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晋江正版首发
哪怕是骗他, 只要她说她还在乎他,他就能继续欺骗自己。
他无法承受那巨大的落差,明明在半年以前, 她还是那么热烈真诚地爱着他, 无论他去到哪她都要黏着他, 她的眼里除了他以外, 她再也看不到第二个人,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她突然抽身离开, 他连一丝一毫的准备都没有。
那种感觉就像是处在高空, 可脚下的踏板突然被抽走,他直直地从高处坠落。
暴雨来临, 雷声滚滚,这注定不会是宁静的夜晚。
温礼昂上半身已经赤裸,顶光下发间的水珠掉落在颈窝和肩膀,又沿着肌肉的走向往下蜿蜒,划过块块分明的腹肌、没有一丝赘肉的窄腰, 最后没入西装裤内。
强烈的雄性荷尔蒙让空气都变得灼热,温礼昂的话冲击太大, 姜筠还没缓过神,也还没弄清楚他口中所说的求婚是什么意思,大脑如同病毒入侵,处理信息的能力都变弱, 只剩下最直观的视觉上的刺激。
温礼昂常年健身, 是标准的倒三角身材,皮肤偏白, 完美得像是古希腊的雕塑,姜筠看得入了神。怔愣间,温礼昂拉着她的手抚遍赤裸的上身,她被抵在墙上,细嫩的手掌覆在宽阔的肩膀,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瞧见她并未表现出明显的抵触情绪,温礼昂眼底终于有了温度。
哪怕没有爱,至少她还对他的身体感兴趣。
“阿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他在她耳畔低语,嗓音低哑性感,又吻上她的脖颈,留下细细密密的吻痕,“只要你开心,我都愿意。”
听说人亲吻时大脑会进入缺氧的状态,姜筠此刻竟无法进行理性的思考,被动地跟随着温礼昂的节奏。
她没有否认,她的确对温礼昂的身体有欲望,从很久之前便是如此。
温礼昂是她性启蒙的对象。
高一的暑假,陶影曾借给她一本言情小说,某天午觉她没睡着便打开看了一会,在书的后半段,有一整页都是关于性的描写,用词很露骨,她脸霎时红了,把书反面盖上,不敢再往下看。
次日傍晚,温礼昂打完篮球,在房间里换衣服没有关门,她刚从房间走出来便看到他双手交叉掖住衣角,把球服从身上脱下来,汗沿着精瘦的腰身往下滴落……
那天晚上,她便做了个梦,那些露骨的文字变成了画面,而主角是她和温礼昂。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做春/梦。
一直以来,她都没有那么高的道德感,况且她和陈琎现在还什么关系都没有,就算今晚真的发生了什么,她也不必感到愧疚。
只是,她却频频想起那天在早餐店,那么嘈杂纷乱的环境里,陈琎深情地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姜筠,我答应你。”
“我答应你,我永远都不喜欢别人,只喜欢你。”
以及俞诗荞曾经对她说的“而且那个把他甩了的还是他初恋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事,他没再谈过恋爱了。”
心里酸酸涨涨的,姜筠眼睛有些热。
温礼昂抱着她坐在床上,两人身体紧紧贴着,他刚要解开她睡衣的纽扣,下一秒,姜筠按住了他的手。
这是拒绝的信号。
温礼昂心往下沉了沉。
他装作看不懂,还在诱惑她。
“你和他一般用哪种姿势?”
头上的吊灯在摇晃,姜筠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看到姜筠疑惑的表情,温礼昂轻笑了声:“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和他谁更厉害吗?你不是想知道体验会不会有所不同吗?马上你就可以知道答案了。”
他可悲地想到,如果他比那个人在那方面更令她满意的话,她是不是会多花点心思在他的身上。
由爱而性,由性而爱,两者是可以转化的,只要在他身上还有她想要的,她就不会放弃他。
他把姜筠的手拿开,攀在自己腰间,声音温柔得像冬日夜晚的月亮。
“阿筠,我会让你舒服的。”
只是,沉默了一阵,姜筠仍是摇头,她小声嘀咕着说:“不行。”
这话不仅是对温礼昂说的,也是在对自己说的。
如果真的迈出这一步,她要怎么面对陈琎,怎么面对邹淑玢和温永晟。
“为什么?”温礼昂低哑的声音仿佛在念着蛊惑人心的咒语,他努力摈弃她心里所有的顾虑,“相信我,他不会知道的,哪怕你们结了婚,我们可以在国外见面,每年我们可以选一个时间来这里,在那几天,我们完全属于彼此,如果你愿意,明天我们就在这里靠海的地方买一栋别墅——”
温礼昂还在畅想未来的生活,那些画面缓缓铺开在他眼前,为了那几天,他愿意承受剩下所有的痛苦。
只是还没说完,姜筠就打断了他:“因为,我想和他有未来。”
温礼昂心里一颤,表情变得扭曲,问道:“那我们的未来呢?”
姜筠摇头,苦笑地说:“我们本来就没有未来呀,这不是你说的吗?”
多年前的子弹打中了自己,温礼昂脸上失去血色,手腕上的伤口发炎般疼痛。
“阿筠,我错了。”
“温礼昂,其实我本来没有意识到陈琎对我那么重要的。
是这次旅行让我看清了自己,看到他不回我消息,我会感到恐慌,我会担心他不高兴;在飞机上你就在我的旁边,我却梦见了他,我梦见他和我说‘姜筠,你怎么敢让别的男人离你那么近’;路上看到那些新鲜好玩的东西,我会想如果他在这就好了……
大街上,你牵着我的手,我却已经一点感觉都没有了,没有脸红心跳,没有耳根发烫,原来那六块钱一根的冰淇淋没有那么甜,而是因为上一次来的时候,我的心情是甜的。”
雷声在天边炸开,这场雨下得像世界末日,室内开了暖气,可仍然无法让他的心回温。
多可笑。
她竟然当着他的面对他说,谢谢你让我看清自己,谢谢你让我发现他对我如此重要。
她坦白直率得让人感到残忍。
温礼昂声音哽咽:“可你还是来了,不是吗?”
“至于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这个,”她望向他被丝巾缠绕的手腕,目光变得悲伤,“不要再伤害自己了,爸妈会难过的。”
姜筠坐了第二天一早的航班回国。
出门前,凯里曼岛的雨还没停,地面湿漉漉的,温礼昂的房门紧闭,她留下一张字条便走了。
她特意带上了给陈琎买的动物小饼干。
就当是道歉礼物,确实是她言而无信爽约在先,他生气也正常。
她知道,比起爽约这件事本身,更重要的是——她是因为温礼昂而爽他的约。
飞机快要起飞,她给陈琎打了电话。
他没接。
也许是在开会,所以没看到?她想。
她在键盘上打字:
【陈琎,我上飞机了哦。】
【我给你带了礼物,准备好接收了吗?「笑脸」】
漫长的行程让本就烦躁的心情变得更煎熬,七个小时里她醒了三次,她看着屏幕上的飞行倒计时发了一会呆。
陈琎已经将近五天没回她的消息了。
那天从他家里离开后,他就再也没回过她的消息。
诚然她有错,但她为了他也牺牲了不少,她已经做得很好了,以温礼昂的皮囊,再加上他说的那些令人心动的条件,那样的定力不是谁都能有的。
她又小小安慰了自己一下。
忐忑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下飞机,姜筠打开手机,仍旧没有收到陈琎的回复。
这七个小时里,他肯定看到了她的未接来电,可是却没有回拨。
事情似乎比她想象得要严重些。
下了飞机,姜筠打车去了陈琎在市中心的别墅。
拉着行李箱站在门口,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按响门铃。
等了将近五分钟,还是没有人来开门。
难道是在公司?
正准备离开,门却打开了。
此时是下午两点,陈琎像是刚睡醒,身上穿着黑色暗纹的居家服,即便穿得如此日常,可身上那生人勿近的气息并没有减少分毫。
他冷冷地看着她,眼神没有温度。
姜筠不合时宜地走了神。
他冷着脸的时候,好像更好看了。
正愣神,陈琎忽然开了口:“姜小姐,找我有事?”
嗯,已经称呼她是“姜小姐”了。
姜筠心里咯噔了一声,看来确实是生气了。
那就棘手了,她根本不会哄人。
姜筠努力忽略他话里的冷淡,仍旧笑得灿烂。
“没看到我发的消息吗?我给你买了手信,特意拿过来给你。我跟你说,那家店超级多人的,我还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
话音落下,陈琎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却走了进门。
这是让她进来的意思?
姜筠利索地关上门,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陈琎坐在沙发,随手打开了墙上的电视,姜筠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那个饼干,你要不要现在尝一下?”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把那盒千里迢迢带回来的动物饼干放到茶几上,她想,如果他看到那上面印着他的名字,肯定会高兴的。
只是一打开那盒饼干,姜筠傻眼了。
精美的小熊饼干排列得整整齐齐,每一个饼干上面都印着“Leo”的名字,极其显眼。
她拿错了。
出门前她忘记打开检查,就把上面那盒放进了行李箱,也就是说留下来那盒写着的才是陈琎的名字。
姜筠眼皮跳了跳,倒吸了一口气,再抬头一看,陈琎脸色铁青,看向她的眼神像要把她生吞入腹。
“我、我拿错了。”空气几乎凝固,姜筠尴尬得直发憷,小声解释,“我买了两盒,一盒给他,一盒给你,走之前拿错了,本来这上面印着的是你的名字。”
显然,这个解释起不到任何正面的作用,反倒是雪上加霜了。
“挺好,挺好。”
陈琎被气得不轻,咬着牙点了点头,从沙发上起身。
姜筠不敢看他的表情,只听到他阴冷的声音落在头顶:“雨露均沾是吧,哄完他了,现在轮到我了?”
第62章 晋江正版首发
周日晚上, 收到温礼昂发过来的照片时,陈琎正在海边准备篝火和烟花。
过去了那么多天,他渐渐消了气。
“我只是去陪他过个生日, 你别多想, 我真的已经不喜欢他了。”
姜筠的这句话反复在他脑海里想起, 每想起一次, 心就软一次。
到了最后, 这句话成了他给自己下的台阶。
那是温礼昂的生日,她名义上的哥哥, 她只是去陪他过个生日, 没有什么值得指摘的地方, 她那天脸上的表情很纠结,说不定还是家里人逼着她去的。
而且她说了, 她已经不喜欢温礼昂了。
他应该相信她。
陈琎就这样说服了自己,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海边、烟花、篝火,本来这一切就是为她准备的,哪怕姜筠不在,他也想拍下来发给她看。
这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花火大会。
他要让姜筠在温礼昂身边时也要想起自己。
九点整, 烟花同时点燃,升至高空绽开, 火树银花,无比绚烂,温礼昂的消息跳出来时,陈琎刚打开相机的镜头盖。
是一张在水族馆的亲吻照, 温礼昂低头在姜筠发间轻吻, 似乎是为了提醒他这是新拍的,右下角还显示了拍摄的时间。
陈琎盯着这张照片看了一分钟, 头顶上烟花仍旧绚烂,可他的世界变成了灰色。
他们又在一起了。
她骗他,
她不是说她已经不喜欢温礼昂了吗?
心脏处的痛感缓缓开始蔓延,海风吹乱了陈琎额前的碎发,手心发冷,点燃的烟花还在接连升上高空,如此璀璨,像在庆祝一场盛大的失恋。
他记起当年在校门口,他拦住温礼昂,双手揪着他的衣领,愤怒地问他:“你不喜欢姜筠,为什么要耽误她?”
“虽然我不确定我的心意,但我很确定姜筠的心意,”那时,温礼昂一字一顿地对他说,“我很肯定,她不喜欢你。”
夜晚的沙滩空无一人,他独自一人坐在海边,烟花燃尽,更显落寞。
讽刺的是,一个小时后姜筠给他发来消息。
【陈琎,我好像有点想你。】
看到这条消息,他忍不住冷笑了声。
明明在一个小时前,她还和温礼昂在水族馆里做那么亲密的事,现在却想起他了?
可是,他竟然还是为这条消息欣喜了一秒。
意识到这一点,他更是难过。
陈琎,你就这么贱吗?
这样三心二意的人,你还要继续喜欢她吗?
而此时此刻,他看着那盒印着温礼昂名字的饼干,眼底闪过痛苦的神色,连呼吸都不复平稳。
“姜筠,你有对我上过心吗?”
姜筠没说话了。
他的问话让她陷入沉默,此时此刻无论她说什么都显得太单薄了,重逢后她唯一一次对他上心就出了这么大的乌龙。
哪怕她想反驳,她都找不到例子,就像以前老师教他们写议论文,她连一个可以支撑观点的论点都写不出来。
她的沉默更是印证了陈琎心里的想法,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一次都没有吗?”他问。
姜筠下意识地望向桌面上那盒印着名字的饼干,前提是没有拿错的话。
陈琎摇头:“我要的是你全心全意的喜欢,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不是可以和别人分享的,不是一样东西买两份,我只占其中一份的那种‘上心’。”
他在那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我说过让你等等我,等我把他从你心里赶出去,可是,我忘了思考一个问题,自始至终,你心里有过我吗?”
“你和他在水族馆里拍情侣照的时候,有想过我吗?你们在大街上牵手的时候,有想过我吗?在去之前,你明明说过你已经不喜欢他了,你骗我。”
“姜筠,你没发现吗,你每一次松开的都是我的手。”
姜筠眉心微颤,她终于明白陈琎这几天不回她消息的原因。
这件事走到这好像已成死局。
她了解陈琎,他最恨的就是欺骗他的人,她现在的行为在他心里无异于一脚踏两船。
她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就算把曾经和温礼昂的约定说出来,大概也不会起到任何正面的效果,但她还是想试一试。
“我以前——”
但话才开了个头,又听到陈琎冷声说道:“姜筠,我不是非你不可的。”
心跳空了一拍,姜筠听到了胸腔内空旷的回响,还有血液汩汩流动的声音,脸颊有些发烫,眼前的人明明在一个星期前还说他永远只喜欢她,现在他却说他并不是非她不可。
她分不清哪句话才是真的。
就像温礼昂明明在半年前还那么坚定地拒绝她,可昨天却又在她面前流泪,卑微祈求她的爱。
这句话在她看来等同于结束,心脏好像自动开始了防御和保护机制,她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所以,她只是点了点头,就像在工作群里机械地回复领导一样,她说:“好的。”
连轴转的行程,身体本就已经到达了临界点,见面前所有的期待不复存在,她本来还期待他看到礼物时会高兴的,不过比起伤心难过,姜筠此刻更多的是觉得疲惫,她只想回家好好睡一觉。
她看向茶几上的饼干,自顾自地说了句:“这个你应该也不要了,那我拿走了。”
她自己都没给自己买一盒,正好可以尝尝。
说着,她盖上系着绿色丝带的礼品盒,放进行李箱。
心掉进了冰窟,陈琎没想到姜筠真的就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眼看着她已经走到门口,他紧紧攥住掌心,忍不住开口:“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站在门口,姜筠脚步顿了顿。
既然他开了口,她确实有一句话想问他。
“你刚才说,你不是非我不可那句话是真的吗?”
身后的人沉默了好一阵,才开口。
“当然。”
姜筠点了点头:“那我没有什么想说的了。”
话音落下,她拉开门。
咔哒一声,门关上,她拉着行李箱在门口站了一会,忽然有些惆怅。
因为,她记起昨天她对温礼昂说的那句话“因为,我想和他有未来”。
好像……没有未来了。
—
一切如常,日子照旧,陈琎没再出现,姜筠的生活清静了许多。
不知是年岁增长的缘故,还是其他原因,比起从前,她竟没有太多伤心或难过的情绪,没有撕心裂肺的痛哭,没有反复打开对方的朋友圈查看他的动态,她似乎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还是会在某个时刻看到他留下来的东西,愣一愣神。
比如翻看摄影作品集时,看到当年陈琎为了配合她摄影而在雨中淋了两个小时的那张照片,鼻子仍旧一酸;
以及在看到邹淑玢买给陈琎的那条金项链时,她会想,当初应该早点送给他的,现在放在这反倒不知道怎么处理了。
邹淑玢偶尔会在电话里提及陈琎,让她放假带他回梨城看看。
“小陈上周给你爸买了台按摩椅,还是真皮的,应该得不少钱吧,你替我们好好谢谢他,等到了冬至,带他回家看看,你外婆自从知道你有男朋友了,经常念叨要见见。”
这次,她没有隐瞒,而是直截了当地告诉邹淑玢,她和陈琎已经分手了。
这消息对邹淑玢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怎么就分手了?你们吵架了?”
“没有。”
“那就是他惹你不开心了?”
“不是。”
姜筠不想再说,邹淑玢也看出她脸色不好,没再追问。
挂电话前,她特意嘱咐不要告诉温礼昂。
“他最近在忙一个重要的项目,去西班牙出差了,你别告诉他,免得影响他工作。”
她半真半假地编了个理由,邹淑玢信了,连给温礼昂打电话都少了许多。
转眼又到了周一,开完例会,姜筠去了赵胖办公室。
瞧见她脸上忐忑的神色,以为她又要请假,赵樾辉正在想要以什么理由拒绝,但这次他猜错了,原来姜筠是和他提议可以多开一条国外的旅游线路。
她提到的那个地方叫凯里曼岛。
赵樾辉听她说完她的构思,觉得有利可图。
这个地方介于小众景点和网红景点之间,在网络上声量虽然不算大,但景色优美,当地旅游业也相对成熟,可以发展成高端旅游线路。
事实上,姜筠这次去凯里曼岛特意留意过当地的物价、租车方式、景点路程等,还加了不少当地商铺和景点负责人的联系方式,如果能顺利联络上,或许可以把成本降得更低,利润空间就更大。
赵胖把这事交给了她,她经验不足,心里没谱,又拉拢了阿黄过来帮忙,他当了向导那么多年,肯定比她看问题更全面。
“最近转性了?这么拼?这也不是你的工作,你这么积极干嘛,”阿黄开起她的玩笑,“有些人为了拿年终奖,真是不择手段。”
姜筠瞪了他一眼,拿笔砸了过去,他连忙闪躲,身体往后仰。
“还没升职就脾气这么大,对了,最近怎么看见陈琎来接你?”阿黄八卦了句,“你们闹矛盾了?”
姜筠正在查资料,眼睛没从电脑屏幕移开,说:“分手了。”
“啊?”阿黄惊讶得嘴里能塞进拳头。
他凌乱了一会,随后恍然。
难怪姜筠最近那么反常,肯定是伤心了,想通过工作来转移注意力。
“嗯。”她表情很平静,懒得多解释。
“难不难过?”
姜筠打字的手一顿,说:“还行。”
“话别说太早,哎,分手这种东西,都是有后劲的,往往都是慢几拍才能反应过来。”
十一月是旅游淡季,姜筠一直在忙开拓新线这件事,月中又和阿黄以及另一个同事敏敏去了实地考察。
那地方很多店主会坑外来的游客,姜筠下飞机时和他们说要注意避开哪些坑,敏敏问她:“姜筠,怎么感觉你对这路线很熟,以前来过?”
姜筠尴尬了一瞬。
她都没好意思说就是上个月来的,含糊地说:“对,最近来过。”
这次是抱着工作任务来的,姜筠当导游,带着他们把拟好的路程走一遍,因此没有心思看风景,只想着成本核算的事,况且再美的景点,来这么多次也看腻了。
经过那家饼干店,阿黄看到那么多人排队,也想过去凑热闹,敏敏跟在阿黄身后跑了过去,回头看到姜筠还愣在原地,朝她招手。
“姜筠!”
“哦,来了。”
她这才回过神,走进店里。
阿黄见她反常,问道:“怎么了?怎么突然发起呆了,昨晚没睡好?”
她勉强挤了个笑容:“可能吧。”
她只是突然想起了那个闹乌龙的饼干名字,她想,如果那天没有拿错的话,会不会一切会不一样?
半个小时后,他们从店里出来,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份印着名字的饼干。
阿黄和敏敏在饼干上写的是自己的名字。只有姜筠写的是一个字母——“J”。
J,可以是姜筠姓氏的首字母,也可以是陈琎名字的首字母。
阿黄都有点看不懂了。
从烘焙店往海边的方向走,冬日的午后,阳光照在身上,和煦又温暖,沙滩上不少人躺在长椅上晒太阳,异常惬意。
阿黄刚要拿起手机拍照,忽然听到姜筠开口。
她对他说:“你说的那句话好像有点道理。”
他一下没反应过来:“哪句?”
姜筠没应,阿黄很快就被别的事物吸引了注意力,把这个问题忘在脑后。
“分手这种东西都是有后劲的,有些人要慢个几拍才能反应过来。”
站在异国街头,她突然想起了这句话。
因为她发现,她好像有点想他。
第63章 晋江正版首发
连轴转开了一天的会, 走出会议室的那一刻,陈琎右手扯松了领带,神色变得焦躁。
助理跟在身后, 小心翼翼地开口:“小陈总, 那我把文件放到您办公室?”
“嗯。”
落地窗外夕阳正好, 城市高楼染上昏黄的霞光, 精神紧绷了一天, 陈琎站在落地窗前,终于得到了片刻的放松。
夕阳快要落下时, 陈琎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收到了一条群发的消息。
阿黄1896283XXXX:『新线路!海岛奇妙之旅, 高端定制游双飞5天, 纯玩0购物,明星景区一次性全逛够, 独家摄影师全程跟拍,探索乌托邦般梦幻世界』
底下还附了一张海报。
是一条广告。
陈琎只看了一眼,眉头就皱了皱,他的朋友圈什么时候混进这种东西了?
正要把这人删除,忽然记了起来这人是谁, 手指顿了顿。
这是姜筠的同事,他在瑶甘旅游时的向导, 他没有给这人备注,因此上面显示的还是他本来的昵称。
过了好一会,陈琎才点开他发的这张海报。
看到上面的地点,他手心紧攥。
凯里曼岛。
又是凯里曼岛。
他现在看到这个岛的名字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 像是某种创伤后的应激反应。
夕阳还没完全落下, 残影还挂在天边,陈琎却回到办公室把这张海报投影到了大屏幕上, 逐字研究。
Day 1:康森丁情侣大街-塞涅特斯水族馆-科威桑瀑布夜宿科威桑五星级酒店
Day 2:撒伦岛追海豚-天涌河漂流-国家森林公园夜宿南部附近酒店
……
陈琎越看脸色越沉。
姜筠这是把她和温礼昂的定情地点都做成旅游线路了?
仰躺在椅背,陈琎盯着面前的巨幕投影,发了一会呆。
他忽然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怎么姜筠没给他发?
难道她把他删了?
陈琎此刻才真正地慌张起来,心里空落落的。
五分钟后,他熟练地点开了姜筠的聊天页面,继而点开了“转账”功能,看到最上方显示了“转账给*筠”的字样,他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她没有像以前一样分手第二天就把他删除,这是不是说明她并不是对他一点都不上心。
陈琎眼神变得柔和,太阳穴处酸酸胀胀的感觉减轻了许多。
这是他和姜筠分开的第十三天,这只是一年里的二十八分之一,但时间像被人无限延长,连梦中的世界都变得短暂。
明明他已经有不少经验,但这一次他还是没能习惯。
温礼昂发给他的那张亲吻照,他看了无数遍,他一次又一次地警戒自己,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可这些天,他反复想起出门前,姜筠向他确认的那句话,那是不是说明她也是在意他的。
下一秒,他点开了阿黄的朋友圈。
满屏幕的风景照和游客照,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姜筠。
三人的合照,每人手里都捧着一盒饼干,姜筠穿着鹅黄色的毛衣开衫,头发自然垂落在肩膀处,笑得温婉。
他留意到她手里捧着的饼干,上面印着一个字母“J”。
陈琎心里忽然麻了一下。
这个“J”指的是他吗?
还是指的是她自己?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无论是他还是她,都和温礼昂没关系。
分开的第二个十三天,北城彻底进入了冬天,陈琎在西??路遇到了阿黄。
他的车在路上抛了锚,车靠边,他站在路沿打电话找人处理,顺便叫人来接他,免得耽误了一个小时后他在城南的剪彩仪式。
这边电话刚拨出,旁边路过的那辆白色的桑塔纳突然降下车窗,有人从里面探出头喊他,似乎有些不太确定:“陈先生?”
陈琎这才缓缓转过头。
那人望向他停在路边的车,又说:“需要帮忙吗?”
他顺着声音看过去,很快认了出来,这是姜筠的同事。
陈琎言简意赅:“我要去城南的炽霞路。”
阿黄咧嘴笑,朝他招手。
“那刚好顺路,我正要回公司呢,我送你过去吧。”
“嗯,麻烦了。”
陈琎走了过来,习惯性地想走向后座,但犹豫了片刻,还是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车上有一股廉价的香薰味,是玫瑰香精的味道,很呛鼻,陈琎皱了皱眉,随后降下了车窗。
此时此刻,他有些后悔,看来他不该急这十几分钟。
陈琎坐在副驾驶座,一言不发,脸色晦暗不明,阿黄又想起了曾经在瑶甘给陈琎当向导的恐惧。
有些人的压迫感还真是与生俱来的,明明这是在自己车上,这是他的主场,阿黄反倒有些发怵了。
他开始没话找话。
“车路上出问题了?”
“嗯。”
“是发动机出故障了?还是离合器坏了?我上回曲轴给断了,差点没把我吓死。”
陈琎:“不知道。”
话题又尴尬地断在这,阿黄看了眼导航还有半个小时路程,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出口。
“陈先生,其实我听说了。”
“听说什么?”
阿黄观察着他的脸色,小声说:“就是,你和姜筠……分手的事。”
陈琎望向窗外,下颌线绷紧,没说话。
“你们是为什么分手的?”姜筠不肯说,他就只能找他八卦了。
陈琎挑了挑眉:“她没告诉你?”
“她说是性格不合。”
但阿黄了解她的性格,这肯定只是个托词。
又是性格不合。
陈琎冷笑,她这是连理由都懒得编了。
阿黄见他没反应,不敢再问,自顾自地往下说:“不过认识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见姜筠谈恋爱,我工位就在她对面,有时候看到她看着屏幕一边打字一边在那傻笑,我就知道她肯定是在和你聊天。”
陈琎嘴角勾了勾,笑得讽刺。
确定是在和他聊天,而不是和温礼昂?
他脸色阴沉,没有反驳,又听到旁边的人说:“所以听到你们分开还是挺可惜的,听她说,她妈妈很喜欢你,当初还给你买了金项链呢,是不是有这回事?”
阿黄原是想找他求证,可陈琎却愣住,神色变得茫然。
“什么金项链?”
——
姜筠下班后和陶影吃了顿饭,庆祝她买了辆新车。
升职、加薪、买车,陶影今年的喜事可谓是一桩接着一桩,姜筠每次见她,她脸上的笑容是一次比一次灿烂。
“不会下次见面,你就要在北城买房了吧。”
“说不定哦,你呢?你有没有什么想法?”陶影问她。
“我?”姜筠认真地想了想,她还真的对未来没什么规划,不过却开起了玩笑,“我的想法就是等你买了房子,我就去当你的租客,每个月给你还月供,怎么样?”
交通指示灯变绿,陶影打转方向盘,笑道:“你别说,还真的可以,多个人帮我供房子,赚了。”
她最近事业上风生水起,除了感情路依旧坎坷外,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烦恼的了。
送姜筠回来的路上,她又开始说起她那套理论。
“你别看现在是我在倒追那个大冰山,其实主动权掌握在我这里的。我想什么时候给他发消息就什么时候给他发消息,我想什么时候晾着他就什么时候晾着他,我开心了就对他热情点,不开心我就自己呆着,反正我和他之间的进展,都掌握在我这里,妥妥是我在吊他,好吗?”
姜筠没反驳:“你开心就好。”
陶影问:“对了,你哥呢?怎么最近没见他?”
“他在西班牙出差。”
庆幸他还在出差,姜筠可以暂时不用面对他,她和温礼昂的助理打听过,他起码还要一个月才能回国。
她刻意不去想那晚在凯里曼岛发生的事,只要见不到温礼昂,她就不会回想起来。
这段时间,温礼昂只给她发过零星几条消息,和以往一样,他每到一座城市都会给她发些照片,他们从前共同建立的云端文件夹里多了一些风景照,以及风声、海浪声的白噪音。
只是这周开始,对话框里多了一些在健身房的照片,让人面红耳赤,她每次都是点开看了一眼又匆匆关掉了。
这实在有点考验人了。
姜筠时刻提醒自己,不能沦为欲望的奴隶,不能“误入歧途”。
陶影开车送她到小区门外,吃得太撑,姜筠在楼下散了一会步才上楼。
搬过来快半年了,楼道的灯修了又坏,坏了又修,每一层的灯轮着报废,每次进门她都得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但今天不巧的是手机没电了,她只能极其小心地握着扶手一步一步走上去。
五楼的感应灯是坏的,视野里一片漆黑,但姜筠刚走到拐角就觉得不对。
有人站在她出租屋门口,从身上的高级香水味来看,她好像猜到了这人是谁。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大脑变得混沌,姜筠走得更慢,很多想法在大脑里一一划过。
黑暗中,她知道那人也看到了她,可他什么都没有说。
站在狭窄的过道,两人之间只隔了不到二十公分的距离,窗外洒进来的光太暗,姜筠拿着钥匙在门口对了半天还没插进去,突然,旁边的人微微叹了叹气,紧接着宽大温热的手覆在她的手背,又按住她的手,一下就把她手里的钥匙插进了匙孔。
钥匙扭转,咔哒一声,门打开了,那人的手也随之松开。
墙上的灯打开,姜筠回头打量身后的人。
陈琎穿着浅棕色的长款大衣,袖口微微挽起,露出腕间的手表,右手插在口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在她开口询问前,陈琎走到她面前,手心往上,摊开手,说:“还给我。”
姜筠没听懂,皱着眉。
“什么?”
陈琎语气认真:“阿姨给我买的金项链。”
大脑宕机了一秒,姜筠当下确实愣了愣,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问道:“嗯……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琎没说话,大概是不想搭理她。
空气凝固了一秒,姜筠脸上的表情变得纠结,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
“那个,能不能缓两天,”姜筠思忖了片刻,给出解决方案,“或者缓一天,我明天拿去你公司给你。”
陈琎没反应过来,问:“什么意思?”
“项链不在这。”
姜筠眼观鼻鼻观心,在心里默默祈祷,不要再问下去了。
但下一秒陈琎就开了口:“在哪?”
姜筠抿紧下唇,小小声地说:“在金店里。”
“金店?”
姜筠点头,迅速移开眼睛,不看他的表情。
他也不早点来拿,她放在床头柜每天看着碍眼,又害怕邹淑玢过来看到责怪她,恰好最近金价涨疯了,所以她上周就拿去金店卖了,还卖了个不错的价钱。
陈琎这下终于听懂了,他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气,咬着牙:“好啊,姜筠,阿姨送给我的东西,你都敢拿出去卖了?”
“姜筠,真有你的。”
知道这事是自己做得不对,姜筠立刻认错。
“之前一直想给你,但都没找到机会,分开之后,本来想寄给你,但是——”
说到这,姜筠停了下来。
陈琎:“但是什么?”
“我怕你以为我在找存在感,”担心陈琎没听懂,她还解释了一下,“分手后不是会有那种情况吗,故意找个理由去见对方什么的。你别生气,我明天就去金店买回来,你要是不想见到我,我拿去你公司前台给你。”
陈琎目光凝在她身上,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他此刻的神情,很矛盾的神色,像是在自嘲,又像是鄙夷。
以为他是不满意这个解决方案,姜筠又给出了第二种:“或者我直接转钱给你?项链一共是12.50克,当天的回收价是630一克,一共是7875块,我不知道我妈买回来的时候是多少钱,那项链看着挺漂亮的,应该也要一点工本费,那我给你转一万吧,凑个整。”
她的嘴嘚吧嘚吧地说,数学计算得倒是好,陈琎瞧见她点开了他的微信聊天页面,忽然又抬头看他,比起刚才精明算钱的样子,她的眼神里终于有了点别的情绪。
“对了,谢谢你给我爸买的那台按摩椅,他说很有用,最近腰都没那么酸了,这个按摩椅要多少钱呢,我顺便一起转给你。”
她其实纠结了很久要不要把按摩椅的钱转给他,但她在网上没搜到同款,不知道给多少合适,他买的东西一般都不便宜,想着等月底发了工资再问他。
陈琎低头看着她,眼底翻涌着情绪:“不用了。”
“要的。”
她很坚持。
陈琎叹气。
“姜筠,”他喊她的名字,嗓音深沉,“你还看不出来吗?”
“什么?”
“我在乎的不是那条金项链,我也不关心它到底值多少钱,那只是我给自己找的台阶。”
这一个月,他思前想后,终于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台阶来见她。
只是,他没想到这台阶还绊了自己一跤。
第64章 晋江正版首发
鱼缸里的灯变幻着颜色, 从暖黄到深蓝,色彩鲜艳的孔雀鱼穿行其中,鱼尾扫过水草, 自在又惬意, 狭小的客厅像被重新注入了氧气, 那种无形中的闷窒感减弱了许多。
陈琎就站在她面前, 姜筠抬头看他, 眼睛忽然有点酸。
她没有告诉他,其实她也有过很多次想去找他。
在她深夜加班一个人走回家的路上;
在她半夜梦醒辗转反侧的夜晚;
在她回看两人聊天记录的无数个时刻;
甚至在冬日街头, 她看到情侣亲密相拥都会莫名鼻酸, 想见他的念头变得愈加强烈, 她发现她好像比她曾经认为的还要更在意他。
但她不确定,他见到她是不是高兴的。
漫长的沉默裹挟着两人, 姜筠刚想开口,又听见陈琎说:“我看到了你同事的朋友圈。”
同事?
姜筠愣了愣,反应过来他指的应该是阿黄。
“怎么了?”姜筠想了想,问,“是不是他发太多广告, 打扰到你了?”
阿黄的朋友圈都是各种各样的广告,最近一直在宣传凯里曼岛的新旅线, 有时一天发好几个。
陈琎对她的疑问避而不答,只说:“凯里曼岛的路线,你提议的?”
“嗯。”
姜筠点头。
得到确认,陈琎冷哼了声, 装作不在意地说:“姜小姐还真是浪漫, 为了纪念你们之间的爱情,还特意定制了个新的旅行路线。”
这是什么脑回路?
这回鄙夷的人变成了姜筠, 她眼睛都瞪得浑圆,声音拔高:“怎么可能?我只是为了年终奖,和他有什么关系。”
说完,她双手在胸前交叉,做了个拒绝的姿势,又说:“禁止恶意解读。”
心头压着的巨石终于有所松动,他愿意相信姜筠说的话是真的,哪怕是假的,至少此刻他愿意自欺欺人。
他望向鞋架上那满是灰尘的男士拖鞋,心里还有无数的疑问。
“怎么,他最近没来找你,还是他看到你也买了饼干给我,生气了?”
既然她拿错了饼干,那说明留给温礼昂的那盒写着的是他的名字,那个内心阴暗的人,指不定怎么发脾气呢。
等了好一会,姜筠都没回答,只是看着他。
她这反应,陈琎猜不准是什么意思。
他还在往下试探:“他最近没有给我发照片,看来你们已经在一起了?所以没有必要再刺激我了。”
姜筠还是没说话。
“不过我看到你同事朋友圈的照片,事先说明,我可没有那闲心思故意点开看,只是那天无聊不经意间看到了你们去凯里曼岛的照片,看到你手里拿着的那盒饼干印着字母‘J’,温礼昂要是看到可能会认为是我的名字,说不定又要误会了。”
陈琎说了那么多,可姜筠仍是没有任何回应,陈琎来气了,眉头皱了皱:“你怎么都不说话?”
话音落下,他听到姜筠轻轻笑了声。
以为她在笑话他,但下一秒,他听到她说:“没误会,就是你的名字。”
好像被什么突然击中,陈琎心脏停了一拍,他直愣愣地站在原地,渴望的答案到了眼前,他连高兴都不敢太明显,担心是他误解了她的意思。
“姜筠,你——”
他正要问她这是什么意思,可是很快,姜筠打断了他。
她说:“别问了,我喜欢你。”
从他开口问凯里曼岛的第一句话开始,她就知道他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所以,不用再问了。
饼干上的字母“J”是他,她喜欢的人也是他。
巨大的狂喜像浪潮袭来,呼吸的空气都变得甜腻,如同坠入梦境,陈琎下意识地望向墙上的时钟、角落里的鱼缸,以及头顶的绿色风扇,一切都没有任何异常,说明这一切都是真的。
姜筠再开口时,心情变得忐忑,有些话已经在大脑里转了几转,明明不加思索就可以说出来,但她却犹豫了很久才开口。
“其实我想过去找你解释的,但我不确定你见到我会不会高兴,我瞻前顾后,想了很多,我发现我好像已经没有以前那样的勇气了,那种哪怕被拒绝也要继续坚定的勇气,可能在我放弃温礼昂的时候也一并丢失了,身体好像开启了自动保护机制,我不想让自己收到任何伤害,因为每次我很努力想要争取的事,最后一定会落空。
在你说你也不是非我不可的那一刻,其实我有点想哭的,我在想,明明这个人不久前还说永远不会喜欢其他人的,为什么这么快就变了。
就在前一天,我才对温礼昂说你对我很重要,所以我不能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在飞机上,温礼昂就在我的旁边,我却梦见了你,我梦见你对我说‘姜筠,你怎么敢让别的男人离你那么近’,我下一秒就吓醒了,下了飞机,我给你发了微信,但你没有回复,我心里很慌张,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在路上我看到那些新鲜好玩的东西,我会想如果你在这就好了;还有,我给你发的消息,我说我很想你是真的,不是骗你的……”
看到姜筠的眼泪从眼角掉下来的时候,陈琎觉得自己真的该死。
心被灼穿了一个洞,他一下变得手足无措,眼神里只剩下心疼和自责,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极其紧绷。
“我说的是气话,你怎么会相信呢?我以为你要和温礼昂在一起,我以为你又不要我了。”
所以在他再一次被拒绝之前,他先把这句话说了出口,没想到差点让他们就此错过。
姜筠看着他,一眨眼,眼泪又掉了下来,他立刻弯腰抱住了她。
环在腰间的手收得越来越紧,陈琎像小狗一样在她颈间蹭了蹭,以此示好,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姜筠,我就是非你不可,除了你以外,我没有喜欢过任何人,在认识你以前,我对爱情从来没有过任何想象,我的家庭并不美满,是你让我感知到什么是幸福,同居的第一天,你把你的枕头放在我的枕头旁边,你抱着我说以后这间房里都是两个人了,那是我第一次理解到婚姻存在的意义。”
拥抱炽热,姜筠的眼泪越来越多,只是这次不是因为委屈。
突然,陈琎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快步走了出门。
姜筠一脸迷茫,望向陈琎的背影。
“去哪?”
陈琎转头,比星星还要明亮的双眸专注地看着她:“我知道怎么向你证明了。”
等姜筠反应过来,她已经站在珠宝店里。
这是她第二次来到这里,而上一次,就是在这里,陈琎为她戴上戒指,说他保证永远都不喜欢别人。
姜筠不知道他突然带她到这里,是有什么用意。
正想着,陈琎就开了口:“其实那天,我在这里买的是两个戒指。你想知道另一个是什么吗?”
姜筠愣在原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他手上红色的丝绒盒子。
他缓缓打开,说:“是求婚戒指。”
其实这个定制的戒指上周就已经到了,但他一直没有过来取,他以为他永远不会再有机会把它交到姜筠手上了。
陈琎:“现在你相信了吗?”
看到钻戒内圈刻着她名字的首字母,姜筠心里一震,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一整天心情起伏不定,此刻眼睛一热,眼泪似乎又有跑出来的迹象。
没有任何预兆,陈琎突然在她眼前跪下,手心因为紧张变得濡湿,可眼底却闪烁着热切的光,往事一幕幕在眼前划过,他声音变得哽咽。
他问她:“你愿意吗?”
“姜筠,你愿意把未来交给我吗?”
—
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松木燃烧发出清脆的爆裂声,火光的倒影放大了无数倍,在墙上摇曳。
巴塞尔的冬天比想象中还要冷,温礼昂长腿交叠坐在沙发前看书,面前的实木长桌放着喝了一半的波尔多红酒,角落里的留声机正流淌着李斯特的《爱之梦》。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闲适惬意。
前几日公务结束,他独自来这里度假,他已经很久没有拥有过这样的闲暇时刻,只是心仍是乱的。
独处也无法让他获得内心的平静,他刻意隔断了和外界的联系,尤其是和家里,每一通响起的来电,他都担心听到不好的消息。
红酒饮尽,杯里空无一物,他缓缓解开手腕上绑着的丝巾,旧伤快要愈合,看到伤疤成形,他竟感到遗憾。
那日鲜血淋漓,沿着手腕流下,浴缸里的水染红了一片,原来那么深的伤口,最后也会变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为什么有些事,他却无法释怀和遗忘。
傍晚时分,外面下了雪,漫天的白色,银装素裹,像童话里的世界。
他特意出了门,走到室外拍了照片,顺带录下了踩雪声,从前有段时间姜筠睡眠不好,他答应过她,每去一个地方都会录白噪音存到云端,让她失眠时可以听着睡觉。
后来她失眠好了,可是他习惯却没改。
只是这天他正要把录音上传,登录上去,却弹出提醒“账号密码不对”。
以为是输错了密码,他又试了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
反复几次,仍是不对。
键盘按击的力度逐渐变重,他渐渐失去耐心,那串密码他早已烂熟于心,他不可能记错。
直到这一刻,温礼昂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是姜筠把密码改了。
大脑有一瞬间是空的,已经习以为常的事情,突然被剥夺了权限,他感到无助,久久没有回过神。
不知在电脑前坐了多久,他心里只剩下一个声音,他要知道原因,他要知道为什么她会这样做。
实在太了解她,温礼昂只试了三个密码就登录了上去。
“这里保存的都是我最重要的回忆,你肯定是置顶的第一个。”姜筠曾经说过的话还在耳边响起。
当年,他看着她坐在电脑前,把以他为名的文件夹置顶。
而如今置顶的文件夹,那个叫“温礼昂”的文件夹不见了,不仅仅只是删了一张、两张照片,而是整个文件夹都消失了。
她删除了和他有关的所有照片,除了家庭合照外,他连一张照片都没留下。
头痛如同经历了宿醉,短短几秒里,他似乎猜想到了什么,鼠标不停地往下拉,终于,他的视线凝住。
满屏幕的文件里,他果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陈琎”。
他忽然明白,她删掉他的原因,当然是他的位置已经被别人取代了。
他对她而言,已经不再重要,也不再需要了。
第65章 晋江正版首发
温礼昂坐在二楼的观景台看了一晚上的雪。
风雪交加的夜晚, 铺天盖地的白色,只有路灯昏黄,成为视线里唯一一抹暖色, 偶有雪花飘进来, 温礼昂摊开手, 雪花缓缓落在掌心, 他看着它在掌中融化。
听说人在极度寒冷的时候, 大脑反而会变得更加清醒,但于他而言, 清醒是一种痛苦。
越清醒, 越是痛苦。
尼古丁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 手上的香烟快要燃尽,这个夜晚, 他频频记起姜筠拒绝他时说的话——
“因为,我想和他有未来。”
那天,他放下了所有的尊严和底线,用他最为不耻的方式企图让她动摇,可她还是不屑一顾。
他甚至不祈求得到她完整的心, 只要她施舍一点点的爱,他就能活下去。
在她面前, 他做了最极端的假设,他对她说他不要任何的名分,他说他可以成为她婚外情的对象,成为她躲在暗处的情人, 虽然这只是欺骗她的说辞, 但她也没有任何动摇。
她不要他的身体,不要他的尊严。
她不要他的钱, 也不要他的爱。
曾经他一点点的好,她都甘之如饴,如今他几乎把他的心全掏出来给她,她却不要了。
他不知道他还能做什么。
他向她走近一步,她就会往后再退一步。
他从来没有过这么无力的时刻。
本以为远离了这一切就能渐渐淡忘,但他低估了姜筠在他心里的重量,逃离了北城,他在陌生的国度呆了将近一个月,环境变了,但心里的记忆无法删除。
日出之时,太阳挂在林间枯木上,如同油画里的世界,静谧又温柔。
直到尖锐的电话铃声打断了这一切。
任由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来人不厌其烦,似乎要等到他接听电话为止,温礼昂不耐烦地起身走向客厅,看到微信显示的昵称,他眉头皱得更深。
“大外甥,吃午饭了吗?最近过得怎么样?”
粗犷带着口音的男声在电话那头响起,夹杂着电视里嘈杂的声响灌入耳膜,异常刺耳。
“有事?”他用的是公事公办的口吻。
“好久没联系了,这不是阿东就要娶媳妇了,想喊你回老家喝喜酒,那娘家人瞧不起咱们,嫌家里穷,你回来给咱们长长脸。我和他们说,我外甥是个企业家、大老板,经常登报纸,他们还不信呢。”
温礼昂站在阳台握紧了手机,林间草丛里有小动物一跃而过,他大脑开始放空。
见他不说话,男人又开始翻起了旧账。
“咱们说到底也是一家人,以前你家里出了那样的事,要不是我收留你,你都要露宿街头了,舅舅是对你不好,但好歹也把你送到好人家家里去了,你才能走出我们椟边村,你现在能有这么大的成就,你多多少少也得记点舅舅的恩。”
温礼昂最想遗忘的记忆就这么被他轻飘飘地提起,拳头紧攥,正要把电话挂断,又听见他笑嘻嘻地说:“顺便也带你女朋友一起过来,沾沾喜气。”
温礼昂神色一愣:“什么女朋友?”
“就前两年到家里来的那个,叫什么名字我倒是忘了,”男人咳了咳嗓子,“反正长得很漂亮的,说是刚毕业,那会过来还给我们买了很多东西。”
一颗心吊在悬崖边上,温礼昂额头冒出了冷汗,几乎拿不稳手机,连声音也在颤抖。
“是不是叫……姜筠?”
男人努力回想,但还是想不起任何细节。
“记不得了,都那么久的事了,不过你舅妈手机里倒是拍了好些照片,但不知道还找不找得到,怎么了?”
壁炉里的火还在燃烧,温礼昂把手靠近,但先感觉到热的竟然是眼睛。
是姜筠吗?
她曾经来过那个南方的小镇找过他吗?
为了这张不确定的照片,次日,温礼昂从苏黎世机场飞往云城国际机场,又历经三个小时的高铁和一个半小时的大巴车才到达椟畋镇。
山路崎岖,人坐在座位上晃晃荡荡如同在海上漂流,鼻间嗅到的是大巴车上难闻的气味,温礼昂心酸地想,所以当年她也是这么爬山涉水过来的吗?
温礼昂回到了他从小长大的村落,那个影响他一生的地方。
从离开的那天起,他就发誓不会再回来,他要挣脱这里的一切,好好生活。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厌恶,连做梦梦到这个地方都会止不住地干呕,他从不敢向姜筠提起他的过往,在监狱惨死的父亲,自杀的母亲,没有自尊寄居人下的自己,他害怕在她的眼睛里看到鄙夷和厌恶的目光。
他更担心她会害怕他,因为他是“强/奸犯的儿子”,是“没人要的野种”。
没有人在知道了他的过去后,还会爱他。
和离开时一样,再回来时也是个雨天,道路泥泞,遍地水洼,他凭着记忆走到巷口尽头。
那个破旧、天花板缠满蜘蛛网的地方已经建成了两层的低矮楼房,门口贴着的春联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墙上挂着晒干的蔬菜,藤蔓也在往上攀爬。
他毫无预兆地站在门口,吓了张建淞一跳,刚开始他还不敢相信,认出这是自己的大外甥后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跑了出来。
“怎么也不打声招呼,这就回来了,阿东的婚礼在下周呢,他娘家人也还没来,你这来得不是时候啊。”
温礼昂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只问他:“照片呢?”
“什么照片?”张建淞愣了愣。
“她两年前来这里的照片。”
张建淞这才反应了过来,撇了撇嘴:“哦,你说那个女孩的照片是吧,但过去那么久,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
温礼昂没和他废话,递给他一个信封,张建淞的眼睛立刻亮了,接过来掂量了一下,厚厚的一沓,忍不住又打开看了眼,立刻变得热情,眉开眼笑。
“肯定能找到的,我这就去喊你舅妈拿手机下来。”
张建淞穿着布鞋几步就跑了上去。
温礼昂坐在客厅,听到楼上传来争论的声音——
“人家小姑娘都说了,不要让阿礼知道,三番四次地说了,你这人怎么嘴上没把门的?当时应得倒是勤。”
“别废话,你知道给了多少钱吗,赶紧把手机拿过来。”
“你就是掉钱眼里了,整天就是钱钱钱!”
“没钱拿什么给阿东摆酒,没钱谁瞧得起咱们家,别啰嗦,快拿好手机,跟我下来。”
……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温礼昂闻着空气里咸腥的海鲜味,从屋檐往里看,幼时他写作业的那张沾满油渍的桌子如今还摆放在角落。
楼道终于传来脚步声,张建淞快步走了下来,堆着笑脸把手机递给他。
“大外甥,你看看,就只拍了这么几张,主要她就来了一个下午就回去了,我喊她吃完晚饭再走的,她说晚了就赶不上高铁了。”
温礼昂把手机接了过来,视线凝在屏幕上许久都没有移开。
他没有猜错,是姜筠。
愿意爬山涉水来这里的人只有姜筠。
手机的像素很低,拍得并不清晰,但透过这几张照片,他好像看到了两年前的姜筠出现在这间屋子里。
她蹲在门口和邻居家的狗狗玩,笑得眼睛半眯,变成月牙眼,墙角处是她带过来的礼物,有保健品、茶叶、还买了一箱牛奶。
她那时候刚毕业也没什么钱,却买了这么多东西,一路提过来。
最后一张照片,姜筠穿着湖水蓝的连衣裙,挽起袖口在厨房里帮忙洗碗,头发半垂在肩膀处。
张建淞见他神色不对,连忙解释:“不是我们逼她洗碗的,她自己要求洗的,你舅妈还让她别干这些粗活来着。”
温礼昂留意到了照片拍摄的日期,2021年8月21日。
舅妈补充着细节:“那孩子那会还给我们看了你们的合照呢,问我们是不是很般配,特别活泼的一个女孩子,性格也好。我问她是怎么找过来的,她也不愿意说,只说差点迷路了,太丢脸了,让我们不要告诉你。
那孩子是真心喜欢你的,听到我说起你小时候的事情,还没听完就哭了,眼睛红得跟个兔子似的,我看得出来,她是在心疼你。”
温礼昂心脏一紧:“你全都告诉她了?”
舅妈神色变得惊慌,迟疑地点了点头。
“我、我以为她知道。”
天边有雷声炸开,温礼昂久久没有回过神,血液仿佛在体内倒流。
所以她早就知道了。
她早就知道他的身世,她早就知道他那些难堪的过去。
返程时,坐在从云城飞往北城的飞机上,机舱外的世界一片漆黑,温礼昂想起了照片拍摄的日期,陷入了沉思,有些记忆从模糊变得清晰。
他终于想起她那日的反常。
他还记得那天是周六,他将近晚上十点才回到家,门刚打开,他就被姜筠迎面抱住,她的脑袋埋在他的胸口,她身上氤氲着淡淡的酒精味。
他问她:“你喝酒了?”
姜筠脸颊泛红,呆呆地点头:“嗯,喝了一点点。”
“不是和同事去邻市玩了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姜筠没回答他的问题,却将他抱得更紧。
“温礼昂,以后你有我了,你不会孤单的,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那些事的,你以后会有很多很多人爱你的。”
他轻声笑:“又说什么胡话?”
“是上天把我补偿给你的,我要一辈子对你好,”说到这,她抬头看他,眼里亮晶晶的,“今天回来的时候,我在想,如果我小时候认识你就好了——”
“为什么?”
姜筠信誓旦旦地说:“因为,我要当你的骑士,我要保护你,不让别人欺负你。”
他当时以为她是喝醉了在胡言乱语,原来是这样。
他一生都被困在过去,而唯一要把他从过去拉出来的人,他却推开了。
从飞机下来,温礼昂径自去了姜筠的出租屋。
此时此刻,他内心里有无数的疑问,也有无数的话想对她说。
在姜筠小区外等了三个小时,终于看到她回来。
不过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雪地里,陈琎走在前面,姜筠走在身后,亦步亦趋地踮起脚踩他走过的脚印。
她乐此不疲地玩着游戏,朝身前的陈琎喊道:“陈琎,你别走那么快!”
“陈琎,你让我一下我,不行吗?”
“陈琎,再不等我,我不理你了!”
最后,她假装摔倒,惊呼了一声,陈琎果然关切地回过头,姜筠做好了准备,笑着抓起一把雪砸在他身上,笑得灿烂。
在车里的温礼昂握紧了方向盘,为什么看到她幸福的笑容,他却比死了还要难受。
第66章 晋江正版首发
衣服和发间都是落雪, 脖颈处传来雪花融化的凉意,陈琎望向姜筠,笑得无奈又宠溺。
姜筠这会恶作剧成功, 心情大好, 雪地里, 她张开双手保持着平衡, 小心翼翼地踩着陈琎走过的脚印, 跳到他眼前。
两人面对面站着,脚尖对着脚尖, 姜筠穿着厚厚的雪地靴, 而陈琎穿着前几日姜筠送给他的登山靴。
她又给他送了鞋。
不过这次她说不是为了送他走, 而是要“陪她一起走”。
她说:“穿了我送的鞋,以后我去到哪, 你就要跟到哪哦。”
他当然乐意:“好。”
正想着,姜筠又开了口。
“陈琎,你弯腰。”
话音落下,陈琎听话地低下了头。
姜筠踮起脚细心地帮他把头发上的落雪拨落,连她自己都没留意到她的神情变得温柔, 爱意快要从眼底溢出来,陈琎喉结动了动, 顺势把她圈在怀里,脑袋枕在她肩膀处。
他知道不远处那辆黑色轿车里的人正在看,于是动作变得更加亲昵。
温礼昂的车牌号后四位是姜筠的生日,他很难认不出来。
那辆车从他们回来时便一直停在那了, 从车顶积雪覆盖的厚度可以推知温礼昂已经在这等了很久。
他在等姜筠。
他要找姜筠做什么?
拥抱炽热, 姜筠听见陈琎忽然问她:“你喜不喜欢我?”
姜筠勾着他的脖子,笑道:“当然。你怎么每天都要问一遍。”
陈琎看向那辆黑色轿车, 故意说:“我没有安全感。”
姜筠踮起脚在他唇上亲了下,又抬头看他:“现在有了吗?”
陈琎得寸进尺,仍旧摇头。
姜筠又在他脸颊亲了一下,大约是今天心情好,她极其有耐心地哄他:“没关系,那你每天问,我就每天都回答一遍。”
陈琎忍不住嘴角上扬:“以前怎么没对我这么好?”
他指的是大学的时候。
“因为现在我是真心喜欢你呀,”姜筠没有避讳这个话题,“只要我喜欢一个人,我就会全心全意地对他好。”
陈琎心里了然。
见过她爱温礼昂的方式,他自然明白“全心全意”这个词的含金量。
两人牵着手在雪地里散步,经过那辆黑色轿车时,陈琎侧身挡住了车牌,问姜筠:“那以后能不能不单独和温礼昂见面?”
姜筠愣了愣,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人。
“怎么了?”她问。
陈琎神情恳切,让人难以拒绝:“我知道他是你的家人,不可能完全杜绝联系,但至少不要单独见他,可以吗?”
隔着那么近的距离,两人的对话被车里的男人听得一清二楚,握住方向盘的手青筋骤起,如同盘踞蜿蜒在皮肤之上的蛇形纹身,看上去极其骇人。
明明在来之前他有那么多话想亲口告诉她,可现在他竟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知道陈琎不过是在刺激他,但他无法不在意。
右手已经按在车门上,他按捺不住要推开门下车,可是——
雪花在空中飘落,姜筠的答案也应声落地。
“我答应你,我保证不会主动去找他。”
这就是姜筠的答案。
她在他的面前,四指起誓,主动给另一个男人承诺,承诺永远不去找他。
那些疯狂的想法又重新出现在大脑里,愈加清晰,已经结疤的伤口仍有痛感,右耳短暂性地失去了听觉,他越来越怀疑他得了心理疾病,可见过的每一位心理医生都给予他否定的答案。
如果并非是心理疾病,那是不是说明那些全都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雪夜寒冷,温礼昂打开车灯,扭转方向盘。
茫茫夜色,他与他们擦肩而过。
在后视镜里,他还能看到姜筠和陈琎紧紧牵着的手。
那辆黑色轿车已经离开,陈琎嘴角勾了勾,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个美好的夜晚终于可以不被打扰。
他低头裹紧了姜筠颈间的围巾,轻声道歉:“对不起。”
“怎么了,怎么突然说对不起?”姜筠一脸茫然。
陈琎没有解释,只是在雪夜里抱紧了她。
因为他刚刚利用了她。
他只是不想让温礼昂再缠着她了。
——
记不得这是第几次在梦中惊醒,温礼昂头痛欲裂,坐在床沿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身体滚烫乏力,体温很高,意识模糊得几乎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边界。
这是周日的早上六点,温礼昂觉得他好像生病了。
药箱就放在客厅的电视柜下,他走出房门,身体如同失重,尚未蹲下身就看到了角落里那个粉色的小药箱。
姜筠离开后的每一天,他看到屋里所有和她有关的事物,都忍不住晃神。
许是生病的缘故,他此刻心情格外难过,也格外想她。
他想象着此刻如果姜筠在这里的情形,眼眶突然变得很热。
他想看见她紧张的神色,想看见她坐在床沿对他嘘寒问暖,她平常不会照顾人,更不会照顾自己,但他每次生病,她都很紧张,因此在陈琎生日那天,他才会如此笃定她会抛弃陈琎,来北城照顾他。
如今想起旧日的记忆,心痛得像是痉挛,他最后还是没有吃药,就这么靠在沙发,任由意识被逐渐吞没。
早上十一点,助理周嵚联系不到人,急得团团转,最后只好上楼按响门铃。
今天实在反常,温先生平常最讲究时间观念,开会从来不会拖延一分一秒,今天竟然迟到了半个小时还没出现。
门铃响了一阵,门才打开,瞧见温先生身上还穿着睡衣,像是刚被吵醒的模样,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周嵚正疑惑,忽然抬头看到温先生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脸色,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温先生,您、您是生病了么?”他关切地问。
温礼昂没说话,像是还没缓过神。
周嵚一时手足无措起来:“那中午的会议,我帮您取消?”
“嗯。”
“要不我先送您去医院吧,您现在看起来身体非常虚弱。”
温礼昂终于等到他问这句话,把手机递给他。
“不麻烦你了,你给姜筠打电话,让她过来吧。”
“啊?”周嵚愣了愣,思忖片刻后,马上听懂了温先生话里的意思,“好的,温先生。”
因为工作的缘故,他曾经见过姜小姐几面,隐约知晓两人的关系,眼前这情况不难理解。
他立刻拨通了姜小姐的电话,温先生就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他不由紧张了起来。
电话一接通,周嵚神色紧张地说:“喂,是姜小姐吗?”
“嗯,请问你是?”
“您好,我是温先生的助理周嵚。温先生生病了,您现在方便过来一趟吗?”
“生病?”姜筠声音果然变了变,“他怎么了?”
“像是发高烧了,额头很烫,脸色也不太好。”
姜筠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问:“很严重吗?”
“很严重,”周嵚看了眼温先生,添油加醋地说,“本来早上有个会议的,我过来接他,在楼下一直拨打他的电话都没人接听,来到家里才发现他高烧昏迷了,我实在没有办法才给您打的电话。”
温礼昂嘴角弯了弯。
周嵚看到温先生露出满意的神色,他觉得今年他的优秀员工奖大概是到手了。
他又继续往下说:“温先生刚才发烧时还喊着您的名字,我想,如果他醒来看到你在的话,应该会很高兴的。”
姜筠迟迟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如同等待宣判,温礼昂一颗心悬在半空中,周嵚也攥紧了手机。
在姜筠开口前,电话那传来男人的声音。
“谁的电话?”
姜筠捂住了听筒,但还是能听见她小声说:“快递那边打过来的。”
“聊这么久?”
“没有,马上挂了。”
这回周嵚额头也冒出了冷汗。
完了完了。
他好像看到他在这间公司的职业生涯已经走到尽头,没有一个老板会让自己的员工看见这样的窘态。
正忐忑着,又听见姜小姐说:“抱歉,我这边不太方便,麻烦你尽快送他去医院吧。”
周嵚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对方竟然没有丝毫心软,他正要再说些什么,只见温先生摇了摇头,他只能把话咽了回去。
“好的,那姜小姐,不打扰您了。”
挂了电话,周嵚抹掉额头上的冷汗,他想此刻他的脸色应该比温先生还要差一些。
稍有不慎,可能饭碗就没了
缓了一会,他轻声询问:“那温先生,我送您去医院?”
温礼昂面无表情地拿起桌面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不用了。”
周嵚紧张得都结巴了。
“那、那我帮您叫家庭医生?”
“不用,你整理好今天的会议文件发我吧。”
“好的,那您保重身体,有事随时打我电话。”
谢天谢地,看来工作还是保住了。
周嵚松了一口气,不敢再在此处逗留,连忙关上门离开。
温礼昂靠在沙发,又开始看那部漫长的默剧,只是这次还没有看完,他就忍不住开车去找姜筠。
身体仍旧滚烫,唇色苍白,病态得吓人,他不相信姜筠见到他现在的样子还能无动于衷。
半个小时后,他站在姜筠的出租屋前,不管陈琎是否在家里,他就敲响了她的房门。
打开门,姜筠看到他苍白透明的脸,眼底果然闪过紧张的神色。
“你怎么来了,不是生病了吗,怎么不去医院?”
胸口翻涌的除了委屈,还有不甘,温礼昂此刻哽咽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阿筠,我很想你。”
听到他的话,姜筠木讷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回应,连神色都没有什么变化。
“所以呢?”她问。
“所以我来见你。”
温礼昂又说:“不让我进去么?还是他在里面?”
“他不在。”
半个小时前,陈琎已经离开了,他今天要回一趟沪市,过两天才回来。
温礼昂更加无所顾忌,正要走进门,姜筠却伸手拦住了他。
“如果你有话想说,我们去外面的咖啡厅聊吧。”
温礼昂皱眉:“为什么?”
姜筠垂下眼睑,低声说:“因为,我答应过他不能单独和你见面的,他要是知道了会很生气的。”
第67章 晋江正版首发
温礼昂右手撑在门框, 眼神晦暗不明地看着她,长时间高烧不退,加上缺乏睡眠, 此刻他精神接近涣散, 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他已经病成这样了, 她还在考虑另一个男人的想法。
他唇色苍白得可怕, 姜筠朝他伸手。
“把车钥匙给我。”
北城的冬天, 寒风凛冽,这么冷的天, 温礼昂仅穿了一件薄款的风衣, 站在风口处, 脆弱得像是冬日停在枝头的蝴蝶。
姜筠在心里叹气,见他没有反应, 一把拿过他手里的车钥匙。
接过来时,两人的手不小心触碰到,姜筠被他指尖的温度烫得差点缩回手。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竟然这么严重。
估计已经40℃以上了。
她忍不住指责:“都病成这样了,你就不能去医院吗?”
还跑来这里做什么。
“你不来看我,我不想去。”
大约是生病的缘故, 他此刻的话听上去有些可怜。
姜筠别过脸:“那你病死算了。”
“哦。”
知道她是在关心他,温礼昂眼神变得柔和。
黑色轿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 姜筠坐在驾驶座,望向不远处的红绿灯,一边计算着时间,神色焦急。
温礼昂看向车窗外的街景。
他知道这不是去咖啡厅的路, 而是去医院的路。
他知道她不会就这么扔下他不管的。
车厢内流淌着轻缓的爵士乐, 温礼昂看着坐在旁边的姜筠,看到她为自己担心, 这一刻,他竟觉得幸福,嘴角微微上扬。
大约是因为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他竟靠在后座沉沉睡去。
等他醒来,头痛的症状缓解了不少,鼻间最先闻到的是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左手还在吊着针,输液管道连通身体,温礼昂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窗外已是黄昏,看到站在床边的人,他拧紧眉,难掩失落。
阿黄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哥,你是在找姜筠吗?她刚接了个电话出去了,应该一会就回来了。”
温礼昂这才放心下来,松了一口气。
阿黄接着说:“你下午发高烧在车上晕过去了,所以姜筠喊我过来帮忙,接到她的电话给我吓一跳,幸好医生说现在退了烧就没什么事了。”
温礼昂嘴唇翕动,轻声说:“谢谢。”
阿黄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客气啥,先喝点水。”
温礼昂接过,耳边听见姜筠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支开阿黄:“有些饿了,你方便帮我去买点吃的吗?”
阿黄很乐意帮这个忙,在他心里,温礼昂等同于偶像一样的存在,能帮上他的忙,那是他的荣幸。
他立刻起身:“正好楼下有家粥铺,我去给你买,马上就回来。”
姜筠接完电话回来正好撞上跑着出门的阿黄,她望着他急匆匆出门的背影,不解地问坐在病床上的温礼昂:“他去哪?这么着急?”
温礼昂避而不谈,只说:“阿筠,我想和你聊聊。”
姜筠眨眼间明白了过来,她没有走近,两人隔着一定的距离,她声音很平静说:“你想聊什么?”
她眼里的防备让温礼昂感到难受。
“我前两天回了一趟椟边村,我舅舅告诉我,在你刚毕业那年,你去过那里。”病房里变得安静,温礼昂的声音沙哑且病态,那些话太难以启齿,每说一句他都需要停顿片刻才能继续说完,“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我的过去,我担心你知道后会害怕我,会看轻我,我担心在你心里我会失去所有的光环,可是原来我错了,我错得很彻底,你爱的一直是最真实的我,最完整的我……”
他因为这些难以启齿的过去不敢靠近她,可原来她根本就不在意。
上帝和他开了一个玩笑,她曾经对他的爱是那么纯粹、真诚,无所保留,是他困宥在自己的世界里,把她推得越来越远。
“你还有别的话想说吗?”沉默过后,姜筠的声音听上去异常冷静,没有任何情绪。
“阿筠——”
姜筠立刻打断了他:“不要再说过去的事了,温礼昂,我没有兴趣听。”
心里紧绷的那根线断了,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温礼昂胃里开始翻涌,不住地咳嗽。
“阿筠,你不能就这样否认了我们的过去。”
“我没有否认,”姜筠笑着摇了摇头,纠正了他的说法,“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定义我们的过去的,对我来说,是你一次又一次的拒绝,是不得不同处在一个屋檐下的难堪,是等待你分手发现你又恋爱了的绝望,是无数个失眠的夜晚以及为你流过的每一滴泪,幸好现在,我再也不会为你难过了……”
“对不起,阿筠,对不起。”温礼昂眼睛缠绕着红血丝,眼尾泛红,他一遍又一遍重复着道歉,可他知道此刻无论他再说什么,他们都无法回到过去了。
“其实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的,”姜筠说到这,忽然抬眼看他,“你为什么给陈琎发那样的照片?”
温礼昂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会在姜筠的眼里看到厌恶的表情,他迟迟说不出话来。
姜筠面色很冷:“你做这些没有意义的,就算我和他分开了,我也不会喜欢你。”
话音落下,温礼昂的脸上呈现出病态的惨白,他固执地摇头,仍在自欺欺人。
“你以前也说过很多次不喜欢我,但是都是骗人的,这次也一样。”
“不一样。”
姜筠说得斩钉截铁,她看向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只有这一刻,她的脸上才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黄昏的病房里,光线很暗,他听见姜筠说:“我已经答应他的求婚了,温礼昂,我们没有任何可能了。”
……
温礼昂高烧住院的事不知怎么传到了邹淑玢那里,她紧张得不行,说周末要从老家上来照顾他。
姜筠不想她太奔波,便说她有空就去医院看看。
“没什么事的,你别担心,医生都说休息几天就好了。”
邹淑玢:“你哥平常很少生病,这次肯定是工作太累了,这孩子都多久没休息过了,筠筠,你可别学你哥,钱可以赚少一点,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知道了,我也会劝劝他的,你放心吧,你就在家好好呆着,别累着了。”
聊了快半个小时,邹淑玢终于打消了念头。
姜筠自然不会再去医院,好不容易整理好的心情她不想再受到任何影响,她把这个重任交给了陈琎,让他把煲好的汤拿过去给温礼昂。
陈琎难以置信地看向放在餐桌上的银色保温盒,又看向姜筠。
“我去照顾他?开什么玩笑。”
姜筠哄他:“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了,你也要跟着我一起喊他‘哥’的。”
陈琎一秒被哄好,嘴角勾了勾。
“也是。”
陈琎拿着保温盒出了门,姜筠回房间收拾行李,下周就要出差了,她想着趁现在有时间先把衣服收拾好,免得到时候又丢三落四。
只是,还没整理完,就有人敲门。
陈琎回来了,他站在门口,右手拎着刚才带过去的银色保温盒。
姜筠下意识地看向墙上的时钟。
怎么回事,这才去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回来了?
她接过陈琎手里的保温盒,掂了下,从重量来看,应该是一口都没吃。
她问:“他今天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陈琎沉默了几秒,思忖着应该怎么回答。
“怎么不说话?”姜筠问。
陈琎把大衣挂在墙上,开口:“我觉得,如果我再多去几次,他可能‘死’得更快。”
这事只能就此作罢。
十二月,姜筠的工作开始忙了起来。
从杭市回来还没歇两天,她又马不停蹄地跟团去了凯里曼岛。
凯里曼岛的旅线试运行了快半个月,反响很好,再加上国外出差的报酬比国内要高不少,她月初就想跟团了,但时间一直对不上。
这次也是由阿黄带队,但他英语实在太烂,所以姜筠还要兼任翻译。
在上飞机前,阿黄拉她进了群。
她习惯性地点开群成员的头像,数了数,忽然觉得不对。
“不应该还有一个人吗?他没进群?”
来之前她就听说这是个八人团,其中还有两对是情侣,现在群里加上她和阿黄,一共才九个人。
阿黄笑得促狭,含含糊糊地说:“待会你就知道了。”
“怎么神神秘秘的。”姜筠小声吐槽。
等下了飞机,她终于知道阿黄刚才脸上的笑容是什么意思。
当地时间下午三点,飞机抵达凯里曼机场,阿黄挥着手里的小旗子在机场大厅里等人。
姜筠去了旁边的咖啡店买咖啡,等她走出来时,人也差不多到齐了,以防遗漏,阿黄拿着手里的名单开始清点人数。
“周姝桐。”
“这里。”一个穿着棕色外套的女生举起手。
“叶桥生。”
拉着黑色行李箱的男生和大家打了声招呼。
“庞燃。”
“在这儿,”戴着墨镜高高瘦瘦的男生举起手,又说,“我女朋友去卫生间了,一会就出来。”
“好。”
“下一个,陈琎。”
听到陈琎的名字,姜筠差点被咖啡呛到,以为是同名,结果一抬头,她就看到了陈琎本人。
他今天穿着烟灰色的长款风衣,里面是白衬衫,黑色西裤,更显得身形修长,气质清贵,脖子上戴着宝格丽螺旋设计的项链,连行李箱也是经典老花款,同行的游客不由看了过来,和同伴窃窃私语。
此刻他正看着姜筠,嘴角噙着笑。
“到。”
姜筠收回视线,又看了眼阿黄,这下知道了,这两人合起伙来瞒她的。
阿黄当作无事发生,继续推进行程。
“人齐了是吧,那我们先去酒店放好行李,待会在酒店门口集合一起去吃晚饭,然后在附近转转。”
“行,我没意见。”
“我也没有。”
上了车,姜筠坐在副驾驶座,而陈琎坐在倒数第一排,和那个拉着黑色行李箱的男生挤在一起,车里的空间并不大,最后一排要坐三个人,陈琎眉头微微皱着,从表情来看,他应该是不怎么适应的。
姜筠拿出手机,点开聊天框,在键盘上打字。
她问:【你来干嘛?】
很快,她收到了回复。
Jin:【来看下你和那个姓温的定情地点。】
姜筠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从后视镜里瞪他。
两人视线对上,陈琎眼底的笑意更深。
Jin:【逗你的。】
气氛无由来变得暧昧,姜筠生怕被别人看出端倪,她连忙收回了视线,若无其事地望向窗外。
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Jin:【因为最后一天是圣诞节,我想和你一起过。】
阿黄还在和车里的人介绍景点,姜筠盯着这条消息,脸颊有些发烫,嘴角弯了弯,在键盘上打字。
【总之,你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别影响我工作。】
Jin:【嗯。】
陈琎确实履行得很好,大部分时候都把她当做是陌生人,两人基本上没什么交流,甚至她买好咖啡递给他时,他还很有礼貌地对她说了声:“谢谢姜小姐。”
她也装模作样地回了句:“不客气,陈先生。”
阿黄鄙夷地看着这两人,眉毛皱得能夹死蚊子。
就演吧,谁能演得过你俩。
次日,到了塞涅特斯水族馆,这个景点安排的游玩时间是两个小时,但大部分人不到两个小时就出来了。
大家都已经上了车,但陈琎的座位是空的,不知道去了哪。
离约定好的出发时间还有二十分钟,阿黄对她说:“姜筠,你去找一下吧。”
往常只有快到点了才会去催促,现在时间不是还充裕着吗?
但姜筠还是应了声:“行。”
姜筠下车后给陈琎打电话,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信号不好,他没接。
她只好走进去找他。
今天是周末,水族馆里人多得出奇,人头攒动,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陈琎。
他正站在弧形的水底长廊下,头顶蓝鲸游曳而过,浮动的光映照在他眼底,像是文艺电影里抽出来的一帧。
姜筠看得入迷,作为摄影师的本能,她忍不住拿出相机按下快门。
陈琎恰巧在这时看了过来。
她终于记起正事,放下相机走过去喊他,只是刚走近,陈琎嘴角弯了弯,一把拽过她的手,把她拉到身边,低头吻了上去。
万物无声,心跳几乎停止,虽然只是蜻蜓点水一样的吻,但姜筠耳根一下红了。
耳边,陈琎轻笑了声说:“我要把他在你脑海里的记忆全部覆盖,以后你站在这里,想起来的人只能是我。”
第68章 晋江正版首发
又吃醋了。
这人真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姜筠仰头看着陈琎, 忍不住嘴角上扬。
“笑什么?”陈琎问。
“没什么,”姜筠笑着摇头,扯开话题, “走吧, 他们还在等我们呢。”
说完, 她很自然地牵过他的手往门口的方向走, 十指紧扣, 心情像飘在云端,脚步变得轻快。
因为有他在, 姜筠忽然觉得接下来的工作都变得没那么枯燥了。
到了门口, 两人紧紧牵着的手才分开, 指腹覆在唇边,陈琎轻轻抹掉姜筠留下的口红印。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 隔开了一定的距离,就像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上了车,他们又变成了“姜小姐”以及“陈先生”,除了阿黄,没有任何人能看出端倪。
阿黄咳嗽了两声, 敛住脸上八卦的表情,回过头清点人数。
“人齐了, 那我们出发去下一个地方。”
下一个行程是去科威桑大瀑布,这是凯里曼岛的著名景点,也是今天的最后一个行程。
科威桑大瀑布距离水族馆有两个小时的路程,去到那边差不多是下午四点, 起初大家还在热烈讨论, 商量拍照要摆什么pose,那边有什么好吃的, 到了后半程,车厢内安静得能听见打呼噜的声音,不少人都在车上睡着了。
今天早上八点他们就集合了,现在也是该困了,听着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姜筠也被感染了,打了个哈欠,靠在后背断断续续地眯了一会,醒来时她习惯性地看向后视镜。
她本来是想看看陈琎有没有睡觉的,结果一抬头,发现陈琎正在看她。
姜筠脸颊有些发烫,立刻低头,她知道自己睡觉习惯不是很好,也不知道有没有出糗。
她在键盘上打字:【别总是看我。】
【太明显了。】
要是被别人发现了怎么办。
Jin:【嗯。】
后视镜里,她看到陈琎终于移开了目光。
真听话。
窗外绿树葱郁,山海交错,姜筠没了睡意,她戴上耳机,正要打开音乐播放软件。
像是心有灵犀一般,陈琎恰好在这个时候给她分享了同一个音乐播放器的链接,邀请她一起听歌。
太过奇妙的巧合,心尖上像是有蝴蝶飞过,引起一阵轻颤。
车厢里仍旧安静,呼吸声起起伏伏,姜筠把耳机往里按压得更紧密,随后点开他分享的链接,进入房间。
屏幕中间显示“您与对方相距0.01公里,正在一起听”。
只是,耳机里没有声音,陈琎没有立刻点下播放键,而像是在计算什么,过了好一会,才有音乐声响起。
轻缓的音乐传入耳膜,姜筠望向窗外,心情彻底放松了下来,前方要穿过长长的隧道,耳机里歌手正低声唱着:
“那悬着的转着的你说的/黄的月亮
是否像夜里我仍分辨的/你的目光”
进入隧道,风声呼啸,耳机里的歌曲正好播放到那一句:
“跟我来吧/在漆黑的隧道做两尊石像”
视野里一片漆黑,后视镜里什么都看不见,耳机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姜筠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一刻。
车窗里灌进了风,头发在风中起舞,鼻间闻到的是雨后树木清新的味道。
她想,此刻陈琎大脑里出现的人也一定是她。
半个小时后,终于到了科威桑大瀑布,姜筠拿起相机开始工作,连着半个小时都在给那对情侣拍照。
刚缓了一阵,听见那个穿着黑色夹克的人在和陈琎搭话。
她记得这人好像是叫庞燃。
“哥们儿,你好帅啊,你是不是模特啊?”
“哥们儿,你用的是什么香水?这味道和我的好像。”
“哥们儿,你这表是不是限量款?我看了一路了,都没好意思问。”
“哥们儿,你不介意的话,要不咱俩加个微信吧。”
“你放心啊,我性取向不是男的,就是单纯想和你交个朋友。”
姜筠知道陈琎一向不爱和别人打交道,看他脸上那不耐烦又不好意思发作的表情,忍不住想笑。
眼看着陈琎眉头越皱越深,可庞燃像是看不懂眼色,仍在往下问,连自己女朋友都晾在了一边。
姜筠只好走过去解围,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陈先生,要不我给你拍几张照片吧,我们去瀑布旁边的咖啡馆,那里刚好有个观景台。”
庞燃这才识相地走开,尴尬地笑了几声。
“行,那你们先忙。”
走了没几步,那人又回过头对陈琎说:“哥们儿,我叫庞燃,咱们晚上吃饭再聊。”
姜筠抹汗,她都快对“哥们儿”这个词有PTSD了。
她想,估计陈琎这会都后悔了,为什么要跑来这受罪。
咖啡馆建在瀑布的东南方向,沿着小路一直往上走,几乎到半山腰的位置,路面全是由细碎的石头堆建而成,并不平坦,姜筠一下没踩稳,差点摔了,幸好陈琎立刻扶住了她的腰。
她惊魂未定,差点脚又要崴了。
想起上次在瑶甘古城的窘态,那一次扭伤几乎过了半个多月才好,她小声吐槽:“怎么每次和你出去,都要摔一下。”
陈琎冷哼了声:“那次不是为了躲我吗?”
姜筠尴尬了,额头冒汗。
确实,那次算是她自作自受,怪不了别人。
是她太想赢了,所以拼了命地跑,结果没看路摔了,还摔得那么重。
她扯开话题问他:“所以那时候,你为什么会参加这个游戏。”
这实在不像他的作风,他不是喜欢凑热闹的性格,更别谈那时候两人的关系还恶化着。
过了一会,她听见陈琎说:“因为,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姜筠愣住。
“什么?”
“我想问你,当年和我分手后,你有没有后悔过?”说完,陈琎看向她。
没想到会是这个问题,姜筠脑子有些转不过弯,她拼了命地想要赢他,但原来他只是想要她一个答案。
“那你现在想知道答案吗?”
“不想。”陈琎摇头,风衣下的手牵住了她,“我只要知道现在你现在喜欢的人是我就够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陈琎忽然轻笑了声,嘴角弯了弯。
姜筠扭头:“你笑什么?”
“庞燃刚才问我,你是不是喜欢我?”
“啊?他为什么这么说?”
姜筠瞳孔放大,诧异得不行。
她是哪里漏出了马脚。
陈琎回想起那人说话时的表情,原话复述。
“他说,这摄影师是不是对你有意思,都看你一路了。”
姜筠半捂住脸。
……有这么明显吗?
走了快二十分钟,好不容易到了咖啡馆,姜筠腿都酸了,她弯腰揉了下膝盖,还没缓过劲儿,坐在窗边的周姝桐看见了她,朝她招手。
“小姜妹妹!快过来!”
没预料到咖啡馆这里会有熟人,姜筠被吓了一跳,立刻挪开,和陈琎保持一米的距离。
“怎么了?”她走过去。
“快过来,我们在这看到你的名字了。”
周姝桐望向身后满墙的贴纸,指着其中一张,给她看。
“这说的是你吧。”
顺着周姝桐手指的方向,姜筠终于看到了墙上那张蓝色的便签纸。
【姜筠,我愿意用余生所有的愿望,祈求你能回到我身边.Leo】
笔锋俊逸,遒劲有力。
姜筠的目光在这上面停滞了几秒,窗外正是黄昏,晚霞铺开,她笼罩在光影里,平添了几分惆怅的神色。
温礼昂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不用看落款,她都能一眼认出来。
这间咖啡店她和温礼昂确实来过,只是她不知道他留下了这样的话。
“是不是你呀?”周姝桐探头问她。
“不是,肯定是同名的,”姜筠连忙撇清关系,“我不认识什么叫Leo的。”
周姝桐电影看多了,本来还以为可以挽救一段感情,看这留言,肯定是曾经爱得很深才会写下这样的话。
这会反倒有些失望了。
“好吧,看来这张便签还是没能找到它的主人。”
没一会,周姝桐和同伴就离开了咖啡馆,姜筠回头看向身后的陈琎。
不用说,他肯定也看到了。
陈琎看见她转过头,本以为她会说些什么,可她什么也没说,她只是从旁边的便签盒里抽出一张方方正正的纸,然后趴在桌面上写字。
约莫过了五分钟,他看到姜筠把写好的便签纸贴在墙上。
“大功告成。”姜筠把笔放回原处,又拍了拍手。
陈琎走近,发现她写的是一首英文诗。
是诗人Roy Croft的作品《love》,姜筠只摘抄了前几句。
“I love you,
Not only for what you are,
But for what I am
When I am with you.
I love you,
Not only for what
You have made of yourself,
But for what
You are making of me.”
(我爱你,
不光是因为你的样子,
还因为和你在一起时,我的样子。
我爱你,
不光是因为你为我而做的事,
还因为,为了你,我能做成的事。)
在大学的文艺晚会上,姜筠曾经在台上朗诵过这首诗,当时他就在台下站着。
无数画面如同电影在大脑中一一掠过,穿过那漆黑的隧道,抵达在他眼前。
情绪翻涌,陈琎眼睛有些热,正要高兴,突然发现姜筠并没有标注这是写给谁的。
姜筠一眨不眨地观察着陈琎的反应,可是和她预想中的不一样。
想象中的画面全都没有发生,陈琎不仅没有感动,甚至可以说是无动于衷,就像什么都没看到似的。
她伸手戳了下他的肩膀。
“还不满意?”
陈琎别开脸,语气轻飘飘的。
“又没有写名字,谁知道你写的是谁?”
姜筠心里咯噔了一声。
这才发现百密一疏,她光顾着背这首诗,但忘记写上名字了。
补救。
必须补救。
陈琎转过身,忽然听到咔嚓一声,姜筠拿起手机对着墙上的便签纸拍了张照片,又在手机上专心捣鼓了一阵,也不知道是在忙什么。
过了一会,姜筠挑了挑眉,示意他看手机。
陈琎这才发现在一分钟前,姜筠发了一条朋友圈。
她发了两张照片。
一张是刚才她在便签纸上写的那首诗。
而另一张——
陈琎愣了愣,竟然是他的照片。
他在水族馆的弧形长廊下站着,幽蓝的光在他身上跃动,而他正望向镜头里的姜筠。
姜筠捏了捏他的掌心,笑着哄他。
“好了,现在知道我写的人是谁了?”
说完,她看了眼手机,他特意没有屏蔽温礼昂,她知道他一定会看到。
第69章 晋江正版首发
圣诞节这天, 凯里曼岛突然降温,和刚来那天仿佛不是同一个季节。
姜筠推开咖啡店的门,风迎面袭来, 围巾被吹得东倒西歪, 手里那杯热巧克力还在往外冒着热气, 她连忙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往街角对面走。
他们正在街角对面的餐厅等她。
昨天他们来到了北部的科德鲁小镇, 圣诞节,大街上到处张灯结彩, 连小宠物都戴上了红色的小帽子, 美好得像是童话里的世界。
姜筠走进餐厅时, 正好听到阿黄在说起明天的行程。
“白天你们可以自由活动,想去坐摩天轮或者在附近逛逛都可以, 不过要注意时间,下午六点我们在机场集合,千万不要迟到,如果遇到问题就给我打电话。”
周姝桐胳膊撑在桌子上,右手托着下巴, 撇嘴:“好舍不得啊,明天就要走了。”
“怎么时间过得这么快, 上班的时候倒是觉得度日如年。”
“唉,下次休假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了。”
餐桌上的食物还没怎么动,叶桥生举起啤酒杯,从座位上站起来:“总之这次遇到大家很开心, 本来还担心报团体验会不太好, 没想到玩得这么尽兴。”
吴邈:“回国后大家也要常聚,欢迎大家周末来找我约饭。”
离愁别绪, 大家都在感慨,只有庞燃侧过头,特意叮嘱姜筠:“对了,姜大摄影师,记得把我的照片修得帅一点再发到群里,最近脸上长痘了,你记得给我P掉,我包袱很重的。”
话音刚落,庞燃的女朋友嫌弃地瞪了他一眼,默默坐远了些。
餐桌上又是一阵哄笑。
傍晚,小镇上有花车巡游,长着鹿角的花车穿过大街小巷,圣诞老人背着装满礼物的大红袋子给沿街的路人派发礼物,身着盛装的表演队伍热情地和大家挥手。
圣诞颂歌响彻街道,人工造雪从高空落下,人群中大家都在欢呼,姜筠仰头看着雪花从头顶缓缓落下。
陈琎就是在这个时候牵起她的手。
她先是一愣,随后看向站在她右手边的周姝桐,心里忐忑。
这是不是太明目张胆了一点,还有这么多人在这呢。
手心渗出了汗,但最后她还是没有挣开陈琎的手。
没事,大家都在专心看节目,应该没人看得到吧。
这么一想,她也握紧了陈琎的手。
大衣下两人的手紧紧握着,冬天的风吹得耳朵冻得通红,姜筠的手心却依旧温热。
她看着旁边陈琎的侧脸,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她对陈琎不公平。
和从前给予温礼昂100%的爱不同,如今她好像只能给陈琎20%的爱,不像以前那么浓烈、那么炽热。
但刚才她忽然想明白了,其实是现阶段的她,给予爱情的比重一共就只有20%。
而陈琎在这关于爱情的20%里,他的占比是100%。
姜筠在手机上打字给他看。
【我好幸福。】
陈琎眉眼弯弯,用口型回答了她的问题。
他说:“我也是。”
花车巡游表演结束,两人松开了手。
姜筠去前面拍照,等她拍完照回来发现陈琎不见了。
她张望了一会,问阿黄:“陈琎呢?”
阿黄说:“他说要处理公务,先回酒店了。”
“哦。”
姜筠没有起疑,周姝桐拉着她去和圣诞老人合影,很快她就把这事儿忘在脑后。
忙完回到酒店已经是晚上十点,姜筠洗完澡拿起手机看。
还是没有消息。
今晚陈琎既没有来房间找她,也没有给她发消息。
头发吹到半干,姜筠按捺不住,走到走廊尽头,按响了陈琎房间的门铃。
迟迟没有人来开门,姜筠更加觉得不对,他在忙什么,一整晚都没找她,而且还是圣诞节呢。
心里有些失落,正准备离开,房门却突然打开了。
陈琎站在门口,他还穿着今天那件美拉德色系的风衣,脖子上的项链也没摘。
都快十一点了,还没洗漱么?
姜筠疑惑,问他:“刚才怎么这么久都不来开门?”
“在忙。”
“还没处理完工作上的事情?”
陈琎点头:“嗯。”
说话时,他一直挡在门口,好像没有要邀请她进去的意思。
姜筠有些别扭,脸上的小表情越来越多,今天还是圣诞节呢,他就这态度?
虽然她本来也没打算进去,但他竟然防着她,这又是另一回事了。
姜筠从门缝里看进去,作侦探状:“怎么一直防着我,不让我进去,不会在里面金屋藏娇了吧。”
陈琎无奈地笑,右手食指抵在她额头上,轻轻一推。
“姜筠,你又想到哪里去了?”
“那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话音刚落,趁陈琎一个不注意,姜筠闪身从他旁边钻了进去。
只是刚进门,她就愣住了,久久没有回过神。
角落里放着一颗巨大的圣诞树,几乎和天花板等高,树身挂满了彩灯和礼物,姜筠刚走近,那灯就开始一闪一闪的,像星星在呼吸。
旁边放着梯子,地上有装饰用的彩带,显然,这还不是最终的成品。
原来,陈琎不让她进门是这个原因。
姜筠眼睛忽然有点酸,转过身看他。
“这些全都是你自己布置的?”
“当然。”
陈琎挑了挑眉,那得意的模样,和大学那会如出一辙。
“从下午就开始准备了?”
“嗯,”陈琎心里忐忑,问得小心翼翼,“你喜欢吗?”
姜筠用力点头:“超级喜欢!”
陈琎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圣诞节,他要做得比那个人更好,最好让她永远只记得他们在一起度过的每分每秒。
角落里圣诞树的灯一闪一闪的,窗外风声呼啸,树影摇曳,两人安静地拥抱在一起,墙上的倒影浪漫得像是童话书里的插画。
不知过了多久,陈琎才开口问她。
“不早了,是不是要休息了?”
姜筠摇头,看着他的眼睛,眼底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
她说:“陈琎,我今天不想睡觉。”
“嗯?”
姜筠嘴角噙着笑,附在他耳边低声说:“我今天不想睡觉,我想……睡你。”
似乎是在故意撩拨他,最后两个字姜筠说得很轻,陈琎喉结动了动,眼神变得迷离。
室内的空气被这一句话点燃,迎着他炽热的目光,姜筠先吻上他的唇,极其轻柔的吻,在唇瓣上辗转,但她右手没闲着,覆上他紧实的胸肌,单手解开他衬衫的纽扣。
大衣已经掉在地上,衬衫纽扣刚解到第二颗,陈琎就按捺不住,把她抱起,双腿环在他腰间,这个姿势让身体贴合得更紧密。
即便身上的衣衫还是完整的,姜筠脸颊还是红了。
陈琎让她勾着自己的脖子,轻声笑。
“不是要睡我吗?这就害羞了?”
未等她说话,陈琎就把她压到在床上,俯身吻上她的唇。
陈琎的吻激烈又汹涌,多了进攻性,就像是在攻城略地,很快姜筠的身体软得像一滩水,意识变得模糊,只剩下感官上的刺激,很快锁骨处布满了旖旎的痕迹。
窗帘已经拉上,室内留了一盏壁灯,姜筠借着微弱的灯光打量他的身体。
和大学时比起来,他似乎肩膀练得更宽了,肌肉线条流畅,块块分明,窄腰宽肩,更有成熟男性的味道,陈琎的皮肤很白,身上遍布了她的抓痕,像是展柜里的艺术品多了痕迹。
姜筠玩心再起,凑近咬了一下他的耳垂,陈琎忍不住轻哼了声,身体的反应更明显,即便过去了那么多年,彼此的身体仍旧习惯对方,她还记得大学刚开荤的两人,几乎每个晚上都做到凌晨才睡觉,乐此不疲。
快要到达顶点,姜筠脚趾都绷直,陈琎忽然放慢了速度,观察着她的反应,又看到她手上戴着的戒指,俯身亲了下她的额头。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嫁给我?”
姜筠大脑一片空白,有些抓狂。
“不是,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说这个?”
“嗯,”陈琎嘴角含笑,故意捉弄她,“不说就不动。”
姜筠此刻满脑子都是一些黄色废料,实在没办法进行理性的思考,她认命地说:“你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真的?”陈琎眼里闪着光。
“嗯,”姜筠在他后背挠了下,催促道,“别说话了,我想要。”
陈琎笑道:“那要不要试试你以前喜欢的?”
“什么?”
陈琎表情很正经,一字一顿地说着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坐我脸上。”
……
这个夜晚还很漫长,直到突兀的电话声响起。
姜筠伸手去摸放在床头的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时,她抿了抿唇,心虚得很明显,立刻把手机调成静音,反面盖上。
没想到陈琎还是看到了。
他指间还在玩着姜筠的头发,声音却低了几个度:“他给你打电话干嘛?”
姜筠否认得很快:“我怎么知道,可能是想和我说圣诞快乐吧。”
以前几乎每年的圣诞节,他们都是在一起过的,就算没在一起,也会打很久的视频,分享收到的礼物,今年大概也是这样。
“那怎么不接?”
姜筠反问:“你希望我接?”
陈琎双手撑在她上方,点头。
“嗯,接吧。”
这话里话外都酸溜溜的,姜筠要是听不出来,那就真成傻子了。
她只是看了一眼手机,陈琎却以为她真的要接,将她从床上抱起来,她整个人都是悬空的,只好死死地抱紧他的脖子,速度变快,姜筠声音变得破碎,更加不敢碰手机。
她知道,眼前这个人看上去很好说话,其实什么都做得出来。
一直折腾到后半夜,姜筠实在没有力气,困得连闹钟都忘记调了,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等姜筠睡着后,陈琎这才走到窗户前,从窗帘的缝隙里,他看到了停在楼下那辆黑色轿车。
竟然还没离开。
五个小时前,这辆车就已经停在这里了。
还挺能等。
陈琎冷笑了声。
披上外套,陈琎下了楼,冬天的夜里,周遭一片寂静,还隔着好一段距离,他就看到车窗里伸出来的半截手臂。
车窗只降了一半,那人指间夹着一根香烟,烟丝点燃发出猩红的光,在夜里格外显眼,腕间那块表他很熟悉,江诗丹顿的传袭系列,他在那个人身上看到过。
心里的推论得到验证,陈琎嘴角勾了勾,低头弯腰,敲了下车窗。
至此,车窗才彻底降了下来,露出一张俊美却阴鸷的脸,此刻那如鹰隼一样锐利的眼神正盯着自己。
果然如此。
陈琎嘴角勾勒出讽刺的弧度,向车里的人挑了挑眉。
双目对视,空气沉寂且压抑,温礼昂打开车门,缓缓下车。
冬夜里,他穿着一袭黑色风衣,脖颈上系着烟灰色的围巾,和这个夜晚的底色一样灰暗。
“什么时候发现的?”温礼昂不禁好奇。
“昨天吧,”陈琎回想了片刻,眼神变得戏谑,“毕竟你跟踪人的方式并不高明。”
从昨天早上,这辆车就一直出现在他们视线范围内,也就姜筠什么都没察觉。
陈琎右手插在口袋,姿态闲适又随意:“不过这么晚了,哥怎么还在这?难道是因为没人陪你过圣诞吗?”
他太懂怎么惹怒一个人。
温礼昂右手攥紧,唇色泛白,理智在逐渐瓦解,只剩下身体的本能。
“哥还是这么容易生气呢,”陈琎很满意看到温礼昂的反应,无奈地摇了摇头,“其实刚才我让姜筠接你的电话了,但是,她不愿意接。”
至此,温礼昂终于无法再维持理智,双手揪紧了他的衣领,可下一秒,他视线一顿,他看到了陈琎脖子上未消的吻痕。
第70章 晋江正版首发
看到姜筠朋友圈的时候, 温礼昂正在洛杉矶出差。
简约欧式风格的餐厅,坐在窗边的位置可以观赏到海边落日,海风拂面, 友人还没到, 温礼昂靠在椅背半眯着眼睛, 享受着这片刻的闲暇。
家里的电话就在这时候打了过来。
“阿礼, 你看到小筠的朋友圈了没, 这是怎么回事?又和好了?”邹淑玢的声音激动不已。
温礼昂眉头微皱:“什么?”
他疑惑地点开姜筠的主页,在三个小时前, 她发了一条动态。
邹淑玢还在电话那头说着:“前段时间, 小筠还和我说和小陈分手了呢, 到底什么时候和好的,也不告诉家里, 你怎么也帮着她一起瞒着我们?”
落日西沉,天色变暗,手机屏幕上是姜筠手写的情诗,温礼昂盯着这张照片,久久没有回过神。
“他们……分开过?”
再开口, 声音干涩。
“是啊。”
“什么时候?”温礼昂捏紧了手机。
“上个月吧,我记得还是月初那会, 突然打了个电话回家,说已经分手了……”
这通电话是怎么结束的,温礼昂不记得了,纷繁杂乱的想法在大脑里肆意生长, 几乎要把他逼疯, 坐在飞往凯里曼岛的飞机上,他还在反复看姜筠发布的那条朋友圈。
手写的情诗, 字字句句都在向另一个人示爱。
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针钻进心里,刺得千疮百孔,体无完肤。
讽刺的是,在那面墙上,他也写了话给她。
传言在上面许下的愿望都会实现,那看来他和姜筠的愿望,两者只能实现一个。
这里和凯里曼岛只隔了两个时区,下飞机后,温礼昂特意去了那间瀑布咖啡馆。
但很快,他就后悔了。
他后悔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周围人声鼎沸,喧闹如白昼,他站在那面墙前,看着正中间紧紧挨着的两张便签纸。
“I love you
For the part of me
That you bring out;
I love you
For putting your hand
Into my heaped-up heart
And passing over”
这是陈琎的字迹,他写的是这首诗的后面几句,和姜筠写的内容正好对应,底下是两人的署名,姜筠还画了个爱心和笑脸。
满墙的贴纸,密密麻麻的字迹,他终于看到了自己留下的那一张。
在角落里,单独张贴着。
格外讽刺,也格外多余。
桌上的咖啡逐渐变冷,直到离开,那杯咖啡都没有动过。
温礼昂开车跟了他们两天,看着人前假装不认识的两人在无人的角落亲吻拥抱,姜筠的目光总不自觉流连在陈琎身上,那眼神他很熟悉,是望向喜欢的人时才会出现的眼神。
科德鲁晚上的气温在十度以下,风声呼啸,路边商铺早早就关了门,温礼昂的车停在酒店楼下,满墙的灯光一盏一盏熄灭,在圣诞节快要过去时,他还是忍不住给姜筠打了电话。
他想听听她的声音,哪怕只有一秒。
他太孤单了。
那种感觉就像回到了幼时,蝉鸣声吵闹,夜空中明月高悬,他木讷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母亲,不大的院子里挤满了人,他从未见过这个家里来过那么多人。
他们的字句像枪,盖上的白布像大海里的一叶孤帆。
就在那个夜晚,他知道他什么都没有了。
听筒里只有忙音,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他以为她是睡着了,直到看到陈琎脖子上密密麻麻的吻痕,他终于知道电话忙音的那一分钟里发生了什么。
大脑里无法抑制地想到那些画面,嫉妒、愤懑、不甘,浓烈的恨意侵蚀了理智,拳头挥出去的那一刻,他竟觉得解脱了。
在很久之前,他就想做这件事。
他甚至想让这个人彻底消失,只有他消失了,姜筠才会回到他身边,才会对自己回心转意。
一拳又一拳,陈琎没站稳,往后退了几步,痛感传来的一瞬间,眉骨和唇侧似乎有血流了下来,他没有还手,只是用右手抹去唇边的血迹,冷静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温礼昂。
“哥就这么恨我吗?”
唇边的血渍被抹开,他笑得有些邪气。
温礼昂站在路灯下,目光触碰到陈琎颈间那些暧昧的痕迹,痛苦快要将他淹没,原来同样的事情发生两次,痛苦并不会减轻。
“离开姜筠。”他语气强硬。
陈琎笑了:“凭什么?”
未等他开口,他又说:“温礼昂,你是站在什么立场对我说这句话?作为她的兄长还是她曾经喜欢过的人?”
陈琎在“曾经喜欢”这几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温礼昂脸色冷了下来:“我只是想提醒你,她根本不是真的喜欢你,她会为了我放弃你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是吗,那你为什么那么生气?”陈琎没有掉进他的语言陷阱,眉骨处还在往下淌血,他却向温礼昂走近了一步,“如果真像你说的,你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夜色已深,寂静无人的街道,两人在寒风中对峙。
“温礼昂,说实话,你现在可怜得我都有些同情你了。你明知道姜筠的心已经不在你身上了,你还是不愿意相信。
姜筠从来不是个会掩饰情绪的人,她以前有多喜欢你,我比你更清楚,我的生日和你的一场小感冒比起来,她甚至都没有犹豫过,就选择了去北城照顾你;她和我出去旅行,第一件事是去书店给你找那本限量版的破书;她给你买的礼物花了她一个月兼职的工资,但给我送的礼物是在路边摊买的,八十块两件的情侣T恤。
我本以为是你们兄妹情深,她才对你那么好,直到我听说你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我才知道她的心放在谁哪里。”
听到姜筠曾经爱他的那些细节,温礼昂眼睛一热,强装的镇定和冷静在此刻瓦解。
他在想,曾经的他是怎么做到对她的示好视而不见的。
“这四年的时间,你有无数个时刻可以表明心迹,姜筠那么喜欢你,只要你点头,我根本没有插足的机会,”陈琎说到这,语气顿了顿,“其实我很清楚你在等什么,但我和你不一样,我绝不会给你趁虚而入的机会。你如果要继续跟踪下去,我倒是不介意,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承受得住。”
这场战役孰胜孰负,一目了然。
陈琎看了眼腕表,时间不早,他打算离开。
就在这时,身后的温礼昂喊住了他。
“你把阿筠还给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公司、房子、股票,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
他还年轻,一切还可以重头再来,就算失去了现在所拥有的,他仍然对未来充满了信心,他有技术,也有能力,他相信他能给姜筠富足的生活。
他终于明白,只有爱的人在身边,他奋斗的一切才有意义。
听见他的话,陈琎脚步顿了顿,回过头。
温礼昂站在寒风里,影子被黑暗吞没,眼底除了恨意,还有孤注一掷的偏执。
陈琎:“抱歉,我什么都不缺。”
—
姜筠第二天醒过来已经快早上十点了。
昨晚她忘记调闹钟就睡着了,战战兢兢地拿过手机,幸好没人找她,群里只有阿黄在说话,让大家去楼下吃早餐。
心放回了肚子,紧接着,她后知后觉地发现陈琎不见了。
半边的床空着,枕头摆放整齐,要不是看到他的行李箱在角落,她几乎要以为这是她的房间。
正想下床找他,但冬天的被窝太舒服,姜筠刚伸出一条胳膊,马上又冷得缩了回去。
被子全裹在身上,像个蝉蛹,她翻了个身面向门口的方向躺着。
她想,还是再等等吧,说不定马上就回来了,外面那么冷,她都不知道该去哪找他。
果然不到十分钟,门口传来响动。
陈琎穿着一身黑色风衣出现在门口,右手还拎着早餐。
心情转瞬间变好,姜筠扬起嘴角和他搭话:“你今天这么早——”
话说到一半就突兀地停了下来,因为她发现陈琎脸上竟然戴了个口罩。
“你感冒了?”
“嗯。”陈琎应了声。
“怎么好好的感冒了?”姜筠眨了眨眼,想到了某种可能,“难道是我昨晚抢你被子了?”
“不是,别胡思乱想,”陈琎把早餐放到桌面上,“快去洗漱。”
奇怪了,听这声音也不像感冒,而且他眼神一直在闪躲,像是有什么事瞒着她。
姜筠穿上棉拖鞋假装下床洗漱,只是经过他身边时脚步放缓,趁他不注意,立刻扯下了他脸上的口罩。
口罩摘下,她吓了一跳,屏住了呼吸。
“怎么回事,为什么脸上那么多伤?”
刚才离得远她没发现,不止是唇角,眉骨和耳后都有伤口。
实在是触目惊心,她的眼泪一下涌到了眼眶。
“谁弄的?”
“没什么,”陈琎摇头,把口罩重新戴上,“昨晚不小心摔了。”
“我不信。”
姜筠又不是傻子,这么拙劣的谎言,她怎么可能相信?
她正要把口罩再次摘下,陈琎却按住了她的手。
“别看了,太难看了,要是留了疤,你又该不喜欢我了。”
这话越说越可怜,姜筠听了心里都难受。
但这么完美的脸,要是有了疤痕,就像博物馆里的瓷器有了裂缝一样,她没办法不心疼。
她仔细打量他的脸,神色变得凝重:“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么严重?”
听到后半句,陈琎眼神稍有闪躲,表情变得不自然。
本来是没那么严重的,他早上起来特意把伤口撕裂得更深。
只有这样,她才会更心疼他。
只有这样,她才会更恨温礼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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