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雪地微仰》正文完
“我要你带上行李和护照飞去圣彼得堡。”姜既月把那张纸撕成了碎片, 往空中扔去。
它们像是羽毛,高贵地飘扬着,肆意地喧嚣着。
纸是曾经陆绥埋在石膏里的那份, 现在能够兑现。
她瞒着陆绥,租下了策划了这场蜜月,并打算在中途向他求婚。
之所以选择这个地址,是因为姜既月想要走他走过的, 看他看过的风景。
两个人是直接在机场汇合的。
行李被丢在了不远处, 等他们拥抱深吻完,才想起来。
他们只不过是分开了一个月, 甚至上飞机前还通过视频。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无时无刻不紧紧相拥。
漫步在涅瓦河边上,看着不远处的晚霞。拜占庭式建筑群在光影中格外庄严肃杀。
他们去得时候已经算不上雪季了, 积雪在路边收缩融化, 变得丑陋不堪, 数月累成的坚冰,在上百年的巴洛克风格的老房房檐上, 滴淌得悠然自得。柏油路的那层薄冰,时时刻刻提醒着行人“注意脚下”。
她俨然很小心, 但还是控制不住打滑, 没有陆绥往领子上那么一提溜,她的尾椎骨大概不保。
姜既月的肢体协调能力不好,就想紧紧抱住陆绥的胳膊,可他却玩心大发, 甩袖跑走。
“陆绥, 你快回来!”刚才的一激灵,以至于姜既月不敢走太快。
像只刚学会走路的小鸭子。
陆绥在前面时刻注意着她, 笑得大声。
她手上也没个支撑,自然气急败坏:“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一般这个时候,他就会自觉地跑回来,牵住姜既月。
可这次却没有。
他跑远了,都看不到人影了。
只留她一人在原地。
最开始她还没来得及生气,只好呆呆地站在原地。
没过多久,他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
回头就看见眼泪汪汪的姜既月:“你不是说不丢下我吗?你个骗子!”
她一边捶着陆绥的肩膀,一边挤眼泪。
“对不起,我去买了双鞋,防滑的。”陆绥看她光打雷不下雨的样子,补充道,“原来失去行动能力这么难受啊,你以后可别把我从轮椅上推下来。”
先前姜既月只不过随口说了一句,他便如此记仇,也不知道老了以后,自己那些陈年旧账会被翻多少次。
她当然没那么好欺负,便气急败坏地回答道:“我又不是在原地等你,刚刚这边走过一个帅哥,金发碧眼,惊为天人,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没忍住?多看几眼?”陆绥的脸都红了,咬牙切齿,“需不需要我帮你打包回家?”
姜既月笑着说道:“这么大方?”
“你……找死是吧”陆绥见她还这么不知好歹,一把揽过细腰,狠狠蹭着颈窝,而后瞬间低落,活脱脱一只落水小狗,“你们两个人见面记得提前通知,我有多远滚多远。”
姜既月粗暴地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轻轻拍了一下后脑勺:“小陆狗,你可真好骗。”
随之而来的,就是她被连拖带拽地回了酒店,一顿棍棒教育。
北地的气温依旧不高,他们这几天一直待在酒店,其他欲望被满足了,出门的欲望也就变得很低。
在落地窗前,远眺着冬宫,呼出的气体变成一块水雾,在上面画了两圈。
那个大画家愣是没看出来。
她想着今天晚上必须要出门,这几天乐不思蜀连求婚这么重要的事都快忘了。
得为之后的“荒野求生”做些准备。
两个人吃完晚饭,在街上散步,他们打算去附近的超市购买物资。
结果,刚买完东西就遇上了一大批人在游行示威。
陆绥瞬间反应过来,把她护在身后。
她看见高举的火把,高昂的人群,听见警车鸣笛和浑厚的喊叫。
陆绥的眼神明亮,看向她时多了几分火热,“他们在进行反战争游行。”
姜既月有些担忧,问道:“你之前留学的时候是不是也经历过啊。”
他晃了一下神,回答道:“是啊。”目光跟随着游行的队伍远去。
恍惚间她看见游行最前方的人墙中,那是一个年轻的陆绥,但又转瞬即逝。
她坦然地接受了,不论陆绥在哪儿都有着无法轻易湮灭的热血,那份英雄主义的不识时务。
却也正因如此,
她此生对他的爱,才久难愈合。
—
视线变得模糊。
她回过神,直直地看着他。
两个人的眼神默契地看向对方的嘴唇,混乱的火光似乎增加了一层不知死活的罪恶感。
大家都去参加游行了,根本没人会管一对接吻的小情侣。
……
他们要去的是距离莫斯科市区很远的郊外,那里有一个湖。至于是否有美丽的传说,他们不得而知。
陆绥租了一辆越野车,可供他们穿越丛林。
在这之前他们还要去一趟加油站。
那一个废弃的加油站,柴油、汽油混合着橡胶塑料融化的气味。
周围静得吓人,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莫名生出一种末日生存大逃杀的即视感。
早上出发还是晴空万里,没过多久就下起了大雪。
陆绥的表情有些凝滞,雪天开车很危险,反观姜既月却很兴奋,因为她幻想着能在雪地里求婚,那样的话,漫天飞舞的雪花都是成了他们的见证。
在茫茫大雪中夜行。
数百万计的雪花颗粒,迎面袭来。
黑暗中只有面前的这的一束灯。
雨刮器和警示灯闪动的频率模拟着心跳声。
哪怕方圆百里只有眼前的一点光,和两个活人,这样的一束车灯能照得很远,他们依旧认为前方是值得冀希的理想之途。
黑夜很快就过去,风雪还在继续。
开快一点还能追到日出。
一缕阳光刺破黑暗,云从粉色变的橙红,像是在烤棉花糖。
阳光照在雪地上居然是闪闪,周围的一切都美得不可方物。
他们到了。
湖面早就结成厚厚的冰,上面覆盖着厚厚的雪。
站在湖中心,是无法发现它是心形的。
两个人就站在中心,面对着面。
脚下便是数十米深的湖,风吹雪。
她穿了厚厚的棉服,也像是被太阳烤着的小面包。
天气太冷,她的行动不是很方便,在口袋里掏了好久,才掏出了那枚戒指。
结果手套太滑直接掉到了地上。
陆绥笑了,他穿得单薄,没有带手套。
“这种事,还是我来吧。”
说着便单膝下跪,举起了手心里攥的戒指。
“姜既月,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
他们两个戴戒指的模样也挺滑稽,她一把摘下手套扔到地上,而后迫不及待地戴上。
没有钻石,不算克拉,这是一枚他纯手工打造的漆艺戒指。
众所周知,第一次做漆艺是会过敏的。
……
后来就是,
两个人每年都会出游两次,一次在冬天一次在夏天。
马德里的街头,敞篷跑车,他褪去上衣,鲨鱼线清晰可见,单手持着方向盘,放着躁动的音乐,发丝迎着风乱飞。
在薄荷的刺激下,舌尖变得有些麻木。
夏天的最后总想以极致的酷热,耗尽它的一切。
顾不得什么,
只当那个短暂又热烈的夏天,是他们亲热的最后一夜。
薄荷的花语是,再爱我一次;雪地的妄念是,如果不爱我情愿去死。
雪地里,她不需要垫脚,只需要微微仰头
他的回应,永远热烈。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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