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镜小说 > 古代言情 > 锦鲤娘子长安墨色 > 103、103
    “嗯,我晓得。”安宁露出一抹微笑,不管前面的路多曲折多难走,只要有人陪在身边,就有了铠甲,她便什么都不怕。


    沈泽秋抓了抓头发,也笑起来,他是男人,今后他会撑起这个家的。


    “泽秋,安宁,我出去一趟,给大伯二伯也送一碗去。”


    何慧芳回到灶房脱下围裙,拿了不大不小两个瓷碗,各装了大半碗鸡汤,然后又铲了一铲子鸡肉在里头,一手端着一碗便出了家门。


    沈泽秋他爹这一支共有兄弟三人,有个姐姐嫁到了外村,大伯沈有福和沈有禄住在村南边,只有沈泽秋父亲沈有寿住在东边,年轻的时候三位妯娌间少不了磕磕碰碰,但一家人嘛,吵吵闹闹的,何慧芳也不真的记恨。


    毕竟,沈泽秋长大了,很多事情还要靠着堂兄弟之间团结,免得被外人欺负。


    “大嫂,二嫂,今天家里炖鸡,我舀了点给你们尝尝。”


    何慧芳进了大伯的院门,大嫂二嫂都拿碗出来接了汤,脸上笑容满面的,这年头能吃点荤腥可不容易呀,这碗鸡肉汤刚好可以给孩子们补补身子。


    大伯沈有福走出来,看了看鸡汤,眉头皱起来:“慧芳啊,今儿是有啥喜事吗?鸡留着生蛋不美?”


    何慧芳把两位嫂子还回来的空碗垒好:“大哥,这鸡呀是山鸡,在野地里头捡回来的。”


    “什么?咋运气这么好?”两位嫂嫂来了兴趣,活了几十年,还没听说过野地里白捡一只大山鸡的好事哩,她们赶紧追问,一边羡慕,要是自己也能捡一只回来就好了。


    大伯的眉头舒展开了,吧嗒抽了口旱烟:“这种好事难遇呦,要积福行善的大好人才有这种福报呢。”


    大嫂吮了吮手指上沾上的鸡汤,看了看何慧芳:“慧芳,你是不是还有事儿没说?”


    这句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何慧芳扯了扯衣角,笑得牙花子都全露在外面:“泽秋啊,说上亲了,是镇上的姑娘。”


    “就是家里遭了灾,家人都没了,姑娘脸上受了点伤,不过没事,已经找隔壁村白胡子瞧过了。”


    何慧芳没藏着掖着,今后要做一家人,这些事儿迟早都要说出来的。


    二嫂靠过来了些:“是真的吗?别是那种专门骗彩礼的婚骗唷。”


    沈家这位二嫂说话向来扫兴,大伯大嫂连带何慧芳都忍不住撇了她一眼,不过,话不中听但都是好心,何慧芳也就不计较了:“人家里不要彩礼!现在姑娘就在我家呢,处了两日了,是个好脾气的,我来呢,就是想说,这事儿定下了,明儿下午“叫茶”!”


    何为“叫茶”?这是河源县这片的一个风俗,在乡下比较流行,就是在男女亲事订下后,挑个日子婆婆把未来的儿媳妇接到家里来,再请村里的女眷来家喝茶,喝茶的客人会带上些糕饼花生、瓜子水果等物做茶点,未来的媳妇也会做些糕饼点心做为回赠。


    就是让未来的新媳妇提前和大家熟悉,村里人也帮忙“考察”一下的意思,不过,现在象征意义已经大过考察了,要是没相看好了,谁又会定亲呢。


    大嫂二嫂都点头,这事儿女眷和孩子都会参加,到时候人不少呢,有的忙。


    “行,明儿一早我喂过鸡鸭就去你那院找你去。”


    “对对对,大喜事呢。”


    何慧芳拿着空碗喜滋滋的回了家,堂屋里安宁已经摆好碗筷了,除了香喷喷的鸡汤,还有何慧芳熬的一大锅南瓜粥,加一盘烧茄子,另有一碟子辣子拌干萝卜。


    “安宁,吃个鸡腿。”何慧芳先夹了个鸡腿给安宁,又夹起另一个给沈泽秋:“你也吃。”


    安宁和沈泽秋刚想说话,何慧芳就一筷子夹了个鸡翅:“让你们吃就吃!我吃这个也不亏,吃吧吃吧!”


    沈泽秋知道他娘的脾气,真打定主意是劝不动的,冲安宁点点头:“吃吧。”


    “嗯。”安宁心里暖暖的,以前在家的时候鸡腿是她和阿弟一人一个,那场景和现在一模一样,她夹了两块全是肉的放在何慧芳碗里:“婶子,您多吃几块。”


    何慧芳乐滋滋的应了一声。


    吃了饭后何慧芳去灶房洗碗烧水,安宁也要跟着去,但被何慧芳劝了出来,她瞅着安宁白白净净的模样,就不想叫她染上锅灰,何况这孩子今儿也累着了。


    安宁拗不过,她习惯饭后活动活动消食,在院子里走了两圈,院子靠近院墙的地方开了一片三丈长一丈宽的地,何慧芳种了些辣椒、青菜和小葱等常食的蔬菜,安宁每一样都认得,可竹竿上缠扰的这片半黄不绿的是啥?


    沈泽秋摸了摸叶子:“是丝瓜,也不知咋了就枯了叶子,种不活了。”


    “我给它浇点水,兴许能活呢?”安宁也是无心之举,去舀了半勺水沿着丝瓜根浇了。


    过了会子安宁回到堂屋里,继续做衣裳,裁剪好的布料需要一针一线的缝,针脚需要又细又密才耐穿呢。


    忙完了的何慧芳也过来帮忙。


    “安宁,你缝的这是什么针法?”


    “婶子,这叫做扣眼缝,和锁边缝一样的作用,但是更好看,效果也更好。”


    何慧芳拿着安宁缝的那块布料在灯下打量,只见针脚匀称细密,真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


    “真好看!”


    “婶子,您可别老夸我了。”


    安宁有些害羞了,埋头继续锁边,这些裁剪好的布料都要锁一遍,免得以后穿久了洗多了烂边。


    何慧芳心里很欣慰,能遇见安宁实在是她家的福分。


    “安宁,今晚别做了,婶子给你说个事儿。”何慧芳拉着安宁的手把明天下午“叫茶”的事儿说了。


    安宁低下头轻轻的道:“都听婶子的。”


    翌日一早,趁着暑气还没起来,沈泽秋挑着货担出去了,何慧芳和安宁也在家忙活起来,她们准备了一些糯米粉,用水调和好了后切成一颗颗黄豆大小的丁,裹上一些白糖后下油锅炸,吃起来酥脆还带甜味呢。


    何慧芳又去找了小半桶沙子,把沙子放在锅里炒热乎后,把生花生和瓜子放在里面一起炒,这样炒出来的炒货既酥脆还不容易糊锅。


    家里还有新鲜的枣子,何慧芳数了数,瓜子、花生、枣子、糯米丁,还有家里剩下的麦芽糖块,一共五样,喜事都讲究好事成双,这还差一样做什么好呢?


    “婶子,我会做南瓜糍粑。”安宁道:“把南瓜蒸熟了和糯米粉和在一块,加点糖,揪成小块蒸或者煎都好吃,撒上一层芝麻就更香了。”


    何慧芳连连说好,这南瓜糍粑她可听都没听说过呢。等安宁煎出一盘夹了一块给她尝的时候,何慧芳吃得连连点头,这油煎出来的糍粑外壳酥脆内里软糯,味道真香!不仅是味道好,样子也好看,这东西


    拿出去招待人,体面!


    过了会子沈家大嫂二嫂也来了。


    “安宁,这是大伯娘二伯娘。”


    安宁有些害羞,但也没出错,竭力大方的叫了人。来之前沈家大嫂和二嫂就在一起嘀咕过,她们家泽秋又高又俊,性格又好,放在十里八乡的后生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但可惜在家里穷,还是根独苗,没有亲兄弟相互帮衬,这才一直没说上亲。


    那个姑娘还是镇上的人,怎么会嫁到乡下来呢?两个人都隐隐的猜测,莫不是还有什么隐情何慧芳没说吧?


    可等她们见到安宁的人,这所有的猜测就都烟消云散,姑娘文文静静,说话做事都很体面,除了脸上有伤外,挑不出一点错。


    安宁还在灶房里头做南瓜饼,何慧芳和两个嫂子门前忙后的收拾起院子来,还从两位嫂子家借来几张桌子板凳摆在房前屋后,等会儿堂屋里坐不下,院里也要摆上两桌哩。


    何慧芳擦了擦额上渗出的汗,给嫂子倒了两碗凉茶:“别的我不担心,就怕有些嘴上不积德的,拿安宁的伤开涮,这个可伤人。”


    她还真的说对了!吴凤英一早上知道何慧芳家下午“叫茶”,立刻就在心里盘算要怎么借这机会整一整何慧芳。


    沈家大嫂喝了一大口凉茶,擦了擦嘴:“慧芳你放心,谁要是嘴贱,咱俩帮你一起骂,敢在这时候捣乱的,咱们三个活撕了她!”


    沈家大嫂平日里不爱和人吵架,发作起来拿句句也是往人心口捅刀的,沈家二嫂那嘴没个把门,说话也常能把人噎死,何慧芳自己就更不用说了,有她俩帮忙,更是啥也不怵。


    一家人把家里收拾的亮亮堂堂,中午何慧芳又留两人吃了顿午饭,午后睡了会子觉,等日头斜了些,村里人就提着竹篮子,带着小孩往沈泽秋家来了。


    叫茶开始了。


    第二日清晨,沈泽秋拿上花样本,挑上货担迎着朝阳出发了。何慧芳和安宁为他今天的生意捏把汗,能做的准备都做好了,接下来就顺其自然吧。


    门前的石阶上晾着些南瓜子,是何慧芳从那日沈大伯家给的老南瓜里挖出来的,见南瓜子颗粒饱满,何慧芳特意晾干了,想在院里的菜地种上。


    安宁拿着把小锄头,和何慧芳一起趁着时辰早,凉快,给院墙下的一小块地松土。


    她已经不用戴着面巾了,脸颊上的痂掉了八成,就是掉了痂后肌底还有些粉,和正常肤色不一样,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养好。何慧芳盘算着过几天药膏用完了,再去白胡子那一趟。


    南瓜这东西命硬好养活,松了土,挖一个小坑,撒上三五粒种,把土培上后浇些水,三五日后就会抽出嫩芽来。不过她们这都是红壤,不肥沃,南瓜种出来产量不太高。


    等忙完了这些,时辰已经不早了,阳光洒在院子里,蒸腾起一片暑气。


    “安宁,过来坐,等歇汗了咱烧些热水擦擦身。”


    何慧芳从堂屋里扯出一张长木凳放在树下,手里攥着两把大蒲扇,安宁接过一把也坐了下来,蒲扇扇起阵阵凉风,她舒服的眯了眯眼,忽又叹了声:“这么热的天,泽秋哥在外头肯定很热。”


    “唉。”何慧芳也心疼啊,这种苦日子沈泽秋已经挨了好几年,“日子会好起来的。”


    这句话何慧芳是在安慰安宁,也像对自己说。


    安宁不想惹得何慧芳伤感,就没顺着这个话茬往下说了。虽然秋天已经到了,但“秋老虎”还是很厉害的,今晚给泽秋哥熬一些凉茶,明儿好带出去喝才好。


    这边正想着事情呢,篱笆院墙外沈家大嫂的身影匆匆出现,“慧芳啊,慧芳!”


    沈家大嫂直接推开了虚掩的院门,安宁急忙问候了句“大伯娘好”,沈家大嫂扯起一点笑点了点头,快步走进来,“别忙活了,我不喝茶,今天来找你们啊有事儿。”


    “啥事呀?”何慧芳摇着扇子,安宁刚想进屋给沈家大嫂倒茶,闻言也顿住了脚步。


    “还有啥,毛毛家的事儿呗。”沈家大嫂无奈的叹了口子气。


    何慧芳一下就明白了,“咋了?他爹的病又重了?”


    “就这个把月的事了。”沈家大嫂摇头,招呼她们出来,“走吧,去我家商量,大家都到了。”


    安宁和何慧芳把门关好了,就一起往村南边去。毛毛家的事儿安宁多少知道些,他是个苦命娃,祖辈都不在了,唯一剩下个爹也得了肺病,父子两个种着几亩薄田勉强混日子,遇上青黄不接的时候,就要亲戚们接济了。


    到了沈家大伯的院子里,大家都到了。沈家大房有三儿俩女,都已经成亲了。儿子沈泽玉、沈泽钢、沈泽石都没分家,还是和长辈一起过,女儿沈梅春、沈梅夏嫁到了外村,今儿没回。


    二房沈有禄有三儿一女,沈泽文沈泽武是双胞胎兄弟,下面有个妹妹沈梅冬,最后是三房里的老幺沈泽平。


    毛毛站在堂屋的梁柱边上,扯着衣角,抽抽搭搭把脸都哭花了。


    人到齐了,沈有福磕了磕烟灰:“毛毛他爹病又重哩,大夫说要买药煎着吃,他家穷拿不出钱来,毛毛是两代单传,如今就咱们这支亲咧,我的意思,咱们凑些钱,给毛毛拿去给他爹抓药。”


    大家心里门清,这抓药抓的是个心理安慰,总不能眼睁睁瞧着人病死,一点都不做,毛毛日后长大成了人,会悔恨一辈子的。


    沈家这些小辈们虽然没分家,但除了沈泽平外都成了家,有的还有了娃,庄户人手头攒点银子不容易,就算家里男人同意,媳妇也各有各的盘算,一时间下头窃窃私语,互相打起商量。


    沈有福哒哒的抽着烟,没吭声了。


    “我出两钱。”何慧芳率先站起来说,她走过去摸了摸毛毛的头:“伯母家也是拔锅起灶一干二净,别嫌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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