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赶鸭子上架的白校长被动接过教学任务,给学生们讲解他刚刚那一套老师们都不一定能学会的驱邪技法。
尤浩戈厚脸皮举着手机全程录像。
秦悠蹲在学生后面偷偷记笔记,偶尔假装学生提几个问题。
比如诅咒迟迟不上门该怎么主动出击。
白校长明知学生问不出这种有经验的问题,还是得耐心回答,因为任何一个提问都会成为学生们的关注焦点。
半天课结束,白校长累得要吸氧了。
他指着尤浩戈的鼻子,一句脏话都骂不出来了。
秦悠转着笔杆忧心忡忡。校长不亲自授课是因为他们跟学生的等级相差太多,即使白校长已经尽可能选用“平易近人”的术法来演示了,秦悠作为一点基础都没有的普通人依旧无从下手。
她看向手舞足蹈气老头的尤浩戈。
想想这位的日常学习战绩,可能还没她学到的多呢。
她扯扯尤浩戈的袖子:“要不还是跟白校长好好商量一下,让他顺手把诅咒处理掉得了。”
尤浩戈微微一笑:“你看他这熊样还有劲走么?”
秦悠头顶缓缓升起一个问号。
然后她就看到尤浩戈的手机正在视频通话,镜头另一边,她家假人门卫戳在山庄门口,四肢僵硬地比划着白校长刚刚拆解的招诅咒术法。山庄布置了玄易同款结界,秦悠仰头看天并无变化,可镜头里外面半黑半蓝的天空顷刻间便被一层血红笼罩了。
假人四肢各跑各的狂奔进大门,被门槛绊倒摔得四分五裂,一个圆溜溜的砂糖橘骨碌出镜头。手机被丢在外面,实时直播诅咒来袭的大场面。
散开的学生全都围拢过来,跃跃欲试想去练手白校长教的本事。
白校长双眼暴凸,青筋绷起老高。
秦悠真怕他厥过去,现在外面这情况救护车也进不来呀。
她把老牛召唤过来,只要白校长翻白眼,它就尥蹶子上暴力版心肺复苏。
白校长立马跳起来,一副“我很硬朗”的样子。
尤浩戈宣布:“由白校长为同学们打个样儿,今天完成驱散诅咒的练习就正式下课。”
同学们亢奋不已。
白校长不情不愿把他讲了一下午的内容实地拆解,在大门重开一瞬间,气势汹汹的血之诅咒被轰成了无数尘埃,再也聚不成型。
~
山庄的训练进入正轨,尤浩戈因为校方暂时没有其他老师来接班而暂时留任,白校长再没来过,听说老头气得出差揍邪祟去了。
秦悠拼凑零碎的假人时有学生好奇来问它为什么能动。
秦悠瞅瞅缩进假人脑壳里装死的蜘蛛和遍布四肢的蛛丝,毫无心理负担狂吹一波“你们尤老师厉害”。
而尤浩戈一派高人范儿倚在树旁,接受学生们崇拜的注目礼。
连章老师都以为尤浩戈是深藏不露的绝世高手,怪不得把校长得罪个遍还能在玄易混得风生水起。
呃,如果他御剑不是每次落地都靠脸刹的话,他的高人形象就完美了。
诅咒彻底解除,秦悠就打算回家。
尤浩戈挽留她多待半天,学生们是临时被拉过来的,缺这少那急需有人代买,秦悠可以把这业务接下来赚点跑腿费。
秦悠等学生们写代购单的时候清理了下带出来的那包垃圾。
一堆烂得跟泥巴难舍难分的布料里面,有个脏得看不出本色的哨子,小小一个沉甸甸的,材质应该不错。
另一堆垃圾里清理出两根麻绳,跟上吊绳差不多质地,要短很多。
尤浩戈说那是专绑死刑犯的,上面也有血迹,很可能跟上吊绳是一套设备,没有上吊绳那么凶却也是防身的好物件。
秦悠大方送他一根,并答应帮他改成趁手的鞭子过阵子送过来。
代购比收垃圾轻松得多,秦悠当晚就把单子上近百样物品买齐送去山庄,揣着丰厚的代购费踏上回家路。
出山路漫漫,秦悠仰躺在牛车上晃啊晃,身上盖了床刚淘到的老旧厚棉被,欣赏她前世只在幼时才见过的满天星斗。车斗四壁替她挡去大半山风,又有厚被保暖,秦悠像个躺进摇篮的婴儿困得睁不开眼。幸好老牛最近常走这条路知道怎么回家,秦悠放心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秦悠舒服得不想睁眼,直到她感觉到冷才不情不愿坐起来。
前方重峦叠嶂,身后树木琳琅。
星光在头顶熠熠,照进山中却尽显幽暗。
秦悠一个激灵,这是走哪来了?
老牛早已驻足,它显然也很纳闷沿着出山的路为什么会走入大山深处。
秦悠很郁闷,白校长在拉学生过来前很仔细“打扫”过进出的山路,她会迷失说明她运气差到爆,遇上徘徊在山里的精怪了。
山中精怪远离人烟,鲜少会招惹活人。它们突然拦路,要么是转性想给无聊的生活找点乐子,要么是有事相求。
秦悠找出一张问路符左右甩甩,符纸蓦地自燃,吓得她赶紧捏着符纸缩回车上,待符纸烧尽她才想起符咒烧起的火星并不会引燃其他物品,虚惊一场。
纸灰化为飞灰在车后面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勾勒出一个细细长长的模糊影像。
秦悠从它堪比上吊绳的身材上判断,这应该是一条尾巴尖点地的蛇。
“你,有事?”
秦悠对成精的动物没太多畏惧,主要是她打过交道的妖怪们都还蛮讲道理的。
蛇僵硬点头,蛇信吐出一半又急吼吼缩回去,生怕吓到秦悠似的。
秦悠心中有了判断:这位没有恶意。
“你会说话吗?”
蛇晃晃三角脑袋。
秦悠把假人晃悠起来,蜘蛛瞪着一堆黑眼泡晕头转向找拦路蛇沟通去了。
~
蛇精的诉求可怜又可笑:它的肉身冻僵了,求秦悠救它。
秦悠纳闷,成精的动物大多可以规避习性弱点,就像蜘蛛在冬天要么挂掉要么冬眠,她家这砂糖橘依旧活蹦乱跳的。
蛇精能在出山路上把她拐到这来,本事可比蜘蛛大多了,怎么反倒冻僵了?
假人一手搔后脑勺,一手费劲地划拉尤浩戈这几天硬逼它认的字。
它写的是:雷劫未过。
雷劫是用闪电符号表示的。
能修到雷劫的精怪非常罕见,秦悠对蛇精肃然起敬。
蛇精修行是在山里,应雷劫也是在山里,而且它被劈有段时间了,只是最近越来越冷,它实在扛不住才拼尽最后的力气释放灵识出来求救。
奈何山庄有结界守护,它真身都不一定闯得进去,更别说现在了。
白校长它是不敢去拦的。
所以它早就盯上了秦悠,白天尝试几次都没能把同为精怪的老牛拐跑。
这会儿属实是占了天黑的便宜。
秦悠并未计较,在一个逼仄的山洞缝缝里掏出蛇精那硬邦邦的肉身,足有三四米长,手臂粗细,花里胡哨的颜色一看就是咬人一口能要命的狠角色。
农夫与蛇的故事秦悠很熟,她不想当农夫。她让蛇在远处等她一会儿,她跟蜘蛛老牛三头聚在一块商量要不要救蛇精。
老牛对偷摸拐它进山的蛇精毫无好感,要不是秦悠拦着,它早把蛇身踩烂糊了。
蜘蛛倒是傻呵呵直点头,听秦悠说出她的担忧时,蜘蛛探出它那艳彩八爪,呲出它那一嘴从来不露的大黑獠牙。
秦悠看它半天才后知后觉,这位才是剧毒界的扛把子。
而且它能模仿白校长正统修行的术法并且招来诅咒,是不是意味着它的修为也很高?
忐忑秒变底气十足,秦悠爽快搬蛇上车。
蛇精松一口气,虚弱地钻回肉身蜷缩到垃圾袋后面,尽量减少存在感。
秦悠戳戳它:“你先给我们指条明路,往哪走?”
蛇精:“……”
于是它只好探出不怎么灵便的尾巴充当向导,引牛车顺利出山。
~
秦悠回到垃圾山先生了一堆火。
蛇精被那腐朽的棺材板震惊了,三角脑袋上全是:我上贼船了?
老牛朝它喷一口热气,嘲讽技能拉满了。
蜘蛛操控着假人把无法自由移动的蛇身搬到火堆旁,再送它破被一条。
秦悠看假人能替她忙活,索性把蛇精交给它全权负责,她把两根麻绳系到河里漂洗,那个哨子也穿了根结实的布条丢进河。
天色将亮未亮之际,一阵低沉的怪响划破垃圾山周遭的宁静。
秦悠抱着被子坐起身侧耳静听,却又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听错了?
应该是听错了,这附近的流域不走船只,怎么会有号角声呢。
第032章
秦悠再睁眼时天还是黑的,她摸摸自己能烤地瓜的脑门,唉,又生病了。
上次在医院做过全面检查,她这个身体除了营养不良没有其他毛病,但就是弱得连医生都叹为观止,认为她能活到现在堪称奇迹。
可不是奇迹么。秦悠当时心里是这么嘀咕的。
在这个玄幻的世界,医学解释不通的可以从玄学角度解析。
尤浩戈说她可能是魂魄有先天缺陷,随着年纪的增长,魂魄与肉身之间的排异反应越来越严重,就像脚上穿了不合适的鞋,磨合不但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使彼此遍体鳞伤。
通常有这类问题的孩子多在幼时夭折,秦悠能活过成年,在玄学领域那也是奇迹。
秦悠讪笑着没敢接话,心中倒是多了些想法——原身魂魄被磨下线,她过来以后貌似健康了些,是否说明她的魂魄跟这具肉身不必殊死磨合?
可说到底这不是她的原身,魂魄与肉身之间肯定要经过漫长的相互适应,这期间生病体弱是无法避免的。
万一磨合失败,她再挣扎也只能凉凉。
吃了两片退烧药的秦悠裹紧被子,翻出山庄打包回来的速食,电水壶早给她备好了热水,她终于不用咬牙硬挺着去给自己生火做饭了。
许是吃饱了,许是退烧药起效了,秦悠脑门浮起热汗,人也精神起来。
她靠在炕头上,第一次思考起自己的未来。
这阵子她赚到不少钱,不必为了生存成天穿梭在垃圾里了,只是她能做什么呢?她从小到大都在专注于旧物修复,偏偏这个世界的人们很忌讳旧货。她从山庄搬回来那些家电包装一下能当全新样品出售,现实却是它们只能进垃圾站,要不是玄易接手了山庄,她真得把里面所有东西都拉回来当垃圾堆起来。
旧物废物倒买倒卖行不通,她可以上门给各家不舍得扔的旧物做修复,问题是普通人家的旧物不是家电就是桌椅板凳这些,它们不属于她修复的旧物类别。秦悠会修,却不想把自己学了这么多年的手艺全耗费在这上面。
修古董什么的,她没有门路,谁会把贵重的古董交给她一个垃圾站长大的小姑娘来修?
秦悠苦思冥想中瞥了眼角落的座钟,眼睛忽然亮了。
她可以修复法器!
鬼怪横行的世界,法器的数量不会太少,不同于她熟知的旧物类别,法器可是耗损品,坏得快着呢。
她跟玄易又很熟,能接触到大批使用法器的人群,这个生意真做起来的话前途无量啊!
秦悠越想越激动,眼前又开始冒金星,她卷在被子里往炕上一窝,迷糊过去了。
~
秦悠这次恢复很快,转过天来就能正常行动了。
她把河里那两根麻绳捞起来。
麻绳泡肿一圈,特像挨过胖揍。
秦悠把它们晾干,韧性不错的麻绳安上手柄就能当鞭子用。
手柄当然是皮革类趁手,可她手头没有皮革原料,买的话普通皮革又贵又不耐用,秦悠转了两天也没找到合心意的,索性把先前那条被咬坏的牛仔裤拆了。
两根鞭子新鲜出炉,老牛不太高兴。
秦悠作势在它面前比划。
缓过这口气的蛇精躲在秦悠身后冲老牛比划。
老牛的白眼要翻上天了。
秦悠手上没力气,甩出去的鞭子中途拐了个弯,直直落向后面。
蛇精七扭八扭躲开,黑豆子眼里满是惊恐。
秦悠一个劲跟它道歉,才让它相信她不是背后长眼。
这回换老牛躲秦悠身后呲出两排大白牙,笑得格外惊悚。
蛇精缩成蚊香,自闭了。
~
秦悠的法器修复事业开展相当顺利——她才把校园垃圾桶清理干净就撞见了背手闷头走的白校长。
白老头不愧是校长,出差当天就把很厉害的邪祟揍成了猪头。
可他自个儿也损失惨重,跟了他三十年的收魂瓶被厉鬼撞碎了。
看见秦悠,白校长气不打一处来,生怕自己气头上拿她当了尤浩戈的替代品,特意绕开她走,没想她居然主动迎上来,假笑的样子很符合尤浩戈所说的拍砖上菜刀流程。
白校长“哼”一声扭开脸,坚决不承认自己那天笑这么虚伪。
秦悠觉得任何阿谀奉承在这种尴尬气氛下都很难发挥正面作用,干脆开门见山问他:学校里有没有要修复的法器。
白校长的天灵盖都要上天飞一圈了:“你成心挤兑我是吧?”
秦悠:“啊?”
白校长:“是不是那混球告诉你我的收魂瓶毁了,派你来给我添堵的?我这就去劈了那小子,我要跟他同归于尽!”
秦悠从白校长那劈叉的嘶吼中解读出有效信息,笑容逐渐变态:“你有法器报废了呀?”
白校长被她笑出一身鸡皮疙瘩:“我警告你啊别动歪脑筋,我我我不怕你!救命啊!”
下课的师生们眼见着他们的白校长发疯似的一路奔逃,还以为玄易被妖魔鬼怪攻破了呢。
秦悠一路追到办公室,扬言要派老牛撞破门板才把白校长给“请”出来。
白校长的脸黑得跟牛梯子有一拼了。
他把碎成一滩的收魂瓶往秦悠手里一塞:“有本事你给我恢复原样,不然以后别来烦我。”
秦悠研究碎片怎么拼呢,白校长又甩过来一包。
那是她从河里捞上来的法器残骸。
赵弘枪的魂魄已经被白校长取出来了,这破玩意谁都不知道干嘛用的,得知还要天天付租金,白校长就想起他被秦悠坑走的大把钞票。
虽然是学校付钱,他也心疼呐。
秦悠不了解法器的原理,只修外形会不会影响功能?
白校长耐着性子告诉她,法器跟人们日常使用物品差不多,她可以把收魂瓶当成花瓶,单单拼回原样是不行的,会漏水;内里用防水胶填补也不行,瓶身太脆弱,换水搬动时会碎掉。
秦悠豁然开朗,把碎片还给白校长。
白校长下巴扬起老高,正准备嘲讽几句。
秦悠先送他一句:“我去买些修补用品,明天中午我当你面修复收魂瓶。”
~
瓷器是秦悠闭眼睛都能修复的物件,毫无难度可言。
第二天中午,秦悠约在餐厅跟白校长碰面。
白校长抱着手臂一脸不高兴。
他觉得自己像个猩猩,因为太蠢而被学生们集体围观。
秦悠细心打磨每个碎片边缘,用防水胶先将其固定成瓶子的形态,再用特殊工艺在内壁进行加固。
学生们眼见一堆碎片转眼拼成完整的瓶子,纷纷惊讶赞叹。
白校长也被秦悠的手艺惊着了,他问过几位修补古董的专家,对方表示碎片拼回瓶子毫无难度,但一定会漏。花瓶漏水可以当摆设、插干花,法器漏还怎么关住妖魔鬼怪。
秦悠修复的手法一点不比专家差,很多细节做得甚至更好。
白校长的手不自觉攥到了一起,期盼着自己这位老伙计能重生继续陪他降妖除魔。
秦悠完成瓶身的修复以后,将打磨下来的碎粉整理起来,和水泥似的将它们抹在瓶身外面的裂缝处。裂缝无法全部消除,但可以做到不细看几乎看不出来的程度。
围观人群屏住呼吸,怕打扰到如此精细的工艺。
整个修复过程从午饭高峰持续到晚饭高峰,吃完午饭开始干活的秦悠抹一把脑门上的汗珠,起身打回来一大盘丰盛晚餐。
白校长抱着他失而复得的宝贝瓶子蹭来蹭去,像个小孩。
秦悠瞅瞅他:“那个……”
白校长:“不用给我打饭,我不饿。”
秦悠:“你饿我也不请你吃。”
白校长:“……”
秦悠:“我就是提醒你记得付我维修费。”
白校长:“……”
秦悠:“最好再替我宣传宣传。”
白校长送她俩白眼:“那你得付我宣传费。”
秦悠看向捧着各式瓷器来找秦悠修的学生们:“不用你宣传了。”
白校长:“……”
~
秦悠借接单之便收购了一波学生们不要的符纸法器,这些大部分是学校每学期都会发的教具,效力有限又不耐用,只有新生刚入门才会用一用。
还有一些是参加模拟训练时用坏用废的,修吧不值当,学生们很大方地都送给秦悠了。
秦悠带着这些意外收获回到垃圾山,挑些能够回收另卖的优先修补,修好后可以卖回学校也可以卖给普通人,就看谁更需要了。
其余大部分报废很彻底,就比如烧掉一半的符纸,得好几张才能拼成一张,还不一定管用。
秦悠把它们暂时搁置,随着废品的不断增加,总有它们的用武之地。
生活渐渐充实起来,秦悠每天都活力满满,只在偶尔夜半被疑似号角的怪声吵醒时才会发呆,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她遗忘了。
这天秦悠收回来几件好货:学生们淘汰的旧手机。
同样是训练摔坏的手机,这几个换屏幕就能用。
秦悠没有匹配的屏幕,就把手机零件全拆下来安装到她的超大手机显示屏里。
安上电话卡,能用。
她终于能跟外界通话了。
秦悠激动地拨通尤浩戈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同时,尤浩戈出现在超大屏幕上。
恰好此时有玄易老师来垃圾山找秦悠修法器,看到尤浩戈说了一句:“哟,尤老师上电视了?”
那边的尤浩戈:“啊?”
老师嘀咕:“这是哪家电视台采访啊,尤老师是长得帅,可也不能一直怼脸拍吧?”
尤浩戈的痴呆被放大了一百倍:“啊?你说什么呢?你怎么跟小秦同学在一块?”
秦悠看看她这个“附身”在电视机上的手机,以及充斥了整个屏幕的尤浩戈大脸,淡定回答:“我等会再给你打。”
第033章
来的这位老师要修的是一把古琴,有点像琵琶的简化版。琴身上篆刻繁复花纹,琴弦入手也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摩擦感,细看才会发现上面居然也刻满了纹路。
秦悠惊艳其制作工艺之余,得知这位姓刘的老师出身玄门世家,家族里千百年来报废的法器多到数不清,有些早早被丢掉,有些没舍得扔和没来得及扔的,堆满了一整个仓库。刘老师见白校长成天举着失而复得的收魂瓶到处嘚瑟炫耀,便拿了他自己报废的法器前来碰运气。
“这叫魔音琵琶,专门用来对付魔音的。”
听刘老师科普,秦悠才知道这个世界确实存在“魔音穿脑”,魔是一种非鬼非妖非人类的罕见物种,没人知道它们起源为何,后来慢慢演化出生命体能够感知的威慑力,比如视觉可见、听觉可听、触觉可碰,它们可以随意变换形态,防不胜防。
驱魔系主打的就是攻克“魔”这一分类,只不过魔实在罕见,驱魔系也会教给学生其他驱邪技巧,培养全面型人才。
先前困住王旗和秦悠他们的鬼笑就很符合“魔”的特性,所以一度被驱魔系承包下来,直到附身欣欣的水鬼落网才明确它们是鬼非魔。
“魔音可以攻击人,迷惑人,于无形间要人性命。魔音琵琶能驱散魔音干扰,是人魔对战时最有利的武器之一。”
秦悠恍然,这不就是呐喊助威啦啦队c位么。
这把琴在两年前一次红月对战时遭受重创,琴身千疮百孔,看似仍是一把完整的琴,可若是摔到地上,木质部分怕是要化为齑粉了。
秦悠赶紧缩回这摸那摸的手。
刘老师连连叹气,几乎不抱希望地问:“小秦老板,它还有救吗?”
秦悠:“你想救成什么样?”
刘老师:“呃,就……能用?”
秦悠:“如果碎成木块,我可以重新拼起来,用木工卡扣在内里做固定。如果碎成粉末,我是没办法的。”
刘老师愁啊,这把琴是古董,木料经历几百年本身就已腐朽,现在放在锦盒里都没人敢去碰。
他决定退一步:“能维持住现在的形态就可以,上面的驱魔符箓早已失传,琴身毁了的话那魔音琵琶就彻底失传了。”
秦悠不解,复刻很难吗?
刘老师说符箓是正反两面篆刻,外面的只是皮毛,精髓全在中空的琴身里面。现在琵琶一碰就碎,谁都不敢冒险做各种尝试。他们宁愿这把琴永远放在仓库里落灰,也不想自己担下损毁至宝的不孝恶名。
秦悠见刘老师惋惜之外更多是心痛与无奈,有点敬佩他把偷偷拿琴给她修的勇气。
秦悠久违的斗志被激活,技痒手更痒。
她问刘老师是不是只要能够拓印完整的符箓,这把琴是否还保得住并不重要。
刘老师一怔,偷瞄向琵琶的眼神十分犹豫。
秦悠赶在他退缩后悔前盖上锦盒,假人门卫触电般猛一甩手,一条花里胡哨的大蛇飞过来,正落锦盒上。
刘老师吓一激灵。
秦悠把仍有些许僵硬的蛇拿到一边:“我们要做公平交易,不要明抢。”
刘老师:“……”
秦悠冲他礼貌微笑。
刘老师很想落荒而逃。
秦悠解释半天自己不是土匪,刘老师的表情比撞鬼都惊恐了。
秦悠无奈,只好重新拨通尤浩戈的号码,请尤老师来给她做个人证。
谁知听明原委的尤浩戈一顿胡吹狂捧之后,刘老师已经抱住自己瑟瑟发抖,想跑已经腿软了。
秦悠:“……”
她深吸口气:“一句话,修还是不修。”
刘老师想说“不修”,没敢。
秦悠颇为遗憾地摸摸锦盒,人家实在不想冒险,她就不强求了。
就在她打算物归原主送人走的时候,尤浩戈一句话逆转了乾坤。
他说:“刘啊,你最近的气运很不稳,你家族里近期会有很多人意外过世。”
刘老师一惊,忙问详情。
尤浩戈摇头:“你没有牵扯其中,只算你看不出端倪。你想想家族近期有没有大批人扎堆的情况,问题也许就出在那里。”
世家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去玄易挂职教课,但所有参与修行的家族成员都会尽自己所能除魔卫道,所以一个家族的人往往过年都很难凑齐,很多人扎堆……
刘老师给家人打电话,通话越久脸色越白。
秦悠很想跟尤浩戈先通个气,奈何能占半面墙的手机是没办法“悄悄”了。她只好把电视屏幕掰到刘老师看不到的角度,用口型问尤浩戈什么情况。
尤浩戈一脸严肃:“要么是举家出游遇天灾,要么是遇上全家人都搞不定的厉害邪祟,我个人倾向于后者。”
刘老师忧心忡忡走过来:“我堂哥那边接个除邪委托,失手了。”
他堂哥开了个驱邪工作室,专接私人委托,业务比玄易老师更忙。上周有个除鬼的小委托是工作室新人独立接手的第一单,谁都未曾料想这么简单的任务会死人。
“被鬼附身的人和新人双双惨死,尸身零碎拼不回人形。工作室其他人抽不开身,堂哥就请家里人先过去瞧瞧。”
刘老师吞吞口水:“我家最近接手的事就这个最可疑,家里要派我小妹去历练,被我拦下来了。”
一件平平无奇的委托,死了人也不会提升世家的警惕。
刘老师已经脑补了后续:小妹没能回来,同辈兄姊去查;兄姊没回来,长辈去查。
这就是个索命的无敌深坑啊。
尤浩戈打断他的焦虑联想:“鬼的话你小妹去就能处理。”
刘老师:“难道不是鬼?”
他不自觉瞥向魔音琵琶,眼神突然坚定起来:“小秦老板,这把琴就交给你了。”
秦悠很贴心地询问是否需要拓展服务——复刻符箓后多雕几把琴出来。
刘老师目瞪口呆:“你还能制琴?”
秦悠略显尴尬:“对音色有严格要求的话,我肯定不行。”
刘老师连忙摆手:“音色无所谓,拨弦成曲其实是在吟唱符箓,能弹出声就行。”
秦悠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把既想现场围观又想回家的刘老师给请走了。
尤浩戈一改沉重,嬉皮笑脸问她要不要帮忙。
秦悠想了想:“你出得来的话帮我买个手机过来呗,我有钱。”
尤浩戈一呆:“还买手机?你不是有手机了吗?”
他那张大脸又紧紧贴到屏幕上,像是要穿过屏幕来看看秦悠跟他通话用的是啥。
~
秦悠用放大镜反复看琴身正面的纹路并手绘下来,等尤浩戈送手机来以后再拍照存留校正。
她不敢给琴翻身,背面没法记录,里面就更别说了。
她叫来自家门卫,由蜘蛛用它那比发丝更细的韧丝去“摸”肉眼不可观的符箓。
尤浩戈对电视手机发表了一番感慨并当场视频通话,目睹自己“上电视”有多帅气夺目。
臭美够了,他问秦悠有没有把握复刻魔音琵琶。刘老师一家的劫难存有一线生机,常年算命的直觉告诉他此事与秦悠、与那把琴息息相关,因此他才会当即提点刘老师。
秦悠不置可否,她的初步设想是用高粘合透明胶水淋透整把琴确保它不会散架,再把琴劈开获取里面的符箓。
这么做最稳妥也最慢,而且琴是肯定保不住的。
所以她问琴重不重要。
现在着急救人,她想先让蜘蛛试试看能否靠蛛丝不损坏琴身来临摹符箓,然后她淋胶水牢固琴身,不劈开琴身也不考虑音色的话,旧琴外面直接做固定说不定还真能再上阵占据气氛组c位。
尤浩戈去远处弄了两筐沙子给蜘蛛寻找“绘画”灵感。
蜘蛛先用后面的符箓找手感,连绘了三遍。
尤浩戈把三张照片放在一起比较,一模一样。
蜘蛛信心倍增,细丝轻巧地顺着琴身上的细孔钻进琴身,探索中空部分的神秘符文。
蜘蛛这边有尤浩戈打配合,秦悠很放心,于是她去到垃圾山上寻找制琴的木料。
前阵子她清理了一部分脏污,更多棺材被清理出来,材质比只能烧火那批好得多,棺材板的厚薄正适合魔音琵琶。
她卯足劲推了一口成色还不错的棺材下山,正好蜘蛛已经把全套符箓收集齐全,尤浩戈正在汇总。
尤浩戈看她用棺材制作琵琶,哭笑不得:“魔音琵琶是驱魔用的,对鬼怪也有少许干扰作用。你用装死人的料子做是不是有点过分扎鬼怪的心了。”
秦悠熟练拆卸木料,新买的锯子就是比生锈的锯条好用,锤子是比她用脚踹省劲。
她说:“驱魔神器叠加扎心buff,功效加倍嘛。”
尤浩戈竖起大拇指:“你最好别让鬼怪知道这招是你想出来的。”
秦悠把锯下来的边角料往火堆里一扔,快熄灭的火立马烧起老高。
摇摆的火苗像是在耀武扬威:来呀战呀谁怕谁呀。
短暂出场快速退场的蛇感受到温度,慢悠悠游出破被。
目睹这一幕的尤浩戈眨眨眼:“小秦同学,今晚有加餐了。”
蛇扬起三角脑袋凶巴巴:你能不能尊重一下蛇精本精!
尤浩戈出手如电,精准攥住它七寸。
蛇精:“……”
尤浩戈弹弹它没来得及收回嘴里的信子:“小东西还挺凶,一看就没受过社会毒打。”
蛇精细长有力的尾巴卷上他的脚踝,用力一扯。
尤浩戈失去平衡,连人带蛇扑到被子上纠缠成一团。
战况过于激烈,秦悠没看清怎么回事呢就听尤浩戈突然大叫起来。
“啊啊啊救命啊!”
第034章
有那么一瞬,秦悠的心忽悠忽悠几乎突破她承受的极限。
眼前一阵阵发黑,她还是顽强地朝记忆中的方向冲过去。
老牛快她一步,先叼她脖领子把差点扑进火堆的她扔旁边地上,再咬尤浩戈裤腿子把他拖到空地上。
蛇精缠绕在他身上,跟他一块哆嗦。
秦悠忍着耳边鼓噪的心跳,爬过去拍拍尤浩戈。
尤浩戈诈尸似的坐起来。
蛇精早已摆脱他的束缚,三角脑袋却牢牢窝在尤浩戈颈边,一副受到惊吓的倒霉样。
以为尤浩戈被蛇精咬了的秦悠一头雾水,问他们怎么了。
老牛冲着那床被子长哞两声。
那床厚重的旧被居然缓缓蠕动起来。
秦悠以为自己眼花,正要走近去看。
老牛和尤浩戈一左一右薅着她后退,坚定坚决跟那床诡异的被子拉开距离。
完成绘画工作的蜘蛛爬过来,瞅瞅这边不同种族同款表情的同伴们,再瞅瞅那边奇形怪状的被子。它的螯肢挠挠头顶,探出两根细丝以解剖的精细专注去触碰远处的破被。
破被突然动了一下。
蜘蛛原地吓麻爪,八条腿耷拉下来,大眼泡都不亮了。
缓过不适的秦悠把它捞到队伍里,反复确认那旧被是真的在扭来扭去,比蛇精更像蛇精。
秦悠这一刻的内心没有任何波动。
她摸摸心口,还好还好,在跳呢。
尤浩戈问她:“你从哪捡来的宝贝?”
秦悠苦着脸:“那是我买的。”
尤浩戈:“在哪买的?”
秦悠:“医院门口。”
住院部很多病人会自带铺盖,个别人觉着进过医院的铺盖晦气就会丢掉。
秦悠原是想捡现成的,反正她都是放在垃圾车上用,脏了扔掉不心疼。
可这床被子厚得一条顶三条,原主人也太舍不得扔,秦悠就付了些钱买下来。捡回蛇精以后,她专注于修补旧物,不会长时间赶车外出,她就把这床被给蛇精保暖用了。
秦悠看向盘在尤浩戈脖子上,好像尤老师多长了个蛇头的蛇精,眼神满是审视。
蛇精疯狂摇头。
尤浩戈忽然问:“上次住院,你冷吗?”
秦悠:“啊?”
尤浩戈:“市里的医院我基本都转过,从没见病人盖这么厚的被。”
秦悠:“所以?”
尤浩戈揪着蛇精七寸给它丢过去:“把被子撕开。”
蛇精呲呲它那几颗可怜的尖牙,疾速蛇形去牛棚躲了起来。
尤浩戈看向老牛。
老牛喷他一脸热气。
尤浩戈看向蜘蛛。
蜘蛛还瘫着呢。
他正琢磨怎么精准驾驭宝剑去划一道,秦悠已经向被子伸出了魔爪。
刺啦一声。
露出来的不是棉花或丝绒,而是一根根黑色细丝。
比蛛丝稍粗,很柔顺,蠕动起来很带劲。
秦悠咂咂嘴:“这不会是头发吧?”
跟泡温泉那次的头发可太不一样了。
上回天黑,秦悠权当它们是一个个没洗过的脏拖布头。
这些从裂口里顾涌出来的一根根疑似头发特别有视觉冲击效果。
秦悠挠挠胳膊,退回到队伍里。
尤浩戈一脸铁青:“那是怨丝。”
秦悠记得在书上看到过这个词。
怨丝:死人咽气前的怨念凝聚而成,生人吸之必大病一场。
生命的逝去本身就带有不可抗力的无奈,再善的人死前也会生出怨念,这也是人们常说的:千万不要被死人最后一口气喷到脸。
怨丝无形无色,肉眼难以视之。
秦悠揉揉眼:“怨丝是异变了还是?”
尤浩戈:“复生了。”
秦悠:“复生?”
尤浩戈:“赶在死人断气前剪一缕他的头发,用头发接他最后一口气,怨丝就会复生。”
怨念因死亡而起,自然对“生”有着偏执的计较。
头发和指甲都是需要定期修剪的人体组织,它们象征着不死不灭的永生。
用头发或指甲接住怨丝,相当于死者的怨念以为自己尚在人间。
尤浩戈说:“它们确实是活的,不过已经脱离了人和鬼的范畴。”
秦悠心思微动:“魔?”
尤浩戈点头:“确实可以归在魔这一类里,等级最低的那种。”
秦悠的手又痒痒了,现成的实验对象都送上门了,她的魔音琵琶还没做出来呢。
见秦悠兴高采烈冲去打磨木料,尤浩戈是懵的。
当秦悠嘱咐他“务必别让怨丝跑掉”的指令,尤浩戈硬着头皮过去,用宝剑将爬出来的头发扫回去,拿宝剑当夹子往破口上一插,然后火烧屁股似的跑远了。
~
秦悠修琴很拿手,制琴是妥妥新手,连刻两块木头都把中空掏成了破洞。
尤浩戈给她出谋划策:“又不是真做琵琶,你挖两个凹槽刻符箓,差不多就能用。”
秦悠受到启发,既然是内外符箓在琴弦符箓的引导下发挥作用,她刻成四方形是不是也行?
四方形比圆形好打磨多了,秦悠很快切出个迷你古筝,琴身横向剖开篆刻符箓,再钉成个整体,最后刻外面的符箓,再留出挂弦的空间——刘家有许多备用琴弦。
尤浩戈一会惊叹一会皱眉,在秦悠即将完工之际提出最真诚的建议:“做琴太屈才了,要不你改做骨灰盒吧。”
秦悠:“……”
成品是挺像个放大版的骨灰盒。
她瞟一眼垃圾山上的棺材们:“直接往棺材上刻更快。”
尤浩戈:“……”
~
刘老师接到电话带着备用琴弦赶来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才回家没一会儿,堂哥那边具体情况都没问清楚呢,魔音琵琶就修好了?
然而秦悠展示给他的是一排粗制滥造的骨灰盒。
刘老师要跪了:“我家族的劫难逃不过去了吗?”
他求助似的望向尤浩戈。
尤老师哪有心思管他忐忑与否,正跟秦悠研究怎么给骨灰盒上弦呢。
刘老师:“QAQ”
鉴于琵琶的弦在外面,秦悠把骨灰盒盖打磨成凹陷,这样琴弦才有弹拨空间。骨灰盒都是按魔音琵琶的尺寸打造,琴弦长短正合适。
秦悠迫不及待抱起第一个成品跑到被子附近。
她的身后,双眼圆睁的老牛,盘成蚊香支棱着三角脑袋的蛇精,扒在蛇精头上的蜘蛛,一字排开,声势相当浩大。
尤浩戈见秦悠准备妥当便掐诀念咒隔空拔剑,演练五分钟,宝剑丝毫未动。
刘老师看迷糊了:“请问几位这一系列的行为艺术有何深意?”
尤浩戈送他两枚大白眼,发足冲上去拔起宝剑加速绕场一周回归气氛组。
小幅度蠕动的被子骤然疯狂扭动起来。
刘老师倒抽冷气:“里面有人啊?”
秦悠生怕他冲上去被怨丝活啃了,把骨灰盒往他怀里一塞:“弹。”
刘老师很想问骨灰盒要怎么弹,虽然它安了琴弦,跟乐器依旧沾不上边。
可他还是听话地开始拨弄琴弦。
怪腔怪调的弦音一出,所有人都想捂耳朵。
怨丝大概也没听过这么难听的调调,僵在原地不动了。
秦悠靠近查看,只见密密麻麻的发丝散得到处都是,用木棍扒拉也毫无反应。
她示意刘老师停手。
弦音消失,头发们犹如初春的百足之虫,逐渐复苏。
她又尝试几次,只要弦音响起,怨丝就毫无生气。
她的翻版魔音琵琶成功了!
刘老师兴奋之余上前几步,这才看清他们的实验对象是什么,脸色比得知家族厄运将临时更难看。
他问:“这是哪来的?”
秦悠照实说了。
刘老师皱紧眉头,一面给学校发信息汇报一面催尤浩戈替他弹琴,千万别停。
尤浩戈拍拍饱受摧残的耳朵,宝剑一扫新添了边角料烧得正旺的火堆。
火焰落到被子上,瞬间烧起来。
已经钻出被子的怨丝想逃,被陆续丢过来的火苗拦路,头发本就是易燃物,转眼垃圾山脚下弥漫起一股刺鼻的蛋白质烧焦气味。
当火熄灭,那块地就只剩一摊焦黑。
刘老师看傻眼了:“怨丝被火烧没了?怎么可能?”
尤浩戈把骨灰盒重重送还到刘老师手上:“咱这不是普通火,什么都能烧。”
刘老师看看骨灰盒,瞅瞅旁边那堆越看越像棺材板的木料:“……”
没挂断的手机那边,白校长正在嘶吼:“你倒是说清楚哪家医院啊!”
秦悠报了个医院名字。
白校长骂骂咧咧挂断电话。
秦悠听得出白校长不是在骂他们,那老头是动真怒了。
刘老师说:“头发复生的怨丝是害人用的,这一床被子可不是一两个人的发量,这么庞大数量的怨丝盖在谁身上都是要命的。”
盖过被子还睡了一觉的秦悠头皮都麻了。
第035章
刘老师带走几个骨灰盒以及完整的符箓记录,留下了魔音琵琶。
魔音琵琶通体淋胶水需要时间晾干,后续修复更是耗时耗力,急不得。
而秦悠要先去医院。
尤浩戈没有跟去,他今天是溜出来的,再不回山庄学生们要翻天了。
临走前,尤浩戈叮嘱她:“有危险你就躲白老头身后,不用心疼他,他厉害着呢。”
秦悠送他一根鞭子,揣上所有战斗装备骑老牛直奔医院。
搜查无果的白校长正蹲医院门口生气,见秦悠来了,胡子要吹上天了。
“你还记不记得卖你被子的人长什么样?”
秦悠一指拎兜水果往里走的阿姨:“就她。”
白校长横眉竖目追上去,片刻后又垂头丧气溜出来。
“被子是她捡的,看挺厚实想拿回家盖地窖,你肯出钱就卖给你了。”
专职捡破烂的秦悠:“……”
她领白校长去医院后面的临时垃圾站,这里都是病人和家属丢弃的物品,仔细挑挑能捡出不少好玩意。
可惜它们的原主人很多都已离世,收垃圾的车怕晦气都是等这里实在装不下才来运一趟。
秦悠那天就是在这遇上了实际是刚捡了被子要走却被秦悠误以为要丢被子的阿姨。
白校长围着垃圾堆转好几圈,胡子又开始蹦跶了。
“死人用过的物件最容易沾染怨念,可你瞧瞧这地儿。”
秦悠掏出瓶装牛眼泪放到眼前,垃圾堆毫无变化,一丁点邪门的气息都没有。
白校长一回头先瞅见秦悠被瓶子放大扭曲的大眼珠子,差点当场掏宝剑。
秦悠不懂就问:“这里的怨念是被怨丝吸走了?”
白校长抚抚心口:“不是被吸走了,是死人的怨念没来得及散开就被怨丝拦截了。”
生老病死是生命的常规过程,绝大多数人死后化为游魂,“到时间”就走,本身并不会遗留过多怨念,再把最后一口气吐在头发上,就什么都剩不下了。
秦悠的心哇凉哇凉的,莫非整间医院过世之人都被剪了头发做怨丝?
想想那被子的分量,恐怕还不止。
白校长利用关系网调查这家医院的死亡记录,结果显示并没有比其他医院高多少。
秦悠突发奇想:“它的主战场会不会不在医院里?”
白校长胡子直哆嗦,如果被子不只涉及医院,后果不堪设想。
秦悠瞥了眼一直无人光顾的垃圾站,生出个大胆的想法。
~
后面几天,秦悠恢复从前的收垃圾频率。除了去玄易,她跑最多的就是医院垃圾堆,每次来都能满载而归。
出入医院的人们看她一个瘦巴巴脏兮兮的小姑娘赶牛车进进出出,都觉得可怜,有好心的大叔大姨遇见了会给她塞水果点心,嘱咐她天冷多穿件衣服。
秦悠吸溜着鼻涕裹紧破烂的单薄棉衣,爬上牛车拽了条新捡的脏被子盖在身上。
暗中观察的白校长都想给她扔钱了。
秦悠把捡回来的被褥一部分留在车上,一部分铺进牛棚,还有的故意蹭很脏盖到家电上,令整座垃圾山看上去又像从前那般破落。
再然后,她就蹲在屋里修补魔音琵琶,一连好几天没出门。
躲在牛棚阴暗角落的白校长裹着破棉被给秦悠发信息:小丫头,我怀疑你在故意整我。
秦悠回:再等等,一定有人会上钩。
白校长:假如没人上钩,我就上吊。
配图是个卡通小人儿把自己挂到绳套里。
秦悠回他一张麻绳照片。
白校长:……
白校长:你连上吊绳都准备好了,还说不是跟尤浩戈那混球串通一气耍我!
秦悠暂时把他拉黑了。
夜深人静时,一道人影鬼鬼祟祟踏进垃圾山范围。
首先入他眼的是那一长溜牌位。
寡星无月的森冷之夜,门卫们尽职尽责烘托着恐怖氛围。
来人却毫不畏惧,蹑足潜踪直奔木板房。
白校长打一半的哈气硬憋回去,给秦悠发信息:来了!
消息被拒收。
白校长:“……”
那人推开没有上锁的门,一股浅淡的腐败气味迎面而来。
那人掩住口鼻,没有急着进屋。
冷气钻进并没有比外面暖和多少的屋子,床上那一大坨却没有任何反应。
来人眯起眼睛,床上堆着的是那床他找了很久的厚棉被。
他故意敲敲门。
无人应答。
他冷酷一笑,进屋掀开被子。
被子下面,一个人直挺挺躺着,头发凌乱盖在脸上。
腐朽的味道变得浓郁,那人没有多看,探鼻息确认人已死去,捞起被子便走。
出门时,门上的小镜子闪了闪。
来人侧目,那就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上面还有划痕。
他没有理会,径自往外走。
一只涂了红甲油的纤细手掌伸出来,在他腰间挠了一下。
那人浑身一震,警觉四望。
寂静的屋内响起沉闷怪声,像一口黏痰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吐不出来。
来人猛转回身,只见床上僵直的死人直挺挺立了起来。
木屋不高,站在床上的她一脑袋撞在房顶上,咚的一声,她又倒了下去。
骨碌碌,她的头滚到地上,身体还在床上。
她的四肢剧烈颤动起来,磕碰在只铺一层薄褥子的铁架床上的声响如同骨骼在摩擦。
来人疾退两步,眼睁睁看着床上的“人”以一种变异似的扭曲姿态下了床,四肢各晃各的朝他走来。
白校长左等右等也不见来人出来,心急地扒着牛棚探出头来。
他很担心秦悠的安危,可秦悠千叮万嘱他没听见声音不要露面。
他正犹豫是听秦悠的还是现在去抓人,木板房那边突然爆发出一连串顶破天灵盖的惨叫。
白校长一激灵,人都冲到门口了,脑子才反应过来:发出叫声的貌似是个男声?
他定睛一瞧,刚刚对牌位们不屑一顾的人摔倒在地,身下是一床厚重旧被。
来人似乎没发现身后有人靠近,双目紧盯漆黑室内,浑身颤抖着想踹开被他压在身下的被子。可不知是他过于紧张还是怎么着,任由他如何挣扎也没能挪动半分。
白校长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室内,正瞧见没了脑袋的秦悠在屋里四肢大开大合到处乱晃。
白校长:“!”
他一巴掌拍晕叫得人脑仁疼的来人,跳进屋里。
诈尸秦悠一秒乖巧倒地,动也不动。
差点被门口人头绊趴下的白校长:“……”
秦悠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不是叫您先别上来么。”
人头就在身后的白校长汗毛倒竖,忍不住惊叫一声。
秦悠:“……您轻点贴墙,别我把房子撞塌了。”
白校长瞅瞅从里屋出来的秦悠,瞅瞅地上身首分离那位,小心翼翼探出脚尖去勾那头发乱蓬蓬的脑袋。
人头转过半圈,头发散开,露出一张硬邦邦的假人脸。
白校长:“……”
秦悠出门看那人还在,长舒口气。
她一招手,躲在被子下面卷住那人一条腿的蛇精慢吞吞游出来,顺带扯走缠住另一条腿的上吊绳。
白校长又吓一哆嗦。
秦悠推开贴门的白校长:“你压着人小姑娘了。”
白校长已经不想去深究“小姑娘”是谁了。
此时此刻,他十分同情倒地那位并万分痛恨自己——他不提前冲上来,受惊吓的就不是他!
秦悠扯掉假人的假发,把脑袋安回去。
假人晃晃悠悠爬起来,用那床厚被卷起那人硬塞给白校长。
白校长夹起铺盖卷落荒而逃。
~
为防来人有同伙,秦悠又在家里猫了两天,直到白校长给她发来消息:涉及怨丝棉被的人已全部落网。
那是一个偶然间获知头发接怨念变怨丝的人,起先纯属好奇,借自家过世老人做了几缕。渐渐地,他发现很多被病痛折磨的人都想提早解脱,于是怨丝棉被问世了。这其中不仅涉及金钱交易,所有死于怨丝的人也将为棉被“添砖加瓦”。
交易方式很简单:他将被子放进垃圾站,家属去取;家属用完再将被子“丢”在垃圾站,他会取回。
这招万试万灵,直到这次租期已满,那人却没能在垃圾站找到归还的被子。
将死之人被怨丝害死也属横死,他们的最后一口气比自然咽气的人凶险许多。
更别说死于被子的人并非全部出于自愿了。
秦悠唏嘘之余,愈发理解这个世界的人们不敢购买二手货的心理了。
自然形成的妖魔鬼怪已经够要命了,偏偏还有懂行的、不懂行的捣乱作怪。
看来她要多出产些二手法器,让普通人也有保命的底气。
第036章
玄易进入期末考试周,每天都有大批临时抱佛脚的练手符纸。
新生练初阶基本功,高年级练中阶高阶符咒和法器制作,老师监考无聊也会随手画一会,发现有学生偷瞄就故意画错几笔……
秦悠每天修补这些废品时都忍不住猜测下笔者的精神状态,没点抽象思维真没法将这些“作品”变废为宝。
模拟训练耗材出现在垃圾桶的数量也在不断增加。
所有专业都有模拟实景考试,共有两次机会,第一轮算是练手。
这学期很多学生就只参加一两次模拟训练,手生得很,老师又经常出差,所以大伙都很珍惜宝贵的实战机会。再皮的学生正经起来,那也是能抡砖头逮谁拍谁的。这不,一个新逮来的小妖不怎么守规矩,在模拟训练场里跟愣头青新生发生冲突,新生捡起块石头拍中小妖的脸。小妖是个爱美的,当场炸毛,给新生以及拉架的老师挠了个满脸花。
秦悠跟李老师就蹲在出口,一面闲聊一面等当天的耗材清理出来及时清走。
模拟器一打开,几个大花脸踉跄出来,给门口这俩吓坐地上了。
李老师连做几个深呼吸,对秦悠说:“我我我要买定身符。”
秦悠掏一张现成的给他,李老师比划半天,愣是不知道先贴谁。
无辜挨挠的老师很气愤,撂挑子回家了。
下一批等练手的新生们急啊:“李老师,我们今天还能排上不?”
李老师苦着脸打了好几个电话,大伙各有各忙,谁都顾不上这头。
秦悠问:“你不能监考吗?”
李老师的脸更苦了:“模拟系统都是自动打分,不用监考,我是愁场景清理。”
模拟系统里妖魔鬼怪应有尽有,李老师可以出体力搬搬抬抬,可他打不过那些npc似的见人就揍的祖宗们。
一个关卡会由某一位或几位老师固定整理,他们跟这一场景里的鬼怪熟悉些,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摩擦。即使鬼怪暴起,他们也知晓如何迅速有效地制服对方。
刚被气走的就是负责这一关卡的老师。
老熟人都被挠成那样了,他进去不得零碎啊。
秦悠试探询问:“我去行不?”
李老师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他这大块头都得零碎,秦悠这小身板怕是进得去出不来了。
秦悠想了想,给白校长打了个电话。
白校长正被怨丝的后续调查气得三魂出窍,听秦悠说想进模拟系统帮收破烂,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秦悠朝李老师晃晃手机:“我出不来你就找白校长,他全责。”
李老师:“……”
李老师听说过秦悠这几个月的辉煌战绩,但还是再三嘱咐她有危险就跑,出口有结界,能阻止妖魔鬼怪出逃,她只要逃到外面就安全了。
秦悠点头,扛起她的战斗装备走进模拟系统。
李老师实在放心不下,也受不了身后那群兔崽子巴巴期盼的小眼神,咬牙追了进去。
秦悠一脚踏进门里,周遭骤变成阴森幽暗小树林,阴风呼啸,枝叶哗哗作响。
李老师推着半自动推车,沿路捡拾上一批学生制造的垃圾。
秦悠扯出鞭子严阵以待。
李老师看得稀奇:“你会用鞭子呐。”
秦悠很老实:“挥十下抽自己八下算会用的话,我会用。”
李老师:“那两下抽哪了?”
秦悠扬手一甩,麻绳自己打结了。
李老师:“……”
秦悠:“你试试?”
李老师接鞭随手一甩,落下的枯叶碎成两半。
秦悠:“……你拿着用吧。”
李老师一手推车一手握鞭,还不忘给秦悠科普:“这一关主要考察学生们的应变能力,安排在这的妖鬼战斗力不强,但是数量非常多。”
他的话音未落,一道鬼影闪现到他背后。
秦悠一张符纸贴过去,鬼影不会动了。
李老师抹一把脑门的冷汗,朝秦悠竖起大拇指。
秦悠一转身,给悄咪咪来到自己身后的鬼也贴住了。
李老师很惊奇:“你怎么知道有鬼靠近?”
秦悠给他看手机,正在播放的在线音乐刺啦一下,秦悠就开始疯狂贴条。
这里面多少有点赌的成分。
李老师:“……这也行?”
秦悠把手机揣兜里,两手各捏符纸加快速度:“不是说训练模拟真实场景么,我就碰碰运气。”
李老师佩服得五体投地:“外面那群小土豆要是有你这脑子就好了。”
秦悠莞尔一笑:“实战培养手感,等他们多撞几次邪就会灵活发挥了。”
她边说边一上吊绳抡过去将那个符纸定不住的小妖给甩飞了。
李老师咂咂嘴,他怎么觉着这句轻飘飘的话里满是心酸呢。
现如今玄易以外的世界这么危机四伏了么?
二人一路来至关卡最里面,推车差不多装满了,秦悠的符纸也用完了。
她瞅瞅一路行来这壮观的定身大军,出去时要把它们都放开,贴出去的符能全数收回来,不亏。
最里面有一截断掉的树干,这是他们此行要运走的最后一样垃圾。
李老师当仁不让上去出力气,他刚弯下腰,一只干枯爪子就从斜刺里伸过来直挠他的脸。
警戒四周的秦悠眼睛很敏锐,速度实在跟不上,她看到有东西从树后跳出来时已经来不及救援了,只好大喊“小心”。
李老师斗法术不行,斗体力和身手却鲜少吃亏,抬臂格挡开那只指甲缝里还留有血丝的小爪子,他的脚强有力地横踹出去。
对方灵巧闪避,另一只爪子裹挟劲风挠过来,跟李老师你来我往缠斗起来。
秦悠才看清那黑乎乎一团原来是只猴子,手臂很长,指甲是纯黑色,双目猩红,满嘴獠牙。
前世被猴子抢过包的秦悠一下子就不觉得它爱挠人脸是什么奇葩嗜好了。
李老师出拳如风,猴精虽然灵巧但力气明显不足,被李老师一番强攻逼到角落,不得不举手投降。
李老师很有风度地收手,转身去收垃圾。
猴精翻唇呲牙,凶相毕露。
可惜它没能偷袭,因为秦悠就防着它这手呢。
当它被渔网兜头罩住,挂在树杈上时,它那张脸扭曲得几乎辨不清五官了。
秦悠收紧渔网,淡定掏出一把生锈剪刀。
猴精沉默了。
李老师也沉默了。
秦悠:“爪子伸出来。”
猴精攥起小拳头的爪子藏进身下。
秦悠又亮出一把卷了一半刃的破刀。
猴精作势要哭。
秦悠把那截木头拽过来,掏出打火机。
李老师很上道地接了一句:“我饿了。”
猴精这次是真要哭出来了。
秦悠扬扬下巴,让猴精自己挑选她的作案工具。
猴精贼溜溜的红眼睛转来转去,不情不愿伸出爪子。
李老师铁钳似的手攥住它的爪,秦悠麻利地把它尖利的指甲全剪秃了。
整个训练场里回荡起渗人的哭嚎。
~
从模拟系统里出来,李老师筋骨舒畅,大手一挥招呼他的学生们进去考试。
秦悠把推车上的垃圾倒腾到牛车上,满载而归。
她把那条她用只能自伤的鞭子送给李老师。
李老师爱不释手,仿佛战斗力又提升了一个层次。
秦悠回程半路照例拐去附近居民区,把那些经过实战检验的符纸售卖出去。
曾经的突发奇想居然就这么轻松地实现了。
秦悠回到垃圾山,又投入到魔音琵琶的修复工作中。
她对比过几十种胶水,最终选定了牢固且持久的一款,反复实验后才敢用在魔音琵琶上——胶水一旦凝固便无法彻底清除,也就是说胶水好坏直接影响魔音琵琶的使用寿命。秦悠希望自己修复的物品都能尽可能久地保存,并且不影响它的使用。
胶水已然晾干,秦悠取出高价定做的水晶壳,将魔音琵琶严丝合缝放置进去。
她问过尤浩戈,水晶在这个世界是有灵性的材质,常被用作法器制作,用它来做外壳不仅不会影响琵琶发挥威力,还能起到一定加成作用。
水晶易碎,她又在外面包了一层透明的软胶壳。
琴弦紧一紧,魔音琵琶就算修好了。
她给刘老师发信息,刘老师说他最近在跟家族处理堂哥接的委托,过阵子再来取。
秦悠把大了一号的琵琶放进锦盒,盒盖是盖不上了,她找了块布盖在上面防止落灰,然后推进床底下。
寒冷的冬天最适合躺在热乎的火炕上玩手机,秦悠早早钻被窝,点一盏拉线进屋的小灯泡,通过手机进一步了解这个世界,不知不觉犯困睡了过去。
昏昏沉沉间,她又听到了那种号角一样的怪声。
这次多了另一种乐响,古色古香,悠远绵长。
秦悠将醒未醒,在这二重奏似的时近时远声响辅助中彻底睡熟了。
她醒来时,天色将亮未亮,却已到了她起床的时间。
秦悠神清气爽跳下炕,活力满满挑柴生火做饭烧水。
去河边打水时,她瞄见下游对岸石头上挂了一小块碎花布,越看越眼熟。
这不是她的吗。
她用那块布干嘛来着?
啊,清理两根做鞭子的麻绳那天用来拴了个哨子。
怪不得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她取两根麻绳时没瞧见布条,也就把哨子忘没影了。
想来是布条不结实,被河水冲断了。
现在它挂在对岸石头上,那哨子是否还在布条下面?
秦悠一面觉得奇怪,哨子丢了个把月,以前她怎么没留意到斜对岸的布条呢?
以哨子的分量和河水的流速,秦悠实在无法用肉眼分辨它是否还挂在随水摇曳的布条下面。下游几公里有座通车的桥,她决定去对岸去瞧瞧。
第037章
一河之隔,就是另外一座城市。
而且跟上游观光点邻近的还不是同一城。
秦悠穿来这么久没有离开过本市,这次难得过河,她打算在那边多待几天,就当是新年旅行了。
家中这几位全员留守,老牛有干草有饲料,还有假人帮忙打扫卫生,秦悠很放心。
这几位祖宗联合看门,她很安心。
她找出孙叔给的新棉衣,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带上保命战斗装备开开心心坐上过桥的车。
隔壁是小有名气的旅游城市,河流下游的激流区、入海口都是当地颇有人气的观光点,新年伊始,好多人涌来这座小城游览打卡。
秦悠挤过两条街才找了家小旅馆,高昂的住宿费令秦悠很有打道回府明天再来的冲动,可瞅瞅黑下来的天色,她咬咬牙还是住下了。
斜对面有家高级酒店,门口人山人海,所有人都高举手机相机。
秦悠对类似场景很熟悉,前世她也曾短暂地追星过一阵,也曾是那疯狂守门大军中的一员。
后来觉得,明星哪有棺材板好看,于是她在爷爷的带领下一头扎进千年古棺的维修工程中闭关修炼,再出关时,她追的那位明星塌房塌得连棺材板都没给她留一块。
此时此地触景生情,秦悠首先想到的不是那位明星,而是把她砸来这个世界的破烂棺材。
算起来,她跟棺材还真是有着不解之缘。
~
初来乍到,吃是重中之重。
秦悠瞄了眼去河边的路线,每条都人潮爆满,也不晓得大冷天人们为什么还这么热衷往河边跑。她打算等夜深人静时偷偷溜过去,毕竟要下到河沿最低处取布条,万一有人学她往岸边趴会很危险。
旅游城市的餐饮行业都很发达,好不好吃且不论,贵是一定的。
秦悠肉痛地点了一份砂锅配饼,喝到自己浑身冒汗才有勇气顶着冬日寒风到处溜达。
沿街很新的小区绕到里面仍是旧时破落模样,很多小旅店就开在里面,倒是增添了许多人气。
秦悠左晃右晃,不知不觉又站到了垃圾桶跟前。
秦悠仰头望天,原来垃圾捡久了也是会有职业病的。
几个垃圾桶里都有塑料瓶,秦悠忍住没有去捡,卖瓶子那点钱不够她坐车回家,旅店也不会让她把捡来的瓶子堆得到处都是。她是出来玩的,什么都不捡,嗯。
转身走出老远的秦悠又倒退着走回来,从垃圾桶里捞走那个粉嫩嫩脏兮兮的毛绒小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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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气温直降,街上游人渐少,街边商铺纷纷关门。热闹的城市瞬间切换成夜间模式,路灯熄灭大半,每隔几十米留一盏权当照明。
秦悠裹紧棉衣尽可能沿宽敞的马路走,时不时瞄一眼身后,或是用手机镜头当镜子。整条街道空空荡荡,就只有她一个人。可秦悠还是不敢放松警惕,她总觉得身后有人在跟踪她。
她在家成天撞鬼也不会在夜里独自压马路时生出这类感觉,她坚信这不是错觉,而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在与她同行。
秦悠摸摸自己的战斗包裹,无声叹息:怎么就忘了把牛眼泪带出来了呢。
敌在暗我在明,秦悠唯有以不变应万变顺便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兜帽遮住大半张脸,背包斜背,脚步看似很慢实则走很快,背包没拉严的缝隙里耷拉出一截不起眼的麻绳和一角写有红字的黄纸。
拐过一条街,秦悠背贴在墙上。
一道人影匆匆赶来。
秦悠忍了又忍才没伸脚去绊他。
对方发现秦悠没往前走,吓得连连倒退。
秦悠眯眼上下打量,竟然是个大活人。高高的个子,超长纯黑棉衣包裹全身,连帽罩头,貌似还戴了副墨镜?
秦悠瞅瞅他过于明显的喉结:“有事?”
对方呛咳起来。
秦悠:“碰瓷呢?”
对方深吸气憋住咳嗽,下一秒咳得墨镜耷拉到鼻子下面,露出一张白净精致的面庞。
见秦悠在看他,他急忙将眼镜推回原位,以手掩口闷声咳嗽。
秦悠出于礼貌,让他先咳一分钟。
一分钟后。
秦悠:“我记得那边有个诊所,要不你去看看吧。”
咳到蹲在地上的男人虚弱摆手,扶着墙慢慢站起来。
秦悠后退一大步,真怕对方倒地要她赔钱。
对方:“你是不是人?”
秦悠:“我可以不是。”
这回换对方后退一大步。
四目相对,气氛愈发尴尬,街角这盏昏暗的路灯许是看不过眼,彻底罢工了。
黑暗降临那一瞬,秦悠听见对方在低声惊叫。
她很认真地思考了下对方刚刚的问题。
秦悠:“呃,按物种分类的话,我是人。”
对方退得更远了。
秦悠:“你跟着我干嘛,有事说事。”
对方一直沉默。
秦悠耐心告罄,转身就走。
对方踩着慌乱的小碎步远远跟着。
秦悠猛转回身怒目而视。
对方吓一激灵,缩在墙边瑟瑟发抖。
秦悠:“……”
她这是遇上精神病了么?
被鬼追、收诅咒信、被塞凶石头都没慌过的秦悠慌了,撒腿一路狂奔。
可惜身后那位有身高优势,任她怎么跑就是甩不掉。
秦悠边跑边喊:“你能不能别追了?”
对方边追边喘:“你能不能别跑了?”
秦悠:“你不追我不就不跑了么。”
对方:“我不追你不早跑没影了。”
秦悠哪敢站住。
对方紧追不舍。
直到俩人累瘫在漫漫长街的尽头。
秦悠跟李老师练体力以来还是头一次累这么惨,她都想掏上吊绳跟对方同归于尽了。
对方那双紧盯她的晶亮眸子却在此时转向旁边。
秦悠诧异望去,一辆轿车拐过街角朝远街驶去。
这是她今晚看到的第一辆车,她还以为这座城市夜里没车呢。
对方:“看到了吧。”
秦悠:“啊?”
对方:“你到底是不是人啊?”
秦悠真想送他俩白眼,可惜没劲。
对方:“刚才咱们闯进鬼域了,你看街灯。”
秦悠往上望去,这才发现街边的所有路灯都是亮的。远处的主干道上时不时有车经过,冷清却与先前的死寂全然不同。
对方一指自己因狂奔而泛红的俊脸:“我,认识不?”
秦悠看半天,摇头。
对方:“……真不认识?”
秦悠连头都懒得摇了,不过对方这么问,她倒是能猜到他是谁。
“你住星光酒店?”
对方圆溜溜的大眼睛瞪得更圆了:“原来你是私生饭!”
秦悠:“……为什么不能是狗仔?”
对方裹紧胸前衣襟,防色狼似的防着撑墙起身的秦悠:“谁家狗仔说自己是狗仔?”
秦悠:“……”
对方:“再说你见过不带相机的狗仔么?”
秦悠:“……”
她连白眼都懒得对这个自恋小白脸翻,扶墙继续往河边走。
对方居然又巴巴地跟上来。
秦悠的拳头捏得咯咯响。
对方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秦悠不胜其烦:“你到底要干嘛?”
对方可怜兮兮:“我害怕。”
秦悠火冒三丈:“跟着私生饭就不怕了?”
对方小心翼翼:“保命比较要紧。”
秦悠在他的絮絮叨叨中明白了始末,对方收工后让座驾去吸引粉丝和狗仔,他独自走小路回酒店,不知不觉闯入鬼域,再没见过一个活人。
她是他遇到的第一个人形物种,所以他连她是人是鬼都没确定就跟了上来。
秦悠不想节外生枝,带个明星去河边,明天不得上个头条热搜啊。
秦悠:“我送你回酒店,你付我护送费。”
对方瞅瞅她比划的手指头,试探道:“只要钱,不要别的吧?”
秦悠一脸“你有病就赶紧治”的表情。
对方爽快掏钱。
秦悠爽快拦了辆出租。
对方:“……就这样回去?”
秦悠:“不然呢?”
对方:“……”
把对方送到酒店后门,秦悠也懒得再往河边走,索性绕一条街回旅店。
躺在床上,她反复回忆今晚的种种,什么时候进入鬼域的呢?
他们又是怎么出来的呢?
莫非她“警告”跟踪者的小心机被制造鬼域的邪祟捕捉到了,邪祟不敢硬刚就把他们放出来了?
秦悠想着想着睡了过去,这一晚的梦里全是妖魔鬼怪,以及连妖魔鬼怪都要退避三舍的精神病患者。
第二天尚未天亮,秦悠起了个大早,她要去做昨晚没能做成的事。
结果她一出旅店的门,又跟那位裹得跟粽子似的明星撞上了。
对方连连告饶:“你能不能别跟踪我了?我送你一张签名照。”
被硬塞了一张照片的秦悠瞅瞅那张笑得很刻意的俊脸下面的鬼画符似的签名。
对方警惕:“除了签名照,我不能给你别的了,你别得寸进尺啊。”
秦悠“哦”了声把照片往兜里一揣:“这个留着辟邪挺好的。”
对方:“……”
秦悠转身就走。
对方叫住她:“你没别的想说了?”
秦悠:“妄想症是病,抓紧治吧。”
对方:“……”
秦悠:“还有,你到底是谁啊?”
对方:“……”
第038章
秦悠如果看过电视,一定不会问出这个问题。
问题是,她的电视被改造成超大屏手机,至今为止在那上面出现过的就只有尤浩戈一个。
她的手机目前除了通讯就是看各类科普常识,还没涉猎到娱乐范围。
如果多捡几个饮料瓶包装盒,她也会眼熟这个男人。
偏偏她在这类废品的抢夺上从来没占据过优势。
如果她在城市繁华区多转转也一定能看到该演艺人士的广告牌和动态广告,可她日常赶牛车,主城区商业街她也进不去呀。
如果她认字……她认字,然而她连签名照上是几个字都没看出来。
所以她问得理直气壮。
对方七窍生烟,只觉得她在故意找茬刷存在感。
于是对方高贵冷艳昂首阔步地走了。
秦悠对他精神病的身份认定也更坚定了。
眼瞅天色亮起来,秦悠不得不打车前往河边,幸好没人大清早跑来游河,她顺利捞到那根挂在水线附近尖石上的布条。
万幸,哨子还坠在下面。哨身被河水冲洗多日,污渍尽褪,锃光瓦亮焕然一新。
哨子放在掌心小小一个,沉甸甸凉冰冰,周身刻满怪异纹路,秦悠越看越眼熟——这运笔方式跟魔音琵琶内外的符箓有点类似嘛。
莫非,这也是个对付魔物的法宝?
秦悠激动起来,她小心地将哨子擦干装进背包,看太阳马上升出地平线,索性寻了个避风的角落欣赏日出,一边吃她来时打包的早餐肉包子。两个包子下肚,太阳正式上岗。
秦悠拍拍屁股正要离开,一扭脸又撞见那黑柱子似的一长条人。
四目相对,气氛尴尬升级。
对方阴阳怪气直哼哼,抱在胸前的双手拢紧了衣襟。
秦悠:“……我说我来看日出的你信不?”
对方:“呵呵。”
秦悠把滑下去的背包带揽上肩,半开的拉链里垂出来一截绳子头。
对方的嘲讽戛然而止。
秦悠:“别紧张,这绳子不绑活人。”
对方紧张得快抽了。
秦悠真怕他像昨晚那样咳个半死,赶紧跟他拉开距离。见有人一脸紧张往这边跑,秦悠才发现她避风的大石头那边有一小撮人和摄影器材,原来这位明星是来这工作的。
秦悠对明星的工作情况毫无兴趣,所以她走得很潇洒,只留给当事人和赶来的助理一个洒脱的背影。
以及掉地上的一张签名照片。
明星捡起照片,望着秦悠的背影若有所思。
助理很紧张:“私生饭啊?”
明星犹豫很久,终是摇头。
助理遥望一眼,瞧见上吊绳了:“绑匪啊?哎呦我这就叫导演多雇找几个保镖贴身二十四小时保护你。”
明星被吵得头疼,捂着耳朵蹲石头后面自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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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悠的游玩之旅还算顺利,除了没能按时回家。
她都买好回程的票了,却在上车前撞见了熟人。
刘老师满脸惊喜:“小秦老板你怎么来了?”
秦悠看他吊着条胳膊:“你堂哥接的委托不会在这里吧?”
刘老师苦笑:“本来不是,现在是了。”
玄易的老师出差频率那么高,一半是因为世界各地都有邪祟作乱,一半是鬼怪流窜起来可比人类逃犯方便多了。
刘老师说家族长辈亲自确认此番作祟的并非小鬼而是魔物,而且是近年来刘家遇到过最厉害的魔物。鉴于尤浩戈的提点,刘老师向玄易驱魔系求援,系主任乐童和王副主任都赶来支援,几方人马围剿还是叫那魔物跑了,他们一路追踪到这里。
他的手臂是在围剿过程中受伤的。
秦悠有些意外,貌似除了红月对战,她还没见过这么多高手一起行动。
她那晚闯进的鬼域,会不会与此有关?
刘老师听她说完,也很吃惊。
正巧乐童等人搜索归来,看见秦悠招呼她一块去吃晚饭。
秦悠的车票就过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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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之后,秦悠领众人去到她住过的旅店,沿那晚的路线给他们讲解进入鬼域前后的细节。
几人脸色都不大好,特别是乐童。
她问:“你那时有阴森森的感觉吗?”
秦悠对比几次跟鬼面对面的经历,笃定摇头。
乐童:“这就对了。鬼域类似于结界,鬼域范围越大越考验施法鬼魅的本事。小鬼只能搞搞鬼打墙来吓唬人,大鬼张开鬼域必有所图,不会轻易放你们出来,它们也无法掩盖自身鬼气,活人身处其中一定会有阴寒之感。”
不是鬼域,那就只能是魔物搞出来的迷魂阵了。
乐童:“那个人在遇到你之前一直受困,后来跟着你才跑出来,说明他才是魔物的第一目标,你的闯入打乱了魔物的计划,它不得不暂时放你们离开。”
秦悠捕捉到重点词汇:“暂时?它还会动手?对同一个人?”
几人同时点头。
秦悠赶紧掏包,找半天也没找见那张照片。
她只好带几人直奔星光酒店,刚进门就瞧见了那天早上在河边照过面的助理。
不等秦悠给几人介绍,助理凶巴巴冲过来,先发制人:“你把我们家青杨还回来!”
秦悠:“啊?”
助理:“我已经报警了,你们谁都别想跑,赶紧把青杨还给我!”
秦悠:“谁?”
王旗他爹接过话茬:“不见的人是沈青杨?”
助理后退半步,警惕打量这几位气度不凡的男女。
王旗他爹又问一遍,语气带上些严厉。
助理不自觉点头。
众人脸色都沉了下来。
刘老师小声告诉秦悠,沈青杨算是玄易的在读生。当年玄易为了进一步激发年轻人投身玄门的热情,特招了十六岁就已大红大紫的沈青杨。沈青杨也乐得跟玄易攀上交情便同意来给玄易当门面,还专门推掉大把娱乐圈资源来玄易上课,结果他先天体质太弱无法支撑新生的高强度训练,所以直到今天他仍挂名在玄易,是玄易有史以来大一留级最久且没有被劝退的在读生。
沈青杨不只在吸引招生方面做出杰出贡献,也时刻提醒着头脑一热就想考玄易的学生们——考进玄易难,毕业更难,报名请三思。
秦悠了然,怪不得这些位老师都知道沈青杨,也怪不得沈青杨那晚能说出“鬼域”二字。
想想沈青杨那貌似还不如她的身子骨,秦悠略有担心:“魔物附身有什么后遗症吗?”
刘老师:“魔物不同于鬼魅,鬼魅是独立个体,通常会跟宿主魂魄挤在同一个身体里,或是把宿主挤走,最厉害的鬼可以夺舍吞噬宿主生魂。魔物附身主要靠侵染宿主灵魂,最终与宿主融为一体,一损俱损。”
秦悠的心凉到嗓子眼了。
几位老师当即决定分头找人,秦悠不想拖后腿,回对面小旅店联系尤浩戈,再由尤浩戈联系占卜系的老师们占卜寻人。
尤浩戈两部手机各忙各的,还有闲心跟秦悠闲聊:“沈青杨呐久闻大名,我还没见过真人呢。电视上看他长特帅,他真人什么样,有我帅不?”
秦悠认真对比了一下:“那还是你帅。”
尤浩戈笑得老开心了。
秦悠听他笑,心情舒畅不少,房间憋闷,她干脆出门觅食。
走着走着,秦悠觉得不大对劲:“喂,你还能听见我说话吗?”
尤浩戈:“能呀。”
秦悠瞅瞅又只亮一盏的路灯,迷惑了:“难道路灯真坏了?”
尤浩戈:“什么路灯?哎?你的定位怎么消失了呢?”
秦悠给他共享了手机定位,现在,那个代表秦悠的小红点不见了,通话却仍是畅通的。
尤浩戈回忆占卜活物的步骤给秦悠卜了一卦,什么都没算出来。
尤浩戈抄起宝剑原地上天,一面大声提醒秦悠:“我这就去找你,你别怕啊。”
秦悠:“呃,我怕你半路掉河里。”
很应景地,那边传来“噗通”一声。
秦悠:“……”
几乎同时,秦悠背脊的汗毛全部起立。
那晚被人盯上的感觉又出现了。
第039章
秦悠不认为自己一个人能打过几位老师联手都没抓住的魔物,尤其它可能已经附在沈青杨身上。
身娇体弱还金贵的大明星,她动一根手指头都得赔得倾家荡产。
她呼叫尤浩戈,电话那边回应她的是没完没了的“咕噜噜”。
秦悠给乐童几人发去求救信息,想了想,又给自家电视机发了条语音:尤老师掉河里了,谁有空去捞一下。
几位老师始终没有回音,家那边倒是秒回一条语音。
秦悠一点开,此起彼伏的老牛哞叫和蛇吐信的嘶嘶声。
秦悠:“……”
牛鬼蛇神四个大字瞬间立体形象起来。
许是扬声器里的嘲笑过于鬼畜,秦悠都不觉得暗中窥伺自己的魔物可怕了。
她提一口气,朝前面狂奔而去。
她听到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奈何四周太黑,她看不清追她的是不是沈青杨。
秦悠清楚自己的体能不占优势,与其体力耗尽再无还手之力,她更喜欢先下手为强。
她的包里有符纸有渔网有上吊绳,还有不明用途的哨子。
秦悠的手在哨子上摸了摸,还是选中了自己的老搭档,渔网。
拐过街角,秦悠扬手一甩,渔网铺天盖地向身后罩下去,正网住紧追她的人。
秦悠用手电光一晃:“沈青杨?”
对方喘得快断气了:“你不是不认识我么。”
秦悠收紧渔网往路灯上一系。
大黑棉服从头包到脚的大明星秒变任人宰割小白兔,跑歪的墨镜下,那双圆溜溜亮闪闪的眸子眼波流转楚楚可怜。
秦悠看他这样,赶紧把渔网又紧了紧。
沈青杨:“哎哎轻点,都是老熟人能不能别这么暴力。”
秦悠掏出上吊绳凌空一甩。
绳子头挂树上了。
沈青杨:“……”
秦悠也不跟绳子较劲,牵住另一头朝沈青杨比划:“是你老实交代,还是我刑讯逼供?”
沈青杨吞吞口水:“你,你真是绑匪啊?”
秦悠:“我不是。”
沈青杨胆子壮了些:“不是绑匪你绑我干嘛,放开。”
秦悠一甩绳头。
沈青杨自动自觉贴灯柱上了。
秦悠看看手机,与尤浩戈的通话不知何时断掉了,她给乐童和刘老师打电话,不通。
她看向沈青杨。
沈青杨抱住灯柱装自闭。
秦悠假装没看见他偷偷解渔网的手,问他为什么会在这。
沈青杨很委屈:“跟那晚一样,走着走着就闯进鬼域了。”
秦悠眯眼。
沈青杨抱着灯柱转一圈,离秦悠远了一点才敢问:“你又是为什么大晚上在街上溜达?”
秦悠送他一记皮笑肉不笑:“你猜。”
沈青杨:“QAQ”
左等右等也不见援兵,电话一直打不出去,秦悠知道这次只能靠她自己了。
眼前这个沈青杨各方面看上去都很正常,但秦悠不敢赌他是没被魔物上身还是魔物善于隐藏,她不敢把人放出渔网,又没那么大力气拉着渔网里的大活人找出路,把人留在原地、自己去找出口更是万万不能。
就在她左右为难之际,沈青杨一指上空:“看,有流星!”
秦悠一脸“你幼不幼稚”的表情防贼似的紧盯他。
然后她就被骤然收紧的上吊绳拽倒了。
一张泥猴似的脸倒挂在她面前,淌下来的泥汤滴秦悠一脸。
秦悠眨眨眼:“尤老师?”
尤浩戈:“小秦同学你先把我放下来呗,我喝一肚子水,倒立容易吐。”
秦悠急忙起身把挂到树上的尤浩戈摘下来,一块落地的还有那把糊了老厚一层泥巴的晨练宝剑。
沈青杨紧抱灯柱跟触电了一样:“你,你还有同伙!”
秦悠把宝剑往树下泥地里一插:“你知道的太多了。”
沈青杨捂住自己的嘴,抖如筛糠。
尤浩戈这才瞧见还有个人,围灯柱转半天,问秦悠:“这谁啊?”
沈青杨两腮鼓鼓的,快气爆炸了。
秦悠:“沈青杨。”
尤浩戈:“沈青杨?”
沈青杨不高兴了:“你后退是什么意思?我很可怕吗?你给我回来!”
尤浩戈拉着秦悠退到一边:“这是原装还是旧瓶装新酒啊?”
沈青杨听得清清楚楚:“你才旧瓶装新酒,我是如假包换的国民偶像!你放开我我证明给你看!”
秦悠不为所动:“是不是原装带出去就知道了。”
尤浩戈轻挑眉梢,左右瞧看:“我这是歪打正着掉迷魂阵里了?”
正在跟渔网作斗争的沈青杨一震:“迷魂阵?不是鬼域吗?”
尤浩戈:“哟,还知道迷魂阵和鬼域的区别呐。”
沈青杨没了斗嘴的精神,整个人急躁起来:“你们不是绑匪就赶紧把我放开,迷魂阵不是闹着玩的。”
尤浩戈:“你能破迷魂阵?”
沈青杨:“不能。”
尤浩戈:“那你老实在网里待着吧。”
秦悠解开系在灯柱上的线头,交给尤浩戈。
尤浩戈扯扯渔网,沈青杨踉跄着险些摔倒。
尤浩戈:“网眼那么大,你不能把脚伸出来正常行走么。”
沈青杨:“你给我伸脚的时间了么。”
尤浩戈:“现在给你时间你脚也没出来呀。”
沈青杨:“我腿软。”
尤浩戈掐诀起手,宝剑穿过网兜原地起飞,维持在网兜离地五公分的高度匀速慢行。
沈青杨抹一把宝剑滴他脸上的泥巴:“你会御剑,你是修行法师?她也是?”
秦悠:“我不是。”
尤浩戈:“我也不是。”
沈青杨抬头,宝剑是飞着呢。
尤浩戈高人派头十足:“我不是修行法师,我是你老师。如果你能顺利升级毕业的话,我进玄易那年正好带你。”
沈青杨一下就闪了脖子。
得知玄易好几位老师在到处找他,沈青杨放松下来。他窝在网兜里,有气无力地说:“原来被盯上的人是我。”
秦悠感受到他投递过来的目光:“你以为我是魔物的目标?”
沈青杨点头。
他送秦悠那张签名照还真就是签了个辟邪的符咒上去。
怎奈他学艺不精,照葫芦画瓢都没画明白。
秦悠有点感动,不多。
她左右四顾:“咱们要怎么出去呢?”
尤浩戈说:“我赶来前把你失踪前的定位发给了刘老师和乐主任,他们肯定也在找我们。”
秦悠瞅瞅他:“你……”
尤浩戈用袖子抹掉脸上的大泥:“我本来没事,眼瞅过河要成功了脚滑了一下,栽浅水区的烂泥里了。”
秦悠只希望家里那几个没有看到这一幕。
她翻开背包找衣服,不小心把其他东西掉在地上。
尤浩戈帮忙捡起来:“这个哨子很别致。”
他边说边放到嘴边吹了一声。
霎时间,三人耳畔响起劲风过境的肃啸。
三人没来得及捂耳朵,周遭蓦地亮了起来。
沈青杨第一时间捂住自己的脸,缩在网兜里装死。
秦悠和尤浩戈后知后觉,他们出来了。
尤浩戈把玩哨子:“还真是降魔哨啊。”
秦悠虚心讨教。
尤浩戈说降魔哨是古早时期降魔的武器之一,哨音直击魔心,能在瞬息间令魔物溃不成军。
“它和魔音琵琶同为声音法器,琵琶主防,它主攻。”
秦悠觉得稀奇,哨子小小一个,符箓刻再多也比不过琵琶,居然能有这样的威力。
尤浩戈笑着说:“进攻只管抓住一点搏命拼杀,越利越要命,最容易磨损;守却要护住方方面面,把敌人进攻偷袭的可能全部封死,所以琵琶上的符箓才会那么多。不过……”
他轻抚哨身上的符箓:“这东西失传几百年了,玄易几个驱魔世家都没有。我只在书上见过,刚刚是抱着侥幸吹吹看。”
秦悠:“哨子里面不会也刻字了吧?”
尤浩戈:“不知道,你可以预售给他们,等你拿回家研究明白怎么复刻再发货。”
他指向街角。
刘老师等人正从四面八方快跑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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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悠三人住到了刘老师几人的酒店。
其他老师围着沈青杨问这问那,尤浩戈优哉游哉去洗澡。
秦悠沾湿抹布帮他擦宝剑,发现干涸的泥巴里面有很韧的草片。
出于专业敏感,她把草片取下来,用水浸泡。
干枯的长条草叶舒展开来,洗去泥污,上面竟有很细小的刻画痕迹。
秦悠心跳加速,她前世见爷爷修复过腐烂融进泥巴里的竹简,难道尤老师撞大运,掉进融有竹简的烂泥里了?
能烂成这样的竹简高低是个古董,不是古董也是个罕见的修复素材。
秦悠蠢蠢欲动,好几次想敲开浴室的门问清楚,又忍住了。
尤浩戈一开门就瞧见秦悠像个变态一样戳浴室门口。
而他赤着的上身还在冒热气。
秦悠眉梢挑啊挑,上回泡温泉光顾着看“头发”了,竟然没发现尤老师身材这么好。
怪不得如此抗摔。
秦悠问他掉在哪片河区,能不能尽快带她去看。
尤浩戈也兴奋了,套上刘老师给他拿的换洗衣服,带上秦悠御剑贴地出溜走了。
当几位驱魔系老师从沈青杨口中得知小秦老板手上有降魔哨出售,急匆匆赶来时,屋里就只剩一堆被烂泥定型的脏衣服,仿若一个受害人被肢解且没了脑袋的凶案现场。
众人:“……”
尊师重道最后才进屋的沈青杨:“……”
第040章
下游有个急转弯,地势较高,汛期会被河水淹没,最近裸露出淤泥和礁石,鲜少有有人往这片来玩。
一个标准的大字人形印在淤泥与河水交界处,头部刚好泡在急流里。腰侧有个窄洞,是宝剑竖叉下来留下的痕迹。
秦悠由衷地对尤浩戈竖起大拇指。
为了近距离观察,尤浩戈跳到岸边,让秦悠一个人御剑贴泥而行。
踩在窄窄的宝剑上连个扶手都没有,秦悠体会到了御剑的艰难,很难保持平衡不说,注意力会忍不住集中在宝剑下方,越看越紧张,这要是飞在几百米的高空上,她也得摔下来。
她费好大劲才蹲下来,细细观察尤浩戈砸出来的泥坑。
坑有小半米深,亏得附近没有礁石。不断有河水冲进泥坑再被后浪冲回河流,松散的泥沙被带走,坑的边缘愈发模糊。
秦悠把整个人形区域翻找一遍,并没有草状物遗留。
她将目光对准宝剑叉出来的坑。
看来还得往下挖一段。
尤浩戈买来两双雨鞋,二人踩在泥地上用手缓慢挖着,生怕弄坏下面的宝贝。
下挖足有半米,秦悠指尖触到一点韧性十足的粗粝。她面向岸边,用身体挡住一波波袭来的河水,小心翼翼将那一缕缕草丝混杂大块泥土挖出来。
尤浩戈负责挖她旁边的区域,此时也有了重大发现。
“我摸到个大家伙!”
尤浩戈激动地搓搓手,铆足力气掏出一截白森森的骨头。
秦悠的心一哆嗦:“好像是人骨头。”
尤浩戈用骨头当木棍扒拉周遭泥沙:“这下面不会是古墓吧?谁家古墓建在河边上?”
秦悠也觉得奇怪,这里临近入海口,不会像上游那样流域偏移。即便这里曾经适合下葬,没有墓室也得有口棺材吧,哪有直接将人骨刨出来的道理。
如果不是古墓和古尸……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秦悠只觉脚下一股巨力袭来,将她掀翻在地。
尤浩戈伸手接她,跟她一并摔在泥地上。
二人同时回头,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人”从泥地里直直起身,腐臭味瞬间弥漫四周。
尤浩戈瞅瞅攥在手里的白骨:“这好像不是他的零件。”
二人对视一眼,撒腿往岸上跑。
钻出来那位呆愣片刻,发疯似的追了过来。
刘老师找到河边时正瞧见三个人在河边你追我赶,天还黑着,他看不清谁是谁,只好小小声叫道:“尤老师,小秦老板是你们吗?”
两条人影从他身边呼啸而过,刘老师没来得及细看是谁,就见一张腐烂到辨不出本来样貌的脸正在跟他“深情对望”。
刘老师的头发原地起立。
赶在那位手撕他之前,跑过去的秦悠和尤浩戈折返回来,托起刘老师一块逃命。
脚一会沾地一会不沾地的刘老师:“我为什么要跑?”
尤浩戈:“你想给他当早点呀。”
刘老师:“我又不是打不过他。”
尤浩戈和秦悠伸头对视一眼,果断抛弃刘老师。
刘老师:“……”
那位紧随而至,刘老师抬起一脚狠踹,战斗尚未开始,就已结束。
秦悠&尤浩戈:“……”
乐童几人赶来时,刘老师用秦悠的上吊绳把那位扑腾个没完的老哥给五花大绑了。
沈青杨瞅瞅河边:“你们大晚上来这干嘛?”
秦悠:“这有什么说法吗?”
沈青杨:“闹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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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河流域从来不缺灵异传说,所以沈青杨没把闹鬼这事放在心上,直到他被困在鬼域。
这里离那天他遇到秦悠的河边不太远,他以为秦悠是被冥冥中的神秘力量牵引才会来到这里,才会弄丢他送她的符咒签名照。
所谓闹鬼,不外乎河里有水鬼有妖怪,会将靠近那里的人拉去填命。
转弯那里汛期时水流很急,裸露时又到处淤泥,本就没人往跟前凑。
沈青杨问尤浩戈:“你手里拿的什么?”
尤浩戈把那根白骨放到沈青杨手臂边上,差不多的长度,差不多的轮廓。
沈青杨汗毛倒竖:“你变态啊!”
刘老师瞅瞅腐尸:“不是一个人的。”
既然还有其他尸骨,就得全都挖出来再查怎么回事。
秦悠千叮万嘱要仔细点,那下面可能有古董。
尤浩戈被抓去当了壮丁。
秦悠和沈青杨两个闲人肩并肩往河边一坐,跟五花大绑那位欣赏日出。
沈青杨:“你那绳子真不是绑活人的啊。”
秦悠:“也不是不能绑。”
沈青杨被她那“可以让你试试”的眼神吓得赶紧往旁边挪了挪,差点坐那老哥脚上。
那老哥暴躁狂踹,给沈青杨那定制的巨贵裤子上留下好几个大脚印。
沈青杨倒是不在意,他盯着老哥烂得只剩布条的衣服看了又看:“这是现代人穿的衣服。”
~
傍晚时,挖掘工作彻底结束,除了暴躁老哥又发出三具尸骨,腐烂程度各有不同,均未诈尸。根据残留在尸骨上的衣服材质判断,都是近年来被埋进去的。
乐童将案件转交给当地警方,暴躁老哥由刘老师御剑专程送回玄易。
尤浩戈做贼似的抱着一团泥巴来找秦悠。
秦悠大喜过望,泥巴里面都是杂草,跟粘在宝剑上的竹简一模一样。
尤浩戈帮她装好泥巴:“它离尸体有段距离,深浅也有区别,应该是恰好从河里冲到凶手埋尸这片区域的。”
秦悠肯定他的猜测:“竹简烂成这样不是几年几十年能形成的,所以我才说它很可能是古董。”
沈青杨看得稀奇:“这是竹简?跟夏天稻田边上糊了草的烂泥没两样嘛。”
尤浩戈:“对对这就是糊了草的烂泥,你没看错。”
沈青杨:“……”
尤浩戈对秦悠说:“这里没咱的事了,走呗?”
秦悠点头。
俩人御剑过河,没影了。
从未受过如此冷遇的沈青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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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悠回到垃圾山先打一大盆水将那团泥巴泡起来。
尤浩戈百无聊赖到处溜达,老牛和蛇精暗搓搓尾随他,时不时怪笑两声。
尤浩戈浑身发毛:“你家这俩怎么回事,抽风了?”
秦悠:“呃对,它们抽风,你别理它们。”
老牛呲牙,蛇精吐信。
尤浩戈回敬它们一个大大的鬼脸。
等尤浩戈走了,秦悠郑重警告它俩:“再敢嘲笑尤老师,没饭吃。”
老牛一秒耷拉眼皮。
蛇精盘成蚊香缩在牛棚里面。
秦悠问它俩蜘蛛呢。
老牛往河边晃晃大脑袋。
秦悠跑到河边,正瞧见小小砂糖橘从河面上“漂”回来。
她定睛细看才发现河面上横织了好几条细丝,蜘蛛来来回回在河上移动,这是在捞尤老师呢。
秦悠很欣慰,这个家里总算有个靠谱的。
蜘蛛见秦悠回来,急忙跳上河岸,八只爪爪各挥各的,很着急的样子。
秦悠:“尤老师没事,他回家了。”
蜘蛛顿时高兴起来,乐颠颠回垃圾山“穿”它的假人外套去了。
秦悠蹲下来摸摸架在河上的蛛丝,最底下几根紧贴河面,被河水打湿也不影响其韧性。河上漂下来个垃圾袋被蜘蛛挂住,任凭河水怎样冲刷都没能漂走。
秦悠冒出个大胆想法:用蛛丝做个大网兜,岂不是可以把河底下的好东西都捞上来?
这是个大工程,她不打算一味消耗蜘蛛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不过已经没用的蛛丝可以一点点收集起来,积少成多总有一天够织大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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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悠每天给竹简换一盆水,浸泡之余可以清洗掉上面的淤泥。
可室外太冷水会结冰,水盆放在屋里又会加重湿气令原本就很冷的屋里更冷。
秦悠只好手动清理,将草状的竹简一根根捞出来自然晾干。
闲暇之余,她开始研究降魔哨上的符箓。
符箓并不复杂,却是魔音琵琶上不曾有过的。
秦悠专门去学校借了显微镜,确定哨身里面没有刻字以后去街边小店买了几个哨子,直接在上面复刻符箓。
刻好以后她给刘老师发信息,刘老师连夜御剑飞来取货。
秦悠把原版一并给他:“这几个哨子你们一人一个,原版算借给你们的,万一那些不好使也好有个保障。”
刘老师千恩万谢并留下厚厚几叠票子后匆匆离去,临市的魔物始终没再露面,不晓得是又流窜了还是隐藏起来了。
一转眼,考试周结束,玄易迎来五十天的寒假。
放假期间没有垃圾,秦悠规律的生活突然少了一部分,她决定往陌生的区域探索一下。
与玄易同样位于城市边缘的,是殡葬行业。
秦悠看着满街丧葬用品商店,颇为感慨,她还以为这个世界没人敢做死人的生意,现在看来,这个世界的人们购买丧葬用品的热情那是非常高涨。
大概是深知鬼魂真实存在的缘故,生人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祭祀先祖的日子。
相对应的,街上的纸钱、贡品残骸也格外多。
垃圾桶里的更多。
秦悠把这些残骸倒在牛车上,虽然不晓得这些东西有没有用,但起码看上去跟垃圾山的气场很合。
拉着一车破破烂烂回程的路上,秦悠余光瞄见好几个一闪而过的影子,仔细看去又什么都没看到。
秦悠闭眼感受了一下,没有遇鬼的阴森感。
不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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