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也不急着洗澡了，拉了张椅子过来在床边坐下，挑了跳眉：“你在担心我？”
刚才打架时的狠厉此刻被冲洗地一干二净，他的尾音甚至有些愉悦的上扬。
江洵玉不带情绪地瞥了他一眼。
然后什么也没说。
周衍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他检查一下放在床边的水壶，里面几乎还是满的，于是倒了一杯递给江洵玉。
他很善解人意地换了个话题问：“怎么醒着，我吵着你了？”
“没。”江洵玉神色淡淡，“早就醒了。”
弹幕里一堆人在随口乱揣测原因：
“哟，老攻不在，睡不安稳~”
“大概预感到老攻要霸气护妻打架去了。”
“我倒觉得是没学习睡不着……”
“前面的你小子真是油盐不进啊！！”
江洵玉垂眸抿了一口水，才要开口让周衍去洗澡，突然整个人一僵。
周衍不知何时掀开了床上的薄被。
他动作轻柔，但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道，按住了江洵玉受伤的那条腿。
“别动，”他说，“我看看伤口。”
江洵玉的呼吸开始有点急促，浑身又开始下意识紧绷。一个伤患，在床上被前男友按住一条腿，这姿势想想都让人感到威胁。
然而脚背下意识绷紧的动作牵到了伤口，江洵玉抖了一下，咬牙没吭声。
周衍把这一幕看得明明白白。他松开手，突然毫无预兆地向床头的江洵玉倾过身。
血腥味和路面上灰尘的气味当头笼罩下来。
江洵玉眼皮一跳：“你干什么！”
“这话应该是我先问吧，”周衍玩味似地俯视他的眼睛，“你怕什么？”
这个动作几乎形成了两人上下交叠的姿势，从镜头角度看，周衍就像是欺压在了对方身上一样，以至于江洵玉不得不微微仰起头。
直播间里几个cp粉又纷纷表示磕到了：
“我的天这个姿势，太有张力了啊啊啊！”
“这个上位姿势真的a爆了，占有欲拉满！”
“你们看小江的气场也丝毫不落下风啊！”
“强受，更强的攻！感谢今日份超香的饭！”
周衍此时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下人的呼吸和心跳，他饶有兴趣地和江洵玉对峙了一会，含着笑意低声陈述：“你在紧张。”
江洵玉不甘示弱地和他对视，冷冷反驳：“你从哪里看出来的紧张。”
周衍不予置评，身体却压得更低了。
这个姿势让两人几乎呼吸相闻，由于都不肯后退一步，硬是对峙出了一种诡异的暧昧感。
“我早就想问了，”周衍刻意放缓放轻的声音撩在他耳边，“你是不是还在怀疑我？”
江洵玉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在怀疑周衍吗？或许一直是。
怀疑和信任是相对的，自重逢以来，他就从未信任过这个人。
江洵玉瞳孔轻微一缩，突然产生了一种极其熟悉的扼喉感。和昏迷时一模一样，极度的无力，就好像灵魂深处被强行抽走了什么东西。
仿佛就是因为曾经被偷走过什么，他一直很难对别人产生“信任”这种情绪。
……难以理喻，但确实如此。
周衍没等到他的回答，并不意外。
他继续往下压，像是要强吻对方一样，然后看着身下人因为惊惧轻微睁大的眼睛，笑了。
这个人表面淡漠又冷静，仿佛没产生过七情六欲，原来也还是会怕。周衍想。
他眼神暗了暗，又毫无预兆地起了身。
压迫感倏然消失，江洵玉松了一口气。
周衍坐回床尾。江洵玉脚踝上那一圈纱布松了，边缘隐约渗出血色来。他开始有条不紊地给他清洁消毒、换药重新包扎。
此时夜色已经很深了，对面宿舍楼的灯光渐次暗了下去，一时间四周静谧无声。
周衍身上的血气还没消去，丝丝缕缕逸散到从门缝溜进来的夜风里。
江洵玉指尖微蜷，轻轻屏住呼吸。
“好了。”周衍起身，把空调被盖回去，拿起搁在一边的衣服，“我去洗澡。”
*
与周衍的画风不同，marco回宿舍的时候灰头土脸。
他一贯靠混血健美人设吸粉，此时却半张脸肿的像猪头，身上青紫一片，有不少破口在淌血——这还是周衍手下留情的结果。
弹幕里一片嘲讽声还没停：
“这哥们装成个强攻，没想到菜的当个弱受都没人要，白瞎老子看了好几场直播。”
“哟，不嚣张了，老实了。”
“不得不提，那个受伤嘉宾的搭档打架是真狠啊，感觉练过，帅我一脸血。”
“是吧，这废物被人家揍的连句话都说不出来，到最后只能在地上爬，笑死我了。”
“还以为那个叫周衍的攻方脾气好呢，老婆让他刷题他就刷题，没想到出手这么漂亮。”
“双标腹黑攻啊！我对他火速路转粉。”
杨佳开门的时候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浑身一阵又一阵发凉，整个人僵在原地。
从marco放学后久久没回宿舍开始，恐惧就缓慢缠绕上了他的咽喉。
现在迟到的恐惧让他几乎站不住。
撞人这件事虽然是marco去做的，但是源自于他的提议。
这确实成功制造了观众们喜闻乐见的争议话题，短暂的为他们的直播间带来了巨大流量。
但杨佳没想到后果会如此严重。
他魂不附体般地走过去，帮搭档处理伤口。
宿舍内两个人气压都极低，平时营造出来的cp氛围荡然无存。
直播间里的观众都在嘲讽，热度虽然一直居高不下，但谩骂声让杨佳甚至不敢看弹幕。
“节目组没管，这件事闹不起来。”他僵硬地小声安慰道，“你就一口咬定是意外碰撞，那些npc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
杨佳不知道的是，次日江洵玉就把温玖拍下来的证据视频锐化剪辑了出来。
他又写了一封书面陈述，附上医疗记录和诊断证明，一齐由周衍交给了校体育部。
温玖自告奋勇要帮忙。
他犹嫌证据不足，不知道想了什么法子，居然打听到了另一位拍到视频的嘉宾。
这是个叫白漓的受方嘉宾离事发现场最近，非常适合当目击证人。
唯一的问题是，他性格非常内向。
温玖费了好大劲，才让白漓在午休时来了江洵玉宿舍。他进门看到江洵玉，先是一愣，然后弱弱地问：“我是要把视频传给你吗？”
江洵玉：“对，多谢。”
对方犹豫了一下，似乎不太愿意进宿舍，好半天才过来传了视频。
彼时周衍刚从体育部回来，温玖立即让他给白漓讲一下作证时要和老师说明的点。
白漓终于开口了：“我……我有点晕血，能到阳台上说吗？”
周衍先是下意识看向江洵玉，然后点了头。
两人站到了阳台上。
温玖没跟出去，在屋里帮着江洵玉剪视频。
从他这个角度看，窗外那位年轻嘉宾长得极其漂亮。很温和，有点怯怯的，不论谁和他说话都是点头。
但白漓似乎对周衍有一种天然的信任感，周衍手里拿了份文件，他就乖乖地凑过去看。
中午的阳光炽热又明亮。窗外的两个人在明亮的日光里，靠得有点近。
温玖注意到了江洵玉异样的目光，有点好笑，赶紧低声解释道：“这个嘉宾有点近视，运动不小心会把眼镜给丢了。”
江洵玉倏然意识到自己的走神。
他压下喉间那种堵着什么一般的异样感，神情恢复如常，淡淡应了一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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