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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第 50 章


    苏月不明就里, 但还是跟随国用走了。原以为皇帝召见她,应当往南去,没想到被领着一路向北, 到了龙光门上。


    穿过深深的门洞, 便见外面停着一辆马车, 她愈发迷糊了,难道是要?出宫, 到城内去逛逛?


    她没有上车,走到窗前撩了下窗帘, 果然见里面坐着一个人, 便道:“陛下,我忙得很呢,要?是出去吃喝玩乐, 我就婉拒了。”


    所以女郎有事业, 实则也不是多值得快乐的一件事, 因为很容易遭到冷落。而且她的胆子真的很大,连皇帝陛下亲自驾临她都能推辞, 下回要?是派人传话,恐怕她就要?抗旨不遵了吧!


    “上来。”皇帝寒声道,“朕在你眼里, 难道是只会吃喝玩乐的人吗?朕来找你, 必定是有要?事, 就算没有要?事,你也不能不奉陪。”


    话都这么?说了,看来打不了一点商量, 苏月只得在国用的搀扶下登上车,提着裙裾嘀咕:“我忙了一整日, 怕身?上的汗味熏着陛下。”


    皇帝道:“朕不嫌弃你,再说你御前失仪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朕若是同你计较,不光你,你们整个辜家都要?被你连累。”说着又很好心地提点她,“日后可?要?小心行事了,毕竟有家有口,不能冒冒失失,心里只想着自己。”


    苏月觉得这人怪得很,又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来威胁她。远在姑苏的家人还要?被他?利用,实在是没天理。


    她不答话,皇帝敏锐地觉察了她的腹诽,也不生气,豁达地笑了笑。


    苏月朝外面看,马车笃笃穿街过巷,也不知要?去哪里。在梨园的这些日子,她倒也经?常外出,但上都实在太大了,很多地方?她都没去过,也不大认得路。


    扭回身?问:“陛下,莫非您要?带我去齐王宅,与齐王会面吗?”


    苏月有时候也很佩服自己的脑筋转变之快,毕竟和?他?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交道,越是剑走偏锋,越符合他?的作风。


    可?惜猜错了,皇帝凉笑,“有想法很好,但不能异想天开。权弈平时需要?静养,我带你去打搅他?,这是我身?为阿兄该做的事吗?”


    猜不着,苏月便放弃了。无聊地转过头张望,马车穿梭在里坊之间,前面就是最大的集市。落日余晖照亮了半边城池,上都的夜市就要?开场了。如今天气热,白天街市上几乎没什么?人,都等太阳落了山才出门。


    早前她刚来上都的时候,民生还没恢复,大街小巷蔓溢着一种苦中作乐的味道。现在再看,人们脸上的神情变得从容了,可?见一个安定的王朝能让百姓脱胎换骨。这大多时候很让人讨厌的权家大郎,恍惚让她感受到了什么?叫与有荣焉。


    “南市和?北市,还要?大加发展。”他?对?她描绘起了将来的规划,“洛阳城营建好后,朕打算迁都关中,到时候建一个更大的梨园,让你呼风唤雨。”


    阔建梨园当然让人欢喜,但迁都可?不是小事。苏月别的不知道,只知道太过劳民伤财,不解地问:“这里不好吗?前朝定都在这里,造了这么?大的紫微城,花费的钱财不计其数,做什么?白放着不用呢?”


    皇帝却有他?的道理,“洛阳安逸,朕也知道,但此?间不是长治久安之地。田土贫瘠,四面受敌,若是诸侯有异动,城池很难固守。朝堂上为迁都的事争执了很久,新?都选址定不下来,朕心里却有主张。”


    苏月是小女郎,这辈子走过的地方?,除了姑苏就是上都。不知道关中在哪里,更不知道所谓的关中有什么?殊胜之处,满脸迷茫地望着他?。


    他?便前倾着身?子,向她仔细描述,“关中沃野千里,左有崤函,右有陇蜀,阻三?面而守,独留一面东制诸侯,如此?京师稳如泰山,国家有了根基,才不会像前朝一样?随波逐流。朕知道迁都耗费巨万,营建一座宫城会掏空国库,但朕并不认为这是朕的一时兴起,反倒是建立万世基业的长远举措,能保我大梁后世子孙不受外敌来犯。朝堂上有人反对?,提起动用国库就瞻前顾后,万般不赞同,朕其实也犹豫过,不知究竟该不该执意这么?做。迁都与乱世再起,究竟孰轻孰重,朕想听听你的意思。”


    苏月心道陛下您可?真是高看我,和?我讨论起国家大事来。没有接触过政事的女郎,只有一个最直接的看法,“百姓历经?了三?年动荡,再也经?不起烽烟了,陛下若想好了此?举能保国家安定,那就去做。只不过大梁方?建国,元气还未恢复,千万不要?在此?时让百姓受徭役之苦。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要?求了,陛下可?自行定夺。”


    皇帝听了她的话很高兴,“你若赞同朕,朕就没有顾虑了。你放心,立国三?年不兴土木,这是早就想好的。回去朕就让尚书省记录在册,梨园使规劝朕轻徭役,容百姓休养生息……朕发现你这人心中有大局,且事事以百姓为先,不来做朕的皇后,实在太可?惜了。”


    最后这句话是脱口而出,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就这么?把心事说漏了嘴。


    惊惶地看看她,不知她会作何反应,她果然也怔住了,抿着唇半晌没有说话。


    苏月并不愚钝,就比如他?一再让人把她的话记录在册,如此?良苦用心,她哪能不知道他?的想法。可?是在掖庭的那些日子,回忆起来还是感觉憋闷得很,现在能够为梨园乐工能做些实事了,为什么?又要?被那个头衔困住手脚?


    当上皇后,也许对?很多女郎来说是最高的目标,对?她来说却不是。


    不过气氛属实是很尴尬,她偏头朝外看了一眼,忽然发现了街边的小摊,顿时“唉呀”了声,“恬乳花酪,自从离开姑苏就没再吃过。”边说边招呼国用,“班领停一停,让我下车。”


    国用忙勒住马缰,回身?道:“何须娘子下车,卑下买来就是了。”


    国用去了,很快就举着两只装着花酪的竹筒回来,十分?娴熟地取出银针验过毒,送到了车内人的手上。


    皇帝拿手托着,暗道这国用是老糊涂了吗,还给他?买了一盏。这种甜食只有女郎喜欢,他?是堂堂的一国之君,躲在车里吃这个,怕会被她取笑一辈子。


    苏月想的却远没有他?多,挖了一匙填进?嘴里。这花酪拿冰湃过,入口即化?,让她想起了姑苏的年月。


    “吃呀,做什么?不吃?”她催促他?,“这可?是拿钱买的,化?了多浪费,别和?钱过不去。”


    皇帝没办法,低头尝了一口,不得不说,女郎喜欢的东西果真挺好吃。这就是遇见了不一样?的人,体验另一种不一样?的人生。他?要?掺合进?她的小别致、小情调里,并且愈发对?她的丝棉褥子心生向往了。


    马车还在往前赶,天色也渐渐暗下来,苏月随口问了句,“咱们去哪个里坊?”


    外面赶车的国用回话,“永丰坊,就在南市前面,马上就到了。”


    苏月不疑有他?,一心还在她的花酪上。吃得差不多时才惊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和?边上的人这么?相熟了,当着他?的面舔唇舔勺子,居然一点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似乎女郎的端庄典雅只有在别人面前才需要?伪装,和?他?这么?不见外,不知是因为太放松,还是因为完全不在乎他?的看法。


    摸摸前额,也说不上来自己是怎么?想的。不经?意朝外瞥了一眼,见前面有所大宅子,宅邸门前站了很多人,碍于?天色昏沉,看不太真,但那隐约的身?形,为什么?看上去那么?眼熟呢……


    她忽然被拿捏住了全部精神,心头不由大跳起来,总觉得那些身?影像自己的亲人。


    手里的花酪已经?顾不上了,她探出身?子,急急朝外张望。马车越走越近,终于?看清了,她不敢置信地回身?看他?,见他?含着笑,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就知道这一定是他?的手笔,他?把她的全族都接到上都来了。


    “陛下。”她颤声道,“你怎么?这么?好……”


    皇帝以为她为表感激,不说狠狠亲他?,投怀送抱一下不为过吧。他?也做好了准备,准备迎接她暴风雨般的狂喜,结果是他?想太多了。她把竹筒塞进?他?手里,迫不及待跳下车,忙于?和?她的家人们团聚去了。


    那厢苏月又哭又笑,抱住母亲不肯松手,“阿娘……阿娘,我每日都在想您。您快掐我一下,让我知道不是在做梦。”


    辜夫人抹着眼泪发笑,“傻孩子,怎么?还是这糊涂模样?!不用掐了,不是在做梦,我们当真来上都了。”


    商贾之家的孩子,很重视生意,苏月问:“咱们家那些铺子可?怎么?办?”


    辜祈年道:“全盘出去了。虽亏了些,好在亏得不多,并不为难。”


    后顾无忧,终于?放心了。苏月仔细看看母亲,紧紧靠在辜夫人肩头嘟囔:“我原想今年年尾设法回去看您的,不想你们竟到上都来了。”一面抬眼问父亲,“阿爹回去就着手操办这件事了么?,来得好快。”


    辜祈年说是啊,“陛下那日见了我,说怕你在上都孤寂,因此?恩赏了宅子和?铺面,让我们都迁到上都来。”边说边嗟叹,“如此?大恩大德,不知应当怎么?报答才好……”


    虽然并未明说拿这些来聘苏月,但大家心中都有数,哪里来莫名其妙的恩典。既然接受了,拿人的手短,这事大致也就敲定了。


    苏月倒没有这方?面的困扰,与家人团聚了,怎么?都成,至于?会引发什么?后果,以后再说吧。


    复又快快活活和?兄弟姐妹们叙旧,向族人亲眷们行礼。心里感慨皇帝办事的能力,辜家迁来的不仅是自己一家,连较为亲近的堂叔们也一同来了,往后还有什么?道理想家。


    三?叔一家人这时往前挤,追着苏月问:“苏意眼下怎么?样?,她没有随你一同来吗?”


    众人朝马车方?向看过去,这才发现马车内还坐着个人,一时纳罕,总不见得是苏意吧!


    车内的皇帝见辜家人都朝这里望过来,心里顿感紧张。还记得权家提亲被拒,自己这回出现,即便带着荣耀回来,也还是担心会被继续挑剔。所以苏月下车,他?没好意思跟上,如今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背上不由起了一层薄汗,犹豫再三?,才迟迟从车上下来。


    苏月抽空回应,“苏意已经?不在梨园了。她与廪牺署令两情相悦,被白令接出去了。”


    “什么??”三?婶怪叫,“一个未出阁的女郎,就这么?被人接走了?”


    这时候没人在意三?房的不平,辜家所有人都趋步上前,看清了手里握着两截竹管的人,辜祈年肃容振袖长揖下去,“辜氏一门,恭请皇帝陛下长生无极。”


    众人拜伏,神情庄重,举止恭敬。皇帝说免礼,把手里的竹筒交给国用,这才浮起弘雅的笑意,上前与辜祈年攀谈,“辜翁一路上可?还顺利?没有遇见哪个州府有人刁难吧?”


    原本一大家子迁徙,只要?不是逃难,总会遇见各种各样?的麻烦。但这回却是万万分?地顺利,连家主预备好上下打点的银钱,也没有花掉分?毫。


    辜祈年说,“每到一处,都有当地县丞接应,替我们安排好吃住。卑下知道,定是陛下的恩典,让我们一路畅行无阻。”


    皇帝点了点头,“路上顺遂就好。脚程比朕预期的快了半个月,赶在中秋之前入上都,正好一家过个团圆节。”


    他?平易近人,半点没有皇帝的架子,由不得让辜夫人多看了几眼。


    早前家主回来说见了陛下,倒也夸赞过样?貌周正,辜夫人脑子里便浮现出一个膀大腰圆,长着浓眉大眼络腮胡的国字脸。如今见到了真人,他?穿着玄色的上衣,下着朱红的长裳,一条饕餮纹的宽腰带束出细腰,虽然身?量那么?高大,却半点不显得粗笨,就是个大了一圈的儒雅读书人模样?。


    真真惊异,当初来提亲的权家大郎,竟然长得这样??身?条那么?好,眉眼也好看,这么?一打量,和?苏月很是相配啊。


    “快别站在外头说话了,多失礼!”辜夫人扯扯丈夫的衣袖,“迎陛下进?去坐呀。”


    辜祈年忙哦了声,笑道:“糊涂了,一见着孩子,便什么?都顾不上了。”边说边比手,“陛下快请进?。蒙陛下费心,我们一来事事都是现成的,不用自己动半点手,有陛下看顾着,在上都立足便不是难事了。”


    皇帝在辜家人面前还是知礼内敛的,和?煦道:“铺面上的事,朕已经?命人吩咐武侯多加照应了。辜翁开的是质库,难免会遇上形形色色的人,天子脚下法度虽严明,也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让南北市的武侯铺护持,比吩咐大都府强。”


    辜祈年连连说是,大人物哪能时刻关注这些鸡毛蒜皮,直接管理街市的武侯才是最为实用的。皇帝的寸步体谅本已令人很感动,没想到落脚之后被告知,全族五户人家都分?派了府邸和?铺面。但凡是姓辜的都能分?一杯羹,这份大礼砸下来,横是什么?都别说了。


    皇帝被众星拱月一般,推到了上座坐定,众人都显得拘谨而谨慎,个个掖着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难堪地交换了眼色,都干干笑了。


    皇帝舒展眉目,温声道:“前事不再提了,大家不要?见外,与朕寻常相处吧。”说着招呼苏月,“小娘子现在的境况,不与家里人说说么??”


    正忙于?和?妹妹阿嫂唧唧哝哝说话的苏月被点了卯,方?才骄傲地告诉父母,“阿爹阿娘,陛下把梨园交给我了。从今往后梨园子弟再不会受人欺负,被召入梨园,也不是灭顶之灾了。”


    这等忽来的消息,让全家人震惊不已,“苏月可?是当上女官了?苍天,祖坟上冒青烟,家里竟有人走仕途了。”


    所有人都很高兴,只有三?房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点灯熬油熬到苏月离开皇帝视线,三?婶才拽她到一旁,语调里颇有责备的意思,“你当上了梨园使,按理是能做主的,怎么?放任阿妹被人接走了?苏意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你是做阿姐的,合该替我们看顾她才是啊。”


    他?们不知情由,有这疑虑不足为怪。眼下全族都在,这种家丑宣扬得人尽皆知不太好,苏月是想替他?们保全颜面的,便道:“苏意和?那位白令生死相许了,央告我成全她,我也不便阻止。好在白府就在淳风坊,离这里不算太远,明日阿叔和?阿婶可?以去看看她,见到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听得三?房两口子直愣神,要?发作又忌惮皇帝在场,压声道:“她有爹娘,这种大事不用听父母之命吗?你虽是阿姐,却也不能作这么?大的主,看着阿妹无名无分?去了人家府上,你还说不便阻止?”


    苏月仍在安抚他?们,“已经?拟定了要?成婚,正好二位来了,明日可?以与白家仔细商议。”


    那厢已经?组了茶局,阿嫂招呼他?们来 坐,苏月想去却脱不了身?,被三?婶拽住手臂,兴师问罪般晃动,“这就要?成婚了?成什么?婚,谁答应了?”


    众人都朝他?们看过来,不知进?退的三?房夫妻脑子一热,觉得这是家务事,若是皇帝要?过问,也可?以让皇帝陛下来评评理。


    苏月的好耐性已经?用完了,无奈道:“苏意的脾气,阿叔和?阿婶难道不知道吗?必定是有因有果,我才容她被人接走的。”


    三?叔大约意识到了什么?,不再说话了,三?婶却不依不饶,“她是个一根筋,所以才要?你做阿姐的多多照拂……她是什么?时候被接走的?不成,我等不了,即刻就要?把她接回来,你若不能带我们去,就找个人给我们带路吧。”


    苏月被他?们弄得不胜其烦,“明日再去吧,白天更好说话。”


    可?三?婶不肯罢休,心里未尝不存着嫉妒。苏月光宗耀祖跟了皇帝,而自家女儿还未成婚就住进?人家府里,这不是苏月这个做阿姐的看顾不力吗,甚至说得更恶劣些,分?明就是有意坑害了苏意。


    “你为何不告知实情呢。”皇帝看不过眼了,站起身?道,“都是自家人,不会有人存心笑话的。况且要?筹办婚事,大家也该知情。”


    苏月被他?这么?一说,努力守住秘密的信念顿时土崩瓦解,也不管三?叔夫妇怎么?想了,直撅撅道:“苏意和?白溪石暗通款曲,怀了私孩子,白溪石推诿搪塞,又害得她滑了胎。我本想劝她放弃,干脆去大都府告白溪石一状,可?苏意还是执意要?嫁他?,我也没办法,只好逼白溪石向衙门递交了文?书,把苏意接回去养身?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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