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中是一所神奇的高中。
这里有敬业的老师,和永远毕不了业的学生。
林老师是从第一次割肉后,发现自己拥有了自愈的能力。无论她割下多少肉,到最后所有的伤口都会无药而愈合。
虽然那群孩子已经表现出对新鲜血肉的渴望,但是林老师依旧觉得他们会恢复正常的。
就算后来,那只兔子执政官误入这里,说是来除掉异种,并且救她出去的,她也固执地相信那群孩子不是异种,不是怪物。
在那之后,兔子执政官又来了几次。
林老师向兔子执政官证明孩子们还是人类,他们懂人理道德,懂得学习,懂得交流。
兔子执政官很好说话,相信了她的话,不再来七中。临走前,兔子执政官留下电话号码,说是要除异种的时候,可以叫他来帮忙。
从那之后,林老师开始逐步重建七中。她恢复了正常的教学,当了一名全科老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学校里的时间好像不再发生变化了。林老师发现自己不会再感到饥饿,她也不会再变老。
可是,有了变化的,却是那群孩子们。
林老师以为自己每天的喂食已经喂饱了孩子们,可是当有一天,她在查寝的时候,从苏班长的枕头底下发现一截还带着血肉和指甲的手指。
她错了!
兔子执政官说,异种永远改不了对人类血肉的渴望!
林老师怀着一种自毁的心情,将自己全身的血肉都割了下来。她祈求这样做的话,他们就不会再对那些无辜的普通人出手。
鲜血洒满食堂二楼,林老师倒在血泊之中,失去意识。
她以为自己会得到解脱,可当她再次醒来时,被剥皮剔肉的白骨上重新长出新鲜的血肉。
林老师从教师宿舍的窗户朝外看去,她发现整个学校被改造成了怪物的狂欢乐园。
在她昏迷的这一个月里,那群怪物以学校为陷阱,吸引了很多人进来。
林老师踩着同类的鲜血,找到了在食堂二楼进食的同学们。
苏班长已经长出了不属于正常人类的牙齿,他的口腔上长满了雪白又锋利的牙齿,密密麻麻,喉舌空洞。
林老师往后退了半步,踩到一枚还活着的眼球。眼球发出一声尖叫,令还在进食的怪物们转头望了过来。
林老师与这群怪物对视,眼泪涌了上来。
这一刻,苏班长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有些无措地喊:“林老师。”
他脸上是几近茫然的天真。
他们是给予她希望的天使,又是外人眼里残忍的恶魔。
在无数个夜里,林老师紧紧攥着兔子执政官给她的那串号码,可当她每每想到那一天孩子们将她救下来的场景,又彻夜难眠。
除了兔子执政官,林老师其实还见过另外一位执政官。
那个人不像兔子执政官那样好说话,一进入学校就要对同学们下死手,是她死死拦住执政官,才让孩子们逃脱掉的。
执政官无法理解她的行为,冷酷且无情:“你是一个天眷者,却为了一群害人的异种而求情。”
后来,林老师没有再见过这位执政官。
她不知道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外界似乎已经没有普通人了,误入七中的人越来越少。
七中,宛若成了一个世外桃源。
有时候,林老师觉得自己也像是一个怪物。
一个正常的普通人,真的能割去全身血肉却不死吗?
她不会变老,麻木地活在这里,守着这一群孩子。
直到最近三个月,这里重新成为怪物的屠杀地。他们越来越强大,而林老师已经越来越弱了。就算林老师再怎么阻止,也等同是杯水车薪。
这个世界已经失控!
新的一批转校生离开后,学校上方裂开一道很大的口子,像是重现很多年前那次世界性的灾难般,地震将本来就摇摇欲坠的教学楼给震碎了。
同学们开始惊慌失措,他们想让林老师离开这里,怕身后的楼倒塌下来。
一道巨大的地裂从操场上迅速蔓延,有同学把林老师推离原地,自己却无声地掉进了地底裂口深处。
苏班长跑过来:“林老师。”
他的声音唤回林老师的思绪,林老师跌坐在地上,温柔地笑了起来,像从前那样伸手摸了摸苏班长的脑袋:“好孩子,别怕。”
林老师摔了一跤,已经快要站不起来了。苏班长反手将她背在身后。她很轻很轻,苏班长不需要用力,也能很轻松地背起她。
林老师爬在苏班长后背上,垂眸看见苏班长一头绿发,想起这是好些年前苏班长说自己想染个特别的头发,她亲自帮忙染的。
那时候,她以为这是苏班长终于恢复属于人类理智的征兆。可后来她才知道,苏班长身为一个异种,开始进化了。
学校开始天崩地裂,更远处的同学们从裂口里掉了下去。
苏班长背着林老师朝校门口跑去。他的速度很快,快到从操场这边到达校门口,只需要短短几秒钟。
就在这时候,苏班长感觉到肩上浸染开一大片湿润。
林老师无声哭泣,她手里捏着那张高三七班的毕业照。
苏班长慌张到茫然和无措,只得竭尽全力地朝校门口跑去。
他们身后的建筑在这一刻即将摧毁殆尽,校门外是浓厚的迷雾,轻缓的脚步声却从中响起,隐约可见其主人的悠闲。
苏班长还未见到什么,在这一刻蓦然弓起背脊,像是一头遇见可怖危险赫然警惕的野兽,朝着迷雾中低吼出声。
林老师抬起头来,望了过去。
一道修长的身影从迷雾中现身,英俊的五官,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缠绕的眼镜,气质慵懒却矜贵,裁剪得体的西装之下,隐约可见其流畅且有力的肌肉线条。
这人竟然能够行走在危险的迷雾之中!
男人谦和而有礼:“冒昧打扰,这里的域快成熟了,我来收割好苗子。”
林老师心生警惕,让苏班长将她放下。
苏班长却不肯,而是朝着男人不断嘶吼。
“真是意外。”男人眼眸中浮掠过意外,“你的成长速度,竟然不如我的预期。”
他看向林老师,肯定道:“是因为你。”
在这一刻,男人扬起手来,无形的规则波动蔓延,原本已经面临天崩地裂的场域被瞬停。
犹如神迹般,所有崩塌的建筑恢复如初!
紧接着,一股巨力席卷,原本趴在苏班长背上的林老师被掀飞出去,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的脖子。
苏班长朝男人扑了过去。
男人点评道:“你让我很失望,没有理智,攻击性不足,就连a级异种都不是。”
多年前,他见这个异种有潜力,便稍微指点了一下,如何对人类进行捕食。
男人将朝他攻击过来的苏班长死死按在地上,苏班长嘴里只能够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
林老师不知道这个男人做了什么,苏班长嘴巴里的满口牙被尽数敲碎,混着一大口血,雪白的牙齿被呕吐出来,密密麻麻,在阳光下像锋利的小刀。
林老师艰难出声:“你是什么人?”
“人?”男人觉得很可笑,“我不是人,和你的学生一样,是异种。”
林老师露出痛苦又震惊的表情。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已经超脱寻常异种的范围,成为一名完美进化者。”男人好心解释道,“假以时日,你的学生本来也可以成为一名完美进化者的。”
“需、要、条、件……”
异种要成为完美进化者,需要什么条件?是要吃很多很多的血肉吗?
林老师喉间涌上鲜血,神情陷入恐慌之中。她的喉骨被一次次捏碎,又重新复原如初。
苏班长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过来。
“这位老师,因为你的妇人之仁,让这世上少了一名完美进化者。”
男人漫不经心道:“你的天赋是自愈,如果离开这里,朝生命规则继续进化,大概也是一位还算强大的天眷者。”
“老师,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对异种仁慈,到最后害的只会是自己?”
“同样的道理,我作为异种,自然也不能对天眷者心存善念。”男人眼中露出怀念的情绪,“这是你们亲爱的执政官大人用行动告诉我的一个道理。”
林老师的眼泪从眼角溢了出来。
染血的毕业照从半空中飘落下去,苏班长通红的眼睛注视着照片上的人。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是在这一刻,突然有一种酸涩的东西从他眼眶里艰难地流了出去。
一滴晶莹的泪落在毕业照上。
“咦?”男人小小地惊讶了下,“一个异种也会有流泪这样的情绪?真是奇怪。”
最后,他带着一颗尚且鲜活的心脏离开了学校。
过了很久,操场里传来“沙沙沙”的轻细声响。纸片人咧着红嘴巴,第一次滑出了寝室,来到苏班长身边。
它黑洞洞的豆豆眼望着苏班长已然空洞的胸膛,两个手手卷起来,拍巴巴掌:“好好耶,异异种死了。”
纸片人沿着苏班长竭力伸手的方向继续滑动过去,弯起纸片身子,用豆豆眼打量着林老师眼角的一滴泪,不知是悔还是惧。
随后,纸片人抬起手手,卷回那张染血的毕业照,放回宛若沉睡的林老师手中,跳着走开了。
奇怪又沙哑的声音在操场上响起:“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纸片人手舞足蹈,一点无形的火从它长长的脚上开始燃起:“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一场大火烧毁了整个学校。
七中是一所早已死去的高中。
这里没有老师,也没有学生,只有一片灰败的废墟。
废墟之上,偶尔还能听见有声音在回荡:“泪始干……”
……
走出黑暗的下一秒,盛明盏又重新回到了大车上。
车身侧翻的情况下,玻璃碎裂开来。
盛明盏从窗口离开,又把其他已经陷入昏迷的人一起给救了出来。
车身半毁,摄像头也坏了,司机也陷入昏迷中,他也不会开车,也挺怕麻烦的。
盛明盏来到同班同学寇铭的身边,从他怀里摸出通讯器,成功解锁后,向外面发了一条求救信号。
而后,他又把通讯器塞回寇铭手里。
半个小时后,盛明盏靠在一块荫蔽的巨石前,在自己的通讯器上玩了几十把小游戏,才成功等到救援。
他关掉通讯器,看了眼屏幕里自己的眼瞳颜色,黑的。然后,他放心地闭眼躺了下去。
盛明盏再次醒来,是通常的晚饭进食时间。
今天周六,他男朋友明天就该回来了吧。
他坐起身来,耳边是医疗器平稳的波幅,以及门外小声说话的声音。
盛明盏垂眸,看向自己手背上的输液针。
这时候,病房的房门被推开,研究系一班的班长走进来,看见已经清醒过来的盛明盏,略微有些吃惊:“盛明盏,你已经醒了?”
盛明盏的目光移向班长。
班长心有余悸地走了过来,出声道:“你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吗?你们参加科研活动的车翻在了荒野上,大家昏迷了近一天,才得到救援。”
“幸好最近荒野上日夜都很温暖,你们这才没事。不过,其他人都还在昏迷当中。你算是幸运的了,受伤最轻。”班长解释说,“学校方面已经取消了这次科研活动。”
“班长。”盛明盏突然喊了声。
班长抬起头来,看向盛明盏:“啊?”
盛明盏漂亮的桃花眼里浸着点黑润的光,眼瞳像黑宝石般,他担心地问:“活动取消了,我的第二课堂辅导分还加吗?”
他还要得奖学金,给男朋友买礼物的。
他真的……赚钱多辛苦啊。
心疼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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