网,居民们怕鬼更怕凶手,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
这不,废品厂老板昨晚回来得晚,天黑没人自己吓自己,摔断了一条腿。
秦悠见天色还早,她打算在小区临街的出口摆个小摊多卖几张符。
老板问她还要不要金属零件。
秦悠:“有好货?”
老板:“成色还行,就是晦气。是个做玩偶的小作坊淘汰下来的简易流水线,貌似前阵子出过事。”
秦悠:“……”
要是这机器最后落在她手里,小作坊老板不会以为是她设套坑他吧?
居民区的符纸生意比预想中还要火爆,有人在小区群里发了信息,好些上班族请假跑回来排队。
秦悠卖着卖着天都黑了,她带出来的两沓符纸也卖光了。
居民快速散去,秦悠坐进她的小红车。
手机上有沈青杨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信息。
秦悠把车开到路口,趁红灯时给沈青杨回复:半小时后到家。
半小时后,秦悠一脚刹车,她又回到了同一个路口。
街上空无一人,昏黄的路灯一闪一闪,滋滋啦啦。
秦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中招了。
她很认真地自我反省一番:今天没捡垃圾,没揽麻烦上身,没遇见奇奇怪怪的人和事。
唯一能沾边的,是她卖符那小区闹鬼。
这是看小区居民人手一张符咒,它没法去祸害人,就来找她撒气了?
迟迟不现身不动手,是怕她手头还有剩余符咒?
秦悠故作惊慌下了车,不小心撞翻了装符咒的空盒子。
她双手合十朝四周拜一圈,嘴里嘀嘀咕咕似在祈求祈祷。
气温骤降,阴风卷着几张不知从哪来的黄白纸钱,在她脚边打着旋转圈。
秦悠面无血色,蹲在地上双手抱包。
对方显然是个很会挑软柿子的主儿,见此情景立马加大了阴风阵阵特效。
秦悠的头发吹成了鸟窝,衣摆猎猎作响。
秦悠把脸埋在膝盖上,呜呜咽咽吓得直哭。
一条黑影从车旁的路灯柱上浮现出来,黑漆漆的脸笑意狰狞。
秦悠捂着大包站起身,怯生生望着它。
对方呲出獠牙,很做作地来了个歪脖子撕咬的动作。
秦悠脸上还挂着堪比沈青杨的惊恐演技,手从包里抽出一根刻了大半的驱鬼手杖,抡过去给那位歪过去的脖子抽回原位。
秦悠眨眨眼,弱小无助还很无辜。
那位被打懵了,直勾勾瞅她。
秦悠抱歉地点头哈腰,完事一手杖给它撂趴下了。
直到被收进临时魂瓶里,那位才意识到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毫无隔音可言的破酒坛子响起阴森的谩骂。
秦悠悄悄坛子:“信不信我连坛子带你扔河里?你就在水底下蹲着,等千万年后哪个吃饱了撑的少年捞你出来许个愿啥的。”
那位:“……”
秦悠:“不想过得比水鬼还惨就给我闭嘴。”
酒坛子立马安静了。
秦悠回到垃圾山时,沈青杨趴在桌上出气多进气少。
他移动着眼球瞄一眼秦悠:“你这半小时挺漫长啊。”
秦悠讪讪一笑:“你饿怎么不先吃呢。”
沈青杨:“我寻思就半小时,等等呗。”
这一等,晚饭差点变早饭了。
得知秦悠路上撞了鬼,沈青杨一秒诈尸。
秦悠把那根半成品手杖给沈青杨,想了想,又去半成品那堆里挑了个成色最好的一并给他。
“一个给你,一个给杨巡。”
沈青杨:“你怎么知道我俩要一块行动了?”
秦悠:“行动?”
沈青杨:“对啊,放假那几天的工作不是延后了么,我恢复好了得给人家补回来。”
杨巡万分懊悔好心办坏事,这次他要全程陪同沈青杨复工。
秦悠觉得,杨大少一陪指不定出什么乱子呢。
幸好杨巡对自己惹是生非的能力有着清晰认知,这次他是带着杨家的亲信保镖团队而来,守护他俩跟狱警守犯人似的。
这一大帮人热热闹闹走了,秦悠揣上酒坛子去交给玄易。
主校区没有新生,少了许多乐趣,食堂抢饭都没那么激烈了。
秦悠打了几道爱吃的菜刚坐下,尤浩戈神出鬼没冒了出来。
秦悠分了个肉包子给他。
尤浩戈两口吃完,打个饱嗝:“谢谢啊我吃过饭了。”
秦悠:“……”
尤浩戈朝她勾勾手指。
秦悠附耳过去。
尤浩戈:“有个赚钱的活儿,接不?”
量产封魂针那家私人事务所最近遇上个棘手的委托,包括老板在内的所有一线战斗人员都铩羽而归。
事务所不在乎加倍赔客户委托费,可他们赔不起名声。
尤浩戈给秦悠看老板给他们开出的价格。
秦悠很心动。
据老板介绍,委托人常年被鬼魅纠缠,每个月都得去医院报到个一两次。
最近有两个厉鬼缠上他,事务所老板豁出命才救下委托人,自己却挂彩住了院。
老板一倒,事务所人心就散了,谁都知道这是块啃不动的硬骨头,不想死的干嘛要往前冲。
秦悠摸摸自己装备升级的大布包,拍板接下委托。
委托人在市中心,一条颇有年代感的小巷子里,闹中取静,房价比它看上去要贵得多。
秦悠敲开委托人家的门,小院里还挺肃静,没有鬼,阴气也不重。
倒是委托人面色不大好,眼下青虚虚的,时不时咳嗽两声。
尤浩戈微不可查挑一下眉梢,跟秦悠进屋落座。
委托人说他以前是干考古的,沾染了太多古墓的阴煞,还中过诅咒。
这回缠上他的不是被挖坟的老鬼,是嗅到他身上气息主动找上门来的厉鬼。
秦悠给了他一张护身符。
委托人皱起眉头:“这符咒的威力对付不了厉鬼吧?”
见二人没接话,委托人急忙解释:“以前在考古队见识过不少符咒,这种赶野鬼很有效。”
尤浩戈:“我们出差刚回来,接了老板的电话就先过来看看。你可以放心,我们会拼尽全力保证你的安全。”
客套几句,尤浩戈和秦悠以“回去准备”为由告辞离开。
见对方没有跟出来,尤浩戈营业式的微笑荡然无存。
秦悠从尤老师进屋后的反应就觉察出委托人有问题,不然尤老师高低得给对方算个命。
秦悠捋了捋委托人那番精心编排过的说辞:“他不是考古,而是盗墓惹了麻烦?”
尤浩戈冷笑:“比盗墓缺德多了。”
盗墓的前提是得先有一座墓,墓里的人早死了。
尤浩戈:“我们的委托人呢,是制造死人的。”
秦悠全身的汗毛集体起立:“杀人犯呐?”
尤浩戈:“而且杀过不只一个人。”
秦悠从头凉到了脚。
看相是算命推运的一个分支,不是每个坏人都能轻易从面相上辨别出来,反过来面相都已透出坏来的人,原地枪毙都不带冤枉的。
尤浩戈提醒秦悠回忆委托人的眼睛。
常被鬼魅骚扰折磨的人大多眼神漂浮惶恐,诉说往事时目光涣散,以此来分散回忆恐怖经历时诱发的恐惧。
委托人的目光很沉很深,仿佛在眼底藏了两把钢刀。
他并不怕鬼,只是没办法对付那两个十分厉害的厉鬼。
他懂市面上常见的驱鬼辟邪符咒,想必手上有不少对付鬼怪的物件。
自己对付不了就找私人事务所,只管收钱不问缘由的那种。
秦悠:“缠上他的厉鬼不会是他害死的人吧?”
尤浩戈:“是与不是,问问就知道了。”
他去街边文具店买来纸笔画符阵,学着白校长施展搜魂术的架势照葫芦画瓢。
秦悠看得胆战心惊:“不是说搜魂术要知道准确的八字么?”
尤浩戈蹩脚地掐着手指头:“试试呗,招不来当事鬼招几个目击鬼也可以。”
秦悠翻遍布包找出几张纸钱,紧张地握在手里。
招鬼不容易送鬼更难,他们别招来个更狠的角儿,先委托人一步把他俩灭了。
尤浩戈的搜魂术约等于闹着玩,可架不住总有鬼魅愿意找他们玩。
这不,好几条白花花的影子从四面八方飘过来,先给他俩来一场鬼气森森的群魔乱舞。
秦悠看那点纸钱不够给这么多鬼分,索性揣回兜里。
不停偷瞄纸钱的野鬼们秒变绿油油死人脸,龇牙咧嘴嘶声咆哮。
秦悠抽出镰刀冲它们比划。
野鬼们怂了,气鼓鼓围成一圈朝他们吹凉气儿。
尤浩戈也蹲下,跟它们对着吹。
秦悠怕他缺氧,把他画符阵那纸叠起来给他当扇子。
菜鸡互啄了一阵,野鬼们服了,一个个露出关爱智障的同情眼神。
尤浩戈憨憨一笑,连秦悠都想送他去精神病院做个系统检查了。
野鬼越聚越多,他们招鬼这间小屋里阴气愈发浓重。
厉鬼恶鬼闻着味就来了。
秦悠拉起尤浩戈贴墙根站好。
再看野鬼们,贴得比他们还瓷实呢。
几道墨黑人影挨个打量过去,目光停留在秦悠和尤浩戈身上。
尤浩戈微笑打招呼。
几只鬼回他个大白眼。
尤浩戈维持微笑,下一秒夺过秦悠的镰刀冲过去一顿乱砍。
~
秦悠怎么都没想到双方都打成那样了,竟然还能坐到一块好好说话。
几条黑影个顶个带伤。
尤浩戈损失新鞋一双,天知道他为什么一镰刀挥下去会扎自己脚上。
尤浩戈指指委托人家住的方向。
其中一位厉鬼眯起了眼睛,周身黑气不停涌动。
再冷血的凶手杀的也是人,死者化鬼要么不记得凶手是谁,要么摄于凶手的煞气不敢靠近。
人鬼两殊途,这是维持两界互不干扰的规则。
可万事总有例外,有人专抓鬼来练法,自然有鬼能找上屠害自己的真凶。
厉鬼就是受害人之一,找上凶手好几次都没能报仇。
这期间它还目睹过凶手再度犯案。
它说的地址就是秦悠卖符咒那居民区。
秦悠恍然,那晚拦车拿她当软柿子捏那位也是死于委托人之手的受害者。
可惜那位段位不够,根本不记得害它的人是谁。
尤浩戈把厉鬼说的话全部转述给相熟的警员。
即便没有现实证据,也能先把委托人监控起来,防止他再犯案伤人。
委托仍在,秦悠和尤浩戈没打算就此退出。
可他俩也没胆大到跟杀人犯比演技。
秦悠问唐老师要来那批还未销毁的问题娃娃,全扔委托人家房顶上。
群鬼很有默契地围在外圈,给娃娃们提供源源不断的阴气。
阴怨气息凝聚,什么驱鬼法子都白扯。
这一夜,委托人如坠炼狱。
第123章
铁打的人也熬不住闭上眼就被噩梦惊醒。
委托人不停给事务所老板和尤浩戈打电话。
两边都说马上到。
这一马上,直到他被搜集到证据的警方逮捕也没能等来。
他被押上警车那天,秦悠和尤浩戈慌里慌张出现,一副不知内情的模样。
尤浩戈还抱着他那把雷击枣木剑,好像是特意为救客户而寻到的宝贝。
等那位满脸“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来”的委托人被带走,他俩将问题娃娃全数回收交还给玄易,有份参与本轮缉凶的鬼魂全部带回玄易,想走的有专人超度,不想走的就去试炼系统里打工。
虽然委托人进去了,事务所老板还是照常支付了尤老师的外包委托费,还说以后要多请尤老师来把关,他是爱钱,但绝不做穷凶极恶之徒的挡罪的枪。
尤浩戈来给秦悠送委托费时,秦悠正在清理垃圾山。
按照她目前这个进度,寿终正寝住新坟都比她盖新房要快一点。
而且她去废品厂看过,小作坊淘汰的设备是自己组装的,整件她用不上,却可以拆下来不少多功能小零件。
她还买回来几块铜板,锁魂铃由玄易的制器系研究拆分量产。
秦悠手上有半个报废的,她想自己没事时也琢磨琢磨。
这些暂时派不上用场的金属疙瘩特占地方,垃圾山下都快堆满了。
尤浩戈一面给她数钱一面说:“你可以跟其他垃圾站资源互换一下。”
别家垃圾站都是机械化为主,工人也多,处理生活垃圾很专业。
不像秦悠这头,别管什么垃圾都在地上堆着。
尤浩戈:“你把生活垃圾给他们送去,再接收些他们不愿意收的垃圾,互惠互利嘛。”
秦悠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转天便开始跑各家垃圾场。
每家垃圾场都有不愿意收的垃圾,他们工人是多,可忌讳更多,加钱都没人乐意去收某些区域的垃圾。
各位老板早听说精神病院那一区跟垃圾山有合作,正蠢蠢欲动呢,秦悠主动登门,他们巴不得秦悠选中自家垃圾站。
秦悠秉承多个朋友多条路的理念,跟每个垃圾站都达成了共识——跟血腥灵异相关的垃圾她都愿意接收,前提是要先知会她一声,不声不响运到垃圾山的她会原样送回来。
各垃圾站则表示不介意接收秦悠一个人收来那点生活垃圾,无论填埋焚烧还是其他新型处理方式,这些垃圾站每天的处理量都比秦悠堆了一整年的还要多得多。
有个垃圾站最近正在犯难,他们负责区域里有一家专收重症病患的医院,住进去的病人几乎没有能活着出院的。
没有工人愿意去那条街收垃圾,医院脏得要投诉才有人去清理一回,有两次实在没有工人去,老板自己去的。
老板表示垃圾山旁边那座生活垃圾堆他愿意派车去拉回来,作为交换,秦悠要承包重症医院的垃圾收理。
老板:“那边垃圾挺多好东西,你可以挑你要的留下,余下破烂拉到我这来焚烧填埋。就当是我外聘你专门负责那家医院,别让我动不动吃投诉就行。”
医院的垃圾不用每天去收,但时间拉长还是秦悠吃亏。
老板也懂这个道理,主动给秦悠按外聘工人发工资。秦悠每次送医院的垃圾过来,他就结一次账。
秦悠很爽快地点了头。
老板当即派车去垃圾山装垃圾。
秦悠也不废话,套上牛车去了重症医院。
医院后门旁边有个两间屋那么大的垃圾场,垃圾堆得满满当当,秦悠连门都没挤进去。
跟其他医院一样,这边主要是家属丢掉的病逝者用品,整体还算干净,就是浸透的消毒水味一个劲往人鼻子里钻,闻久了头皮发紧。
秦悠先把堵门口这些被褥脸盆搬到车上,再进里面清理小件。
这里的垃圾比其他医院都要新一些,很多东西才买回来就当垃圾扔出来了。
牛车跑了六趟才清掉一半,秦悠从最开始的淘宝变成了麻木地搬运,垃圾就那么几种,她连挑挑拣拣的兴致都提不起来,全部拉去人家的垃圾场处理掉。
就在秦悠打算再拉一车就回家的时候,挂在门口的小灯泡在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秦悠蹲下来,一堆毛巾抹布下面藏着个手机。
手机屏幕碎了,开不了机,不知是没电还是坏得过于彻底。
秦悠家还有好些尤老师给她的手机残骸,攒一攒说不定又是一部能用的手机,可以给自家几小只玩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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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垃圾山格外肃静,沈青杨不在,尤老师没来,几小只也不知跑哪玩去了。
秦悠开了一盏小灯,坐外头研究今日最大收获。
蛛网状碎裂的是钢化膜,手机屏还是好的。
边边角角的磕碰痕迹有点多。
秦悠给手机插上电,屏幕亮了一瞬。
手机且得充着,秦悠便去忙其他事。
生活垃圾全部清理走之后,垃圾山最外面多了一大块空地,秦悠将新刨下来的垃圾山边角料全搬过去,等有时间再一点点挖掘。
沈青杨的房车也可以往外挪挪腾点空间出来,这位大明星不可能一辈子住在垃圾山,但提醒秦悠要留几个停车位。
她是打算将垃圾山当作大本营做大做强的,以后少不了有人开车来买这买那。
初步规划完毕,秦悠对明年开春就能盖房充满了信心。
手机响起。
秦悠掏出来一瞧,没人给她打电话呀。
手机铃声还在继续。
秦悠这才想起自己新捡回来一部手机。
可那手机充电时是关机状态,自动开机了?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乱码,诈骗团伙都不稀罕用的那种。
秦悠想了想还是接起来。
万一手机不是扔的而是去扔垃圾的人不小心掉在那的呢。
充电线有点短,秦悠顺手按开了免提。
滋滋啦啦的电流音过后,那边响起一阵咳嗽。
对方咳得很厉害,秦悠听得肺疼。
她试探着问:“你是手机的主人吗?手机是我在垃圾站捡的,你把地址床位发给我,我明天给你送去。”
那边的咳嗽戛然而止。
秦悠“喂”了一声。
那边没人说话,却突兀地传出古怪的笑声。
就好像有人挠你脚心,你的嘴却被挠过你脚的那只手捂得严严实实。
秦悠听得浑身不自在,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笑声也停了,那边静得秦悠心惊。
打电话那位不会是过于激动,过去了吧?
秦悠又“喂”了两声,没人回应就想先挂掉电话。
然而屏幕中间那个红色的挂断按钮怎么按都不好使。
秦悠很无奈,手机还是摔坏了呀。
亮着的屏幕突然黑下去。
秦悠按哪个键都没反应。
她想拆开看是哪里的毛病,可手机很可能有主人,她还是别乱动了。
屏幕上的充电显示消失了,秦悠试了两次还是充不进去,只好先拔下来拿回屋里。
夜里。
尖锐的铃声陡然响起。
秦悠腾地坐起来,眼睛还没睁开,手已经摸到枕头边的手机贴到了耳朵上。
“嗯?不是我手机啊?”
秦悠撑开眼皮扫一圈才想起捡回来那手机被她放在外屋桌上了。
再看时间,已是零点。
秦悠心头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再叠加十层的怒气值。
手机被她扣在桌面上,她看不到这次来点是否还是那串乱码。
秦悠深吸口气:要理解重病患,夜里睡不着很正常。
然后她就把拿起来的手机扔出去了。
碎裂的屏幕发出惨白的光,上面是一张全屏黑白照片。
呆滞无神的双眼,干裂微张的唇,凹陷进去的脸颊。
憔悴得有些脱相。
但秦悠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这不是她自己么!
第124章
照片上的那张脸秦悠并不陌生,她刚穿过来时饿死的原身比照片上还惨。
努力吃喝锻炼一整年,如今的她也只是结实了一点,整体看还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适应了第一眼的惊吓,秦悠捡回手机,给照片上的自己相面。
“眼神空洞多没劲,加点阴狠。”
屏幕上的她那双死鱼样的眼睛凝实变得阴森。
“黑色不够劲,得是绿色的。”
那双瞳仁变成了幽幽的绿色。
“嘴角勾起一点,别笑得跟二傻子似的,勾半边就行。”
那个遗像似的她一点点变成了恶鬼厉魂的模样。
秦悠舒坦了。
这手机不是被黑客病毒附身了就是被鬼附身了,也就是说它就是被人丢掉的垃圾。
垃圾捡回来就是她的,那她可就不客气了。
再牛的黑客也突破不了没电这一障碍。
秦悠找出一堆符纸给手机贴严实,第二天一早带着它直奔玄易。
制器系实验室里,一群老师正在研究锁魂铃的工艺。
锁魂铃从外表上看就是个貌不惊人的铁疙瘩,实际却是个两层的铜包铜。所有符文刻在两层中间,既防止使用者不小心划伤符咒导致失效,又能避免装过太多亡魂后内壁脏污削弱锁魂效果。
中间有一条手指粗的缝隙,鬼魅就是从这里进出的。
秦悠掏出手机,正好能从那缝里塞进去。
制器系老师很好奇:“这是做什么?”
秦悠:“请你们现场观看锁魂铃闹鬼实录。”
制器系老师一脑袋问号,刚要再问,就听锁魂铃里传出一声劈了叉的惨叫。
老师吓一哆嗦:“你手机播放什么呢?”
秦悠:“手机没电。”
老师:“?”
~
平时没什么人光顾的实验室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所有没课的老师听见动静都跑来围观。
尤老师一如既往稳定发挥,他是唯一一个领全班同学来吃瓜的。
学生哪听过这么惨的叫声:“尤老师,咱们玄易不会是被妖魔鬼怪攻破了吧?”
另一学生反驳他:“玄易被攻破了,惨叫的就该是你了。”
小个儿学生站后头只能看见无数的后脑勺,急得要上房。
大个儿学生仗着身体优势使劲往前挤。
尤浩戈就站他旁边,借着他挤出来的路蹭到了第一排。
然后他就看见了嗑瓜子的秦悠。
秦悠戴着隔音的耳塞,对锁魂铃里的吱哇乱叫无动于衷。
尤浩戈敲敲锁魂铃:“这是坏了吗,锁别人没听出过声啊。”
制器系老师兴奋地记录各项数据:“这可是个自带扩音的鬼,别的鬼哪喊得过它。”
寻常鬼魅锁进锁魂铃,只能通过那条裂缝与外界交流,内里符文自带屏蔽效果,里面喊破喉咙外面也听不见。
可法器的符咒管不了现代科技,鬼叫被屏蔽的同时也被手机扩音器识别,二者各自发挥功能,谁都不干预谁。
尤浩戈看得有趣,在锁魂铃上扒拉两下。
手机里立马传出更激烈的叫骂声。
尤浩戈:“那谁,帮我打盆水来。”
大高个学生领命而去,过一会儿又挤回来:“尤老师,没找着盆。”
尤浩戈无奈回头。
就见那学生捧着个装满水的陶瓷手盆进来:“这个您凑合着用。”
尤浩戈:“……”
大高个:“用完我再砌回去,好整。”
所有人:“……”
水盆已就位,不能浪费学生的一片苦心。
尤浩戈拿起锁魂铃扔水里。
锁魂铃不防水,手机进到水里,再出来的鬼叫都自带水音儿。
制器系老师看不下去了:“小秦老板你手机不要了?”
秦悠很淡定:“反正没电,晾干了再充坏不了。”
尤浩戈瞄一眼缝里的手机:“捡的?”
秦悠“嗯”了声。
尤浩戈:“拿这来做实验多浪费,高价卖你邻居呀。”
秦悠很想问他是不是忘了自己也是她邻居来着。
手机里那位貌似不是多凶狠的角色,锁魂铃没把它往恶鬼那类划分,可它也去不了善鬼那一栏。它就犹如饼干里的夹心,卡在了中间,一会水深火热一会鸟语花香。
这比单纯受困还遭罪。
那位崩溃了,哭叫着求人把它放出去。
秦悠眯眼睛贴在缝上看:“请出示照片。”
手机屏幕立马出现蛇精版秦悠。
秦悠:“……要不你再泡会儿?”
手机很识时务地给她换了张没p过的原图。
手机里的鬼魅被围观老师们取走。
秦悠和尤浩戈找了个太阳好的地儿晒手机。
秦悠问:“周末王旗他们要去郊游,你去吗?”
尤浩戈警觉:“去哪郊游?”
秦悠:“说是要去郊外钓鱼野炊,具体地点他们还没定。”
尤浩戈:“你敢去我就敢去。”
秦悠早答应了会去。
都是以前跟她买符纸现在向她代购生活物资的熟人,这次是他们入学玄易后第一次放假。
朋友发来郊游邀请,秦悠没理由拒绝。
~
来郊游的除了王旗和他的高中同学,还有好些他们大学新交的朋友。
大多数人家在外地,周末两天正愁没地方去。
王旗选定的郊游地点离市区不远,是个本地小有名气的庄园式度假屋。
不仅能钓鱼烧烤,还可以骑马滑草放羊。
秦悠和两位女同学同住一屋,三张单人小床干净整洁。
起早收完垃圾才赶过来的秦悠眼皮有点打架。
两位室友把她按在床上让她睡会儿,吃饭时叫她。
秦悠这一觉睡得很沉,睁眼时天都擦黑了。
偌大的庄园里一个人都没有。
秦悠看看手机,居然没信号。
她转身回屋扛起自己的大包,却见斜对面那栋楼门开了条小缝,一只手朝她招啊招。
秦悠看那只手上戴的手绳挺眼熟,是她送给同屋两个小姑娘的。
庄园里有两栋小楼,一栋住人一栋装杂物,两栋楼地下室相连。
此刻,所有来郊游的人在这地洞似的地下室里齐聚一堂。
秦悠缓了缓眼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地下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却没一个人开手电。
新生们交头接耳,言语间透着兴奋。
秦悠听不懂他们在密谋什么。
尤老师背后灵一样从她身后冒出来:“这庄园里有小妖。”
尤浩戈学了两声老鼠叫。
庄园的可玩项目都在室外,很少有人往度假屋的地下室跑。
杂物小楼更是鲜少有人光顾,渐渐变成了老鼠们的地盘。
老鼠多了,总有那么三两只天赋异禀跨进妖门。只要没害人,它们藏在这庄园里也无可厚非。
王旗再三叮嘱:“咱们就是玩玩,别伤鼠命。”
新生们纷纷应和。
秦悠:“玩什么?”
尤浩戈:“猫捉老鼠。”
王旗兴奋地补充:“我们扮演老鼠。”
秦悠:“……”
学生们对即将开始的追逃游戏满是期待,用他们的话说:学校里的鬼都看腻了,这回可算换几张新面孔了。
门边的学生将地下室的门打开,一块乳酪丢到地上。
木质地板响起窸窸窣窣之声。
秦悠还没反应过来,扎堆的学生一哄而散。
尤浩戈很讲义气地拖着她跑。
秦悠:“我能不参加这个游戏吗?”
尤浩戈:“集体活动你一个人不参加合适么。”
秦悠:“你跟我一起退出就没问题了。”
尤浩戈:“我可是老师,怎么能眼见着学生作死而放任不管。”
秦悠:“……”
尤浩戈:“现在我也是受害者,我都自顾不暇了,他们爱咋咋地吧。”
秦悠对尤老师的逻辑佩服得五体投地。
老鼠的神奇之处在于小小一只,谁都敢追。
结成团伙更是肆无忌惮,吱吱叫着全去追那个手上残留着乳酪香气的学生。
被冷落的学生们追在鼠群身后,一个个咬牙瞪眼。
鼠群受到惊吓,四散奔逃。
学生和鼠群你进我退你逃我追,在这黑漆漆的地下室玩得不亦乐乎。
秦悠撞过两次墙后决定摆烂。
墙边摆了好几口倒扣的大缸,秦悠掀起来一个摸黑钻了进去。
尤浩戈在外头叫她:“小秦同学你留个缝,别憋坏了。”
秦悠也想留个缝,这缸许是冬天腌咸菜的,味道很难闻。
可她又怕留缝会有老鼠钻进来。
玩猫抓老鼠就算了,她不想再玩瓮中捉鳖了。
缸里的空间对于秦悠来说还有富余,她往地上一坐,耳朵贴到缸壁上,只等鼠群跑过去就撑开边缘透透气。
听着听着,秦悠觉得不太对劲。
这狭小的空间里似乎还有另一道喘气声。
她一手按住大包,另一只手朝对面摸去。
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
秦悠毛骨悚然,这缸里有人!
想也知道主动挑起此次追逃游戏的学生不可能躲到缸里,就算真躲了,刚才尤老师在外面说话也早就出声了。
那一瞬,秦悠脑海里闪过了几个选项。
躲藏追缉的凶徒,跟她一样躲进缸里被憋死的倒霉游客,跟她一块钻进缸里的老鼠精。
各种血腥残暴画面在她眼前过了一遍,秦悠表示:跟我装一个缸里算你倒霉。
她一脚踹过去。
明明手还被对方捏着,脚却直直踹到了缸壁上。
秦悠从包里掏出坟砖拍过去。
那只手嗖一下撒开了。
秦悠控制着力道,坟砖贴着缸壁停住。
呼吸声仍在,那只手却不见了。
耳边的呼吸声越来越重,秦悠的呼吸也困难起来。
她撑开水缸出去,这才打开了手机照明。
学生们早不知跑到哪去了,满地都是人鼠留下的杂乱脚印。
秦悠正准备掀开水缸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却被旁边那缸上一晃的影子吓一哆嗦。
秦悠将光照过去:“尤老师?”
蹲在旁边缸底上的尤浩戈撇开脸,从缸上出溜下来。
二人合力将倒扣的水缸放倒。
缸里空空,啥都没有。
秦悠蹙眉:“我再试试?”
尤浩戈拉住她:“让我也试试。”
他长手长脚使劲往缸里缩,缸还是被顶得离了地。
秦悠:“有发现吗?”
尤浩戈:“有啊,我终于知道当王八是什么滋味了。”
秦悠:“……”
从缸里出来,尤浩戈满头大汗,腰都直不起来了。
秦悠扶着他坐到旁边,自己钻到缸里。
缸边落到地上,空气一下子闭塞起来。
秦悠屏住呼吸,心跳在慢慢加速。
就在她受不了要出去的时候,那道喘气声又出现了。
秦悠明白了,这是跟她一样,窒息了呀。
会喘气,是活物?
可活物有看不见的吗?
她二次伸出一只手。
不意外地,她又被凭空多出来的一只手给抓住了。
尤浩戈掀开缸的时候,秦悠眼神都涣散了。
尤浩戈掐着她的人中:“你跟它耗着干嘛。”
秦悠很想看看自己抓了个什么玩意,可眼神有点对不上焦。
尤老师拍拍她的手:“撒开吧,水缸成精了。”
第125章
秦悠死死攥着的那只手长在缸上,她眼看着自己刚一撒手,那只手便缩回到缸壁上,消失了。
若非尤老师言之凿凿,她会以为自己憋晕产生了幻觉。
秦悠:“水缸还能成精呢?”
尤浩戈:“万物皆有灵,什么成精都不奇怪。”
秦悠:“其他缸也成精了?”
尤浩戈:“那倒没有,就它一个。”
秦悠:“……”
尤浩戈拍拍那缸:“你会自己走吗?”
水缸往地上一倒,骨碌着就走了。
郊游还未正式开始,秦悠先跟度假屋买了个大缸。
屋主得知秦悠要买最边上那缸,苦口婆心劝她:“你挑个别的吧,那缸不好,腌啥臭啥。”
秦悠看看其他的缸,内里确实没有成精那位的气味那么刺激。
她有理由怀疑那缸是故意的,谁家精怪乐意泡咸菜汤里啊。
秦悠:“巧了,我家想修个旱厕。”
屋主了然,有些旱厕会在底下放置个大缸,清理起来比较方便。
再看那缸,滴溜溜又滚了回去。
尤老师踹它好几脚,它又不情不愿滚回来。
屋主咧咧嘴,长挺好一男的居然是个傻子,踢水缸都能玩半天。
俩人把水缸牢牢捆在牛板车上,王旗他们的游戏也玩够了。
杀气腾腾的老鼠大军全都吐着红红的小舌头瘫在地上,累得四肢抽搐。
再看学生们,一个个精神饱满体力充沛。
尤浩戈由衷感叹:“玄易的未来有希望了。”
~
庄园的主打项目是钓鱼,鱼塘在院子外头,面积堪比一座湖。
秦悠现在对捉鱼的所有类别都提不起兴趣,就跟尤老师去玩滑草。
庄园提供各种道具,秦悠选了最省力的坐式滑板。
草坪自上而下坡很陡,登顶全靠两条腿。
秦悠爬到一半就吃不消了:“我好像是来郊游的,不是来加训的,这比绕着操场跑一天都累。”
尤浩戈大口喘着气,闻言点头正要附和,身体猛一后仰,抱着滑板大头朝下就出溜下去了。
秦悠:“……”
她是不是该下去救一下?
秦悠望一眼遥远的山头,坐上滑板滑了下去。
二次征战,俩人都有了充分准备,滑板背在身后,身体始终保持前倾,偶尔手脚并用,半小时后终于登上了庄园的顶峰。
秦悠往山头上一趴,眼前尽是小星星。
尤浩戈仰面朝天躺在草坪上,可他忘了滑板在背后,都没来得及多看一眼高处的风景,人就出溜下去了。
秦悠坐起来才发现尤老师又没影了。
她瞄一眼蹲在下面抱头自闭的尤老师,给他打一电话:“我想问你个事。”
尤浩戈回应她一串可怜巴巴的哼哼。
秦悠:“你能御剑飞拖布杆,为什么不能飞滑板呢?”
尤老师一怔,随即哼唧的更惨烈了。
有了作弊神器,俩人的滑草之路顺畅了许多。
又一次飞上坡顶,秦悠舒展双臂拥抱夕阳西下的美景。
远处鱼塘波光粼粼,镀着如画般的淡淡金色。
秋日最后的绿意环绕四周,泛起淡淡青草香。
秦悠闭上眼,深深吸一口气。
再睁眼时,她瞧见鱼塘边那些学生突然围拢成一团,貌似是从鱼塘里钓上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尤浩戈御着滑草板载着秦悠直飞过去,
离得近了,他们发现学生围着的是个泡发了的死人。
尤浩戈心一哆嗦,滑板跟着一哆嗦。
最后连人带板都掉进了鱼塘里。
学生们大惊,赶紧下水捞人。
~
好好的周末度假变成了配合警方调查,全都忙完也到了要返校的时间。
王旗意犹未尽:“小秦姐姐尤老师,下次放假咱们再约。”
尤浩戈:“你这一年就出来三次,回回都出事,还敢出来玩呐?”
王旗讪笑:“听我爸说您中奖的概率比我高多了,我还有进步的空间。”
秦悠捂着心口,总觉得这俩人在合力朝她射箭。
赶着牛车回到垃圾山,秦悠提一桶水给水缸洗澡。
水缸转了好几圈,像是在打量新家的环境。
当它瞧见角落里真有一个旱厕,整个缸都不好了。
秦悠一瓢水泼下去:“放心,厕所你这辈子都进不去。”
长手的水缸泼泼水无所谓,放厕所就过于恐怖了。
水缸吐出几个泡泡,两只手的影子在水底欢快地拍了拍。
秦悠:“你这味是故意弄出来的吧?给你两天散干净,不然就上河里头泡着去。”
水缸瞄向那条湍急的河,怕怕地往远处挪了挪。
有了装水的大件,秦悠总算告别了频繁往河边跑的烦恼。
冲洗新清理出来的地面也方便许多。
一转眼,玄易迎来了期中考试。
最先接受考核的是鬼校的新生们。
小土豆们迅速成长为实战经验满格的智勇双全小能手,全员顺利通过模拟训练场试炼。
对比之下,本部校区的高年级学生很是惨不忍睹。
主抓教学成绩的几位校长震怒,所有本部校区的学生都要加课补课,假期一律取消。
学生们怨声载道,老师们苦不堪言。
尤其是同时被安排了加课和出差两项任务的老师们。
大伙在尤老师办公室门口排起了长队,看自己是出差被邪祟拍死还是两头兼顾累死。
尤浩戈同样接到了加课通知,他当即给所有授课班级的学生开了个网络课堂,现场直播他给老师们算命。
“同学们你们看这掌纹,这是典型的脑壳有包,遇上这样的人能离多远离多远。”
“这是克妻的面相,女孩子们要远离这样的男人。”
“这个一看就是未老先衰,二十岁的人八十岁的脸……呃是白校长啊。”
尤浩戈撂下笔,那几位硬被画得满脸满手花的老师们松一口气。
尤老师再给他们改改妆,他们就可以原地入土为安了。
白校长吹着胡子瞪着眼:“你挺闲呗。”
尤浩戈往椅子上一瘫:“不然呢?”
白校长咆哮了:“那都给你排了三个出差任务了,你倒是去啊!”
尤浩戈:“我都说了不去,你们爱排几个排几个呗。”
白校长:“为什么不去?”
尤浩戈把自己排得满满当当的新课表拍他脸上:“你让我拿什么时间段去?”
白校长一指直播的手机:“这不是没耽误你上课么。”
尤浩戈对众位老师说:“各位都明白了,校方就是这么给你们安排工作的。”
老师们不乐意了:“合着我们出差就是全程坐在那上网课呗?白校长经验丰富,给我们实战演绎一下怎么一边捉鬼一边给学生们言传身教。”
办公室里吵得窗玻璃都要碎了。
秦悠站在门口垫着脚也没瞧见尤老师在哪。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小秦老板。”
唰一下,所有人都向她看过来,吵闹声戛然而止。
白校长挤出来:“你来干嘛?”
秦悠给他看手机新拍的照片。
这是她来时路上遇见的陌生小朋友,虎头虎脑很可爱。
就是身后的影子有点多。
白校长粗略一数,六道。
光从不同角度洒下来是有可能同时形成好几道虚实不一的影子,可无论怎么照都不可能有六道之多,每一条影子还都黑得那么瓷实。
白校长的眉毛一下就拧起来了:“孩子在哪?”
秦悠摊手:“跑了。”
那小孩看到她跑得比兔子都快,秦悠有心去追,又怕被当成拐小孩的人贩子,而且她是真的追不上,只好拍下照片发给尤浩戈。
尤老师迟迟没回,她就找过来了。
尤浩戈拿起支架上的手机:“同学们,白校长要为我们上一节捉鬼驱鬼实践课,掌声。”
学生们拍手跺脚敲桌子。
众老师有样学样。
白校长气得直翻白眼。
第126章
说归说闹归闹,事关幼童谁都不敢耽搁时间。
众老师御剑成行倾巢而出。
秦悠和举着个手机连木剑都没能拔出来的尤老师面面相觑。
尤浩戈:“你告诉他们在哪碰见那孩子了么?”
秦悠好像知道玄易整体效率为啥这么低了。
他俩不知道去哪找孩子,也不知道去哪找满天飞的老师们。
尤浩戈在直播间里问:“谁是占卜系的?考考你们,白校长在哪呢?”
占卜系作为基础课之一,每个学生都会点儿。
就是占算出来的结果每一个都不一样。
尤浩戈:“小秦同学指个方位。”
秦悠随手指了一下。
尤浩戈开车就往秦悠所指方向追了出去。
他们没能找到白校长。
却碰上了那个目标幼童。
可可爱爱小朋友蹲在路边,昏黄的路灯下,他被一圈墨黑的影子团团围住。
细看就会发现每条影子都有细微差别。
尤浩戈缩在方向盘后面数了半天。
秦悠:“多少很重要吗?”
尤浩戈郑重点头:“这决定了我们会被分尸成多少块。”
秦悠:“……刀工好一点,分两块就没救了。”
尤浩戈:“也对。”
秦悠把渔网塞他手里。
尤老师大力抡出去将那小孩和他的影子们罩在里面。
~
秦悠这几天出来进去格外留神自己的影子。
白校长说那小孩被好多鬼魅附了身,要不是发现及时,肉身承受不住时怕是要爆体而亡。
秦悠查阅了好些跟影子有关的书籍,直看得汗毛倒竖。
敢情不知鬼魅附身或生魂离体会体现在影子上,妖魔鬼怪任一类跟人产生交集都会在影子上有所体现。
只是肉眼很难分辨其中极其细微的差别罢了。
秦悠看看镜子看看影子,总觉得地上的自己比镜子里的要别扭一些。
太阳落山,秦悠才从屋里溜出来,收整着各个垃圾站转运来的新垃圾。
大伙很有默契地将垃圾堆在稍远一些的地方。
秦悠大致看了看,不外乎是殡葬一条街和医院常见的那些垃圾。
能烧能埋的都处理掉了,送来这些是理论上有回收价值却没人敢收的品类。
其中就包括了一台老式收音机。
送来的工人特意贴了张纸条:它会夜半鬼叫。
秦悠当场就把它拆零碎了。
一场秋雨,气温骤降。
秦悠换上棉袄,决定窝在家里偷一天懒。
垃圾山铲出来好多破破烂烂,有一坨,秦悠以为是石块,洗干净才发现是龟甲。
书上说龟甲是上好的占卜器具,但其实并非随便杀个龟都能取甲制作。
龟乃上古神兽后裔,福寿绵长,远避人世。
不同于其他物种要有机缘有天赋才有机会迈进成精的门槛,龟类只要活得年头够长,必能化成精怪。
妄杀老龟在玄门正统看来是犯忌讳的大事,不但制不成宝贝反倒会招惹劫难。
小龟甲又远远达不到制器的标准,因而流传下来的龟甲少之又少,有市无价。
秦悠摆弄着这副沉甸甸的龟甲,明明只比巴掌大一点,甲壳却非常厚重,表面有常年把玩的油光,内里篆刻古早符文,想必曾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心爱之物。
可惜龟甲上有几条非常明显的裂痕,不知它探寻了怎样的天机,被雷劈过才会变成这样。
秦悠用牙刷仔仔细细清理掉龟甲纹路里的脏污,再放手心里搓一搓。
龟甲慢慢变得温热,像个暖宝宝。
秦悠很想试试龟甲占卜的手感,可她不敢拿硬币做实验。
龟甲裂纹触目惊心,她担心摇晃一下会把龟甲撞碎。
她又不会占卜,不用模拟那么逼真。
于是她找了张纸裁成硬币大小,画上正反面投进龟甲。
轻轻一晃,轻飘飘的纸片飘落出来,还未落地被一阵凉风给卷走了。
秦悠:“……”
好歹给她看一眼呀。
几张纸片在风中飘飘摇摇,秦悠目送着它们落进河里。
秦悠只得重新动手再裁纸片。
她没有看到河边上那三张圆圆的纸片隐隐成了个最凶的卦象。
水花翻涌,将其拍进河底。
~
转过天来,秦悠照常赶车去玄易。
校方适当调整了老师们的工作节奏,给学生们加压的政策始终如一。
绘符差劲的每天加练一节课,体能差劲的绕操场多跑十圈,正经功夫要精进,还要观摩从警方那借来的混混街头互砍录像。
美其名曰:丰富学生们的眼界。
学生们被那满屏的血刺激得夜夜做噩梦,白天上课跟丢了魂似的。
秦悠抱着脑袋蹲在校园门口,寸步难行。
漫天都是练习御剑的学生,飞高飞低飞远飞近,看着比尤老师初学那会儿更不靠谱。
学生们看见有人要进来,紧张得想落地,可口诀记错了,一个飞升撞到结界上,撞晕了又掉下来。
顺带砸晕好几个念对了口诀的小倒霉蛋。
秦悠果断后撤,她还是等学生们的业务精进一点再来吧。
计划被打乱,秦悠百无聊赖沿街走哪算哪。
老牛甩着尾巴慢悠悠晃悠,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家新开的幼儿园。
秦悠记得这原来是个空置的门脸,如今几个老师带着十几个孩子正在圈出来的小院子里跳舞做游戏。
旁边的垃圾桶是新的,有来接孩子的家长顺手丢的矿泉水瓶。
今天颗粒无收的秦悠立即抢回来,苍蝇腿也是肉嘛。
来接孩子的家长越聚越多,秦悠怕牛车碍着人家停车就先绕进小区里面。
幼儿园在里面也有个出口,住在本小区的居民在这边等孩子。
听着幼儿园播放的欢快音乐,秦悠心情逐渐飞扬,翻垃圾桶都麻溜了不少。
路过里侧门时她望了一眼,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她定睛去看,什么都没瞧见。
音乐结束,幼儿园放学了。
小朋友们奔向各自的家长,嬉闹声盖过了街上的车喇叭。
看这人多,秦悠选了个不碍眼的地儿支起小摊,卖点饰品也卖点符咒。
一圈生意做下来,天就黑透了。
秦悠再捡一圈垃圾,满载而归。
路过幼儿园里面的门,秦悠又朝里看了一眼。
贴在玻璃门最下面的“园”字不知何时少了两个横,变成了个十分潦草的“囚”字。
秦悠的心情忽然就不好了。
今夜无星无月,各家灯光似是困在窗内,照不亮这外面分毫。
秦悠没带手电,手机不知何时没电关机了。
老牛在小区里走啊走,路过一个门上着锁,再找一个还是锁着的。
整个小区犹如封死的牢笼,竟没有一个能自由出入的通道。
秦悠抓过大包,警惕地打量四周。
牛车又一次路过幼儿园。
那“囚”字从鲜艳的绿色变成了血红一片。
秦悠真想一弹弓给它崩碎,可这种门玻璃挺贵的,她没敢轻易动手。
符纸还有剩余,秦悠每种功能给门上来一张。
狂风骤起,卷着符纸呼啦啦作响。
秦悠下意识按住符纸。
下一秒,符纸无火全燃。
秦悠急忙松手后撤。
那符纸脱离玻璃门朝她面门扑来。
理论上,符纸燃火伤不到活人。
可理论上符纸也不会攻击活人。
秦悠被这一下打得措手不及,后撤时踩到道牙子踉跄着跌了一跤。
符火贴着她头皮飞过去。
秦悠闻到了头发烧焦那股气味。
秦悠的心一沉,摸向包中符纸的手缩了回来。
囚者,人禁其中,无处可逃。
秦悠想不通这其中的原理,却也依稀猜得到在这怎么都走不出去的小区里,她使出的所有招数都会反弹到她自己的身上。
那还浪费符咒干嘛。
等所有符火燃烧殆尽,秦悠往空地上一坐,敌不动她不动。
囚住秦悠的东西很有耐心。
秦悠才不跟它耗,爬到牛车上倒头就睡。
有那么一瞬,整个空间都静默了。
秦悠扯过医院捡来的被子往身上一盖,经久不散的消毒水味飘散开来。
门上那“囚”字似乎没那么红了。
秦悠似有所悟,裹着被子跳下牛车。
她离着越近,那红字越淡,在棉被贴到门上时,那字又成了绿色的“园”。
然而被子刚一离开,血字复又出现,根本不给她留逃生的时间。
秦悠试验几次,心中有了数。
在这“囚”牢中,人即是鬼,鬼才是人。
她身上是病逝者盖过的被子,上面残留着逝者的气息,搞不好那最后一口怨气也喷在上面。
裹着被子,她便算是个死人,不受囚牢之困。
问题在于出去的门在哪里。
秦悠敲敲面前的玻璃门。
很真实的玻璃触感。
她裹紧被子再去撞门,这次没有丝毫阻碍地穿门而过。
她是进来了,老牛还在外面呢。
四目隔着一道玻璃门相对,彼此都很无语。
老牛蹄子刨着地面,秦悠赶紧安抚。
老牛很好奇她在干嘛,一只大眼珠子贴到玻璃上。
从秦悠的视角看去,这一幕可是恐怖了。
她指指自己的头顶,再指指老牛的牛角。
老牛翻着白眼使劲歪头,不让锋利坚硬的牛角划花玻璃门。
秦悠放心了,裹紧被子往里面走。
幼儿园相当于两家商铺打通的面积,左面那间改造成午睡房,右面是活动区,整个空间四四方方,一眼望去没有死角。
就在她打算尝试通过临街那扇玻璃门时,空荡荡的活动区响起了咯咯笑声。
稚嫩的同音有好几道,咿咿呀呀,秦悠听不懂说的是什么,更看不见声音是从哪发出来的。
她的大包里有新做好的牛眼泪眼睛,可她没敢戴。
在这里,她才是那个“鬼”,戴上眼镜不得现原形么。
三十六计,先走为上。
秦悠裹紧被子朝外面的门冲去。
漆黑一团的门那边突然亮起一道火光。
秦悠有了前车之鉴立马矮身躲闪。
火光在半空盘旋一周,竟拐着弯来烧她。
秦悠一面郁闷地躲闪一面留心去看这张格外抗烧的符咒。
黄纸朱砂墨,一看就是个高阶符咒。
人鬼身份可以暂时对调,高阶符咒却不是谁都能作假的。
秦悠想扔掉被子,又怕符咒追杀得更紧。
她叫了两声,无人回应。
身后的孩童笑声逐步逼近。
秦悠额前渗出冷汗。
与此同时,幼儿园临街的门外。
白校长左手持剑,右手举着个手机。
“同学们,我刚刚用的是高阶镇鬼符,对鬼魅有很强的震慑伤害。你们能看清楚吧,里面那鬼正在跳脚逃窜,哼,它蹦跶不了多久了。”
一声嘹亮的哨音响起。
白校长:“同学们听见了吗,刚刚那可不是普通哨音,驱魔系的同学应该很熟悉吧?是降魔哨……降魔哨?”
白校长贴到门玻璃上瞪大了眼睛往里面看。
这次他看见了秦悠:“小秦老板?你啥时候死的?”
第127章
秦悠无比幽怨地在玻璃上写下几个血字。
白校长拧着脖子认半天:“她写的什么啊?”
正在通过手机镜像看直播的同学们纷纷打字留言:我还没死呢。
白校长无意间瞄了眼屏幕,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你们干什么呢?再乱说话我把你们都踢出去。”
快速刷屏的直播间突然切换成来电显示,尤浩戈三个大字晃得白校长眼疼。
他没好气地接起来:“不知道我在给学生们加课么,捣什么乱你?”
尤浩戈阴森森提醒他:“小秦同学说她没死呢。”
白校长:“……!”
门里面的秦悠紧贴在玻璃上,脸都扭曲了。
那张还在燃烧的符纸在她脑瓜顶上飞来飞去,这是把她当成唯一的进攻对象了。
白校长头都要秃了,人没死,符纸干嘛围她转?
他朝秦悠比着后退的手势。
秦悠忽闪着被子满屋转悠,像个要起飞的大蝙蝠。
白校长一脚踹在玻璃门上。
玻璃门哗啦碎一地。
白校长大喊:“小秦老板快出来。”
秦悠被符纸逼到了里侧的门边上,寸步难行。
白校长只得进来助她一臂之力,可他一脚刚踏进来,那道他亲自绘制亲手射出的符咒竟直奔他烧了过来。
白校长结印拦截,谁知结成的印记朝他面门狠拍过来。
秦悠用被子帮他挡了一下。
白校长的脸是保住了,胡子被烧焦了一缕。
白校长震怒,手上又要结新的印。
秦悠赶在他两只手碰到一块之前拉起他往街上跑。
然后俩人就都撞玻璃上了。
秦悠有被子缓冲,只是撞得有点疼。
白校长脑壳“咚”的一声,没碎都是万幸。
白校长一手捂头一手摸门:“我不是把这玻璃门踹碎了吗?”
秦悠也很费解,但能把白校长的脑袋撞起个大包,这门就算是假的也假得很真了。
俩人只来得及对一个眼神,就被那燃烧的符咒追得抱头鼠窜。
秦悠看白校长还有劲跳脚,裹紧被子独自逃命去了。
白校长吃了几波不大不小的亏也摸清了这里面的门道,可他身上全是玄门正统法器,哪样都救不了他。
尤浩戈赶到时,屋里这俩人快累吐血了。
要不是看秦悠也在里面,尤浩戈非抓把瓜子坐门口围观白校长吃瘪不可。
他踹碎玻璃门,朝里面扔了个来时路上临时扎成的纸扎人。
纸人两眼全开,妖异鬼魅。
紧追白校长的符咒急刹车,奔着纸扎就过来了。
白校长手疾眼快,拖起缩在墙角的秦悠逃了出来。
二人刚跑出来,那扇碎一地的玻璃门又恢复了原状。
符咒落在纸人身上,纸人瞬间化为飞灰。
符咒达成诛邪使命,终于燃尽了。
秦悠一屁股坐到地上,全身都在发抖。
尤浩戈给她号了号脉:“没事。”
他又给白校长号号脉:“轻微脑震荡,找个棺材躺两天吧。”
白校长:“我这就上你家躺着去。”
尤浩戈:“我家收费,先把钱交了。”
白校长一巴掌拍开他的爪子。
秦悠仰头望天,夜幕依旧黑得憋闷:“咱们出来了吗?”
尤浩戈一张符咒拍白校长脑门上。
符纸飘飘忽忽落地了。
尤浩戈:“出来了。”
白校长:“……”
秦悠咂咂嘴:“这回得是重度脑震荡了吧?”
尤浩戈又向白校长伸出了手:“先把费用结一下。”
白校长看他犹如长了三个脑袋的怪物。
尤浩戈那欠揍的声音蓦地飘远:“哎哎你先别晕,叫救护车得交费……”
白校长倒地不醒。
秦悠把被子给他铺到身下,起身往小区大门那走。
尤浩戈:“你还敢进去啊?”
秦悠:“我也不想进,可我牛在里头呢。”
老牛像是听见了她的召唤,拉着板车慢悠悠溜达出来。
秦悠:“你怎么出来的?”
老牛翻个大白眼,它是精怪,人鬼互换关它啥事。
~
从医院回来,秦悠开始东翻西找,誓要讨回今天吃的亏。
第一步,先把拆掉的收音机组装起来。
暴晒一整天的收音机精神抖擞,开始它的夜半鬼唱小调。
秦悠听着心烦,又给它拆了。
第二步,用棺材板制作几把趁手的武器。
秦悠觉得木剑手杖都不过瘾,硬是敲了一块矿道尸洞的石壁磨成锋利的刀刃,镶个木柄把手。
第三步,去重症医院垃圾站专捡逝者的贴身物件,被褥毛巾病号服。
跟着她忙活的尤浩戈死活给拦下来了:“这些咱就不捡了,回头我找诈尸的坟头挖点土是一样的,比这健康。”
第四步,不能武装到牙齿,起码要武装到手指。
秦悠取出那两片红艳艳的长指甲,又翻出老小区那位女鬼姐姐离开时留给她的鞋。
尤浩戈被她的家底震惊了:“鬼穿过的鞋可不兴往人脚上穿。”
秦悠把鞋套假人脚上,给它贴上美甲,拎起那兜收音机零件,再把水缸往牛车上一放,气势汹汹出发了。
白校长听说秦悠要二战幼儿园,捂着晕乎乎的脑袋出院前来围观。
尤浩戈选了个最佳观看位,支起手机支架给学生们来个现场直播。
秦悠还未入场,直播间的礼物就刷到起飞了。
白校长皱眉:“你给学生直播好意思开打赏功能?”
尤浩戈理直气壮:“这是小秦同学的手机。”
白校长默默掏出手机,在直播间里刷了个大宝剑。
秦悠现场组装收音机,往水缸里一放,大喇叭叠加缸内回音,惊悚噪音效果加倍。
尤浩戈和其他小妖各守一门,秦悠抡起她的石头大板斧杀了进去。
假人紧随其后。
据白校长说,先前那个有好多影子的小朋友的轨迹中就有这家幼儿园。
他刚到门口时还真没发现有何异常。
直至秦悠出现。
很显然,幼儿园里还有其他东西在作乱。
幼儿园里一切照旧,门上的“园”没有变成“囚”。
秦悠把斧头放地上。
那字就变了。
秦悠没动,只等着那嬉笑声再度出现。
小鬼的咿呀哪比得过双重大喇叭,等收音机那那位唱完一曲,再听小鬼就只剩气音了。
贴着门边站立的假人猛一哆嗦,好几条小小的影子出现在它跟前。
蜘蛛缩紧爪爪一动不敢动。
这些影子却步步紧逼,嘀咕着什么要往假人身体里钻。
秦悠听了半天才听懂它们在说:我们来做朋友嘛。
她的心像是被针刺了一下。
她听得出小鬼们言语间的真诚,可惜它们跟别人做朋友的方式过于离谱。
蜘蛛瑟缩着从身后掏出渔网,在影子不再增加时一网套下去。
凄厉的哭声拔地而起,窗上门上的玻璃齐齐碎裂。
秦悠脸上被划了一道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还来不及抬手护住自己,一条高挑的人影已经从门外冲了进来。
~
医院病房里。
白校长头上缠着纱布躺在床上。
尤浩戈吊着一条腿在啃香蕉。
白校长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你救小秦就去救,扒拉我干嘛?你就是成心的。”
尤浩戈也来气:“你坐哪不行非堵门口,碎开的玻璃怎么没把你扎成刺猬呢。”
白校长挥舞自己满是细碎伤口的手臂:“要不是我在前面给你当肉盾,你能只崴一只脚?”
尤浩戈:“要不是你挡路我能崴着脚?”
秦悠一脚踏进门里,天灵盖都要起飞了。
她拍拍收音机:“来,给他们唱个曲儿。”
白校长和尤浩戈的天灵盖也要飞了。
~
尤浩戈的脚崴得挺严重,出门出不了,御剑御不了。
白校长怼他:“哪回也没见你站剑上头,脚伤了腚又没伤,不耽误你上班。”
尤浩戈冲他微微一笑,坐上木剑就回家了。
白校长:“……”
秦悠怕尤老师自己在那豪宅里饿死,只好暂时搬过去照顾他几天。
尤浩戈躺在院里的躺椅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如果他跟前没支个烧烤炉子的话。
“小秦同学把辣椒面递我,那包,那个辣。”
“这个肉有点肥,最好配点茶,我茶叶在……算了我自己去吧。”
秦悠眼见着他蹦跶蹦跶上了老高的台阶,又顺着大理石扶手出溜下来,比她灵活多了。
手里泡好那两杯茶一滴都没洒出来。
蹭饭小分队眼巴巴蹲炉子边上瞅着。
尤浩戈拎开火上抢肉的鸭子:“今天没有烤鸭环节,你不用主动送菜。”
鸭子叼着烫嘴的肉满院子跑来散热。
两只石狮子凶神恶煞似的在后头追它,说不上是要抢烤肉还是想吃烤鸭。
秦悠负责扇风烤肉。
尤浩戈支棱着伤脚摆弄那两片红指甲。
秦悠看他有点正经,心立马提起来了。
尤浩戈:“不像是从活人身上拔下来的。”
秦悠舒一口气。
尤浩戈又说:“这上头有尸气,应该是从僵尸手上拔下来的。”
秦悠被这一口气呛得直咳嗽。
尤浩戈:“指甲整体很干净,不像是用蛮力拔的,我猜是僵尸自己拔的。”
秦悠:“僵尸拔自己指甲干嘛?”
尤浩戈:“僵尸不受子孙供奉,身无长物,唯有指甲长生不衰,所以它们经常会拔指甲当钱花。”
秦悠:“……僵尸指甲很值钱?”
尤浩戈:“值钱也不值钱,看你怎么用了。”
秦悠:“比如?”
尤浩戈:“这玩意挠人可疼了。”
秦悠:“……”
尤浩戈将一片红甲盖在自己食指指甲上,在穿肉串的竹签上碰了碰。
竹签瞬间就断了。
秦悠的眼睛瞪得溜圆。
尤浩戈比划个扔飞镖的动作,随即朝秦悠挑挑眉毛。
秦悠下意识摸摸脖子,这玩意要起命来是真要命啊。
第128章
杨校长登门时,尤浩戈撸着串喝着酒,伤脚一晃一晃特使劲。
杨校长瞥一眼他那只脚。
尤浩戈举起啤酒就往烧烤炉里倒,大着舌头吼:“走一个!”
杨校长:“我不是来催你回校上课的。”
尤浩戈往椅背上一靠,伤脚晃得更起劲了。
杨校长是来找秦悠的:“我这有个罩魂灯坏了,不难修,就是很费时间和精力。”
她拿出个花灯似的法器,细看会发现整个都是用绿豆那么大的珠子穿成的,表面看似花纹的纹路其实都是安抚魂魄的符咒。
如今这灯罩四面都有破损,几乎等于全灯重做。
杨校长带了原材料,也带了制作图纸。
秦悠左右闲着没事便接下了这单修复工作。
杨校长很知趣地付了钱就走了。
秦悠抓起一把原材料小圆珠,轻飘飘的,跟她编饰品用到的廉价塑料珠没两样。
她问:“这种珠子也能做法器?”
尤浩戈“嗯”了声:“你就当它是夏天盖剩菜的防蝇罩。”
有的法器是制作难度太高,没人能做;有的法器是完全没有制作难度,没人稀罕去做。
罩魂灯就是后者。
顾名思义,只能用来罩住魂魄。
是罩,而不是困。
也就是说随便一把遮阳伞都比它好使。
它的作用过于鸡肋,制作工序又很费时,因此只有少数正统修行者还会偶尔使用。
主管医学院的杨校长会跟各式各样的魂魄打交道,指不定哪位就喜好罩魂灯这种花里胡哨的小东西。
往常会安排学生在制器系的体验课上练手穿珠,东拼西凑每年也能生产两三个。
今年这不是加重了学生们的课业负担么,穿珠子这种小孩都能做的手工活儿就被取消了。
尤浩戈用竹签在地上画了几个符咒:“这些都能做灯,跟普通人家常用的平安符镇宅符是差不多的用处。”
秦悠仿佛又嗅到了商机。
穿这么小的珠子费事费力费眼还废手,秦悠做售卖品可以选大一些的串珠,挂在家里,大一号小一号并没什么区别。
她把家里有手这几个号召起来。
假人的手实在不好操控,速度快不起来。
而水缸对于自己被拉来干这种活表示万分不理解。
秦悠:“把手伸出来。”
水缸毫无反应。
秦悠抄起一块坟砖。
水缸默默探出两只手。
秦悠给它一只手上挂几根线,一大兜珠子往缸底一倒,随便它怎么穿都行,因为它只负责没有符咒的边角部分。
蛇精将穿好一条的珠子拽出来,熊头吞元宝那样吞了新的珠子喷到缸里。
两只小妖配合默契,为水缸无限续杯。
水缸稍有反抗,鸭子溜达过来给它一脚蹼。
水缸:“QAQ”
秦悠集中精力修复罩魂灯,她发现坏掉这个很多珠串都是拧在一块硬拼成了符文,时间久了串珠的细线吃不住力道,外力一碰就断。
秦悠问尤浩戈:“用铁丝或铜丝穿会影响功效吗?”
尤浩戈:“除了沉点没什么差别。”
秦悠立马去废品厂收了一批铁丝铜丝回来,一部分按照符文顺序穿,一部分按照颜色穿好后再拧成固定的形态,两种组合搭配而成的罩魂灯更精致更结实,也能将重量减轻一些。
杨校长对秦悠的小巧思十分满意,又追加了两单罩魂灯。
秦悠这才知道这些“灯”都是给幼儿园逮回来那些小鬼用的。
它们是路过的野鬼,正是爱玩的心性,对幼儿园跟它们同龄的小朋友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谁答应跟它们做朋友,它们便会粘在谁的身上。
好朋友就是要时时刻刻都在一起玩。
小儿阳气不如成年人足,幼儿园午睡的房间又特意布置得避光阴暗,小鬼们贴到孩子身上也不容易被发现。
长此以往,整间幼儿园就成了小鬼聚集地,它们认为自己跟小朋友是一样的活人,小朋友们怕鬼,它们害怕的自然就是鬼。
在幼儿园的小小空间里,它们的意志主宰着全部。
如今它们被强行带走与各自交到的好朋友分离,情绪很不好。
杨校长一面要照顾长期被鬼侵扰的孩子,一面又要安抚小鬼,便把罩魂灯拿出来给它们玩。
秦悠无偿送了几个棺材板雕成的玩具,小鬼们欢喜地要往她身上贴。
秦悠掏出镰刀。
小鬼们撅着嘴散开了。
~
尤老师只歇了一个礼拜就回来复工,白校长在学校里瞧见他都惊了。
可他没去自己的课堂,而是去了唐老师的班级。
唐老师始终没能回来上课,高校学生过世之事还未查明,他又马不停蹄接了好几个出差项目,这会儿到哪了连尤浩戈都推算不出来。
驱鬼系的老师都忙,谁都腾不出时间来给别人代课。
唐老师只好求助尤浩戈。
尤浩戈头一次站上驱魔系的讲台:“同学们,这节课我们来看个电影。”
同学们互相看看,有种梦回以前上外语课的赶脚。
尤浩戈给他们播了一部恐怖片,开头就是一张破碎的人脸。
学生们集体后仰,这视觉冲击过于刺激了。
尤浩戈按下暂停,强调道:“这部戏呢是个纪录片,所有参演者都死翘翘了。”
学生们都想往桌子底下钻了。
尤浩戈继续播放,他找最后一排往桌上一趴,在电影鬼哭狼嚎的背景音下睡得特踏实。
一节课结束,所有学生的精神状态都不是太稳定。
这片子实在太惨烈了,出场的鲜活面孔有十几个,却在接下来的恐怖经历中一一丧生。
杀死他们的有人,有鬼,有僵尸。
这是一部简单粗暴,现实到过分残酷的纪录片。
尤浩戈伸个懒腰站起身:“看完了?我再给你们换一部啊。”
新的电影里,刚刚死去的那些人集体诈尸,成了追杀别人的邪祟。
学生们紧皱眉头,这部戏里演活人的这些位好眼熟,跟刚刚那电影里的邪祟们长得好像。
有学生壮着胆子提问:“老师,参演的演员是怎么死的?”
尤浩戈:“这戏拍摄于六十年前,你猜他们怎么死的。”
学生们:“……”
尤浩戈敲敲桌子:“这两部电影是上下集,主打无人生还,死亦无休。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电影里有两个不是人。”
学生们集体“嘁”了声。
尤浩戈重新播放第一部,指指开篇那张人脸。
有学生发现那张四分五裂的脸上有极其细微的绒毛在蠕动。
有人低声窃语:“是菌株吗?”
尤浩戈一指说这话的学生:“课堂成绩加一分。”
课堂立刻躁动起来。
大伙不在意那区区一分,而是因那“菌株”二字。
菌株常见于尸变的僵尸身上,就是人们常说的“白毛”。
到底是尸变才会长毛还是尸变因那白毛而起已不可考证,总之当人们留意到白毛的时候,它已经被有心人培植成了一种介于动物植物之间的邪物。
只要一丝菌株落在活人身上,这人便会产生尸化反应,人还没死透就已经跟僵尸没两样了。
有人认为肉灵芝就是最早的菌株变种,后来人家按照自己的想法长成了太岁,光听名字就知道比菌株和僵尸都要高级。
玄门曾倾力铲除各方势力种植的菌株,可万物一旦扎根土壤,只靠灭是灭不绝的。
没人光明正大养,偷摸养的却不少。
人多的地方长不出来,人家自己躲山沟沟里慢慢生长。
如今的人大多火葬,僵尸数量锐减。
可世间又不是只有人这一类生物,而诈尸也从来不是死“人”的专利。
电影开场先出现一个脸上有菌株的死人,别管它是演员扮演的还是突然入镜的,剧组其他人还能落下好吗?
学生们又开始嘀咕这到底是电影还是拍电影出了意外而成的纪录片。
尤浩戈没有揭晓答案,下课铃一响,他拿起这俩碟片去祸害下一个班级。
短短两天,菌株就成了玄易校园里谈论最多的话题。
不认真读书的学生们跑去图书馆查阅相关资料,本就知道菌株是什么的学生频频去问各科授课老师有没有见过实物。
学生们的学习热情空前高涨。
老师们有点害怕,对学生们脸上顶着几根白毛扮演僵尸咬人的游戏更是不理解。
后来,“咬人”的方式不再局限在地面上。
于是御剑成了角色扮演的学生们的主攻战场。
好几位卡在上课铃响前飞进学校的老师被撞翻。
最严重那位摔伤了膝盖,那一整天,他的班级都在循环播放那两部恐怖电影。
秦悠成天听路过的学生叨叨菌株、恐怖片,还以为是学校新搞的教学花样,直到她去给杨校长送新编好的罩魂灯,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正在给那群小鬼看恐怖片。
秦悠好奇心起,坐在小鬼后头一块看。
小鬼们纷纷围拢过来,被秦悠一鬼一个脑瓜崩集体劝退。
从电影内容上看,这两部片子并不算太恐怖,都是些很常规的恐怖片拍摄手法,主打出其不意吓观众一跳。
不过导演很会抓镜头,层层推进观众们心中的恐惧。
秦悠看着看着有种毛骨悚然的身临其境之感,她总觉得镜头里的那些“死人们”在追逐的对象是屏幕外的所有人。
一部电影没放完,小鬼们就全吓跑了。
秦悠和尤浩戈盘腿坐那继续看。
秦悠问他哪搞来的碟片。
尤浩戈说是从图书馆借来的。
图书馆里有好些这类片子,他挑这两部是想给学生们提升一下学习热情。
秦悠想想漫天追逐的学生们。
嗯,确实比以前热情多了。
第129章
秦悠见过那么多死人,从未留意到它们身上有毛没毛。
菜放久了会烂,人死久了长毛好像挺合理?
尤浩戈贴心地给她换碟片切换特写:“菌株算是活物,会动。”
秦悠盯着屏幕,浑身的毛孔都不得劲。
尤浩戈:“在陌生环境下尤其是远离人烟的地方,瞧见长得差不多的白毛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他开了手电自下而上给自己加了个恐怖光效:“尤其是采蘑菇的时候。”
周末要进山采蘑菇的秦悠:“……”
尤老师那豪宅所在的山头是个宝藏山,什么山珍都有,要不是建了豪宅让安分的老实人们望而却步,这个季节早有人组团进山采山货去了。
秦悠特意买了本讲蘑菇的书,实在不确认能不能吃的就派鸭子出马,鸭子都不吃的肯定有毒。
尤老师背个箩筐在后头跟着,看什么都要摸一下。
这不,给一窝马蜂摸急眼了。
马蜂倾巢而出,嗡嗡振翅之声能助人的灵魂原地升天。
尤浩戈往后一撤,小小砂糖橘在他前面结了张大大的网。
等马蜂全粘上头,蜘蛛将网子团起来往假人肩上一搭,摇头晃脑去跟几小只炫耀它新收获的口粮。
秦悠看尤浩戈又要去摸那条盘得好好的大蛇。
这回不用大蛇发飙,蛇精先不干了,怼着尤浩戈离开那条一口能团灭他们所有人的大蛇地盘。
山上没有一条人能走得顺的路,秦悠举步维艰,好几次都想打道回府。
除了她,全都兴致正浓。
尤老师跑到前面去摸毛毛虫,被蜇之后揪着人家的刺甩到自家石狮子身上。
石狮子虽是灵体却也凝如实质,背上落了毛毛虫,全身毛都炸开了。
秦悠眼见着它们发疯般狂冲出去,将前面的乱草丛踏成了平地。
就是跑得有点偏,一不留神就撞树上了。
山里的蘑菇多种多样,秦悠看书觉得自己都记住了,这会儿照着书做比对也还是没有一样敢摘的。
鸭子挖着脑袋在旁边等着,急得牙都呲出来了。
秦悠:“这能吃?”
鸭子一嘴下去,给她来个当场试毒。
就在秦悠准备采摘之际,鸭子两腿一蹬,吐起了白沫。
秦悠抱起鸭子就要下山。
鸭子一扑棱又好了。
秦悠看它小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怀疑它可能是瞧见小人儿跳舞了。
蛇精常年生活在山里,对什么能吃什么有毒都很了解,眼见队伍里没一个靠谱的,它只好去前面带路。
熊头骨碌着追上去,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卷着蛇精掉到山沟沟的溪水里。
秦悠披荆斩棘找下来的时候,这俩的眼睛里正转蚊香圈呢。
尤老师跟着她出溜下来。
指望尤老师在上面拉她一把才上得去的秦悠仰头望天。
不想当劳心劳力的幼儿园阿姨要怎么做?
要么以绝对的暴力震慑所有人,比如她对付那些小鬼。
要么打入敌人内部,比他们还疯。
秦悠抡起镰刀:“都闪开!”
一刀划过去又弹回来,怎么磨都还是钝的刀刃被草藤阻住,一根草都没割断。
秦悠被弹回来的镰刀把儿磕了小腿骨,疼得脸都青了。
山外阳光明媚,山中暗影浮动。
秦悠瘸着腿蹦到一块大石头旁靠着歇会儿,顺便吃两口补充体力。
一个拳头大的脑袋支棱过来,好几排密密麻麻的小黑点齐刷刷盯着她的手。
秦悠晃晃镰刀。
那怪虫毫不畏惧。
秦悠换了瓶杀虫剂。
怪虫灰溜溜爬开了。
一整个上午,所有人都收获颇丰,只有秦悠颗粒无收。
尤老师的箩筐里装了好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秦悠瞄见了几味草药。
尤浩戈给几棵小药苗带着点土的根系套上塑料袋,直说这要是种在秦悠的菜园子里准保能卖个好价钱。
秦悠刚要伸手拿其他的药苗帮着包,却见几条蜈蚣爬了出来,吓得她差点把整个筐给掀了。
尤浩戈扶住竹筐:“这种野蜈蚣泡酒可好了,我费了好大劲才从那几个吃货嘴里抢下来的。”
秦悠顺着他的手去看,自家那几位为了几口“野味”已经打起来了。
蜘蛛始终都是最靠谱的,它一路收集新鲜口粮,也不忘帮秦悠寻找蘑菇。
沿着小溪往前走,树木相对没那么茂密,蘑菇就多了起来。
秦悠又开始犯愁,哪个能吃啊?
尤浩戈拍拍蘑菇头,揪下来一朵:“看,全是白毛。”
秦悠:“……”
经蛇精鉴定和鸭子品尝,这几种蘑菇都能吃,秦悠山贼进库房似的好一通摘,先学着尤老师的手法拍拍,再把拔出来的坑轻轻填埋回去,这样明年才能长出新的蘑菇。
尤浩戈采摘比她流畅比她快,秦悠只好去远离溪水的草丛里摘。
树根底下有好大一簇黄溜溜的伞状小蘑菇。
秦悠对这个品种可太熟悉了,狗尿苔,她小时候经常见。
好多狗尿苔挤在一处像一捧花,秦悠拾根树枝戳戳它们便打算走。
却见那堆蘑菇晃啊晃,好像有什么东西藏在下面。
秦悠压低身体偏头去瞧。
松软的地上似是有东西在蠕动。
细细的,白白的,跟蘑菇上长的白绒毛像极了。
秦悠下意识往后退开,恐怖片里那张破碎的脸在她脑海中不断放大。
不会这么巧吧?
菌株对活物敏感,对死物无感。
秦悠换了根长长的树杈,离着老远区别戳。
这次看得清楚,那白丝有点过分的长了。
秦悠蹙眉,这东西很像虫子,专往活物身上寄生的那种。
她叫尤浩戈来辨认。
尤浩戈背着满满一筐蘑菇,走得有些慢。
就在秦悠起身要去扶他一把的时候,尤老师一脚踩到刚刚摘过蘑菇的坑洞里,整条腿陷了进去。
秦悠急着拽他出来。
尤老师很淡定地摘掉箩筐推到远处,这才苦着脸对秦悠说:“有个东西抓着我脚呢。”
秦悠脊背直冒凉气,抽出镰刀扩大坑洞。
她刚挖开一点,都没来得及往里看,尤老师的腰也陷进去了。
秦悠只好叫几小只来帮忙。
几小只尚未赶到,尤浩戈已经被地底那股力量拽下去了。
秦悠满脑子都是尤老师被菌株包成粽子的惨样,攥紧镰刀也跳了下去。
地下空间还挺大,秦悠落地前以为自己在跳崖。
尤浩戈一直在说话提供方位,秦悠打开手电,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被白丝攻陷的脸。
秦悠的心都不会跳了:“尤老师别怕,我救你。”
尤老师幽怨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救倒是不着急,你先挪开踩我脚面的那只脚呗。”
第130章
秦悠一惊,赶忙回身。
尤浩戈被手电晃得闭上一只眼,睁着那只挣扎着向秦悠表达“你先抬脚”的夙愿。
秦悠没敢乱动,她拧过身子照照刚才那张脸。
糊满脸的白丝貌似蓬松了些许。
秦悠缩到尤浩戈身边。
尤浩戈这才瞧见被她挡住那位:“哟,还有跟我一样的倒霉蛋呢。”
秦悠看他一点都不紧张:“不是菌株?”
尤浩戈:“菌株很罕见的,咱们要是碰上这么一大团就发财了。”
秦悠:“……”
尤浩戈探手去对方脸上捞了一把,指尖粘了几根白丝。
秦悠越看越像蛛丝。
秦悠:“那拖你下来的?”
尤浩戈蹬蹬腿,脚根本抬不起来:“一样的。”
秦悠转移手电去照尤老师的脚,白茫茫糊得都看不见鞋面了。
再看对面那位,不就是个蜘蛛吸食过的昆虫残尸。
只不过这次的“昆虫”是个人。
尤老师:“咱们得抓紧出去,不然一会就要跟他一样了。”
他要过秦悠的镰刀,勾住鞋上的蛛丝拉扯。
秦悠摸摸包里的装备,今天最大的失误是考虑着要进山而没有带火。
全身上下也就符纸能引燃火焰,还不是什么都能烧着的。
她试着用问路符在尤浩戈脚上晃,符咒毫无反应。
不晓得是蜘蛛没成精怪还是懒得搭理到嘴边的食物。
秦悠没找到趁手工具,索性蹲下来用手撕扯。她发现尤老师脚上的蛛丝很新鲜,粘性更高韧性更强。
她问:“你是先踩空的还是先被抓住脚的?”
尤浩戈笃定回答:“我是被那东西拖住才踩空的。”
二人对视一眼,心都凉透了。
合着不光是脚被蛛丝缠死了,蜘蛛本蛛也在呢。
能猎食人类的蜘蛛,想也知道体型不会太小。
尤浩戈握着镰刀直起腰身警戒。
秦悠两手用力,帮尤老师先将那只脚从鞋里撤出来。
尤浩戈两只脚恢复自由,立刻跟秦悠对调岗位。
秦悠手持镰刀紧盯鞋子和旁边那位已逝的仁兄。
尤浩戈从衣兜里摸出一片红红的长指甲,在鞋底的蛛丝上轻轻一划,密匝的蛛丝齐刷刷断了。
他割下来两缕蛛丝分别粘在他和秦悠左手食指上,再把两片僵尸指甲当美甲贴上去。
秦悠咧嘴:“你还随身带着呢。”
尤浩戈微笑:“那是,小秦同学给我的都是好东西。”
秦悠有点心虚。
穿好鞋的尤浩戈带着秦悠去找出路,倒霉那位的尸身得等他们脱离危险再来收整了。
地下空间昏暗憋闷潮湿,混杂着各种动物尸骸干瘪后的淡淡腐味。
尤浩戈瞅瞅掉下来那坑,让秦悠把镰刀放地上,她站上去。
他退开半步掐诀念咒,镰刀晃晃悠悠起飞。
秦悠眼看着出口离自己越来越近,脚下一个加速,她脑壳结结实实撞在坑边的土块上。
尤浩戈急忙调整角度,赶在秦悠摔下来之前将她半截身子卡在洞口里。
秦悠脑瓜子嗡嗡的还得强撑着随时可能垮塌的地面往外爬。
四肢落了地,秦悠眼前黑得都看不清坑在哪了。
她摸出降魔哨塞嘴里,用尽全身力气吹一声。
~
几只小妖围着又大一圈的洞口,朝下面探头探脑。
蜘蛛缓缓垂下一根蛛丝,想把死在底下那位钓出来。
蛛丝准确粘到那位头上。
蜘蛛操控着假人后撤拖拽。
只剩脆皮包白骨的尸体极轻,其他小妖就没去帮忙。
就在尸首眼瞅要被拉出洞口之际,垂在尸体身下的几根蛛丝猛地绷紧向下发力。
蜘蛛猝不及防向前冲了两步,两条假腿各跑各的,跟膝盖以上分了家。
蜘蛛没了借力点更撑不住。
幸亏鸭子嘴快咬断蛛丝,没让假人掉下去。
假人卸去力道倒在地上,全身关节都散架了。
小小砂糖橘气咻咻钻出来,招呼都没打一声便跳了下去。
坑底下顿时传来嘶嘶哈哈的怪响。
躺平的秦悠和尤浩戈爬过去,热闹还没看上一眼先被蛛丝糊了一脸。
蛇精把这俩碍事的挤开,鸭子挺起胸膛替砂糖橘呐喊助威。
奈何它那叫法太像来搞笑的,阿左阿右嫌弃至极,轰开它来上两声狮吼。
战斗结束得很迅速,砂糖橘个子小小,可它是妖,打个傻大个儿跟玩似的。
它用几根蛛丝缠住对手的螯肢,出动绕树转一圈,将它半吊在坑洞里。
秦悠扒开脸上的蛛丝往下一瞅,正跟那位卡车头一样的庞然大物撞了个对眼。
人家八只眼睛,数量上占尽优势。
秦悠捂着眼又躺回去:“又有点晕呢。”
蜘蛛固定好对手,再垂蛛丝去捞尸体。
不知在这坑里待了多少年的干瘪尸首本就脆弱,被两股巨力拉扯,又遭遇了一场激战,被拖上来时全身皮肉都是碎屑状,全靠一层层蛛丝固定着。
骨骼很完整,尤浩戈脱了外套垫在地上,将那缠了碎屑的蛛丝剥离下来包好。
白骨暂用草藤搓绳绑好。
蜘蛛想用蛛丝帮他。
秦悠摆摆手,死于蜘蛛之口的亡灵想是不愿再碰那玩意了。
最难处理的是死者的头发,大半混在碎渣里,少数粘在白骨上。除了蛛丝,乱蓬蓬的头发上还挂了好多枯叶泥土。
秦悠和尤浩戈都不想怠慢死者,蛛丝和皮肉碎渣很难彻底分开,他们就先清理其他脏污。
秦悠把能理下来的蛛丝单独装成一包,以防上面有皮肉残留。
尸首上的蛛丝年头久了,比尤老师鞋上的好摘,偶尔一两根很难拽断的就用红指甲划开。
熊头滴溜溜的玻璃眼珠瞅瞅秦悠的红指甲,再瞅瞅捆成一团的死人尸骨。
其他几只受它影响,也都看看这头看看那头,脑袋跟安装了摇摆器似的。
尤浩戈拍开自家那俩最碍事的大脑袋。
阿左阿右吼吼叫着,鬃毛甩他一脸。
尤浩戈撇开脸躲闪,半眯的眼睛瞄见了白骨上那不知何时变得漆黑的尖尖指甲。
好像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生长着。
他压低音量叫秦悠。
秦悠顺着他的视线望过来,脑袋更晕了:“这是个僵尸?”
尤浩戈举起挂了条蛛丝的手放到眼前看了又看:“恭喜你小秦同学,发大财了。”
那根蛛丝样的细丝正在左右摇摆蠕动。
秦悠用红指甲帮他扒拉掉,两人立即起身,离这尸身远远的。
几小只想凑近看,也被呵止撤开。
秦悠死盯着那掉在地上的细小菌株。
没有活物给它贴,它便扎在地上,似是想要生根发芽茁壮生长。
而尸骨身上不知是没有菌株了还是都被蛛丝禁锢着,没有任何动静。
秦悠问蜘蛛:“下面那大个儿是活物吗?”
蜘蛛扯起个大大的对号。
二人面露喜色。
这倒是个意外发现,蛛丝是克制菌株的神器呀。
还要再吊一阵反省蛛生的大个子被释放出来。
大个子鲜少暴露在平地之上,更别说被这么多人妖鬼怪围观,紧张地全身绒毛乍起,凶相毕露。
蛇精一尾巴抽它大眼泡上。
给这大块头抽哭了。
~
白校长没想到秦悠和尤浩戈出去玩半天也能给玄易强买强卖点破烂。
他盯着那绑爪绑嘴的球状大物看半天:“这是个啥,没妖气啊?”
尤浩戈嘿嘿贱笑:“这不是秋天了,送您吃个螃蟹。”
白校长眉毛快飞到头顶上去了:“你当我傻呢,你家螃蟹没有海腥却挂着一身土腥?”
尤浩戈:“谁告诉你螃蟹非得生活在水里了,我们这是陆地蟹,开壳爆浆,生吃最美味。”
他边说边用红指甲在缠着大个儿螯肢的蛛丝上一划。
大块头一爪子抡过去。
白校长的全套躲避动作犹如跳了一曲踢踏舞。
秦悠渔网罩过去,拽着大块头离他远点,省得他真把它踩冒泡了。
白校长正欲发怒,尤浩戈给他看了用蛛丝缠得只剩个小“脑袋”在外面扭动的菌株。
即便如此,他也只敢用两个红指甲夹着。
白校长一秒熄火了。
菌株现世,事情可大可小。
那具尸身的衣衫碎得辨不出年代,可这大块头是个正值壮年的小伙子。
按它出生那天就能捕猎算,那尸身离现在也不过几年而已。
听说消息的玄易老师们集体沉默了。
谁都没想到最近风靡玄易校园的恐怖片元素会在现实世界出现,而且就在他们这座城市。
就在建有高级别墅群的山上。
几位校长连夜开会决定暂停所有校区授课,没出差的老师全部进山,先地毯式搜索一遍再说。
大块头被留在玄易,一个本土品种能长那么大也是挺罕见的,没开灵智反倒适合留在玄易打个小工什么的。
最主要的是此次菌株重现人间,一旦真要对阵,大块头那丧心病狂的蛛丝产出量能帮上大忙。
秦悠没有参与搜索,她带着自家这几个回到垃圾山,洗了两水缸的澡才觉得身上舒坦一点。
往硬邦邦的土炕上一躺,她都不觉得凉和硌了。
夜来风雨呼啸,秦悠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便穿上厚衣服裹着被子看起电视来。
她从玄易图书馆借来好多恐怖片,她很好奇在妖魔鬼怪真实存在的世界里,能存进玄易的电影各自述了怎样的故事,又为什么会被玄易买断收藏。
如今玄易之外已经看不到这些影片了。
基本都是老式的碟片,秦悠向尤老师借来的播放机器。
第一部是个色调很昏暗的片子。
秦悠在她这个四面不透光的破木屋里都看不清屏幕上晃来晃去那些影子的脚到底踩没踩到地上。
她捏捏鼻梁,打算换个别的电影,要不再看几眼这个,撞生疼的脑袋又要迷糊了。
可她还没来得及换片,那些在黑暗中游动的影子全都贴到屏幕上,汇聚成一张奇形怪状的脸。
好死不死,这位长了八个只有黑瞳的大眼。
白天没少被大块头瞪的秦悠:“……”
那张脸不断变换着表情,时而像是在笑,时而又像在哭。
秦悠深吸口气,耐下性子继续观看。
不知是拍摄技术的限制还是故意为之,影片的黑白噪点非常多,滋滋啦啦很有鬼魅要从屏幕里爬出来那氛围。
秦悠习惯性将床底下的大包捞到床上,左手菜刀右手镰刀。
屏幕上那位似是知道观影人的厉害,恸哭过后又散开成无数影子,融进了黑暗里。
一男一女两个人从小路尽头跑来,他们的喘气声是秦悠在这电影里听到的第一个声源。
镜头没有因为他们的出现而拉近,因此屏幕上可以清楚看到他们身后很远之外有个忽左忽右的鬼东西。
那是个半透的鬼影,一身白衣长发飘飘,镜头太远看不清它的模样。
但这鬼与人同框的镜头格外有冲击力,直击人心最敏感脆弱的区域。
秦悠不禁屏住呼吸,替前面那两个人捏了把汗。
不算长的一段路仿佛没有尽头,前面的两人怎么都跑不出画面,后面那鬼飘得再慢还是一点点逼近了二人。
二人发出绝望的惊叫。
那鬼从男人身上穿过。
男人浑身一僵。
从他身上飘出去的成了个短头发的半透明鬼。
他惊恐地看看自己,又看看那张明明很熟悉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跟他拉手的女人不但不害怕,还跟那“男人”一齐转过身来,冲他阴恻恻地笑。
镜头突然变成两张人脸的特写。
秦悠一激灵,豁然发现那男人跟开头那张八只眼的鬼脸是一个模样。
画面黑掉,又亮起来。
镜头回到远位,飘着的鬼又成了个长头发。
那两人又在拼命逃亡。
那鬼影在后面左晃右晃,不慌不忙地远远追着。
秦悠裹紧被子,两眼紧盯屏幕。
是她看错了吗?那两人一鬼好像在屏幕黑下去的一瞬冲她笑了。
第131章
秦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梦里,她成了被困在电影里的第四个人。
观众是她的角色,她永远在旁观,却也永远逃不出去。
她恍恍惚惚间似是明白了导演的巧思,八只眼睛却只有三个演员,合着是把观众也算在内了。
这么一想,被困在电影单调画面里的恐惧感立时烟消云散,秦悠这一觉算睡踏实了。
转过天来,秦悠去学校收垃圾发现突然停课的学生们无事可做,便将更多精力投入到菌株的游戏环节里,垃圾桶里全是白花花的丝线,甚至有被拆零碎的丝绵枕头。
秦悠实在没能下去手,整个垃圾桶推到车边抬着桶底往车上倒。
正巧一阵疾风迎面吹来,刚落到牛车上的丝绵“呼”地飞起来糊了秦悠一脸。
秦悠:“……”
她下意识后退捂脸,垃圾桶掉到地上。
在她头上飞的学生们蜂拥而来:“小秦老板我们救你!呔!菌株你往哪里跑,速来受死!”
秦悠真怕被他们俯冲下来的剑尖穿成糖葫芦,一矮身钻到板车底下。
她听见有学生在痛呼,板车咚咚作响,貌似是有人降落失败掉到垃圾堆上了。
还不止一个。
要不是她躲得快,非得被钉在地上不可。
直至离开玄易,秦悠悬着的心才放回肚子里。她相信把学生们放出去搜山,效率绝对封顶。
街上行人不知道不远之外的山林里正上演着怎样的惊心动魄,照常行走在各自下班放学的路上。
秦悠赶着牛车混在人群里,享受着这一刻平静生活的安宁。
小学生背着四四方方的书包三三两两从她旁边经过,有的在讨论今晚要播的动画片,有的在说哪个新推出的游戏好玩,有的在分享自己买到的新玩具。
秦悠掏出手机搜到孩子们说的游戏,默默点击下载。
有个小男孩在炫耀他新买的纹身贴纸,是个很神气的虎头。
同学都问他在哪买的,说是图案特别清晰,颜色也好看。
秦悠瞥了一眼,低头继续试玩游戏。
她小时候也喜欢玩贴纸,可惜这玩意她手工做不了,不属于她能拓展的赚钱渠道。
一连几天,秦悠都没有再去玄易。
听说第一轮搜山才刚结束,除了几个没什么危害的小妖小怪,什么都没发现。
那具尸骨的头骨由玄易打理干净后交给警方专家做面部复原,他们必须搞清楚这尸身属于哪个时代,什么时间进了那座山。
~
秦悠绕一大圈收完她从其他垃圾站接管的几个区域,天早黑透了。
老牛贴着马路边慢悠悠溜达。
秦悠也不催它,啃着新买的卷饼。
从她最后收垃圾的地儿回垃圾山可以穿越半座城市,也可以绕城小半圈。
秦悠选择了后者,因为今天收来的垃圾挺骇人的。
那是几个破碎的陶土人偶,一比一仿真人形,全身上下无一不透露着制作者精益求精的追求。
外观几乎以假乱真的土人儿自然吸引了好些孤魂野鬼,天长日久怪事不断,制作者深夜加班时频繁撞鬼,存放人偶的仓库和展室阴冷得厉害。
请来的大师说驱鬼只能暂缓一时,过阵子还是会恢复现状。
唯一的法子就是敲碎人偶,不给邪祟们留丁点念想。
制作者一开始宁愿请大师定期来处理也不同意销毁,却在工作室的员工走背运险些丧命后忍痛亲手砸碎了这几个他最满意的成品。
秦悠看到这些支离破碎的“人体”也很惋惜,它们是艺术品,是几百年后可以摆进博物馆供人参观的制作水准。
同为手艺人,她光是看看都心疼得慌。
她没有把它们砸得更碎,所以牛车上现在躺的全是“碎尸”,除了没有血肉,哪哪都跟真的一样。
绕城的路要稍远一些。
秦悠靠在牛车唯一不太拥挤的角落玩着新下载的游戏。
小学生们的喜好永远走在新潮最前线,没点技术含量的游戏人家都不稀得玩。
这款解密逃生游戏比秦悠以往玩的所有游戏都要难,她玩了好几天,连角色登场那间封闭的小屋都没能走出去。
秦悠也不去看游戏攻略,就自己慢吞吞摸索,打发时间效果显著。
突然,牛车狠狠晃了一下,停了。
老牛甩甩尾巴,抽在秦悠肩膀上。
秦悠抬起头,这才发现牛车行进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乡间土路上,许是平时很少有人走这条路,雨季冲出来的坑洼到处都是。
牛车那没什么缓冲的大轮子硬闯过去,秦悠得散架,车上这些陶土残骸也得再碎开几段。
夜色已深,折返换路不现实。
秦悠用旧被垫着人偶,自己跳下车跟着走。
老牛看她下来,走起来便没了顾忌,速度反倒快了许多。
可走着走着,秦悠察觉到不对。
很远之外有一盏昏黄的灯,她下车时那灯就在那,她走得腿都酸了也没有离灯近一点。
再看土路,仿佛一条通往地狱的坎坷之路,而她是那个拦都拦不住非要往地狱里闯的人。
她望向来路,同样像是没有尽头。
秦悠想起那晚看的电影,现在她告别观众成了参演者,那是不是得给她配几个追她的鬼群演?
鬼始终没有出现,倒是车上这些土人儿不怎么安分。
拦腰两段那位支棱着上身,卡着断口立起来。
碎开的腿脚自动拼合成跷二郎腿的姿势。
最可气的是那个面部碎裂、整体还算完整的头颅,正在板车上到处骨碌寻找它早变成碎渣的“脸皮”。
秦悠敲敲车板:“差不多得了啊,我不想敲碎你们不代表我不敢,再耽误我回家睡觉,信不信我一刀一个。”
嫌镰刀单薄没有威慑力,秦悠手动给它打了个光。
所有土人儿僵了僵,又各自忙活开来,摆明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
秦悠有点郁闷,附在土人儿上的亡灵都被驱逐走了,可陶俑在跟鬼魅们的长期接触中误以为自己是人,凭空生出那么点类似于人的执念。
它们不是鬼,更接近水缸那种以死物而生的灵。
非要归个类,大概可以算作是魔物吧。
秦悠翻翻大包,拿出那把乐童送她的降魔剑。
雪亮的剑身在手电光加持下颇有几分绝世神兵的气势。
陶俑们瞬间全老实了。
牛车继续前行,二十分钟后那盏灯还是没有拉近分毫。
秦悠看向车上。
陶俑们各自寻回断肢拼成几个完整的人形,并排躺着,以实际行动阐述“我们是死人”的理念。
秦悠皱眉,不是陶俑在作怪,也没瞧见有鬼追她,那她是被什么困住了呢?
第132章
秦悠问陶俑:“你们知道怎么回事不?”
土人们躺平望天。
秦悠:“那行吧,拉着你们怪累的,我先扔一个填路上的坑。”
土人们你推我搡,谁都不肯做第一个被抛弃的倒霉蛋。
秦悠:“要不公平点,一人出一条腿,剁碎填坑里就当你们为以后走这条路的人们做贡献了。”
没腿的土人悄咪咪将断腿藏到身后。
有腿的陶俑蹭到车边状似想逃,可惜它们还没进化到能跑能跳的阶段。
秦悠的降魔剑在它们身前晃来晃去。
土人们不想再碎一次,全都摆出向车后看的姿势。
秦悠再三确认:“没鬼啊?”
土人们齐刷刷盯向地面。
秦悠戴上泳镜仔细看,路面上的坑洼里,时不时会探出个圆滚滚的脑袋。
不是某一个坑,是每一个。
摘掉泳镜的路面岁月静好,有种破败后遗世独立的美。
戴上泳镜那就是个大型打地鼠游戏机。
秦悠只看路面没觉得怎样,看多了脑袋一缩一伸,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坑洼里的都是孤魂野鬼,无意拦路伤人,可它们数量实在太多,硬是将这条路给“挤”成了个困住牛车的鬼路。
秦悠蹲到车后的坑边,用降魔剑敲敲正好钻出来的头。
降魔剑对鬼无伤,那鬼转过脸来,歪着脑袋一派天真模样。
秦悠跟那双肿得比她拳头都大的眼珠对视半晌,到嘴边的威胁又咽了回去。
都是可怜的鬼,她可以换个温柔点的方式。
她从包里摸出几张纸钱。
所有坑里的脑袋都冒了出来。
秦悠在车后点起一张,在空中甩一甩。
藏在坑里的鬼们全爬出来,挤作一团争抢掉落的纸灰。
秦悠再点一张,老牛往前走两步。
那盏灯离得近了,路也变得平坦。
那些被陶俑吸引来的鬼魅们没再回到坑洼里,揣着抢来的那点纸钱喜滋滋散了。
秦悠回到垃圾山时天都快亮了,她叫假人帮忙把分量十足的陶俑们搬下车,先堆到门卫边上,接受一下垃圾山的上岗前思想教育再培训。
牌位对这些东倒西歪傻大个很是嫌弃。
陶俑们很不服气,仗着体重优势砸趴一座牌位。
隔天一早,秦悠在熄灭的火堆里捡着个烧黢黑的土制断肢。
断开的陶土制品没法无痕复原,秦悠选用粘性最强的胶水涂在断口,再用蛛丝缠上几道,乍一看是个完整的人形就行。
于是垃圾山新一批老弱伤残门卫正式上岗。
秦悠给每位配发一顶草编帽,看着特像偷地瓜的。
沈青杨回来先被门口这几位吓够呛,尤其是最前面那位腰上的断口过于扎眼。
人横着切一刀还能活吗?
沈青杨脑补了一出僵尸血战垃圾山的惨烈大戏,这几位是押这当人质了?
他尽可能拉开跟着这几位的距离往里头蹭,可那口装满水的大缸限制了他的发挥。
沈青杨用手扶了下缸沿。
一只手从刚里伸出来,湿乎乎地强行跟他握手。
沈青杨头皮炸了,嗷嗷叫着退到外面。
正在看恐怖片的秦悠还以为扑到镜头上的鬼闯进了现实,抄起菜刀冲出来。
沈青杨给她表演了个什么叫笑比哭难看。
~
沈青杨这回只是路过,他正在跟最近将要上映的电影剧组跑宣传,回垃圾山看一眼,明天就要转战其他城市了。
他给秦悠带回来好多东西,都是这阵子合作的商家送的样品和礼品,秦悠用不上的可以拿去卖掉。
沈青杨啃一口棺材板烧火烤出来的地瓜,烫得不停呼气。
那几个陶俑身体转不过来,眼神却已灵动地飘过来了。
沈青杨背过身去,瞧见那水缸正在向他招手。
沈青杨:“……”
秦悠又给他扒拉出来一个烤熟的土豆。
沈青杨杂耍似的扒着皮一面说:“跑完宣传我又要进组了,是个恐怖片。”
秦悠很惊讶:“你还敢拍恐怖片呢?”
沈青杨吸吸鼻子:“我也不想,可咱们年前客串那恐怖片票房大卖,编剧的第二个剧本在手里压了好多年,这下很痛快就卖出去了。”
而倾情投资的金主爸爸是杨巡他爹。
整个娱乐圈都知道沈青杨搭上了杨家这条人脉,杨老板投资的大戏肯定是想要沈青杨来演嘛。
沈青杨很郁闷:“杨老板压根没这意思,人家是看这编剧和导演的组合能赚钱,投个项目而已。”
然而圈子里都默认这是沈青杨的资源,没有演员去争取,导演也没面试过其他演员。
电影的前期筹备正在进行,沈青杨不去拍就等于是让投资人的钱打了水漂。
杨家给沈青杨推了那么多人脉,沈青杨不好意思让杨老板赔钱,只得硬着头皮接下来。
沈青杨:“剧本我大致看了一遍,挺恐怖的。”
他瞅瞅秦悠:“我能雇你当保镖不?”
秦悠:“你确定雇我能更安全?”
沈青杨沉默了。
~
沈青杨急吼吼走了,捧着两个新鲜出炉的烤地瓜。
烫手没法往塑料袋里装,他顺手掀了一位土人儿的草帽。
土人儿那大白眼要翻上天了。
秦悠补完剩一半的恐怖片,打着哈气去河边打水。
水缸大概是在成精的过程中被贴过沈青杨的贴纸,对沈大明星那叫个痴迷。
沈青杨不敢往它跟前凑,它就洒水表示激动,早上新装满的一缸水见底了。
秦悠觉得以后哪要举办泼水节可以派水缸去当个气氛组。
河边风大,秦悠只穿了单衣,冻得瑟瑟发抖。
河面水位近来下降了一些,她得把整条手臂探下去才能够到水。
一桶水装满正要提起来,秦悠瞥见河中有个黑乎乎的东西浮浮沉沉,光线太暗,她看不清那是个什么。
秦悠没动,河里那东西也没动。
秦悠突然发力,提起水桶转身就跑。
河里那东西凝滞了一瞬,沉了下去。
秦悠来打第二桶水时带了渔网,水桶用上吊绳系到旁边树上,她只管拉绳就行。
水桶被河水冲得哐哐撞河沿,那黑东西许是听见了动静,又冒了出来。
这次它自作聪明选了个离河边的地儿。
然后它就被哐当的水桶给砸回去了。
秦悠提起第二桶水功成身退。
被撞那位粘在河沿边上晾了一晚上也没能等来帮它撕下来的好心人。
天亮后,秦悠溜达到河边,那坨黑东西没再出现。
不过秦悠在河沿上捡到一缕黏糊糊的头发。
这是又有来闹事的浮尸了?
都浮尸了,还能沉下去?
她蹲在河边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把见那位露头,便赶着牛车去了玄易。
玄易恢复了正常教学秩序,学生们痴迷菌株的行为被校方严厉批评。
为了提高学生们对菌株的警觉性,玄易展出了那根尤浩戈带回来的菌株。
一人高的全透明玻璃罐里,那根细到留神都不一定找得着的菌株慢慢蠕动到一只拔了毛的乌鸡身上。
白色的细丝在灰调的鸡皮上变得显眼。
学生们亲眼目睹了它如何将一只化冻过连内脏都没有的乌鸡“复活”过来。
电影再逼真也隔着个屏幕,眼前这一幕令学生们真正意识到菌株的可怕之处。
它操控乌鸡的过程很慢,却也因其过于细小而很难被发觉。
这要是附到活人身上……
这一天,垃圾桶里的丝绵枕头更多了。
尤浩戈帮着秦悠把这些早该扔掉的破烂枕头搬到牛车上,空牛车立马堆满了。
老牛扭头瞅一眼才发现车上堆起老高,可它一点分量都没感觉到。
秦悠挤了个空坐上去。
尤浩戈以体重优势压出来个空座。
秦悠:“你不用代课了?”
尤浩戈:“唐老师回来了。”
唐老师是出差出到一半被换回来的,接替他出差任务的是苏尘。
相比书本教学,苏尘更擅长实战,用她换唐老师既不会耽误出差又能提升整体教学效率。
苏尘手头还有个本地的委托,要处理完才能出差。
小姑娘最近累得瘦了一圈,吃再多都补不回来。
秦悠在食堂遇见她,第一眼都没敢认。
苏尘笑起来还是那么可可爱爱,她把好吃的几道菜分给秦悠。
秦悠摸出两个路上当零食的烤土豆给她。
苏尘咬一口,秀气的眉毛蹙了起来:“这是你种的?”
秦悠:“这是我埋的。”
苏尘头上冒出个大大的问号。
土豆和地瓜是秦悠从附近村民那收来的。
上回鸭子在地头挖出了白骨和大妖虽然埋得很深,但那块地的主人还是觉得土豆这种本来就长在土里的作物会沾染死人的气息,卖出去对别人不好。
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还要卖的话,这钱赚回来他也不安心。
秦悠听到消息立刻将那块地的土豆全收回来。
那家人要白送,秦悠说什么都不干,最后以秋菜的批发价格成交。
“秋菜”给秦悠提了醒,她便顺路收了点地瓜和白菜萝卜回来。
白菜萝卜要先晾干,地瓜和土豆被秦悠埋进了菜园。
苏尘点头:“怪不得这土豆里有淡淡的灵气,还有更淡的妖气,我还以为你菜园里种出妖怪了。”
秦悠赶忙摆手:“这话可不兴乱说。”
苏尘甜甜一笑:“放心吧小秦姐姐,我又不是你和尤老师。”
秦悠:“……”
打完饭正坐过来的尤老师:“……”
苏尘的委托跟垃圾山在同一方向,吃饱喝足的三个人坐上牛车,秦悠问了一嘴苏尘的委托内容。
苏尘说有一家新开业的饭店每天都在丢东西,有时候是食材有时候是成品,一道菜递出传菜口,如果服务员没有及时取走,这一盘就会只剩下盘子。
店主在后厨安装了摄像头,拍到个鬼影混在里面,那些不见了的食物就是被鬼偷吃了。
苏尘:“我看过监控画面,那不是鬼,而是个生魂。”
秦悠:“生魂?偷吃?”
苏尘:“很不可思议对不对,我就是出于好奇才接下来的。”
她替换唐老师之前一直在代成年班的课,饭馆店主原是想请她班上的一个小有名气的大师。
可成年班平时是封闭式教学,大师出不来。
苏尘觉得有趣就转手接过来,她刚应承过店主,接替唐老师出差的任务就派给她了。
所以这是个今晚必须解决掉的委托。
秦悠和尤浩戈本着好奇的初衷,怀揣助人为乐的热情跟苏尘一块去了。
饭店是个小二楼,一楼有四张桌子,里面是很宽敞的后厨。
已过饭点,偶尔晚来的食客都上了二楼。
店主亲自领着三人进后厨转了一圈。
后厨很干净,食材放置有着严格的顺序。
秦悠觉得即使是那些没有加工过的原材料也都是一看就能勾起食欲的好品相。
即便如此,也不该引来生魂的惦记。
死鬼吃人食尚且以吸走“味道”为主,个别饿死鬼没有忌口什么都敢往嘴里塞,但生魂还没死呢,与其蹲人家后厨偷吃,还不如使使劲回到肉身里。
店主唉声叹气,他倒不是心疼那点被偷吃的食材和菜品,他担心店里闹鬼的消息传出去就没人敢来吃饭了,这对一家开业没多久的饭店是致命性的打击。
苏尘客套地安慰两句就请老板去忙自己的事,她们三人挑了张离后厨最近的桌子,点了几道菜边吃边等。
整条街的店面都打烊了,店主照常关门离开,却没有落锁。
苏尘三人仍在店里,一人戴个泳镜等着那道生魂来自投罗网。
生魂不负所望,店主前脚刚走,它后脚便冒出来。
后厨留了几道菜,那是苏尘点的,既能用来钓鱼,又能在解决战斗后犒劳下饥肠辘辘的肠胃。
眼见那生魂要吃她的宵夜,苏尘一拍桌子。
谁知她恐吓的话还没说出口,那位先吓得抱头蹲在地上。
认错态度之快让苏尘有那么一瞬怀疑自己是个克扣人家口粮的恶人。
尤浩戈瞥了生魂一眼,惊奇地“咦”了一声。
人的魂魄离体多少都带点被迫属性,而没了魂魄的肉身跟植物人无异。身体躺在床上缺吃少喝没运动,日子久了会不可抑制地消瘦虚弱,反作用在生魂身上,生魂也愈发没精打采。
可眼前这位生龙活虎,比死鬼都有精神。
尤浩戈问:“你谁啊?”
那位抱着脑袋费劲地仰了仰脸。
很年轻,成没成年都不好说。
生魂是个不禁吓的主儿,不等他们逼问,自己先哭成了个泪人儿。
据他说他最近正在节食减肥,每天饿得要死要活,难得梦里全是美食,他吃点怎么了?
三人面面相觑。
秦悠问:“你以为这是梦?”
那位吸吸鼻子:“不然呢?”
它忽然面露惊恐:“我不会是见鬼了吧?你们……”
后面的话卡在它的喉咙里,因为苏尘给它播放了那段监控视频。
那位嘴唇哆嗦了好半天才讷讷说道:“原来我才是鬼,我,我饿死了?”
三人:“……”
尤浩戈敲敲它的脑壳:“疼吗?”
那位:“不疼。”
尤浩戈:“很好。”
那位:“QAQ”
尤浩戈抬起一脚踹它脸上。
那位都没能叫上一声就被踹不见了。
苏尘扯扯嘴角:“尤老师你也太暴力了。”
尤浩戈:“一脚能解决的问题干嘛要费更大的事。”
苏尘:“你可以踹它其他部位,干嘛非踹脸呀。”
尤浩戈:“它减肥饿到灵魂出窍是它自己的事,可它不该给别人造成困扰,挨一脚是它应得的教训。”
往小了说它偷吃人家那么多食材,给店主造成了一定经济损失。
往大了说它吓着店主和厨师了,幸亏这几个人时运不错没出大事,要是有人被吓出个三长两短,这笔账要怎么算?
闹鬼的消息传出去,好好一家能赚钱的店被迫关门,造成的损失又该怎么算?
抓着渔网却没能争取到动手机会的秦悠幽幽地说:“应该先留他手机号再踹,等他睡醒了过来把这几天的账结一下。”
尤浩戈:“有道理,哎呀踹早了。”
苏尘:“……”
得知真相的店主没有追究的意思,他只求店里安生,那位别再来就行了。
万没想到那位又来了。
正跟老板结账的苏尘挡在他前面,上下打量一阵发现这次来的是活生生的人。
那位一瞧见他们仨先捂住了脸:“我知道错了,我要是知道这不是梦我就不白吃白喝了。”
他递给店主一叠票子,再三道歉后离开了。
秦悠望着他的背影,觉得有点眼熟。
苏尘拒绝了秦悠和尤浩戈的护送,御剑回家拿上行李连夜踏上出差之路。
尤浩戈往牛车上一躺,翘起二郎腿一晃一晃:“出差什么的太讨厌了。”
秦悠哭笑不得:“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
曾几何时,尤老师对出差那是充满了向往和热情,巴不得学校能把他派出去。
尤浩戈:“此一时彼一时,以我正常的评级,能分给我的出差项目都很好解决。”
文科类的老师们很多都是战五渣,学校分派危险任务时会给他们配个能打的老师做搭档。
如今玄易默认尤老师的搭档只能是秦悠——别人怕自己顶上会被尤老师克死,派给尤老师的又都是最难最危险的任务,这样的出差可就不是好玩和挑战了。
尤浩戈:“我是命硬,可我从来不作大死,更不能带着你跟我一块送死。”
秦悠心头涌起感动。
就听尤老师又说:“咱俩活一块就挺可怕了,死一块不得把这世界给毁灭了啊。”
秦悠的感动一秒回炉,要不是不会御剑,她非得送他一张飞票回他自己豪宅去。
~
夜来的一场暴雨浇灭了秦悠早起出门的热情。
也给了尤老师堂而皇之不去上课的借口。
俩人烤一筐小土豆,坐在小黑屋里看恐怖片。
秦悠问他看没看过那部三个人演完全集的片子。
尤老师点头。
他把碟片塞进机器里点击播放,这才说:“这部电影是去年初上映的,很火爆。”
恐怖片在这个妖魔鬼怪真实存在的世界里很少能爆火,但这部低成本零明星的电影却一炮而红,攻占了新年之初一多半的排片量。
然而它的火爆只维持了半个月,某一天,人们发现这部每天都在创造票房纪录的恐怖片撤档了,全网都搜不到一点相关消息。
紧接着新年档大量新电影上映,人们渐渐就忘了这样一部勾起过所有观影者内心恐惧的恐怖片。
尤浩戈:“这个电影很巧妙地运用了心理学上的暗示,单调的故事内容加深了观影者对固定场景的印象,人们想到那个场景就会记起在那条路上来回逃亡、不停变换人鬼身份的三个人。直接结果就是看过电影的人百分百会在夜里噩梦不断,梦中滋生的情绪有时是很可怕的力量。”
像秦悠这种想通了就不再想的人是极少数,大多数人就算知道噩梦是心理暗示造成的也会往怪力乱神上联想。而且人在梦中往往意识不到自己在做梦,他们以为自己真的被困在那样可怕的环境里,和三个人鬼难辨的人共同演绎永远不会结局的恐怖片。
由此而生的恐惧成了一种变味的执念,精神薄弱的人被恐惧支配,惶惶不可终日;意志力坚定的人倒不至于影响正常生活,但他们梦中形成的执念之力更强,成了一种似鬼似魔的邪祟。
玄易和几个世家研究过后决定将这部电影买断雪藏,加之过年有很多迎新除祟的习俗,可以驱散这些还没有形成规模的邪物,帮助人们走出观影后遗症。
尤浩戈:“这电影看多了会给人留下心理阴影。”
秦悠:“那你还播放它。”
尤浩戈:“咱俩的心都是24k纯黑的,还怕这点小儿科么。”
秦悠:“……”
她很想反驳,可她这一年多来的经历实在没什么反驳空间,还不如乖乖躺平,接受命运强塞给她的不倒人设。
电影正好播到女鬼追上二人,从男主身上穿过,镜头推进到男主脸上。
秦悠:“这不是减肥减到生魂离体那人么。”
整个电影里,三位演员的表情就没有松弛的正常状态。
但是细看还是可以辨识出男主的眉眼脸型跟偷吃的生魂一模一样。
就是减肥那位貌似减出了效果,脸瘦得挺明显的。
秦悠恍然大悟:“演员啊,那减肥减得那么极端就不稀奇了。”
尤浩戈:“还是挺稀奇的。”
他给秦悠看这三位演员的相关新闻,篇幅寥寥,都是文字报道,没有一张照片。
尤浩戈:“电影里就他们仨,观众对这部电影的恐怖记忆全都集中在他们身上,谁还敢请他们拍戏啊。”
电影撤档后,三位演员都在公众面前露过脸。人们知道他们是演技好又敬业的新人演员,却还是会被勾起电影烙印在他们记忆深处的恐惧,甚至有小朋友在活动现场被吓哭过。
原本谈好的合作全部泡汤,三人再怎么争取也没法再在公众面前露面。
三位演员从寂寂无名到一夜爆红炙手可热再到跌进尘埃。
全都发生在那半个月里。
尤浩戈:“别人减肥过度只会进医院,他却直接生魂离体,我猜也是因为这部电影。”
也许是拍摄过程留下了阴影,也许后续遭遇给他带去了沉重的打击。
秦悠颇为唏嘘,演恐怖片的风险也太高了吧?
她决定把这片子借给沈青杨看,让他好好想想是否要为了人情接那部新片。
~
傍晚时,雨势渐歇,秦悠戴上大大的斗笠去河边打水做饭。
她家水缸也是够神的,装满水再盖上盖子会窒息,也不晓得当初是怎么扣在地上那么长时间还没憋死的。
尤浩戈推测说那缸扣在地上是空的,内里的空气够它用。
秦悠钻进去时耗氧量增加,她俩就都上不来气了。
装水也是同样的原理,内里没有空气就不能盖盖,盖了盖子就不能装水。
总之,下过雨的水缸水只能洗洗涮涮,做饭还是得去提点干净的。
河面因这一整天的暴雨上涨回原位。
秦悠蹲下来刚把桶放进河里,那坨黑乎乎的东西就出现了。
秦悠下意识要提水桶。
那东西比她更快,转眼就到了桶边上。
这次它吸取了教训,没挨着河沿。
秦悠看清楚了,那黑色的是头发,很茂密的一大坨,不像是人脑袋上能长出来的数量。
她想起了度假山庄温泉池里的发丝,这是又有怨念被地下河冲进河里了?
怨念算不得水鬼却同样能害人命,秦悠打算把它捞上来,明天送去玄易跟它那些关在试炼场里的同伙们汇合。
水桶被发丝缠住,秦悠拽不上来。
她心平气和跟它谈判:“你撒开呗?”
对方用实际行动拒绝了她。
秦悠深吸口气:“那你能不撒开它吗?”
对方似是没听懂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悠果断撒手往回跑,还不忘大声提醒:“千万别撒开啊。”
对方被那装满水的桶拽着在湍急的河流里飘摇晃荡,撞河沿的次数更多了。
尤老师见秦悠回家先拿渔网就知道河里又来好东西了,雨衣都没穿便兴冲冲跑过去看。
秦悠对尤老师永远高涨的看热闹热情佩服得五体投地,并把此次打捞任务分派给他。
尤浩戈不负众望,一网下去,头发和桶没捞上来,自己差点掉河里去。
秦悠把上吊绳甩了一头下去:“帮我系桶上呗。”
早撞晕了的发丝乖乖照做,随即甩烫手山芋似的撒开了那桶。
秦悠救回自己的桶,悬着的心放下一半。她接过渔网正准备打捞头发,头发却自己出水了。
秦悠和尤浩戈吓得后退好几步,他们都以为那就是一大捧头发,没想到那下面还有一张脸。
秦悠吞吞口水:“这是又遇上诈尸的了?”
尤浩戈:“应该不是吧,它也没泡发啊。”
那张脸惨白却不浮肿,五官还挺好看,就是那双纯白的眼睛有点渗人。
对方半张脸隐在水下,白眼珠直勾勾盯着岸上的人。
秦悠跟它对视一会,倒也适应了。
她发现白眼仁不全是惊悚恐怖的代名词,河里这位就挺和善的。
秦悠:“你有事?”
对方眨眼算作回答。
秦悠:“咱们怎么交流?”
对方的头发陡然变长,细细的黑发在水中蜿蜒扭曲,竟组成了一行字:你说我写。
秦悠:“……你能写字为啥昨天不写?”
对方朝天上翻翻眼皮:你也没给我书写的机会啊。
短暂的沉默过后,水里那位首先发言:我想请你帮我找一个人。
秦悠问了名字,是个很普通很常见的名字。
她又问:“你会画画吗?”
黑发扭来扭去,貌似是画出了一张人脸,可秦悠怎么看都觉得那是张飞的胡茬。
对方看出秦悠认不出来,只好慢慢写字解释。
它和它要找的人葬身在附近的海域,它们不受水困却心甘情愿留在水下做一对亡命鸳鸯。
后来它的另一半不见了,它从海里找到河里,从下游找到上游皆一无所获。
对方:他一定是被抓走了。
它们最初只是惨死在海里的普通人,这么多年下来却也算是一种很罕见的阴物,觊觎它们的各路修行者可是不少。
秦悠:“为什么要我帮你找?”
对方:我觉得你运气比较好。
秦悠:“……”
对方:而且前几天来打水时,我在你身上嗅到了他的气息。
秦悠回忆自己这阵子打过交道的非人类,最终得出个令她自己都不敢信的结论。
她给白校长发信息索要山上那具死尸的复原照片,然后给水里那位看。
那位的白眼一下就亮了起来:对,就是他!
秦悠和尤浩戈对视一眼。
尸源就这么找到了?
第133章
水是一种很奇妙的物质,它能孕育出生命,也能在顷刻间剥夺生命。
看似柔弱,却能冲撞出千钧之力。
能困万灵,亦能滋养可怕邪物。
菌株这类小可爱在水里只能当个弟弟,吃饭只能坐桌子底下捡掉渣那种。
秦悠把这消息转给白校长,老头顶着雨连夜赶来,问清楚二人的死亡时间、分开多久,以及分开前是否发现过可疑的人或物。
那位拒绝了白校长带它回玄易保护起来的建议,只要它不往岸边靠,谁都别想在水里把它怎么样,这是它在水中积攒的底气。
白校长:“那行,你自己多加小心,遇到危险来找她。”
他指指秦悠:“没事的时候就别来了,她会成为你最大的危险。”
秦悠:“……”
那位潜进河里,水面上依稀可见的身影看上去是那么忧伤。
跟它同死同游的爱人再也回不来了。
白校长瞅瞅尤浩戈:“你……”
尤浩戈把水桶往他手里一塞:“来都来了,帮忙打几桶水再走。我们这一天天的,累啊。”
白校长照着他伸懒腰的远去背影咣咣两脚。
~
雨过就是天晴,秦悠收完垃圾换小红车去“送外卖”,然后拐去附近学校卖饰品。
这是一家小学联合初中,学生年纪跨度大,门口小摊卖什么的都有。
秦悠买了几样小吃,蹲在自己的摊位前边吃边玩游戏。
有小学生看见了:“姐姐你也玩这个?”
秦悠:“啊。”
小学生看秦悠在小黑屋里转好几圈,好不容易出来又困在走廊里出不去:“噫,真笨。”
秦悠把手机递过去:“你来。”
小学生麻溜找到隐藏在墙壁上的暗门,看看装备栏里什么都没有又返回小黑屋,从破烂柜子上拆下一根木头,扫出藏在柜子底下的钥匙,用这把钥匙打开走廊的暗门,游戏界面可算从黑灯瞎火过渡到勉强视物了。
小学生把手机还给秦悠,得意地摇头晃脑。
秦悠送她一条新编好的花手绳。
小学生回赠她一张可爱纹身贴纸:“这个你会贴吧?”
秦悠记得纹身贴纸要用水。
小学生赶紧按住她拧水瓶的手:“哎呀不是这么贴的,我给你贴。”
秦悠挽起一截袖子。
小学生把贴纸揭下来,重重拍在秦悠胳膊上。
秦悠那皮包骨的小细胳膊差点就离家出走了。
小学生:“你别动呀。”
热乎乎的小手在秦悠胳膊上按了得有半分钟才松开,撕掉底纸,可可爱爱的卡通头像完整印在秦悠手臂上。
秦悠揉揉生疼的胳膊,指尖几乎摸不到纹身贴的痕迹。
小学生笑眯眯:“好看吧,这个贴纸颜色特别好,洗澡也不会掉。”
几个个子高高的男生在对面买小吃,小学生皱皱鼻子:“那么多好看的纹身不选,非得贴那种丑了吧唧的。”
秦悠看那几个初中部的男生故意挽起裤脚,露出贴在腿上的纹身。
乌漆嘛黑好大一片,看不太出来是什么图案,跟社会大哥钟爱款十分类似。
小学生忽然凑近秦悠:“我听说别的学校死了两个贴那种纹身的男生。”
秦悠压低声音跟她说悄悄话:“为什么呀?”
小学生:“两伙真有纹身的人互砍,他俩路过,两边都以为他们是对方叫来的支援,就合力把他俩先砍死了。”
秦悠:“……”
小学生:“这个贴纸本来是我们先发现的,被他们这么一闹,学校都不让我们贴了。”
小学生跟来找她的好朋友走了,秦悠招呼完摊位前的小顾客们才有时间好好看看自己的“纹身”。
颜色很显眼,每一个线条的边缘都很干净,不像她前世玩过的贴纸空白处也有透明的印痕。
秦悠记着这个贴纸和游戏一样,都是最近最受小学生们欢迎的。
小孩子不像大人什么都能凑合,他们喜欢的果然都是精品。
秦悠思考着要不要批发一点拿到大学去卖。
小学生喜欢的,大学生肯定也会喜欢。
心动就要行动,秦悠跑了好几家批发市场,买到的贴纸样品都达不到她身上那个的精致程度。
样品试贴之后还剩下好多,秦悠试着每一张都剪一点下来重新组合,成功地复刻出一张平安符来。
这类没什么攻击性的符文画在纸上还是画在身上其实没多大差别,秦悠觉得这倒是个可以发展的商机,特别适合玩水不方便戴纸符的人。
一连几天,秦悠都在鼓捣纹身贴。
通过小学生的人脉,秦悠成功买到身上贴的那种贴纸。
据说加价还可以定制图案。
秦悠挑黑红线条的图案买了好多,其中就有几张社会大哥钟爱款。
这种能贴整个后背的大尺寸纹身贴最适合分解重组成符咒了。
她先剪出来一个成品贴到自己腿上,黑乎乎的乍一看也挺像要去砍人的。
于是秦悠怀揣着要去砍人的心情赶去收这几天都没顾上那几个承包点的垃圾。
按区域分别送去它们各自的垃圾站焚烧,秦悠空车往回走时又到了半夜。
街上没车也没人,秦悠生怕再遇上点啥耽搁她回家睡觉,牛车专挑路灯多的大路走。
可是有句话叫“怕什么来什么”,这不,牛车又被拦住了。
两个小青年站在车前,手持尖刀。
秦悠瞅瞅他俩的影子,竟然是活人。
连赶牛车收垃圾的她都抢劫,这俩小青年有点过分了吧?
秦悠揣着手苦着脸,该认怂时绝不硬刚:“二位大哥行行好,我没钱啊。”
小青年瞪眼:“没钱就自己滚蛋,把牛留下。”
眯缝着眼睛嚼菜叶子的老牛撩开一只眼皮,大眼珠子瞪溜圆。
秦悠拍拍它:“他们要劫的是你,你看着办吧。”
小青年还在大放厥词。
老牛一蹶子过去,世界安静了。
从警局出来,秦悠瞅一眼要亮不亮的天色,困得倒在板车上就睡。
老牛熟门熟路穿大街越小巷,不知走出多远再次停住,尾巴甩啊甩的,硬把秦悠给扫起来了。
秦悠揉着眼睛往车前一看,黑漆漆的路上堵着俩人,手里握着尖刀。
秦悠也是服了,把这二位再送进去今晚就彻底不用睡了。
虽然很想速战速决,但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
她托着腮帮子耐住性子:“我真没钱,要劫牛跟牛商量。”
这二位一言不发,抡着刀子直奔她就过来了。
秦悠被刀刃的亮光晃了眼,脑子瞬间清醒过来,她矮身躲过刀锋,拽出镰刀还击。
你来我往几下,秦悠察觉不对,这俩人轻盈地过了头,冲过来撤回去比白校长御剑都流畅。
她给这二位打了个光。
脚下没沾地,身后没影子。
秦悠:“……”
活人持刀拦路,秦悠是真挺害怕。
死鬼持刀拦路,那就是给她送实验道具。
秦悠一镰刀甩过去,刻在刀刃上的符咒隐隐发光。
那两只鬼毫不畏惧,一左一右夹击而来。
尤浩戈赶到时,秦悠一脚一个踩在这俩背上,正用驱鬼手杖敲它俩的脑袋。
尤浩戈倒抽冷气:“什么情况,现在流行鬼魅持刀抢劫吗?”
秦悠:“刀刀奔我心口来,说它们只想抢劫我是不认可的。”
尤浩戈没带收魂容器,秦悠的酒坛子收魂瓶用过一次之后出现了裂痕,没办法再装这两个鬼。
没办法,俩人用上吊绳给它俩捆结实了,再用渔网一包。
尤浩戈:“我先送你回去,再把它俩押去玄易。”
秦悠想想自己今晚的遭遇,没有拒绝。
尤老师提着这俩鬼离开时,秦悠瞄见它们外露的腿上黑乎乎的。
秦悠摸摸自己印有纹身的腿,想起小学生给她说过的:两个中学生因为纹身被误砍了。
第134章
事实证明,劫秦悠那两个鬼还真是被误砍的学生。
在秦悠之前,它们已经在那条令它们殒命的街上砍伤砍死好几个人了。
被砍的人里有混混无赖,也有学生。
秦悠问是不是每个被砍的人都有大面积纹身。
负责老师现打电话询问,得到印证后一脸惊讶地问秦悠怎么知道的。
秦悠提起自己的裤脚。
负责老师:“……小秦老板要纹你也纹个厉害点的符咒,纹个平安符当吉祥物么?”
秦悠表示能当吉祥物都算好的,谁家吉祥物一晚上招来两拨劫道的啊。
她给负责老师几张普通贴纸让他贴腿上。
负责老师贴好之后去见那两个学生鬼。
学生鬼当场发疯。
负责老师把纹身一擦,俩学生立马无视他,奔着门口的秦悠去了。
秦悠放心了,引得学生鬼仇视的是这导致它们丧命的纹身,而不是那家小店的纹身有问题。
她又试着往贴纸内侧瞄一层朱砂符咒再印到身上,两个学生犹豫着迟迟没有冲过来。
一整天,秦悠都在这试验纹身贴纸和不同驱邪物品的组合。
负责老师一开始还担心她的安危,提心吊胆围观了一阵之后,他有点同情那俩小白鼠学生了。
尤老师下课来找秦悠吃饭,秦悠把记录实验结果的小本本宝贝似的揣起来,背上她的实验装备满载而归。
今天的食堂难得热闹,几个年级都赶在这会儿下课吃饭,秦悠凭借身材优势挤到最里面抢占最后一张空桌。
尤老师耍杂技似的端着两盘饭回来,人都挤瘦了。
他长长吐出口气:“沈大明星又要去拍恐怖片了。”
秦悠“嗯”了声,那部电影开机已成定局,沈青杨想抽身也走不了。
好在他这次扮演的又是个富有拯救色彩的天师,剧本也请各方面专家审核过,不会造成禁片那样的不良影响。
秦悠:“我打算多准备点纹身贴纸卖给他们剧组,每人身上贴几个能省去不少麻烦。”
尤浩戈:“我也答应了去剧组坐镇。”
秦悠:“你不上课了?”
尤浩戈:“本来也是网课居多,不耽误事。再说这次是学校派我去的,算公差。”
沈青杨作为玄易的代言人和在校生,不久前才被疯狂粉丝算计得差点丢了性命,这次要拍恐怖片,大校长亲自发话要派个人贴身保护。
电影拍完就放寒假了,所以派去的老师必须是长时间远程教学也能提高学生成绩的。
尤老师是不二的人选。
全校老师都很好奇尤老师是怎么做到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能让全班同学都跟上教学进度的。
他们拎着棍子站旁边教,学生都学不会。
尤浩戈:“而且那边有个出差项目老早之前就要派给我,我没接,这次过去得一并处理掉。”
秦悠点点头,她是沈青杨私人雇的保镖,尤老师是沈青杨和导演双双力荐的坐镇大师,这剧组不出事就怪了。
~
要去外地两个月,秦悠跟各个垃圾站打过招呼,大伙表示理解。
秦悠赶在出发前挨个区域收拾一遍,这次捡到个大宝贝,一串彩色钻石手链。
每颗钻石都有一克拉往上,粉黄蓝绿十几颗,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秦悠翻翻发现手链的垃圾袋,里面还有一张纸条:十分抱歉,万分感激。
这还有什么不懂的,她又碰上转嫁灾祸的了。
不过这次转嫁的人很讲究,出价豪气,也没有随便扔到大街上,纸条更是给捡手链的人提了醒。
明知这手链的作用还愿意捡,那就是两方认可转嫁协议,死伤各看天命。
秦悠没急着往兜里揣,她先拍了照片发给尤老师。
尤老师的人比短信先到。
秦悠的信息才发出去,尤老师就从天而降了。
眼见尤老师扎到暖瓶水壶那堆垃圾里,秦悠都替他疼得慌。
尤浩戈揉着后腰爬起来,脚被碎渣硌了一下又扑街了。
这一次,尤老师被钻石晃了眼,他一面伸手去拿一面嘀咕:“什么东西?”
秦悠手慢一步没拦住。
尤老师看看手链又看看纸条:“难得的讲究人啊,手链上连个符咒都没刻,碰上个懂行的随便动动手脚,他们灾祸转不出去,钻石也要不回来。”
秦悠扶着他站起来,问他这是要干嘛去。
尤浩戈:“医院这边有人雇我算命推运势,我闲着也是闲着,过来溜达一圈。”
他把纸条一撕,手链塞秦悠手里:“小姑娘都喜欢这玩意,你留着玩吧。”
秦悠心里怪不是滋味的,这串钻石现在可是尤老师的卖命钱。
尤浩戈一瘸一拐走到垃圾站外面:“赶紧走呀,过会儿我就没法顺着这点气息找到扔手链的人了。”
说来也巧,扔手链的正是请尤老师来算命的人。
尤老师给躺在病床上的小朋友算过命数,眉毛微微一挑。
守着孩子的父母十分紧张,他们也是实在没办法才想出用钱买命的法子给重病的孩子换取一线生机,他们想知道成功没有。
尤浩戈要了父母的八字配合着孩子的一起算。
秦悠还是头一次看他两只手都没忙过来。
尤浩戈推算了好一阵,忽而笑了一下。
孩子父母面色惨白,快被他笑抽过去了。
尤浩戈说:“孩子的命数注定早夭。”
孩子的母亲闻言立即哭成了个泪人。
父亲抱住妻子,通红的眼里满是绝望和不舍。
尤浩戈:“呃,让我把话说完你们再哭呗。”
夫妻俩抽噎着示意大师继续说。
尤浩戈:“转嫁祸事的做法能解燃眉之急,长久去看却是缺了大德,最后还是会报应在你们一家身上。”
夫妻俩面色大变。
尤浩戈:“不过你们给对方留了余地就等于是给自己留条后路,做人留一线,老天也懒得管。”
夫妻二人舒了口气,试探着问:“那孩子?”
尤浩戈:“单看转嫁之效,能让他多活两个月。”
赶在他们痛哭之前,他补充道:“你们刚刚得了个不大不小的机缘,能保孩子平安长大。”
夫妻俩:“真的?”
尤浩戈:“多做些善事,对你们一家有好处。”
夫妻俩千恩万谢,给尤大师包了好大个红包,再恭恭敬敬把二人送出医院。
坐上牛车,秦悠才问:“你刚才是故意吓唬他们的?”
尤浩戈算命向来言简意赅,刚刚却是好几次都说一半留一半,若非深信尤老师的品性,秦悠会以为他要找机会多收几次钱。
尤浩戈:“吓唬他们是要提醒他们别抱有侥幸心理,免得以后碰上点麻烦就想用钱买别人替他们承担。”
秦悠:“他们真的靠那条手链为孩子逆天改命了?”
尤浩戈:“不是逆天改命,是顺势而为。这份机缘是他们夫妻俩的,作用在他们身上能给他们后半生换来荣华富贵无病无灾。可他们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救重病的孩子,所以这份机缘就算在了孩子头上。”
秦悠上回听到尤老师提“机缘”还是那急于渡劫的老鬼。
她问:“这次的机缘是什么?不会是你……”
尤浩戈摆手打断她:“原本是要我替那小孩承担一部分病气,我命这么硬最多多摔几个跟头,那孩子也确实只能多活两个月。可现在他得了机缘,要命的重病很快就能治好,那转嫁到我这的也就是点大病初愈的虚弱,具体表现……我猜是犯困。”
他边说边靠到垃圾堆上,两眼一闭睡过去了。
秦悠:“……”
机缘和转嫁来得这么快么?
~
电影开拍在即,导演请尤浩戈先到剧组选定的几个采景点看看,有问题可以及时更换。
尤浩戈一个人先过去,晚几天沈青杨会派车来接秦悠这一大家子。
分别时,秦悠把自己这点家底全挂到尤老师的木剑上。
尤浩戈哭笑不得:“都给我了,你这几天怎么办?”
秦悠一指新刨出来的土豆地瓜:“待会我就扛去玄易换符咒。”
尤浩戈拗不过她,只得背上她的超大号背包上路。
秦悠往牛车上扔两把镰刀,去玄易卖土豆。
苏尘说这批土豆比不得菜园种出来的,却因为其中有那么点妖气而更加珍贵。
秦悠留了一批用于明年种植,再留一半给自家几小只,余下的都可以卖掉。
老师们对小秦老板不定期上新的货品期待满满,又有苏尘倾情推荐,即使秦悠这次开价要高一点,他们也毫不犹豫买买买。
反正是用中低阶符咒支付,他们画不动还可以让学生们画,成品错品都能交易。
秦悠估摸着换来这两大兜符纸能撑住剧组两个月的消耗,顺手把剩下的土豆给了老牛。
从玄易出来,她拐去常去的几个老小区,把最近做好的平安符灯这一类新品卖一卖,谁家撞鬼撞邪了也好有个镇宅安心的物件。
所有能想到的活儿都干完,秦悠往床上一躺,专心玩游戏等车来接。
小学生轻轻松松就能通过的关卡到她这就又成了无论如何都突破不了的难关,她不甘心,便邀请了她的固定游戏搭子尤老师和沈青杨一块玩。
游戏有组队模式,关卡设置比单人版要稍稍复杂一点。
仨人在小黑屋里蹲了半天,连一样有效道具都没找到。
~
开机仪式那天,秦悠和尤浩戈作为唯二不出境的人躲在角落里喝着茶水嗑着瓜子。
剧组都是去年那部电影的熟人,原汁原味原班人马。
再多加几个新鲜面孔。
秦悠在这几位新加入的演员里还瞧见个认识的。
那个减肥减到灵魂出窍的年轻人,名叫吕灰。
秦悠:“原来他减肥是接到了新的演绎工作。”
吕灰出道以来的所有起伏都围绕着恐怖片,如今再演恐怖片说不定会是一次重生。
尤浩戈嚼着瓜子皮,闷头还在玩游戏。
秦悠:“要不你算算?”
游戏没法算命,但可以占卜。
尤浩戈各类术法学了这么长时间,多少还是学会了一点。
他摸出几枚硬币打算抛到地上看看结果。
秦悠递给他个龟甲。
尤浩戈眼睛盯着手机,龟甲入了手,他才猛地一惊:“这又是哪搞来的?”
秦悠:“垃圾山刨出来的。”
尤浩戈的嘴角抽了抽,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秦悠觉得他这不是挖到宝贝的神情。
尤浩戈轻抚龟甲上那一条条裂痕:“知道这是怎么来的么?”
秦悠摇头。
尤浩戈:“雷劈的。”
秦悠:“?”
尤浩戈说龟甲之所以不能随便硬剥,主要是抢来的龟甲乃是大凶之物。
正途得来的龟甲是算卦神器,从龟身上硬扒的龟壳只会算什么糟什么。
问卜跟算命差不多,都是探究自己下一步要怎么走。
问卜者不是非得照办,只是预知某些风险后人们可以有意识地规避一二。
而凶龟甲给出的占算结果永远都是最差的选项。
最开始人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问卜者都是谁占卜准就请谁来算,对算出的结果亦是深信不疑。
占卜者也没怀疑过自己算出的指引有问题。
然后问卜者不是死了就是生不如死。
在大量血的教训中,人们意识到所有需要借助外物来施展的正统术法都不能强夺活物为原料,这就跟邪术师常用人命来施法是一样的原理——邪术师要的就是人死时那股滔天的怨气来加持术法,而正统术法和怨气相冲,不但难以发挥作用,还会适得其反害了别人。
尤浩戈:“这副龟甲就是强剥来的,用它占卜,别管准是不准、是吉是凶,都叠加了老龟的怨恨。”
老龟被剥甲惨死,有恨有怨很正常,可它害死的却不是害死它的人。
那些问卜者又不知道龟甲的来历,却因为得了龟甲的占卜而突遭横祸,这笔冤孽债要老龟自己来背。
积攒到一定数量,老天便会降下雷劫劈龟甲,既是惩戒它祸害无辜的行为,又是给老龟一个彻底解脱的契机。
尤浩戈:“每次雷劈都会在坚硬的龟甲上留下一道这样的裂痕。”
秦悠瞅瞅龟甲上的裂痕数量,整个人都不好了。
尤浩戈:“你没用过吧?”
秦悠:“……”
尤浩戈:“你又不会占卜,肯定没用过。”
秦悠:“我用过。”
尤浩戈的眼睛立马瞪圆了:“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秦悠无语望天:“也许是它被雷劈的次数太多,改过自新了吧。”
~
开机后这几天的戏是生活片段,没什么恐怖镜头,也不去危险地带。
尤浩戈打算趁这几天先把出差任务搞定。
秦悠把跟来等着混镜头赚零花钱和零食的几小只留给沈青杨,她去给尤老师打下手。
尤老师递给她一页资料:“这次的任务很简单。”
秦悠一看:“驱邪?”
尤浩戈:“看我干嘛,我是不会驱邪,所以我不是不想接这活儿么。”
被邪祟附身的是个乡下老太太,年轻那会儿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神婆,一辈子都在为别人驱邪她今年初开始行为举止变得怪异,所有上门求她看“事儿”的人都被她破口大骂轰走了。
人们觉得不对劲却也无可奈何,他们自己都还等着神婆救命呢。
后来有人求上了外乡的神婆神汉,人家来给看过之后说老太太得罪过太多邪祟,如今人家看她命数到了头儿,来向她讨债了。
这是大多数神婆神汉避免不了的结局,谁都没办法解决。
这消息传到玄易已是下半年,老太太年事已高气数将尽,太刚猛的驱邪术法怕是会连老人一块送走。
谁都不敢接的烫手山芋自然就落到了尤浩戈这位出差排名第一人的头上。
尤浩戈哪会驱邪,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如今来都来了,怎么都得过去瞧瞧。
尤浩戈:“万一咱们歪打正着把老太太的邪给驱了呢,让老人安享几天晚年也是好的。”
秦悠认可这样的理念,至于能否办到,且先看看再说。
老太太无儿无女,一辈子独居在半山腰的竹制小楼里。
从前深居简出的老人今年多了个爱好:站在村口骂大街。
一天骂三遍,吵得附近几个村子鸡犬不宁。
尤浩戈和秦悠进村里打听一圈,村民们饱受困扰,对神婆却没有半句怨言。
“她成了这样还不是因为我们,受罪的始终都是她,我们挨点骂又不会少块肉。”
人们唏嘘着,感叹着,受过神婆救命之恩的村民讲着各自的经历,没遇上过邪乎事的人对那位神秘老太太的印象也都不错。
俩人还没出村,老太太中午这顿骂就来了。
秦悠咋舌:“这底气,比我足多了。”
尤浩戈深吸口气挺起胸膛,转眼又卸了:“比我的气也足多了。”
老太太的骂声固定十分钟,完事就走绝不多留。
俩人听完一轮完整的骂,都是些没有具体指向的脏话。
等老太太一走,他俩做贼似的尾随上去。
只见老人健步如飞,走得比他俩跑得都快。
秦悠上气不接下气。
尤浩戈呼哧带喘。
老人都回家了,他俩还在山脚歇气儿呢。
尤浩戈说话都不利索了:“这身体素质太逆天了吧?你给我身上塞一百个邪祟我也跑不了这么快。”
秦悠也觉得不可思议,老年人的肌肉筋骨通常会有不同程度的萎缩退化,只有常年练武运动的人才能维持机能的稳定。
村里人都说老太太平时走得慢悠悠的,腿脚不太好。
这种情况下爆发出这样的潜能,莫不是邪祟在燃烧她最后的生命?
二人对视一眼,咬牙强撑着往山上爬。
老人盘腿坐在小楼里,神色如常。
尤浩戈终于瞧见老人的正脸,不禁低低地“咦”了一声。
没人知道老太太的八字,尤浩戈从面相上看出她寿数确实到了头儿,可她的气运却延绵不绝。
尤浩戈低声给秦悠解释:“这种情况千年难得一见,老人许是要修成正果了。”
寿数已尽,脱去凡胎。
气运绵长,神魂永驻。
玄门中要得大成必要历劫,雷劈是躲不过的劫难之一。
老人没有被雷劈过,说明她这一辈子做过太多好事救过太多的人,积攒的功德足以替她扛下雷劫。而她内心无欲无求,其他劫难根本无从考验。
这样的人,玄门中千年都出不来一位。
七情六欲哪是说没有就能没有的,谁修行的终极目标不是得大成就,这不就是欲望的一种么。
老人缓缓睁开眼。
秦悠下意识要躲。
尤浩戈拉住她,二人光明正大站在老人面前。
老人双目澄澈,目光锐利却不刺人,冷淡中带着悲悯和慈悲。
她没有开口,已有声音传入二人耳中:“坐。”
俩人很默契地盘腿坐到地上。
老人眉梢微微一动,似是被他们这一举动震了一下。
半晌,尤浩戈先说话了:“您身上的邪祟都是您主动引到身上,以自身命力进行超度安抚。”
老人没有回答,看尤浩戈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佩。
尤浩戈继续说:“这是折损命数的招式。”
老人幽幽开口:“我没有其他法子。”
她在不知道什么是神婆的年纪就成了神婆,肩负着十里八乡安危,她只会用自身作为容器对所有侵扰村民的邪祟进行净化,危险与否,她从未考量。
尤浩戈:“您可以选择放弃。”
老人不置可否,只喃喃道:“我放弃了,他们怎么办呢?”
早些时候这山沟沟里什么妖魔鬼怪都有,它们有的存心害人,有的无意伤人,还有横死的人们那不甘的冤魂。
老人是唯一有能力阻止它们害人的人,她从成为神婆的那天起便将这一切当作她永不卸任的责任。
尤浩戈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老人凝视着他的双眼,狐疑道:“你……”
尤浩戈淡笑:“我?”
老人摇头:“无事。”
她又看向秦悠。
秦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老人看了很久很久,始终未发一言。
秦悠的呼吸变得急促,快把自己憋死了。
尤浩戈拍拍她的背:“紧张什么,没事的。”
老人亦点了点头:“没事的。”
随即她闭上眼,再没有跟他们沟通。
尤浩戈向老人抱了抱拳,秦悠有样学样。
离开小楼,秦悠问:“咱们就这么走了吗?”
尤浩戈:“不然呢?”
秦悠瞄一眼附近几个村子。
尤浩戈:“她骂人不是心有怨念,也不是附体邪祟作乱,她是在用污言秽语驱赶徘徊在这附近的妖魔鬼怪。她能感知到自己大限将至,所以一次性把她捕捉到的所有邪祟都封在体内净化,再装不下更多了。”
秦悠望着这座茫茫大山,实在难以想象其中竟然有那么多阴灵。
尤浩戈说越是原生态的山林越是妖魔鬼怪钟爱的聚集地,阴物多了就要扩充地盘,那生活在附近的活人们就成了它们最主要的驱赶对象。
活人们不肯搬家,双方积怨日积月累,就成了生死相拼。
而害人最多的,往往是人死化作的鬼。
秦悠听得心里拔凉拔凉的,老人走后,这些村子还能夹缝求生么?
尤浩戈:“她生前只是个能力有限的神婆,死后却是得大成者,有她坐镇,村民们的生活会清静许多。”
秦悠听尤浩戈讲解才知道得大成者不是原地飞升去天上享清福,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天劫的本质是考验修行者的毅力和耐力,通过考验的人便是天将降大任者。
老人一生守护相邻,得大成后必会继续坚守她的岗位。
每座山的山神,每条河的河神都是这么来的。
秦悠想到了守河之神,她记得体能李老师说过守河之神以前是个帅大叔来着。
~
剧组拍摄进度飞快,秦悠才回到剧组,沈青杨就飞奔过来求保护。
秦悠往他身后瞅半天:“什么都没有啊?”
沈青杨苦着张脸:“我这不是先熟悉下剧本么,晚上就要拍闹鬼的戏了。”
汲取上次的经验教训,导演和编剧这回没往深山老林里钻,他们选的是郊区废弃的一大片园区。
很多建筑都是烂尾楼,全景一扫满满末日丧尸的既视感。
这次的电影主打的就是丧尸僵尸各种尸。
人们日常生活中跟尸类打交道很有限,也不太能亲眼见到会动的尸体,这样的题材能最大程度降低观众的代入感。
恐怖片追求的是恐怖带来的刺激感,没必要真把人吓出精神病来。
沈青杨饰演的是个由什么都不懂的菜鸟成长起来的天师,电影一开场,他也是被僵尸追得抱头鼠窜的一员。
追他正是吕灰。
沈青杨苦着脸:“我去年就看过他那部电影,还是通过心理医生干预才缓过来。这回要跟他演对手戏,我本来没什么感觉的。”
他边说边幽怨地瞪秦悠。
那电影还有一个很神奇的点:看了开头就停不下来,没有强迫症的人都被激发出强迫症来,非要看看鬼有没有追上人,最后到底谁是人谁是鬼。
沈青杨很不幸地重温了一遍那电影,现在看吕灰会自动代入他在那部电影里阴恻恻的冷笑。
这年头还能到处蹦跶的尸体没有特别厉害的。
鬼就不一样了,种族优势在那摆着。
沈青杨怕鬼多过怕僵尸,好在他在电影里出场是个胆子很小啥也不会的纯菜鸟,害怕的表情夸张一点也没问题。
秦悠鼓励似的拍拍他:“你怎么代入都行,只要记住一点。”
沈青杨虚心求教。
秦悠:“别吓大劲儿了真动手揍他就行。”
沈青杨:“……”
就因为秦悠这一句话,第二天正式开拍时,沈青杨的表情收敛了不少。
导演连喊三次“咔”才拍出一条满意的。
吕灰很局促,他一年多没有拍戏,这次上镜要包裹好几层道具腐肉,多跑两步是真累。
他饿,天旋地转那种。
秦悠趁中场休息递给他一块巧克力。
吕灰接了却没吃,他要珍惜这次到手的出境机会,他不能胖。
秦悠:“你吃吧,你演的是僵尸,不是骨头架子。”
吕灰:“……”
秦悠给他看自己亲身打过交道的死人们的照片,除了烧死的就没有干巴瘦的。
秦悠:“你这造型一看就是腐败过的尸体,再瘦一腐也得肿。”
吕灰赶紧把巧克力塞嘴里,嚼了两下眼圈红了:“这么说来我前阵子的饿全白挨了?”
秦悠:“那怎么能是白挨,你都会生魂离体去偷吃了。”
吕灰:“……黑历史求别提。”
秦悠做了个嘴上系拉链的动作。
吕灰瞄了她好几眼,似乎有些犹豫地说:“人做梦都是生魂离体吗?”
秦悠:“那肯定不是啊。”
吕灰眉头皱得紧紧的:“其实除了做梦去饭店偷吃,我还梦见过别的。”
他左右看看,低声说:“我梦见过夜半被鬼追。”
第135章
使吕灰一战成名的恐怖片里,他全程都在被鬼追,所以梦到这样的情节他以为是拍戏太投入留下的后遗症。
如果那不是的梦的话……
吕灰抱着胳膊连打好几个哆嗦。
秦悠问他被鬼追的具体场景。
吕灰:“太黑了看不清楚,好像是在个很黑的屋子里。”
领了盒饭溜达过来的尤浩戈:“你也玩那破游戏呢?”
吕灰:“啊?”
尤浩戈递给秦悠一盒,俩人坐吕灰对面开吃。
吕灰不停吞咽口水:“严刑逼供都没你们这么狠。”
尤浩戈诧异了:“剧组不管你盒饭啊?”
吕灰:“……”
秦悠:“他是怕胖。”
尤浩戈:“白天不吃晚上吃,人不吃魂去吃,你又管不住你的魂,管住嘴有什么用。”
吕灰立马去领了两个盒饭回来,大口吃起来。
秦悠又问他被鬼追的事。
吕灰噎得直打嗝。
尤浩戈实在看不下去,要了他的生辰八字先给他算算。
“你这个命格……”
吕灰顿时紧张起来,打嗝更停不下来了。
尤浩戈瞥一眼他的脸色,再推他的运势:“你自身气运不错,大涨时横遭腰斩是无妄之灾,后面会补回来,命数撑得起运数,可以功成名就长红好多年。”
吕灰一喜,可他看尤浩戈的表情怎么都不像在夸他命好。
果然,尤浩戈又说:“你这大半年来命数隐隐有要断的征兆,全靠补给你的气运托着才能活到现在。”
吕灰理应在去年那部恐怖片上映后一飞冲天成为当红炸子鸡,可个人的气运哪敌得过那么多受到负面影响的观众,他的运势被压制,就像爆发的火山硬给封上了。
可火山哪是封得住的,不能爆发那就细水长流,叠加在他原本的气运上。
等这一波岩浆喷没了,吕灰的气运会回落到正常起伏,再撑不住岌岌可危的命数。
尤浩戈:“这次的电影是你二飞的时机,换言之,电影上映之日就是你葬身之时。”
吕灰一口饭卡在嗓子里上不去下不来,差点当场过去。
尤浩戈一巴掌给他拍通顺了:“你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怎么这点打击都承受不住呢。”
吕灰:“我也想承受住,可我都要死了呜呜。”
秦悠给他倒一杯水:“你这不是还没死么。”
尤浩戈:“就是,等你死了再哭也来得及。”
吕灰被他俩安慰的更心塞了。
沈青杨拍完最后一场戏终于能吃饭了,他捧着一摞盒饭跑过来,给秦悠和尤浩戈再发一盒,余下都是他自己的。
他瞅瞅面如土灰的吕灰,再瞧瞧自家这俩:“你们干嘛呢?”
秦悠简单给他说了说。
沈青杨也劝:“你怕啥,碰上这俩瘟神你想死都费劲。”
吕灰:“啊?”
沈青杨:“当然了,想好好活着更难。”
吕灰:“QAQ”
可能是觉得跟这仨人在一块太考验心脏,他起身去凉快一会,冷静之后回来认真地问尤浩戈:“我辞演,从此退出娱乐圈的话能保住命吗?”
尤浩戈掐算一阵:“能多活个几天吧。”
吕灰绝望了:“才几天呐。”
尤浩戈:“不拍戏只是匀出些许补偿的气运多护你几天,治标不治本,还不如研究一下致使你命数要断的元凶是什么。”
秦悠:“会不会是在梦里追你的鬼?”
吕灰稳了稳心神:“我记不清第一次梦见被鬼追是什么时候了,打从拍上部电影起我就一直在做噩梦,不是每天都能梦到,最近这几个月频繁一点,我没去饭店偷吃都是在做梦被鬼追。”
追他的鬼包裹在一团黑气中,吕灰看不清它的模样。
最初被追是在上部电影片场的类似场景,他在前面跑,那鬼在后头追。
不知怎地他就跑进了个狭小的空间里,怎么都找不到出口。
秦悠开了游戏问是不是这样的环境。
吕灰:“比这屋大点,特别黑,里面什么都没有。”
沈青杨挠挠脸颊:“加个被鬼追的设定,这游戏不就成了骨灰盒逃亡记么?”
第一步爬出骨灰盒,第二步逃出坟墓,第三步是什么还不知道——他们的小团伙目前还没离开过骨灰盒呢。
风靡小学生群体的游戏自然不会是这种丧病设定,但吕灰的遭遇就不好说了。
一想到自己被鬼追进了坟墓里,吕灰吓得快没脉了。
秦悠和尤浩戈很乐观,吕灰活着说明别管是骨灰盒还是坟墓目前都困不住他,那鬼拿他也没辙。
时间还很充裕,他们可以守株待兔,在那鬼害死吕灰前把它抓住。
秦悠从她的贴纸兜里找出几张荧光的,在吕灰身上贴几个,剩下的让吕灰每晚睡觉前在脑门贴一个。
吕灰住宿的房间离他们仨都有点远,尤浩戈让他搬到自己的大套房来,夜里有个照应。
眼见仨人如此热心,吕灰振作起来,然后这天夜里他就因为过分惦记被鬼追这事而离魂了。
有了上次偷吃挨踹的经验,吕灰夜里一睁眼就觉得自己又要见鬼,他想强迫自己睡过去却怎么都合不上眼,只得起身按照直觉的指引朝外面走。
旅馆就在片场附近,位置比较偏僻,街上连个路灯都没有。
吕灰在街边转了一圈,熟悉的阴冷袭来,他头都不用回就知道那鬼又来追他了。
吕灰撒腿就跑,还不忘挽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贴纸。
他刚冲出去,秦悠三人便跟了出来。
吕灰的身体还在房间里,几小只暗中守护着。
尤浩戈生怕把人跟丢了,御剑贴地追上去。
秦悠和沈青杨只能靠两条腿,跑着跑着就没劲了。
秦悠撑着膝盖大口喘气,这次出门是来拉练的么,怎么总是在狂跑追人,还每次都追不上呢。
沈青杨的体能跟过去比有了质的飞跃,他甚至还能拉秦悠一把。
两人跌跌撞撞前行,不知不觉跑进了荒山野岭。
尤浩戈不见了踪影,那鬼火似的荧光贴纸更是寻不到踪迹。
秦悠看看夜空,黑得很纯粹。
沈青杨看一眼手机,他们几人的手机互相定位,就是怕跑散之后谁都找不到。
然而现在,他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小红点密密麻麻,看得人密恐都犯了。
他问秦悠:“这个是我,这个是你,咱们周围这一大圈是谁啊?”
秦悠打开手电,四下荒僻,一个人影都没有。
她戴上泳镜再看,哟呵,到处都是手拿纸扎手机的鬼。
鬼魂们似乎也很好奇能跟活人连上线,有鬼凑到沈青杨跟前:“你是大明星沈青杨吗,加个微信呗。”
沈青杨默默摘掉眼镜,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第136章
秦悠挡在快把手机怼沈青杨那鬼前头:“公司有规定艺人不能随便加粉丝微信,我是他助理,加我的。”
所有鬼都围拢过来,跟秦悠面对面扫码。
沈青杨偷偷戳秦悠:“你还真加啊?”
秦悠给这些非人类单分一个组,备注:人脉。
沈青杨:“……”
加了微信就是自己人,鬼们自动自觉跟秦悠站成一堆,打听点大明星的八卦。
秦悠公式化地夸了夸自家艺人哥哥多敬业多自爱,然后一转头就吐槽他一顿饭吃四个盒饭完全不顾身材管理,胆子贼小一吓就晕。
沈青杨:“……”
鬼们集体收敛,就怕当场把大明星吓晕。
秦悠成功打入鬼圈八卦中心,聊天方向从明星绯闻转向了怪力乱神。
秦悠:“我家哥哥最近在拍一部恐怖片。”
鬼一:“我知道我知道,我们都是从天南海北赶过来,就为在开机发布会现场看看我家哥哥。”
被瞥一眼的沈青杨默默抱住自己。
鬼二:“可惜这是个僵尸恐怖片。要不我去偷个尸体穿穿,妹妹你能帮我安排个群演不?不用给我发工资,我就想凑个热闹。”
鬼三:“你可拉倒吧,偷来的尸体一上镜就露馅,剧组还得打官司,你这不是害人家小姑娘么。”
鬼一:“能看看哥哥真人我已经很开心了呢,要是能要到签名就更好了。”
秦悠接过鬼一手里的纸钱塞沈青杨手里:“签。”
沈青杨:“……”
鬼一喜滋滋捧着前面,笑得合不拢嘴。
再看沈青杨前面已经排起了求签名的长龙。
——能给我签两个不?我隔壁那坟的大姐姐特别喜欢你,这次赶上她忌日,她家人会来祭拜她没法过来。
——我也想要两个,等我有邻居了可以送给它。
——我要一个就行,我妹特别喜欢你,呃我妹没死呢。
沈青杨往纸钱上签名的手一哆嗦:“你给我留个地址,明天我让助理给你妹寄签名照。”
于是排队的鬼们又跑去秦悠那登记。
沈青杨愣了半天才想起来秦悠现在是他的助理。
秦悠一面记录一面把跑偏的话题拉回到她想问的方向:“咱家哥哥这部电影里的男二叫吕灰,你们认识不?”
鬼一:“嘤嘤嘤怎么能不认识呢,他当年差一点就成为我的新墙头了。青杨哥哥你还是我的最爱么么哒。”
沈青杨:“……”
秦悠:“为什么差一点呢?”
鬼一:“我一看他海报就做噩梦,太吓人了呜呜呜。”
鬼二:“那电影我看过,最大的感想是幸好我死得早。我蹭场那回有个人当场心脏病发吓死了。”
鬼三:“啊我就是死电影院里那个。”
秦悠:“……不是,我是想问问你们知不知道他被鬼追的事。”
鬼一两眼放光:“被鬼追?展开说说呗。”
鬼二:“这事我好像听人说过,你等等啊我帮你打听一下。”
鬼三:“说起来,我刚才好像看见他了,脑门胳膊上好几个荧光卡通贴纸,像个二傻子到处跑。”
秦悠:“……”
鬼二作为死得早还爱追星有人脉的主儿,很快就打听到了靠谱消息:“确实有个鬼在追他,非字面意思。”
连人带鬼全都凑过来请他展开讲讲。
鬼二清清嗓子:“疯狂粉丝死了要带正主一块走。”
一句话讲完了。
所有人&鬼:“……”
沈青杨捂着心口:“这么看我运气还算好的。”
所有鬼齐刷刷看向他:“哥哥这话有故事,展开讲讲呗。”
沈青杨:“……”
秦悠赶紧把大伙注意力拉回来,让鬼二说说打听到的八卦细节。
吕灰这事说起来挺倒霉的。
电影上映那半个月他是实实在在红起来了,粉丝大批涌来,虽然大伙还没有从恐怖片里那张可怕脸的阴影里走出来,但吕灰小伙性格好演技好长得也帅,自然有人愿意到剧组的宣传现场支持他。
这里头有几个狂热粉,成天追着剧组的车围追堵截。
电影撤档后吕灰所有行程取消,一夜之间从大众视野中消失,这几个狂热粉认为机会来了,打算偷偷绑走吕灰。
就在行动那天,他们的车跟另一队追其他明星的私生粉撞上了,有个人当场惨死。
两辆车上的人全进了医院,出院后改过自新不追星了。
死了那位不甘心啊,它要拉吕灰给它陪葬。
鬼二:“它埋那地儿离吕灰家不远,隔三差五就去骚扰人家。吕灰也是命大,我还是头一次见人被鬼缠了这么久还能活着的。”
如果吕灰是活人状态被鬼追,尤浩戈早就看出来了。
可这倒霉孩子是离魂被鬼追,魂儿和鬼大差不差,沾染的阴气无法在肉身上体现出来。
秦悠心中有数,把这消息发给尤浩戈。
然后她问群鬼:“你们在这干嘛呢?”
群鬼很哀怨,它们都是大老远来追星的,活着可以住酒店死了就只能找犄角旮旯忍一忍,不然它们这么多鬼跑到谁家扎堆都够人家倒大霉了。
沈青杨十分感慨,有分寸的人做鬼也有分寸,活着就爱发疯的死了只会疯狂加倍。
他很郑重地给这些前来看望他的粉丝鬼们鞠了个躬。
鬼们激动尖叫,围着沈青杨自拍合影。
沈青杨也很想跟这些可爱的粉丝合影留念,就是没敢。
群鬼热闹了一阵便向后撤开,这样秦悠和沈青杨就能找到正常的路。
鬼二不停招手:“以后有需要鬼群演的妹妹记得找我,随叫随到不要工资!”
秦悠比个没问题的手势,带上沈青杨去跟尤老师汇合。
彼时。
尤浩戈持剑挡在吕灰身前。
追他那位目眦欲裂:“哪来多管闲事的,滚开。”
尤浩戈微扬下巴:“上一个跟我这么说话的,坟头草都长成树了。”
那位一耳光扇过来。
尤浩戈抱着脑袋蹲下去,他握在手里的木剑怼到吕灰肚子上,吕灰疼得也蹲了下去。
那鬼张牙舞爪扑上来,冲着尤浩戈的脸就是一顿乱挠。
尤浩戈手忙脚乱躲闪。
吕灰不仅要躲鬼,也要躲着他。
尤浩戈掏出一张定鬼符,瞄准半天也没贴上去。
吕灰急坏了,抢过符纸冲上去。
那鬼呲牙尖叫。
吕灰扔了符纸跑回来,瑟瑟发抖。
一鬼追一人的局面变成了一鬼追俩,尤浩戈御剑飞得快,吕灰本就是魂体,那鬼怎么跑都追不上,不禁动起了歪脑筋,扬起路边的石头朝他俩后脑勺上砸。
吕灰有气运护体,石块全被击飞。
尤浩戈就惨了,他正背着转嫁来的灾祸,没击中吕灰的石头全砸他身上了。
尤老师很生气:“我警告你不要得寸进尺,不然有你后悔的。”
那鬼送他两块飞砖。
尤浩戈矮身躲闪,人从木剑上跌落,就地一滚挨近那鬼,缠在手腕上的鞭子狠狠抽在那鬼的脚上。
那鬼仰面朝天摔倒,撞倒了旁边的垃圾桶。
满满当当的垃圾桶原地晃悠半圈,砸到尤浩戈身上。
正准备起身摆个帅气造型的尤老师当即扑街。
秦悠循着定位找来看到的就是尤老师顶着个大垃圾桶走哪撞哪。
一个瘸着腿的鬼追着吕灰围尤老师转圈。
那鬼时不时用瘸腿踹尤老师一下。
秦悠抿紧双唇,拿坟砖当标枪,精准砸到那鬼脑袋上。
那鬼两眼一翻倒地不起。
在沈青杨帮助下脱掉垃圾桶的尤浩戈双手掐腰:“我怎么说的来着,你等着坟头长大树吧。”
~
那鬼有心害人却没能实现,所以到现在也没能当上恶鬼。
秦悠送它一套符纸大餐,渔网一包,只等白校长派人来取。
白校长知晓前因后果想了个损招,把这鬼封到它的骨灰盒里。
这鬼阳寿未尽属横死,还得在人间逗留好些年呢。
吕灰得知它埋骨的墓园,心里一阵阵后怕。
那里确实离他家不远,他今年还去那里祭拜过长辈。
尤浩戈重新给他掐算,确认阻断他命数的隐患没有了,吕灰这才彻底安心,拍戏也能够好投入角色了。
说起来他这次虽然扮演的是个僵尸,却是这部电影实打实的男二号。
导演觉得吕灰复出是个爆点,要演就演个有分量的角色。
吕灰戏中光是僵尸装就有三套,中间还有一段人形戏份。
换上现代装的吕灰是个阳光帅小伙,比沈青杨是差一点,但也差不到哪去。
这场戏是他伪装成普通人,伺机接近开启天师技能的主角,背后捅刀。
沈青杨这几天跟吕灰混熟了,看他那张脸也没什么不良反应了。结果吕灰一秒入戏,那眼神直接把沈青杨看跪了。
“咔!沈老师你现在已经开启天师技能了,不是菜鸟了,害怕的表情要收敛一点。”
秦悠玩游戏玩累了切到朋友圈,最上面的几条都是差不多的内容——我家哥哥果然胆子很小呢。
配图是沈青杨坐在地上狂掐人中。
秦悠顺手点了个赞。
~
坐镇剧组怪无聊的,尤浩戈决定开个直播,给学生们补补课。
直播间人气瞬间爆棚,社会校区的学生闻讯而来,先给尤老师刷一波礼物。
尤浩戈赶在本部区学生有样学样之前关闭打赏,指着旁边待命的僵尸演员看相。
“眉目浮肿,嘴唇青紫,眼下有出血点,这是典型的窒息而死。憋死的人大多都属横死,诈尸概率极高。”
同学们留言:我们好像不用给死人看相吧?
尤浩戈:“我不是让你们没事找事去给死人看相,我是想让你们学会如何分辨活人和死人。”
学生们:那不是化了特效妆的演员吗?
尤浩戈一张镇邪符贴到那演员脑门上。
符纸立马烧了起来。
被烧一脸黑的演员吐出口黑烟,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咯咯声响。
这下别说学生,现场所有人都震惊了:这是个真死人呐。
秦悠赶紧私戳鬼二,问他是不是真去偷人家尸体了。
鬼二:没有,不过我昨天闲着没事去殡仪馆溜达了一圈,还真遇见个诈尸的。
它给秦悠发了张诈尸照片。
秦悠瞅瞅眼前的黑脸。
呃。
死者家属来领尸体时,每个人都红着眼。
秦悠记得尤老师点评的死者面相,是窒息横死。
家属说死者是扑倒在烂泥地上活活憋死的。那是个干涸的河道,最近正在填埋要盖房子。
“听当时在场的工友说他们发现有人摔在泥里都过去拉,可他就像长在泥里一样,好几个大老爷们都没拽起来。”
家属听说尤浩戈是剧组的坐镇大师,哭着求他帮忙看看是怎么回事,真是意外还是工友们撒谎,亦或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害人。
尤浩戈问了地址,对直播间说:“来活儿了,我这就带你们去现场瞧瞧。”
导演心很虚:“尤大师,咱这刚闹了死人,您不多待一会么。”
尤浩戈一指旁边的空地:“那有一堆热心群众替你盯着呢,放心。”
导演瞅瞅空地,心更虚了。
尤浩戈说走就走,秦悠跟他一起。
工地离着不远,因为死人这事暂时停工了。
秦悠一到这地儿先打两个寒颤:“好阴啊。”
尤浩戈也沉下了脸,这么阴森的地方盖房子,住人还是住鬼啊。
干涸的河床到处都是淤泥,人走在上面忽悠忽悠,跟踩在弹簧床上似的。
秦悠上网一搜,这条河没干之前经常出事。
她问:“河流干了,死在这条河里的亡灵还会困在原地吗?”
尤浩戈摇头,水干即为入土,入土即安。
死在河里的亡灵得到解脱后必定争先恐后离开,不会在这里逗留。
万一突然涨水可就又要变水鬼了。
第137章
秦悠深知水下“物种”的多样性,水鬼是都走了,可还有很多走不了的。
比如水鬼们没能打捞出水的尸首。
不过河道干涸了这么久,尸首理应早烂没了,想来爬不出来了。
就算还有残留,在它们爬出来之前,靠他俩也没法把这么大块泥地翻个遍。
泥土最湿润的区域有一片全是脚印的烂泥区,依稀还能辨认出一个人的轮廓。
秦悠扶着尤浩戈,探出一条腿在那块地上踩了踩。
地面软趴趴的,跟沼泽差不多。
这种地面,人俯卧扑倒确实很难撑起来。
周围这些脚印也说明工友们在尽力拉拽他,如果是往下按,人形坑不会那么浅,按人的人也够呛能从烂泥里活着出来。
俩人蹲在坑边,人手一张问路符在那甩。
问路符毫无反应。
头上的太阳晒着,脚下的泥晃着。
秦悠有点晕车。
尤浩戈扶着她到干燥的路边上坐着休息。
俩人在这守到半夜也没见有东西出来,只得打道回府。
剧组最近夜戏特别多,恐怖片最重要的就是氛围,阴天下雨半夜三更总是比晴空万里更适合发生点啥恐怖的事。
自打有真死人来凑过热闹,整个剧组草木皆兵,演活人的担心追自己的真是僵尸,演僵尸的担心周围一圈“尸体”就自己一个活人。
导演最是焦心,头发一把一把掉,都谢顶了。
沈青杨适时替自己“助理”的新产品打了个广告。
秦悠的小商品立马脱销,最受欢迎的就是符咒贴纸。
演员要拍戏,身上不能带自己的物件,纹身贴随便贴在哪里都能增加一份安全感。
尤浩戈见秦悠闲来无事在那刻镰刀的刀把,好奇地凑过来问她要干嘛。
秦悠给他看新换的刀把,那是一根用来刻驱鬼手杖的好木料,她想试试能不能把镰刀和手杖二合一。
尤浩戈两眼一亮:“能不能把手柄做长一点,刀头做大一点?”
秦悠:“死神镰刀?”
尤浩戈使劲点头:“别管打不打得过,气势上咱就赢了。”
秦悠:“你确定那么大一把刀能带出门么?”
警方允许修行者随身带武器,可这武器不能太夸张,真扛一把大刀上街准保会被带去警局连喝好几天的茶。
尤浩戈不死心:“要不刀头也做成木头的?”
秦悠想了想:“行是行,就是没木料。”
尤浩戈打个响指,跑到旁边发信息去了。
转天下午,有人送来一车木料。
秦悠认得司机,是那位将得大成的神婆所在村落的村长。
尤浩戈付了钱,还送村长几张符纸。
村长乐颠颠走了。
送来的木料都是村子里烧火用的,看上去平平无奇,实际很多都是被雷劈烧焦的。
生态维持那么好的一座山,山里人拾柴伐木肯定只挑死树,而神婆将得大成,雷不会去劈她却也会象征性地在山里多劈几下。
尤浩戈:“虽然都是普通的树,但被雷劈过一道怎么都比你在玄易花大价钱买来的木料要好。”
秦悠这根摸摸那根敲敲,有种一夜暴富的恍惚感。
剧组都是跟秦悠买过雷击枣木第一批成品的人,眼见有黑黢黢的木料送过来,全都两眼放光积极下单。
为了安抚大伙焦躁的情绪,秦悠先挑了两根不错的木材制作手串符牌。
尤浩戈哀怨地蹲旁边看她忙活,时不时抡起一条小树枝发个疯,假装自己已经成了拥有镰刀的死神。
有探班的鬼凑过来,想给在世的亲友买几样。
可它们只有冥币。
秦悠又不是没跟鬼做过交易,冥币元宝什么的她用不上,她家可还有个财迷呢。
再三确认冥币也能交易,群鬼激动地排起了预约的长队。
尤浩戈抄着菜刀站秦悠旁边,每个登记预约的鬼都被他狠狠瞪过。
秦悠把记录的小本本塞给他,驱邪避煞的物件鬼是不能碰的,她会按照鬼们留的地址寄给它们要送的人。
剧组才安定下来的人心又浮动了,他们很好奇尤大师他俩在干嘛,好像很忙,在跟很多人说话。
~
拍摄进程过半,沈青杨每天都有大量动作戏要拍,收工时累成了个狗。
吕灰比他还惨,打戏还得穿着僵尸套装,大冷天愣是闷得直冒热气。
接下来要拍的又是一场群魔乱舞的乱斗戏。
沈青杨带领不死主角团去营救被僵尸困住的朋友,与吕灰的僵尸大军展开殊死搏斗。
开拍前,导演给每个人都编了号,活人有几个,僵尸有多少。
然而真拍起来就乱套了,所有演员堵在一块还要边推搡边过招,加上天太黑,镜头里看去就是乌泱泱一片。
导演拍了几条都不满意,叫停后休息十分钟再重拍。
沈青杨坐到秦悠和尤浩戈旁边疯狂灌水,外面的戏服飘逸干爽,里面的贴身衣物都能拧出水了。
尤浩戈看看他发白的脸色,眉头微皱:“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沈青杨:“没有啊,就是累。”
尤浩戈给他号号脉。
沈青杨被他弄得紧张起来。
尤浩戈舒展眉头:“体力透支了,去歇会吧。”
沈青杨长舒口气,跑到房车上去眯着。
秦悠等他走开才问:“是不是要出事?”
尤浩戈不置可否,沈青杨白天还是好好的,这会儿却透出灰败之气。
他又看向脱掉头套补水擦汗的吕灰,也是如此。
秦悠见他说不出个所以然就知道真要出事肯定是要命的大事,她翻翻自己的大包,数数符纸存量,再抓紧刻几刀新换到镰刀上的木料。
再次开拍,所有演员就位。
导演一声令下,两方势力冲撞到一起。
沈青杨跟吕灰是固定打斗组合,但因为是群战,他俩还要偶尔跟其他人和僵尸过过招。
沈青杨走位避开吕灰的攻击,迎上从旁边斜冲过来的僵尸,一脚将其踹开,冲进身后的废弃建筑。
他们要营救的人就关在里面。
僵尸们紧追而上,主战场从外面打到了楼里。
工作人员推着机器跟进来。
沉重的铁门悄无声息关闭。
主角团中的一员仰面朝天摔倒,导演喊“咔”。
一半的人停了手,另一半还在打。
导演看看镜头看看片场,脸色一下就变了。
因为他看到不止人在和僵尸打,僵尸也在和僵尸打。
动作戏都是提前套好的招数,不会真往死里打,可现在的局面却更像是街头的生死相斗。
沈青杨前胸后背挨了好几拳,贴在胸膛上的符咒贴纸蓦地烫了他一下。
他高声大喊:“有死人混进来了!”
第138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沈青杨这话一出口,混乱的现场更乱了。
活人装的人们分不清身边的僵尸是同事还是死人,只要往自己跟前凑就先揍两下再说。
沈青杨拍戏时动不动吓到腿软,真跟死人撞上就凸显出玄易训练过的优势,认准哪个是死人就下狠脚,踹飞一个撞倒一溜。
秦悠没敢给尤浩戈镰刀,怕他再扎脚。
她把坟砖和符咒交给尤浩戈,由她在前面开路,尤老师跟在后面给演员们分发能暂时克制僵尸的符咒。
这可都是秦悠拿土豆特意换的。
分辨真假死人最直观的方式是气味。
只是所有人都挤在封闭的室内空间里,没一会儿嗅觉就不灵敏了。
这也是秦悠和尤浩戈没敢掏棺材钉和鸡腿骨的原因。
扎错人就麻烦了。
秦悠的镰刀很钝,扫到演员的僵尸装上也不担心伤到人,可若是打中僵尸,刀刃上可的符文就能起到一点作用。
第一个被她砍中的死人冒起了青烟。
普通人哪见过这场面,尖叫着连连后退。
看不到这边情况的人们本就神经紧绷,被后退的人群一挤更是发毛,你推我搡拳打脚踢。
有人躲过死人攻击去开大门,却发现没有落锁的大门怎么都打不开。
一楼窗户有防护网,沈青杨杀出重围冲到二楼,要命的是这栋破楼所有窗户都安了玻璃,窗户打不开,玻璃敲不碎。
出不去的话,打到最后肯定是体力有限的活人吃亏。
秦悠和尤浩戈先突围到铁门边,各种武器符咒招呼一遍,铁门纹丝不动。
尤浩戈:“外面挂个锁,神仙都打不开,还是去破窗吧。”
秦悠心里一寒,如果外面当真挂了锁,那外面估计也有僵尸。
只希望数量不要太多。
二楼离地面不到五米,只要打得开窗户众人就能逃脱升天。
秦悠和尤浩戈把手边能用上的武器挨个试了一遍,都没用。
心急之余,秦悠在大包里乱划拉的手摸到一串冰冰凉的东西,掏出一看是那串转嫁灾祸的钻石。
镶嵌钻石的底座是镂空的,能看到钻石完整的切割。
秦悠二话不说,掏出刻刀撬最圆那颗钻石的爪镶。
导演瞄见都震惊了:“那可是钻石啊。”
秦悠咔咔几下取下一颗钻石,试着在窗玻璃上划了几下。
显而易见地,脚踹不碎的玻璃用钻石割也白扯。
秦悠思索片刻,取出粘过朱砂的纹身贴纸撕成极细的一段一段,拼成个驱邪散阴的符咒。
由于钻石台面就丁点大,她还得时不时分心对付杀过来的死人们,撕好的贴纸掉了一地。
尤浩戈接过镰刀:“你只管想出去的法子,其他交给我。”
秦悠立即贴到窗边,专心撕纸贴符。
尤浩戈单手握紧镰刀,新装刀柄上的纹路似是流动起来,泛起淡淡银光。
扮演僵尸的演员们早在混战中丢盔卸甲,再分辨活人死人就容易多了。
尤浩戈抬脚踹开最前面的死人,矮身用镰刀横扫。
被扫中的僵尸站立不稳摔倒一片,挨刀处黑气翻涌,怎么都站不起来。
沈青杨趁机拎起一具倒地僵尸的脚给它抡出去,撞翻死人若干。
秦悠脑门沁出一层又一层汗珠,窗外漆黑一片,室内全靠留在楼下的拍摄补光灯照明,她才拼出半个符咒,眼前都冒金星了。
她闭了闭眼,告诫自己镇定下来,心不慌手才能稳。
符文的每一笔贴得都很缓慢,她听得见周围人在叫喊,听得见尤老师和沈青杨愈发沉重的呼吸声,她微微颤抖的手慢慢稳住,每贴上的一笔都确保粘到了朱砂。
符咒终成,秦悠手握钻石在窗户上切割。
这次效果显著,全是泥点灰渣的玻璃上出现了深深的划痕。
秦悠多划了几道,抬脚一踹。
玻璃碎裂,室外的寒光呼啸着卷进来,吹在热汗直流的人们身上却如沐春风。
秦悠换到另一扇窗户前,其他人接替她的位置将碎开的玻璃全部踹掉。
沈青杨按照尤浩戈的吩咐第一个跳到楼下,就地翻滚贴墙警戒。
暗色中有几道四处游荡的身影,数量不多,离铁门都有段距离。
沈青杨轻手轻脚摸到门前,门上果然挂了把生锈的铁锁。
门板上还有许多血色手印,透着乌紫的阴煞之气。
沈青杨撤掉铁锁,再脱掉汗湿的衣服去擦手印。
这是尤老师刚教他的法子,热汗是对付邪祟的好东西,只是人们遇见邪祟时往往只冒冷汗。
手印被汗水一擦便消掉了大半,紧闭的铁门吱嘎嘎打开,来不及排队从窗户往下跳或是不敢跳这么高的人组团突围杀回楼下。
道具师还不忘扛走那几盏灯。
人们从封闭的楼里出来,可发挥的空间就多了。
秦悠指挥大伙拉绳子绊死人们的脚,每次都能绊倒一片。
道具师领着几个小工上楼拿铁皮补窗户,完事将死人们集体引进楼内,关门上锁。
混战结束,天已大亮。
秦悠找了一圈才找见靠墙奄奄一息的尤浩戈。
秦悠大惊,架起他要去医院。
尤浩戈费力地摆摆手:“灵力耗尽而已,睡几天就好了。”
秦悠微怔:“你也有灵力呐?”
尤浩戈无奈地斜楞她:“你当我御剑是吊威亚呢。”
秦悠:“……”
尤浩戈这一睡就是两天,跟他同屋的吕灰隔一会就去探他的鼻息,生怕这人不知不觉睡没了。
秦悠给白校长打电话。
白校长很烦躁:“你俩有什么事能不能一次说完,拿我当傻小子遛呢。姓尤的出差不是我不出差。”
秦悠没有辩解,直接用尤浩戈的手机给学生们开了个直播。
学生们炸窝了。
——窗户里那些是什么?不会是僵尸吧?
——这年头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僵尸,还扎堆出现!
——尤老师和小秦老板的组合,有什么不可能的。
秦悠把最后发言那位禁言五分钟。
~
白校长不是自己来的,数量如此庞大的死人团,他这辈子还没见过。
所有主教对付僵尸的老师,成年班抽调的几名有过对战僵尸经验的学员,以及大四成绩优异的学生代表。
众人挤在废楼铁窗外看外星人似的看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把它们全部带走的法子。
白校长问起僵尸们的来源。
秦悠说不知道,不过他们前几天发现了个阴气很重的干涸河床,还糊死过人。
白校长立刻派人去查。
此事正式移交给玄易,剧组的戏还得继续拍。
导演愁啊,尤大师至今没醒,片场再出意外可怎么整。
主创团队再三商议之下决定削减戏中僵尸数量,坚决杜绝死人混进来的可能性。
尤浩戈睡了整整四天。
守在床边的秦悠给他倒了杯温水。
谁知尤老师开口第一句话是:“把壶给我吧,杯里那点不够喝。”
别人睡四天得没半条命,尤浩戈啥事没有,精气神都比过去好了不少。
狂吃狂喝过后,尤浩戈往床上一躺,舒服地闭上了眼。
秦悠:“还睡啊?”
尤浩戈:“啊,现在不是夜里么。”
秦悠:“……”
她犹豫再三,还是问道:“你这次昏睡是不是也有转嫁灾祸的影响?”
尤浩戈:“没有没有,转嫁那事早过去了。话说回来,怪不得一串钻石能换来救命的机缘,原来应验在这次的事上了。”
要是没有钻石,秦悠割不开窗户,被困的人不说全是,至少也得死一半。
这可是百十条人命。
加上转嫁灾祸的夫妻俩从头到尾都没有隐瞒,付出的金钱也足够可观,得此机缘也属应当。
秦悠若有所思:“假如我没用钻石救人,而是拿它杀人,血债会分一半到他们头上吗?”
尤浩戈:“会啊,你用钻石做什么决定了他们转嫁过去的是福还是祸。你捡了钻石就去杀人,当街被击毙,你自己的命都没了,他们能从你身上转走什么?你杀人是因为你一夜暴富目中无人,那你犯下的血债连同你自己突然中断的命数都要算到他们头上。那时候死的可就不只是他家小孩了。”
秦悠不自觉地抖了抖,看来这转嫁灾祸的风险也是很大的。
怪不得有钱人有这种需求会不惜花高价请大师刻符咒再塞给某个选好的人。
肯捡走别人转嫁灾祸物件的人要么特别缺钱,要么特别贪心。
碰上后者很容易就玩完了。
~
尤浩戈回归片场那天,白校长的调查也有了初步进展。
剧组拍戏的废弃园区是工程烂尾,这个项目从一开始就在偷工减料,盖楼用的砂石都是从那片河床淘回来的。
那些死人有些是葬身河底的死者。
河是干了,但周边土地的水含量太高,它们深埋地下就相当于坟墓浸泡在水里。
秦悠对这类情况很熟,前不久她和尤老师经历过一回了。
不过那河床湿得跟被水淹过似的,在那上面盖房莫不是又一个烂尾工程吧。
之前河床先是采砂又是划为工地,大批阳气重的工人们在那里扎堆,它们受到震慑没能爬出来。
过世那位工人摔倒是意外,死因是意外还是受泥里的死人们所害已无从考究,总之他俯面趴在泥里,胸腔里的空气混着他的生气以及他最后一口怨气都喷洒在泥土里,这成了激活死人们的钥匙。
这几日工地没人,阳气锐减,死人们便趁夜深人静成功出逃。
它们都是没有思想的行尸,凭本能找到了与河床气息相近又没那么阴寒的废弃园。
过世那位工人也是因着这个原因才跑到这儿来。
而另一部分尸体是停在殡仪馆里等待火化的死人,都是跟那位工人同时期送到殡仪馆的。
可能死人与死人之间也有信息交流吧。
两拨尸体来源都没想跟活人起冲突,偏偏剧组拍的是一场人与僵尸混战的大戏。
死人们悄咪咪混进剧组人群,莫名其妙挨了打,怨气瞬间被激发出来,事态也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
殡仪馆的尸体由家属各自领走,火化。
河底的尸首由玄易帮它们寻找家人,实在没人认领的可以自选火化、下葬或是去玄易试炼系统里打工。
秦悠借来个脸都烂得看不出形的河底尸首,呼叫鬼二前来客串。
鬼二欢天喜地穿上死人,站在演员堆里。
导演知道这是个真死人,战战兢兢之余又觉得它确实比其他演员更有真实感,便给它加了好几个特写镜头。
其他人最初挺不理解活人演员都削减了,为什么还要加个死人。
直到又有殡仪馆的死尸混到片场,被鬼二一眼识破。
片场有鬼二盯着,秦悠和尤浩戈放心地去了趟殡仪馆。
家属领走的尸首还得往这送,烧尸得排号,这么多死人且得烧个几天,后续送来的逝者再从它们这“听点”八卦,再传播下去,剧组就彻底消停不了了。
尤浩戈认命地挨个尸体念诵往生咒,助它们抛却对世俗的留恋,想追星可以,学学鬼二嘛。
尸体就不要到处跑了,万一迷路那就是个大新闻了。
剧组拍摄接近尾声,玄易也迎来了期末大考。
秦悠跟尤浩戈商量之后决定她带着几小只先回垃圾山,期末是可回收垃圾的高产期,错过太可惜。
沈青杨集中拍摄几天,戏份提前杀青,跟秦悠一道回玄易参加考试。
秦悠很想不通:“你这学期才上了几天课,考得过么。”
沈青杨信心满满:“我是没怎么上课,可我实战经验丰富了啊。”
他边说边朝秦悠挤眉弄眼。
秦悠:“……行吧,考试过了的话记得把补课费交一下。”
第139章
回程由沈青杨包车,几小只照例挤在后面抢座位,秦悠和沈青杨各占一排,昏昏欲睡。
秦悠打从进组就没睡过一个好觉,临走前这几天加班加点打磨出一批串珠符牌卖给剧组,硬是消耗掉一半木料,幸好尤浩戈说山里还能再运一车出来,她才没那么心疼。
大巴晃晃悠悠,秦悠睡得迷迷糊糊。
不知何时车停了,秦悠眯缝着眼扛起大包下了车。
四周雾气缭绕,白茫茫仿若仙境。
秦悠看不清这是哪,只好问司机车停在哪了。
她一回头,身后空空,哪还有大巴车的影子。
秦悠的睡意如潮水般退去,警惕值拉到最高。
司机不可能半路扔下她把车开走,到站了沈青杨和几小只也不会不跟她下车。
所以她这是跑到什么地方来了?
大包实实在在挎在肩上,战斗装备都在,秦悠的心稍稍安稳一点。
沈青杨那有几小只护驾,她只管担心自己就行了。
白雾像是触手,时不时触到她身上。
秦悠一巴掌扇过去,白雾卷着缩回去。
视野恢复了一点点,秦悠勉强能看到前方的不远处有座高山,山形轮廓还挺眼熟。
垃圾山?
眼前的垃圾山绿草茵茵树木林立,一派生机勃勃的模样,跟她梦中所见几乎一致。
秦悠伸长脖子向山上望,今天怎么没瞧见那道背影呢?
如她所愿般,那人出现在半山腰处,正在徐徐向山下走来。
雾气朦胧,遮掩着他的面庞,秦悠依旧看不到他的长相。
秦悠不禁踮起脚尖,眼巴巴等着那人自己走到她的面前让她好好看一眼。
那人行至山脚,与她隔雾相望。
秦悠心跳加快,脚下有点不听使唤似的朝那人走过去。
对方负手而立,衣袂飘飘。
秦悠小跑两步猛地站住。
那人近在咫尺,她再往前一步就能一窥真容。
那人似是在笑,朝秦悠伸出一只手。
秦悠转身就跑,没有半分留恋。
她可还记得上回俩人离这么近是在醉生梦死的要命陷阱里。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是这人没安好心要害她就是醉生梦死二度登门了。
白雾渐浓,似是要把她糊住。
她一边挣脱一边玩命狂奔,忽然老马失前蹄一脚踏空急速下坠。
秦悠忽悠一下猛睁开眼,原来是在做梦呢。
抹一把头上的冷汗,秦悠发现车上没人了,车门半开着,外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这是到家了没叫醒她?
貌似是沈青杨会做的事。
秦悠扛起大包,晃晃睡得生疼的脑袋走下大巴。
冷风铺面而来,秦悠蓦地清醒,她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大巴车还在。
秦悠呼出口气,搓着鸡皮疙瘩直冒的胳膊往前趟着走,确保脚下每一步都万无一失。
走出几步,秦悠察觉不对,如果沈青杨提早下车肯定会张罗丰盛晚餐,就算今天不饿没订餐,他的房车也该亮起灯来。
她又望向大巴,车还在,车上那几盏小灯是她此刻唯一的光源。
直觉不太对劲,秦悠掏手机给沈青杨打电话。
那边占线,始终无人接听。
秦悠果断拎包回大巴,然而半开的车门却在她面前缓缓关闭了。
秦悠暗叹口气,掐一把自己的侧腰。
疼。
看来这回不是梦了。
她给大巴后视镜上挂个雷击木符牌,这才提着镰刀往黑暗里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秦悠的眼睛从黑暗中捕捉到了一点影像。
圆滚滚的土包一个连一个,一眼望不到头。
这是坟地啊。
秦悠还没从行尸围攻的阴影里走出来,看见坟包先想到死人。
按这里坟包的数量,爬出一半来就够把她拆分成细胞了。
既然打不过,秦悠很光棍地把镰刀往包里一揣,爱咋咋地吧。
阴风骤起,以秦悠为圆心一圈圈扩散开去。
一个人头从秦悠前面的坟头里钻出来,从秦悠萌哒哒一乐。
秦悠差点一脚给它踹回去。
越来越多的脑袋从坟包里探出来,这画面着实有点骇人。
最先出来那位说话了:“你是小秦老板吧?”
秦悠:“我是。”
那位:“我特别喜欢今年最红的女明星小王,你能帮我搞到她的签名照吗?”
旁边坟头不乐意了:“瞎说什么呢,小王怎么就是今年最红了,我家小李就比你那位红。”
那位不服气了:“小王要作品有作品要奖项有奖项,你家妹妹有什么?不就是接了几个代言走了几个红毯么。”
旁边坟头:“我们没作品没人气能拿那么牛的商务么,你家小王有本事也去走红毯也去出席国际时尚活动呀,真以为拿了个鸡毛蒜皮的奖就是大明星了啊。”
那位上半身整个伸出来,要去揍旁边坟头。
旁边坟头也不示弱,捡了坟头石头往这边丢。
时不时有远处的坟头声援自家粉头,两拨粉丝吵得不可开交。
秦悠都懵了,这是什么情况,鬼圈也改饭圈了?
见她脸色不好,围观看热闹的其他鬼赶忙拉架:“要吵要打以后有的是时间,你们别把小秦老板气走了。”
此话一出,坟地立马安静,所有鬼很守规矩地各回各坟只探出个脑袋,十分有组织有纪律。
秦悠:“……”
那坟又说了一遍想要签名照的愿望:“要是有签名海报就更好了。”
旁边那坟:“我想要我家妹妹代言的限量款手环。”
其他鬼纷纷报出自己想要的明星周边。
秦悠:“你们说的这些明星我一个都不认识。”
激动的鬼们蔫了。
后头有几个鬼疯狂招手:“我们要买青杨哥哥的签名照,小秦老板看看我!”
秦悠略有不忍,签名照什么的倒也不是不能托关系要几张,可手环背包衣服这类要实打实花钱买,而且每一样都不便宜。
她没那么多闲钱,换来大把冥币也没地儿用。
有鬼从坟里掏出颗金豆子:“我们用阳世货币交易,小秦老板通融通融吧。”
其他鬼也都拿出好些值钱的宝贝在那应援似的摇摆双手。
秦悠很心动,但:“陪葬品好好留着不好么,干嘛非要用来追星。”
鬼们:“陪葬品太多根本花不完,小秦老板只要能搞来好货,我们不怕花钱。”
也有鬼说:“我的陪葬品不值钱,但我知道后山里哪有好木料,我可以用木料换不?”
最先探出那个脑袋久久不语,好半天它把两只手从坟头里伸出来,右手从左手上拔了两片长长的尖指甲下来。
“我只有这个,小秦老板你看行不?”
秦悠:“……”
她记得尤老师说过,僵尸最爱拔指甲当钱花。
第140章
秦悠回到车上的时候,沈青杨还在呼呼大睡,司机也趴在方向盘上。
秦悠叫醒司机,司机懵了一阵才拍拍脑门:“我就停车去上个厕所,怎么睡着了?”
他开了车窗吹吹凉风醒神,这才一脚油门重新上路。
秦悠向车后看一眼,几小只睡得四仰八叉,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秦悠无奈摇头,打开手机查看她新多出来的人脉。
她没有收任何一个鬼怪僵尸的订金。
娱乐圈又不是她家开的,她也没那么大面子说要什么就有什么。
她建了个大群把有求购需求的“人”拉进来,想要什么可以留言,搞不搞得到就看运气吧。
想到那两片指甲,秦悠其实小小心动了一下。
她对尸类划分不是很清楚,但能拔指甲的绝对是最正统的僵尸,能入尸修之道,跟她在片场接触过那些完全是两个物种。
这年头没什么人家会给逝者陪葬金子,可见那片坟地有点年头了。
秦悠看看手机定位,那片坟地和垃圾山相隔两座城市,说近不近,也不算远。
不过她在娱乐圈的业务没有尤老师发展得好,谁让她手头材料有限,二手货来来回回就那几样,大多明星看不上她粗制滥造的小玩意。
她给尤浩戈发信息,问这项业务能不能开起来。
尤浩戈回:当然要开!老尸老鬼手边好东西多得是,比钱值钱多了。
秦悠问他认不认识几位拔得鬼中人气头筹的明星。
尤浩戈:没打过交道,等我两天,要多少?
秦悠:“……”
她什么时候能有老师这份底气呢。
~
玄易的大考依旧从新生开始。
秦悠起大早赶去鬼校区,新生们精神抖擞立于寒风之中,一个个志在必得。
有相熟的陪考老师对秦悠说这次期末考难度很大,主要是想看看鬼校区对学生们的成绩是否有明显提升。
考试依旧以模拟系统为主,秦悠趁轮换空档进去收拾用废的材料,发现里面阴气重得跟百年鬼宅有一拼。
看学生们考完的轻松状态,貌似并不把这种场景设置放在眼里。
考试结束,秦悠收集的废材够老牛拉好几车。
有材料损耗情况上看,这批新生的战斗力是真没得说。
王旗和他室友拎着几个大袋子来找秦悠:“这是我们平时收集的报废符咒和法器。”
秦悠不在这两个月,几个校区的垃圾都由其他垃圾站的人帮忙收走送去垃圾山。
符纸轻飘飘一张,风一吹就说不准飘到哪去了。
秦悠表示感谢。
王旗眨眨眼:“真想感谢我们的话,过几天跟我们一块去玩呗。”
秦悠:“……你们还敢出去玩呐?”
王旗忧伤望天:“人生那么长,我们不能一辈子不出门吧。”
见秦悠很不情愿,王旗说:“你放一万个心,咱这次去个没人的地儿,准保不会再碰上乱七八糟的事。”
秦悠看在那几袋符咒的份上,勉强答应了。
王旗向她挥手作别:“记得也邀请尤老师一块来哦。”
秦悠脚下一滑。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帮孩子哪是去玩的,分明就是故意去找事的。
就怕找不来事,才非要带上他俩的吧?
甩掉这些想法去,秦悠把废材送去垃圾山,又去了趟殡葬一条街。
除了垃圾桶里烧废的纸钱元宝,她还买了不少新纸钱和香烛。
往回走时,有人往刚清空的垃圾桶里丢了一大包垃圾。
秦悠顺手捡出来,是几件旧衣服、一堆白布和好些烧剩一半的白蜡烛。
都是办丧事时会用到的。
秦悠往车上一丢,回垃圾山先去河边烧新买的纸钱。
守河之神的大白脸慢吞吞浮上来,隔着水面没好气瞪她。
秦悠:“你别紧张,我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就想给你烧点。”
守河之神斜楞她,摆明不信。
秦悠:“要不我找点事?”
守河之神咕咚咚沉了下去。
秦悠无奈摇头,仍慢悠悠烧着纸钱,新买的香烛分几根给门卫,其他的也都摆在河边。
守河之神没有再出现,秦悠浑不在意,烧完纸把纸灰一扫,回屋继续她的游戏征战。
自打有了吕灰那事,她再玩这游戏就有代入感了,她可不想被关在骨灰盒里,因此找道具恨不能把整个场景都拆开。在她的不懈努力之下,她的游戏团伙终于闯入了第二关。
然后就又出不去了。
秦悠抹一把脸,把手机扔到旁边,蒙头大睡。
~
尤大师的名号不是盖的,如今在娱乐圈那也是炙手可热的大人物,明星找他算命得排队,他找明星都不用靠沈青杨。
这不,剧组戏拍完了,他也收集齐了鬼们想要的签名照和各类非卖品。
其他对外出售的限定款明星那也没有剩余,只能卡点拼手速。
秦悠提前在群里发了预告,尤老师回程时会给它们送过去。
鬼们欢呼雀跃,僵尸们疯狂拔指甲。
还有陪葬品不多的鬼怪赶紧去山里找木材摘草药,就为换一张自家哥哥妹妹的签名照。
秦悠表示:她不是很能理解这帮老古董的追星热情。
有鬼在群里冒泡:小秦老板能不能卖我们几台电视机啊?
秦悠:电视机倒是有,你们有电么。
鬼们:我们可以等下雨天打雷再看。
秦悠:“……”
这是向天借电还是找雷劈呢。
秦悠:纸扎电视你们看不了吗?
这帮老鬼能认识时下最火的明星,还能收到探班那帮鬼的实时追星信息,肯定人手一部手机。
总不能手机都是真货,全靠雷劈充电吧。
鬼们:能看是能看,画质太渣了。现在的手艺人跟我们那时候没得比,纯纯就是糊弄鬼呢。
秦悠想想殡葬一条街的纸扎,传统的纸人纸马都很精致,新兴的豪宅跑车这类确实都很敷衍,她还见过用纸壳子画上门窗就当别墅卖的。
秦悠:我看看吧。
鬼们欢呼雀跃,有鬼提出期许:最好能赶在过年前给我们搞到嗷,人家过年想看晚会。
二手电视随便去哪个小区都能收来,问题是卖电视就得配套其他设备,比如太阳能板,比如避雷针。
秦悠觉得还是找找老手艺人扎个工艺部好些的纸电视比较适合它们,可她今天没有去殡葬一条街的计划,因为玄易本部要开考了。
大四生的考试最先进行。
他们的考试难度堪比老师出差,不只是要动手,还要善于动脑。
有的学生出来时兴高采烈,有的垂头丧气。
秦悠站门口往里瞥了一眼,浑身冒黑气的恶鬼就在门里飘着,可见里面是怎样的险象环生。
大二生的考试排在最后。
沈青杨一面背书一面用手在空气中划来划去模拟绘符,姿势是挺帅,奈何他一点灵力都没有。
如果说玄易上课教的是入门级别的花把势,那灵力就是要入门之后潜心修炼才能一点点凝聚起来的。
这不仅需要时间和天赋,更需要身体素质够好。
沈青杨在身体这块先天缺陷,怎么练都够呛,所以他也懒得浪费这个时间。
可没有灵力就像秦悠这样,所有高级一点的符咒法器都没法使用,面对强敌无法强攻只能智取。
平时遇事可发挥的空间还大一些,考试都是固定场景规定时限,沈青杨想就地取材都没有,于是进场半分钟后,他成了第一个被考场弹出来宣布挂科的学生。
秦悠对此早已预计,她给沈青杨来一杯加冰汽水,降降火。
沈青杨叼着吸管一脸郁闷,同学都能御剑就他不会,大明星的自尊受到了沉重打击。
秦悠:“御剑吧,不一定非得有灵力。”
沈青杨听她说完上次酒店遇到骗子的经历,立马满血复活,兴冲冲去鼓捣他的飞行装备去了。
秦悠没走,大二生的考场她还是可以进去的,帮监考老师收拾废材之余还可以偷偷用里面的妖魔鬼怪试试她新做的装备。
监考老师眼见她把一个削开的土豆按在一个恶鬼的脑门上。
恶鬼嗷一嗓子,捂着脑门跑没影了。
监考老师:“这是什么?”
秦悠:“血泡土豆。”
监考老师:“啥?”
秦悠把土豆给他。
土豆切开那面上篆刻了驱鬼符咒,泛着氧化后的粉红,凑到鼻尖闻居然有淡淡的血腥气。
监考老师:“你是在复刻驱鬼印吗?”
秦悠:“驱鬼印是什么?”
监考老师说最古老的驱鬼印是玄门用来给鬼盖章的。
某些鬼不守规矩乱闯禁地,就会被盖上驱鬼印,再也进不去。
后来有制器大师尝试将战斗系符箓刻在印章上,倒也是个很有威力的法宝。
不过施展驱鬼印要有强大的灵力做驱动,一枚小小印章能有什么杀伤力,得用灵力将其承托至半空,印章借灵力变大,以泰山压顶之势压住鬼魅,盖章收走。
同理还有驱魔印捉妖印,印章功能因符咒而异,都是十分厉害的法器。
秦悠听得入迷,可一听要用灵力才能驱动就歇了自用的心思。
监考老师苦笑:“你做得出来也没几个人敢用,印章一类驱动所耗灵力巨大,除非有一击必杀的把握,不然用一次驱鬼印就脱力,捉鬼失败只能任人宰割。”
秦悠拿回自己的小土豆,这才是适合她的法器,好做,好用,成本低廉,用坏就扔不心疼。
不过这泡土豆的血还是那位精神病院猎鬼人的,他最近安分不少,送来垃圾山的血字垃圾都变少了。
秦悠决定绕过去瞧瞧,是他想通了金盆洗手,还是又想出其他法子对付他想象中的宿命之敌。
夕阳西下,精神病院大门关闭,一眼望去连个人影都没有。
秦悠扒在侧门铁栏杆上向内张望。
值班室保安探头出来:“有事?”
秦悠有些意外,居然还是那位守墓人。
他的气色好了许多,看上去跟正常人无异。
秦悠拿出一串雷击木手串:“这个送你。”
那位狐疑:“好端端的干嘛送东西给我,我是很正值的看门人,不会私自给你开门。”
秦悠:“送东西讲究缘分,我看你面善,白送你,与不用你给我开门。”
那位走出保安室,看着手串很眼馋,还是没接。
秦悠甩手丢给他,转身就走。
那位目送秦悠远去,嘀咕着“精神病吧”,把手串戴在手腕上,回保安室去了。
秦悠绕一大圈又兜回来,开始翻找门口的垃圾桶。
带血的破娃娃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火烧一大半的剪纸人。
一并丢进垃圾桶的还有烧剩一截的红蜡烛。
秦悠捡起蜡烛发现底下刻了她没见过的符咒,她拍了照片发给苏尘和唐老师。
他们回复说那是杀鬼的绝咒,是只有对战杀人如麻的恶鬼且毫无胜算时才会使用的杀招。
秦悠皱了皱眉,看来那个猎鬼人的毛病不但没有治好,反而变本加厉了。
她把这几样垃圾捡回家去研究,又发现那些纸人上有类似沾过水的水痕。
摸不准水痕是什么,有何作用,秦悠试着把几个残缺纸人拼成一整个。
平面的纸人静置片刻,竟然动了。
只见它轻飘飘站起来,影子投射在墙壁上,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秦悠惊奇不已,又问苏尘和唐老师其中的原理。
唐老师的电话直接打过来:“他这是抽了别人的一丝生魂注进纸人里,再把纸人当鬼烧,这是害人,会出人命的。”
秦悠的心忽悠一下,赶紧把这事报告给白校长。
白校长气急败坏,边骂街边挂断电话去处理。
秦悠呼出口气。
这位猎鬼人是彻底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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