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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国公府,南苑的一个小院子中。


    白若卿刚陪霍夫人说话回来,此时正低头缝制着一枚荷包,她向来心灵手巧,饶只是一枚小荷包也精致万分。


    姶桐快步走进来,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嘶——”


    白若卿疼得倒吸了口冷气,她低头一看,细针不慎扎到手指,指尖上很快冒出一滴血滴。


    她盯着那滴血看了很久,半晌,才将指尖含进口中,只这一个动作,就似西子捧心般娇娇柔柔的,惹人怜惜。


    姶桐心疼:“姑娘何必呢!”


    她和姑娘住进国公府一月有余,可至今就在府中见过表少爷两面,刚来府中时,霍夫人还有打算撮合姑娘和表少爷,但如今,却是连提都不提一句。


    而表少爷一心都在长公主身上,根本不曾将目光放在姑娘身上。


    江南想要追求姑娘的青年才俊几乎要将府中的门槛踏破,姑娘何必来长安受这份委屈?!


    白若卿温柔地将指尖上鲜血擦尽,语气却没有一丝情绪:


    “他们怎么能和表哥相比?”


    只在江南时,白若卿曾觉得嫁给知府家的公子,是最好的去处,所以,她一直以来和知府公子颇为亲近,但后来先帝南巡,白若卿亲眼所见,让白氏毕恭毕敬对待的知府大人向长安来人谄媚屈膝。


    那刹那间,白若卿顿时知晓,她往日眼中尊贵无比的知府不过如此。


    若她只想在江南,知府的确是个好选择,可白若卿那日回去后,却一脑子皆是知府大人谦恭的场景,念念不忘,近乎成了执念。


    她想要进长安,进这个权势倾轧的地方。


    姶桐堪堪哑声,沉默地寻来膏药给姑娘涂抹上,才问:“表少爷显然很少回府,若姑娘一直待在国公府,恐怕根本不能和表少爷遇上。”


    可她们对这长安人生地不熟,即使有心筹谋,也无力施计。


    白若卿捏紧了针线,倏然,她抬眸清浅地说:


    “你去大理寺卿府替我递个信。”


    她来长安后,只和一名贵女有所交集,那就是大理寺寺卿之女柳如棠,万寿节上,她不慎撞到柳如棠,差点陷她于不义之地。


    事后她稍有愧疚,安慰了柳如棠几句,没想到柳如棠竟上了心,念及她刚到长安,之前还邀请她出去游玩过。


    姶桐微有不解。


    白若卿眼睑在脸上打下些许阴影,瞧不清她的神色,只听见她软糯道:


    “就说明日我请她明安桥游玩。”


    明安桥处常有河灯,不论白日夜间都甚美,刚进府没多久,白若卿曾听霍夫人无意中提起一句,霍夫人语气中含着淡淡的骄傲——若论长安美景,这明安桥必是之一,圣上钦赐于你表哥的府邸就在那附近。


    姶桐匆匆而去,等她离开后,用过午膳,白若卿才去了霍夫人的余清堂。


    往常白若卿只会在早上来陪她说话,霍夫人稍有些意外:


    “怎么了?”


    白若卿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了垂头,她软乎乎地说:“前些日子柳姑娘曾请我出府游玩过,所以,我想着明日也请柳姑娘出来一趟。”


    她绞着手帕,显然有些紧张。


    让霍夫人心疼得厉害,当即点头答应:“你来长安就一直待在府中,如今得了一个好友,的确应该常走动,我让管家给你支些银钱,若遇见喜欢的首饰记在国公府账上即可。”


    白若卿倏然抬眸,欣喜得眸子灼亮,她伏在霍夫人肩上,脸颊轻蹭:“谢谢姑母。”


    霍夫人的一双儿女皆自有成算,很少会像白若卿这般撒娇,当即霍夫人就心软得一塌糊涂。


    翌日,白若卿带着姶桐出府时,恰好路过游廊,她往池塘中一瞥,待看见金鱼浮水时,她一顿,遂后依依软软地勾起一抹笑。


    若当真如她所猜想,那看来就连老天爷都在帮她。


    *********


    陈媛辰时才起身,她不紧不慢地收拾完,还用了个早膳,才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出府。


    朱雀湖。


    陈媛当真觉得十分巧合。


    那日陆含清要进长安时,她还特意来朱雀湖这里守着他,结果没有等到陆含清,反而等来霍余,让她好好的心情毁了大半。


    没想到兜兜转转,她和陆含清最终还是会在这里见上一面。


    陈媛今日穿了身铷蓝色云织锦缎长裙,裙摆甚长近乎拖地,明艳绝美,但这种长裙落在室外,衣摆染脏,顶多只能穿上一次,绝对可堪奢侈浪费几字。


    她随意拢着青丝,其中的懒散慵情,顿时胜过旁人精心装扮,陈媛拎着裙摆下了马车,陆含清正在画舫上,遥遥对望间,陆含清下了画舫,亲自过来迎接她。


    遥遥看去,两人成行,就似一副浓郁的风景画般。


    待上了画舫,陈媛才发现,今日陆含清只宴请了她一人,画舫中摆着案桌和软榻,中间隔着玉屏,摆放着长琴,中间一片空地显然是留作舞蹈所用。


    陈媛坐到主位软榻上,轻捧住脸颊,似笑非笑:


    “含清才来长安月余,竟也学会了附庸风雅这一套。”


    说不出是责怪还是夸赞,不清不楚地一句话,偏生前面加了句亲昵的称呼,顿时让画舫中的气氛似含了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陆含清垂眸轻笑,他倒了杯酒水,亲自递给陈媛,透着分讨饶:“我特意寻人打听了公主往日的喜好,才在这朱雀湖上设宴,可千万不要弄巧成拙。”


    陈媛接过酒杯,她尝了一口,是青梅酿的果酒,酸软甜甜的却不刺激。


    明明不怀好意,陆含清却又很好地照顾了她,这种无声且细致的温柔,格外叫人心动。


    陈媛也难免觉得口中的果酒格外香甜些,半晌,她才抬眸:


    “含清这个时候宴请我,总不会只是让我来喝酒吧?”


    “我刚进长安时,多亏公主照顾,才能很快适应下来,这次请公主出来,就是为了答谢公主。”


    伶人正在弹曲,琴声绕梁不绝,陈媛若有似无地轻挑了挑眉,她忽然凑近了些,一张似芙蓉映面的脸庞倏然在陆含清眼中放大。


    忽如其来地视觉冲击,让陆含清呼吸不可控制地停滞了一瞬。


    昨日庆安的话许是皆有不对,但有一点,谁都不可否认,陈媛当真生得很好看,朱唇皓齿,灿若芙蕖,哪怕她一无所有,只凭这张脸,恐都会引起世间男子争夺。


    而且,她明显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并肆无忌惮地使用。


    陆含清眸色不动声色地暗了暗,他若无其事地垂眸,听见眼前女子期待地问他:


    “那含清要怎么答谢我?”


    不等陆含清说话,她就似透了些许失望:“总不会只有这些酒水吧?”


    女子眸子灼亮,在说完这句话后,刹那间稍有些黯淡下去,令人觉得拒绝她的要求就是罪不可恕一样。


    饶是陆含清,也不由得将原先准备的说辞咽了下去。


    很明显,陈媛不会和旁的女子一般矜持,她所有的付出皆是为了有所回报,而一旦回报和她设想的不同,她就会毫不掩饰地露出失望。


    陆含清顿了顿,摸不透陈媛的心思,只将问题抛了回去:


    “公主想要我怎么报答?”


    话音甫落,陈媛倏然坐了回去,状若娇气不满地轻哼了声:“含清可真无诚意,说是答谢却连谢礼都未备好。”


    说罢,陈媛就恹恹地耷拉下眸眼去看伶人作舞,不欲再搭理陆含清的模样。


    陆含清哑声,他不动声色地捻了捻扳指。


    当真难缠。


    他忽然有些体会到霍余的感受,陈媛身份高不可攀,平常女子欢喜的东西甚至都入不了她的眼,想讨她的欢心,谈何容易?


    就在陆含清思索如何回答时,画舫外间传来些许动静,陈媛掀开轻纱去看。


    今日的朱雀湖似乎格外热闹,湖上坐落着不少画舫,就陈媛四周都临近两艘,清风拂过,对面的画舫轻纱被吹扬起,待看清对面坐的人,一缕银丝垂落在肩上,陈媛稍有些失神。


    沈柏尘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倏然转过头,两人视线在空中对上,沈柏尘一顿,有些惊讶。


    陈媛若有似无地轻挑了下眉梢,下一刻,耳边传来陆含清的声音,她不紧不慢地放下轻纱垂幔。


    陆含清觑了眼垂幔,眼神稍闪,他有些好奇:


    “公主可是遇见认识的人了?”


    陈媛纠结了下,然后摇头:“当不得认识。”


    她和沈柏尘不过一面之缘,自然算不上认识二字。


    对面的画舫,沈柏尘坐于下位,面前是户部尚书的嫡女刘芊妤,今日一行,乃是刘芊妤设宴,明面上的目的就是购买茶叶,但实际上的原因,只看刘芊妤停顿在他脸上的视线,沈柏尘就不愿深究。


    沈柏尘低垂下眼眸,尚书嫡女还在不停说话,可沈柏尘却并未听得进去,脑海中印上那一双眸子,似平淡如水,又似暗藏旖旎,沈柏尘忽然抿紧稍涩的唇瓣,觉得有些闷热,他伸手搭在密不透风的披风绳带上。


    刘芊妤惊讶:“沈公子?”


    沈柏尘一顿,堪堪回神,长公主平日行事作风多有不堪,如今身在画舫这种寻欢作乐的场所,也不知是在作甚,适才浑身的闷热渐渐凉下来,沈柏尘眸中清明,他抬眸似不适地轻咳了声:


    “抱歉,适才有些闷热。”


    沈柏尘一直冷清疏离,忽然有了情绪波动,刘芊妤只觉脸颊微红,她摇了摇头:“无妨。”


    但接下来,沈柏尘难免有些心不在焉,刘芊妤有所察觉,只当他是身子不适,昳丽惊艳的五官染上惨白,人皆有爱美之心,刘芊妤不由得生了丝怜惜。


    陈媛可不知有人因她失态,就算知晓,也不会当回事。


    又非活在话本中,初见就能牵扯人心肠,大多是因心中有所算计,而不会是一见倾心。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刹那间砸在湖面上,远远望去,烟雨朦胧中,绿湖上坐落几艘画舫,似一幅青烟墨画。


    可惜,在画舫中人却欣赏不到这番美景,雨滴噼里啪啦地砸在画舫上,扰了柔和曼妙的琴声,轻纱垂幔尽数被打湿,让其中的人顿时失去了闲情雅致。


    一落雨,天就不得凉了些许。


    陈媛拢了拢衣襟,陆含清顺着她的视线落在湖面上,不由得苦笑:“天公不作美,看来今日注定要让公主败兴而归了。”


    这种鬼天气,陈媛才不会继续留在画舫上,落雨时,她很少会在外面。


    那日和陆含清去净明寺,也是刚落雨,陈媛犹豫一下都没有,就直接选择打道回府,今日同样如此,陈媛近乎是敷衍地安慰了一句:


    “含清也不可能未雨绸缪。”


    陆含清还想说什么,陈媛就打断了他,吩咐盼秋:“让船夫靠岸。”


    今日宴会,陆含清准备了三日,不论地点还是案桌上的糕点酒水,都是陆含清特意打听了陈媛的喜好才安排的,甚至今日的伶人,也是陆含清特意派人去请的。


    结果一场雨,就让这次宴会草草结束。


    陆含清甚至没有任何挽留的借口,待陈媛起身出了画舫,陆含清耷拉下眸眼,眼睑遮住了眸中的神色,只是他眉眼间一直含着的轻笑终于寡淡了些许。


    不消须臾,画舫终于靠岸,陆含清低眸站在一旁,似是情绪有些不佳。


    陈媛觑了他一眼,知晓要继续和他虚与委蛇,她顿了顿,轻声说:


    “改日我在诉风楼——”


    话音未尽,陈媛余光忽然觑见一道身影,她顿时怔住,原本要说的话皆堵在喉间。


    岸上,霍余撑着一把油纸伞,静静地站在那里。


    谁也不知他站了多久,但他肩膀上被雨水打湿了一片,原本的山青色格外暗沉。


    陆含清见她怔住,不由得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待看清霍余时,陆含清忽然眯了眯眸子。


    他收回视线,抬眸不解地看向陈媛,询问:


    “公主?”


    陈媛堪堪回神,但视线依旧落在霍余湿透的肩膀上,有些烦躁地说:“没什么,雨势渐大,含清早些回府。”


    陆含清眼神微闪,他当然看得出,霍余一出现,陈媛的心思就已经全然不在他身上。


    所以,等陈媛拎着裙摆走下画舫时,他停在了原处,没有讨嫌地跟上去。


    陈媛根本没有打伞,也没有管身后盼秋她们的惊呼,怒不可遏走到霍余跟前,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生气,可当她走到霍余跟前时,她几乎控制不住音量:


    “你的腿不想要了嘛?!”


    太医说了他近几日最好静养!


    他昨日才跪了一夜,早上甚至连路都走不了,现在又不知在雨中站了多久。


    他真当他的身子是铁打的不成?!


    霍余怔住,他眸中茫然地看向陈媛。


    他以为陈媛过来,是烦恼他又恬不知耻地跟着她。


    却没想到,陈媛气的居然是他不顾惜自己的腿。


    等霍余回过神来,他不由得有些无措,只下意识地将油纸伞朝陈媛倾斜,动了动嘴唇,可他心绪太乱,愣是一句替自己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半晌,他近乎是手忙脚乱地替陈媛打好伞,才不知所措地对上陈媛视线,堪堪哑声:


    “公主……”


    陈媛自幼出生尊贵,和几位皇兄不同,先帝膝下几乎没有公主,陈媛五岁时,她唯一的皇姐远离大津前往南诏和亲,那一年,皇姐尚未及笄,才不过十三岁。


    陈媛七岁那年,先帝派兵南诏,皇姐在南诏皇城自刎而亡,自此,大津朝只有一位公主。


    她如何受宠?九岁那年,道一句月亮甚远,先帝就为她打造了一座摘星楼。


    陈儋登基,将两座王府相并,赐给她作为公主府,领地是大津朝除了皇城外最富裕的梧州城!


    为展现兄友弟恭,哪怕当时最得势的皇子对她都不会大声说一句话。


    所以,陈媛见惯了对她百般讨好的人。


    任何人都不会轻视权贵,其余女子做了再多,可能都抵不上她莞尔一笑,所以,哪怕明知霍余喜欢她,其实陈媛并没有很多感触。


    直到现在,在看见霍余不知所措地将伞向她倾斜时,陈媛才恍然意识到,霍余许是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但究竟是哪里不一样,陈媛也说不明白。


    她听见霍余和她解释:“我不是要跟着公主,公主向来不爱带伞,我怕公主会淋湿,才会跟过来。”


    霍余已经足够克制。


    他明知今日是陆含清宴请陈媛,却按捺住不让自己跟过来。


    直到梓铭和他说,外间落雨了,霍余才豁然起身。


    哪怕后来,霍余当真生了一分可以打扰陈媛和陆含清的欣喜和庆幸,但至少那时,霍余当真只是为了给陈媛送伞。


    陈媛根本不理他,让盼秋将马车驾过来,待上了马车,她才掀起提花帘,冷下脸:


    “等我请你?”


    盼秋和盼春面面相觑,埋下头根本不敢说话。


    同样的,霍余也不敢。


    陈媛早就忘了还停留在画舫上的陆含清,人上了马车,陈媛瞥了眼霍余湿漉漉的衣裳,厌烦地吩咐:


    “去太尉府。”


    马车中气氛凝滞压抑,陈媛脸上情绪淡淡,无喜也无怒,但霍余心中一直咯噔。


    他太了解陈媛了,不论陈媛如何不高兴,只要她还愿意展现情绪,就代表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现在的情形才是最糟的。


    但……霍余低垂下眼睑,只要一想到陈媛会如此不高兴,只是因为担心他,霍余心中又不可控制地升起一抹欢愉。


    紧张和欣喜两种情绪不断交织,霍余不由得想,和前世相比,今生的陈媛似乎心软很多。


    许是因为此时的陈媛还尚年幼,远远不如前世二者相识时的游刃有余。


    毕竟,待年后二月,陈媛才会及笄。


    与此同时的明安桥上,白若卿刚和柳如棠放了一盏河灯,雨点子就落了下来,谁也没有料到这种情景,即使有婢女护着,不消须臾,两人也淋湿了身子。


    雨势又急又凶,这个时候赶回府邸,显然来不及。


    白若卿抱着身子瑟瑟发抖,这时,姶桐才忙忙道:


    “姑娘,奴婢记得霍夫人说过,表少爷的府邸就在这附近,不然我们去表少爷的府上躲会儿雨吧?”


    白若卿轻咬唇瓣,双手不断绞着手帕,显然十分纠结:


    “可、会不会打扰到表哥?”


    话音甫落,柳如棠就打了个喷嚏,白若卿担忧地看向她,顿时不再犹豫:“罢了,柳姐姐不能再淋雨了,先到表哥府上吧。”


    白若卿出府时,见金鱼上浮,就猜到今日许是会有雨,终于等到这个时机,白若卿自然不可能错过。


    故作犹豫,只是不想落下口舌。


    但白若卿等了很久,才终于等到今日,难免会露出几分急切,她顾着说话,却没有注意到在她说“柳姐姐不能再淋雨”时,柳如棠不着痕迹瞥了她一眼。


    一行人很快到了太尉府,说明身份后,立刻有人进去报信,梓铭跟着出来。


    梓铭是见过白若卿,顿时认出了她,他有些惊讶:


    “表小姐?这怎么弄得一身狼狈?”


    白若卿浑身湿淋淋的,她稍有些窘迫,不好意思地低垂眼眸:“雨势太大,表哥可在府上?不知能否让我和柳姐姐进去躲会儿雨?”


    她可是国公府的表小姐,只是来府中躲下雨,梓铭怎么敢拒绝?


    他忙忙将二人迎进府中,吩咐人备下热水和炭盆。


    *********


    马车行了半个时辰,才到了太尉府,将要下马车,霍余试探着开口:


    “公主不用担心,我的腿无碍。”


    闻言,陈媛只扯了扯唇角,倏然,一脚踢在霍余膝盖处。


    猝不及防,霍余脸上刹那间就褪尽了血色,疼得闷哼了声。


    陈媛仿若没听见,她觑了霍余一眼,不咸不淡地轻呵:


    “我还以为太尉大人刀枪不入,不会觉得疼呢。”


    陈媛就是要让霍余疼,下脚时自然不会注意分寸,今日腿上的淤青才被揉开,正是疼的时候,被踢了一脚,其中滋味可想而知。


    霍余堪堪哑声,半晌,他朝陈媛挪近了些许,一伸手,就能碰到陈媛的距离。


    陈媛厌烦地拧眉:“离我远点。”


    霍余当作没听见,他轻轻拉住了陈媛的手,两人皆是一顿,陈媛极浅地皱了下细眉,她挣扎了下,没挣脱开。


    陈媛气笑了,谁给霍余的胆子?


    她刚欲开口叱责,霍余就说话了,低软着声线:


    “我给公主赔罪,公主消消气,可好?”


    陈媛身子一僵,下一刻,她倏然抬起头,眼眸中皆是错愕。


    两人本就靠得十分近,霍余那话近乎是贴在她耳边说的,刻意低软了声音,就、就仿佛在撒娇一样!


    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陈媛心中呸了句无耻!


    什么浑不吝的手段都敢用!


    霍余没想到她会忽然看过来,顿时稍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耳根红得近乎要滴血。


    其实前世,陈媛很少为难他,只有在情浓时,她才格外爱看他失态的模样。


    若那时,他软声和她说话,她勾在他腰间的腿就会收紧些,所以,哪怕陈媛没有说过,霍余也知晓她爱听他撒娇。


    可不论前世今生,霍余都很少这样说话,因为他觉得颇有些难为情。


    陈媛若无其事地抚摸了下耳垂,她心中纳闷,她以前怎么不察觉自己耳根子这么软?


    原本陈媛只打算等到了太尉府,将霍余扔下就好,可等她和霍余一起下了马车,她才有些头疼地抚额。


    霍余就一句“公主和我一起进府躲会雨吧”,她怎么就会点头答应了?


    太尉府前,陈媛眯起眸子,狐疑地盯着霍余。


    听闻苗疆擅长蛊术,只一粒小虫子,就可以让人性情大变,其中若为情蛊,可令身中子蛊的人眼中只有对方一人。


    莫不是霍余给她下了蛊,若不然她岂会对霍余一而再地心软?


    霍余眼神中透着些许困惑。


    他不过一转身,为何公主看他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劲?


    霍余滞了滞,不解地试探:“公主为何这样看我?”


    陈媛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问了句:


    “你以前可有去过苗疆?”


    霍余摇头:“苗疆距离长安甚远,来回需要一月有余,我公务在身,无圣旨基本不得离开长安。”


    霍余没有多想,只当陈媛忽然想去苗疆了,他极浅地皱了皱眉,又很快地舒展:


    “若公主想去苗疆,待淮南事平,我向皇上请旨卸职,再陪公主前往苗疆。”


    前世掌权二十年,今生霍余对权势并不热衷,他所作所为,皆不过是想护陈媛周全。


    待淮南事平,只要陈媛愿意,他愿意卸职,陪她游历这大好河山。


    或者说,这才是他今生所求。


    陈媛不知他所想,却被他口中轻飘飘的卸职二字惊住,她下意识停住脚步,拧眉看向霍余,只需一眼,陈媛就知晓,霍余说的是真心话。


    陈媛难得有些茫然。


    世人竟真有不爱权势的?


    而且,怎么都在她身边?她皇兄如此,霍余依旧如此。


    陈媛不知该作何想,她忽然想起,当初她对皇兄抱怨时,皇兄含有深意的那一句“霍卿总不会害你”。


    现在想来,恐怕皇兄早就看透了霍余,怪不得连淮南一事都尽数告知了他。


    陈媛回神,不由得些许心虚:


    “谁要去苗疆了?”


    说完,陈媛就快步走开,生怕霍余会看出她原本的心思。


    陈媛刚来过太尉府,尚记得府中的地形,越过眼前的这个月洞门,再穿过一条长廊,就到了前院。


    但陈媛刚踏上游廊,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女子的娇软声,陈媛一怔,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毕竟,上次来太尉府时,这府中连个婢女都不见,又哪来的女子说话声?


    话虽如此,但陈媛轻挑了下眉梢,不紧不慢地觑向霍余:


    “近日府中藏娇了?”


    霍余稍冷沉下脸,他不喜欢陈媛这样说,不论是她说话时的语气,还是单纯的就这句话。


    前者让霍余觉得他无关紧要,不论他做什么,陈媛都不会在乎。


    后者更让霍余觉得委屈,怕陈媛误会,他连婢女都遣回老宅了,岂会在府中藏娇?


    霍余硬邦邦地说:


    “没有。”


    陈媛恼瞪了他一眼:“你和谁学的狗脾气?”


    没有就没有,闹什么情绪?!


    霍余板平了唇角,闷闷不乐地低垂下眼睑。


    然而下一刻,霍余就完全没了此时的硬气,刚穿过长廊,还未进前院,院子中就清楚地传来女子娇软声,这一次,霍余也听得清清楚楚。


    陈媛眉眼的情绪稍有些冷淡,除此之外,还余了些许震惊。


    她不觉得自己会看错人,而且,霍余这种闷性子,居然也会学旁人藏娇?


    霍余比她还要茫然和震惊。


    刹那间,霍余来不及多想,就下意识地看向陈媛,伸手拽住她的衣袖,似乎怕她会拂袖离开一样,忙忙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去找你时,府中还什么都没有!”


    仿佛生怕说晚了,陈媛就会生气一样,霍余这两句话说得又快又急,往日平静的神色终于被打破。


    陈媛心中那抹说不清的情绪早就烟消云散了,甚至生出些许别扭。


    她不着痕迹地挺直了脊背,她觑了眼盼秋和盼春,盼春老实,不会看她笑话,但盼秋被她宠得太过,偶尔也会揶揄她两句。


    这场景被盼秋看在眼中,少不得日后拿出来揶揄她!


    陈媛一想到此,顿时不自在地扯出衣袖,恼怒地轻瞪了霍余一眼。


    说话就说话,动不动拉扯她作甚?!


    落进旁人眼中,成何体统!


    陈媛以前认为,她的作风可以称得上离经叛道,但碰上霍余后,陈媛真心觉得,她往日还是过于循规蹈矩了些。


    似乎听见动静,梓铭跑出来,在看见陈媛时,愣了下,才忙忙行礼:


    “给公主殿下请安。”


    霍余脸色冷沉:“院中是何人?”


    陈媛看似不在意,但在霍余话问出后,她也若有似无地看向梓铭。


    梓铭不明所以,伸手挠了挠头:


    “是表小姐,她和大理寺寺卿府上的姑娘一同在明安桥游玩,结果遭遇大雨,所以到府上来躲雨。”


    表小姐?


    陈媛稍微眯了眯眸子。


    她还记得国公府上的表小姐,毕竟,因为这位表小姐,陈媛头一次看见霍余露出委屈的神情。


    果然,在听见表小姐这三个字时,霍余就冷硬地板平了唇角。


    陈媛若有所思,那日万寿节的疑问就浮现在心底。


    白若卿究竟做了什么?


    霍余为何这么不喜欢她?


    陈媛细想了一下霍余的态度,才觉得不对。


    准确来说,应该是霍余不喜欢白若卿出现在她的面前。


    陈媛和霍余一同进去,里面的人可能听见动静,一阵脚步声传来,女子迎了出来,她今日穿了身糯白的苏绣长裙,将她衬得娇软可人。


    但她显然没有想到,和霍余一起回来的还有旁人,一声“表哥”堪堪喊出声,脸上表情明显怔了一下,遂顿,她才回神,忙忙屈膝行礼。


    霍余冷着脸:“府中没有给你派马车?”


    白若卿扯住手帕,有些局促不安:


    “我怕会玩得太久,所以让马车先回府了,我是不是打扰到表哥了?”


    末了,白若卿几不可察地朝陈媛看了一眼。


    除了对陈媛,霍余明显不是怜香惜玉的主儿。


    他毫不掩饰想要和白若卿疏离的意思,他垂着眼睑,根本不顾及白若卿女子家的自尊心:


    “若无必要,我府中不欢迎任何人。”


    刹那间,白若卿脸上就褪尽了血色,她倏然红了眼眸,低垂下头,让人看不清她情绪,她艰难地说:


    “我知道了。”


    无言的难堪,甚至让她说不出再多的话。


    太尉府不欢迎任何人,那为何陈媛可以一而再地进来?


    长公主夜探太尉府一事,在长安城根本不是秘密!


    哪怕白若卿心中一直告诫自己,陈媛身份尊贵,一根手指头都能压死她,可霍余这句话,依旧让白若卿不受控制地看了陈媛一眼。


    白若卿想不通,若抛开身份,她究竟哪一点不如陈媛?


    陈媛是何许人?


    她在宫中待了十几年,什么样的女子她没见过,和后宫妃嫔相比,白若卿这点掩饰情绪的手段根本算不得高明。


    即使白若卿很快收回了视线,陈媛依旧察觉出她眸中的忌惮和抵触。


    陈媛觑了眼白若卿身侧攥紧的手帕,若有似无地掀了掀唇角,看来这位表小姐很不想看见她?


    她和这位表小姐根本没有交集,能让这位表小姐产生这种情绪的,也就只可能因为霍余了。


    陈媛懒洋洋地垂下眼眸,觉得些许无聊。


    作者有话说:


    霍余:我府中不欢迎任何人,除了长公主


    入v啦,这一章差不多九千字,三章合一哒,谢谢姐妹们继续支持,爱你们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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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辅欲贪欢》专栏可收藏


    简介:


    一朝惊变,原工部侍郎府,只剩下孤儿寡母三人


    娘亲卧病,小弟年幼


    江玉琼身为府中长女,不得不担起重任


    可不仅族中旁支虎视眈眈


    连以往感情甚笃的未婚夫,也将她拒之门外


    一时之间,侍郎府四面楚歌


    江玉琼这朵娇贵花也人人可欺


    就在举步艰难时,闺中好友给她送了请帖,请她府上一聚


    然而在赴约之后,江玉琼只见到了她往日避恐不及的少年首辅


    慢条斯理地站在台阶之上


    似乎等了她许久


    小剧场:


    烛光昏暖的房间,女子被迫躺在榻上,咬紧唇瓣,眸光潋滟


    门外传来好友寻声


    她紧张得后背绷直,慌乱无措


    男子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在她香肩,俯身而上,声音低沉缓慢:


    “你若听话,与那人解了婚约,侍郎一府,我皆护之。”


    末了之时,他背着旁人,与她耳鬓厮磨,餍足而又不疾不徐:


    “下次来早些。”


    第26章


    气氛些许尴尬。


    陈媛设身处地一想,都替白若卿觉得难堪。


    柳如棠姗姗来迟,对眼前场景,她稍有错愕,几不可察地看了白若卿一眼,才屈膝行礼:


    “今日一事多有麻烦,不知太尉大人可否派一辆马车送臣女回府?”


    柳如棠能在世家贵女稳占一席,自然不会是傻子,先前她就从白若卿话中察觉不对劲,如今瞧这场面,她哪里还不知晓自己被当了筏子?


    她心中好笑,白若卿既是一心奔着霍余而来,居然没有调查清楚霍余往日为人。


    霍余身份显贵,对其青睐有加的世家贵女岂止白若卿一人?


    若霍余当真那么好靠近,还等着白若卿大老远从江南赶过来摘桃子?


    曾有一女子贪慕虚荣,在霍余回府途中忽然窜出来,不知是用美人计还是苦肉计,被人追赶着往霍余身边贴近,衣衫凌乱,湿眸噙泪我见犹怜。


    霍余三斥,女子不退,女子还欲再接近,下一刻就被霍余斩于马下。


    女子单薄纤细的身子倒下,鲜血染红了长街,而霍余不过平静地给出理由——袭击朝廷命官,疑似旁国奸细。


    遂后,禁军当真在女子身上搜到证据。


    至于真假,根本无人在乎。


    当时,柳如棠就在现场,鲜血从女子脖颈溅出时,落了几滴在她裙摆上,那女子瞪大的双眼,似乎死不瞑目,显然致死都不明白,为何只是想搏一搏富贵,就丢了一条命?


    回府后,她愣是做了三日的噩梦。


    从那以后,柳如棠对霍余就敬而远之。


    不止她,这长安城中的世家贵女,但凡知晓此事的,都不会不长眼地往霍余身上凑。


    如果白若卿以为,她是霍余的表妹,就可以任意接近霍余,那必然是大错特错。


    这长安城中,有两个人,若不能见之躬身相迎,就最好绕道而行。


    其一是倍受圣宠的靖安长公主,另一位就是掌管禁军的殿前太尉霍余,前者身份尊贵,后者手握重权,都是惹不起的人物。


    柳如棠向来有自知之明,哪怕眼下外间雨势未弱,柳如棠也不想留在太尉府中碍眼。


    谁知她话音甫落,就被陈媛驳了回去:


    “雨还未停,柳姑娘何必急着离开?你和我手谈两句,待雨停下,再回府不迟。”


    霍余多看陈媛一眼,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不论是在公主府,还是太尉府,总归他都做不了陈媛的主,哪怕他想和陈媛单独相处,也不敢驳了陈媛的意思。


    反正,他不敢怒,也不敢言。


    柳如棠一顿,她的本意是不打扰霍余和陈媛,但公主吩咐,她也不敢拒绝,一时间有些无措。


    她几不可察地觑了霍余一眼,才垂眸说:


    “霍大人的棋艺是先帝和圣上都夸赞过的,有霍大人在,臣女可不敢露怯。”


    霍余心中无声地夸了柳如棠一句,不愧是柳寺卿府上的嫡女,也难怪前世公主会和她交好。


    陈媛想起那日和霍余下棋的场景,顿时嫌弃地拧眉。


    一局下来,他只顾闷声落子,连一句话都不说,忒让人厌烦。


    但柳如棠去意已决,陈媛也不好强迫她,只好让人离去。


    被她在陈媛面前夸了一句,霍余对她态度明显缓和下来:


    “我让府中侍卫送你回去。”


    但对心怀不轨的白若卿,霍余就没有这种好态度了,他冷淡地对梓铭吩咐:


    “备两辆马车,分别送柳姑娘和表小姐回府。”


    霍余根本没有询问白若卿的意见,当然,他也不需要询问。


    太尉府门口,白若卿还没有从打击中回过神来,柳如棠心中无声地摇了摇头,她较往日语气疏离道:


    “白姑娘心有鸿鹄之志,和我并非一路人,日后还是少有来往得好。”


    白若卿一怔,刹那间脸色煞白。


    柳如棠并不怜惜地移开视线,她和白若卿不过刚认识,泛泛之交,也懒得虚伪地维持姐妹情谊。


    至于话中的不留情面近乎打了白若卿的脸?


    白若卿利用她一事,柳如棠还未和她计较,只日后懒得搭理她,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而且,脸面这种东西,是靠自己挣的,而非别人施舍。


    马车停在府前,柳如棠不再和白若卿打招呼,径直上了前面一辆马车离开。


    白若卿掐紧了手帕,才能让自己保持冷静,等上了马车,她才惊觉手脚冰凉。


    若霍余的话只让白若卿觉得难堪,那柳如棠的一席话对白若卿来说就是当头一棒!


    在江南的顺风顺水,让白若卿自视甚高,尤其在柳如棠轻而易举地就相信她以后,她心中其实对柳如棠是有些轻视的。


    可这一抹轻视藏得太深,连白若卿自己都没有察觉。


    直到适才她对上柳如棠的视线,她才恍惚间明白,并非柳如棠蠢笨,也不是柳如棠手段不如她,而是柳如棠自有骄傲,根本用不上这种手段。


    所以,她的所作所为落在柳如棠眼中,就仿若张牙舞爪的跳梁小丑一样。


    柳如棠最后的态度,与其说是和她拉开距离,不如说不屑于和她这种人为伍。


    白若卿向来以自己的手段骄傲,她自觉今日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但那些小心思在柳如棠眼中就如同无所遁形,这让白若卿不由得惶惶生出一抹怀疑来,她那些手段真的能叫她如愿以偿吗?


    太尉府中,陈媛不紧不慢地轻啧了声,妾有意可奈何郎心如铁,当真可怜。


    不过,霍余的态度也让她有些不解:


    “白氏嫡女,应该是你嫡亲的表妹?”


    这种秋风扫落叶,丁点不留情的态度,可真不似亲人。


    霍余哑声,半晌,他才垂眸:“她心思太重,我不喜欢。”


    陈媛不以为然: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人之常情。”


    霍余心中顿时憋了口气,她怎么还替白若卿说起话了?


    他不想和陈媛讨论其他女子,所以声音冷冷清清的:“但明知我反感,还往上凑,就是自讨没趣。”


    陈媛讶然地挑了挑眉梢,上下打量了霍余一眼,嗤呵:


    “你倒真好意思。”


    往日霍余死皮赖脸跟着她,叫她烦不胜烦时,可比白若卿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怎么好意思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句话的?


    霍余眼神微有闪躲。


    他有心反驳,他和白若卿不同,但哪里不同,他又说不出来。


    霍余只好生硬地转移话题:“就快要到中秋节,公主今年有何打算?”


    好在陈媛懒得和他计较,兴致索然道:


    “每年中秋不都是在宫中设宴,你我都躲不了,何必多此一问?”


    霍余默了默,才意有所指:


    “中秋佳节,长安城中都会格外热闹。”


    陈媛一顿,面有古怪。


    陈媛闲暇时,常会看一些话本,若是将霍余的行为放进话本中,那不就是——私会?


    彼时,陈媛和霍余都坐在书房中等雨停,陈媛几不可察地觑了霍余一眼,只觉得他好生胆肥。


    甚至陈媛有些纳闷,谁给他的错觉,竟让他敢抱有希望问出这句话?


    中秋多有团圆意,每年中秋,陈媛都会进宫陪陈儋用团圆饭。


    陪霍余,还是陪皇兄?


    对于陈媛来说,根本不需要犹豫。


    所以,陈媛只懒洋洋地耷拉下眸眼:“这长安城,有什么是你我没见过的?”


    霍余眼眸稍有些黯淡。


    陈媛的回答在他预料之中,但在没有听到答案前,他心中难免存有些许的奢望。


    雨下到傍晚时才停,陈媛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太尉府,明明是霍余得寸进尺,可她拒绝霍余后,依旧有些心虚。


    等陈媛回到公主府时,天际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用过晚膳,盼秋才低声回禀:


    “公主,沈柏尘的消息查到了。”


    陈媛当即将霍余的事抛在脑后,抬眸看向徐蚙一。


    “按照公主的吩咐,属下先查了沈柏尘在长安中的宅院,和公主料想一样,京兆府的案宗上明确记载了沈柏尘是在三年前,才买下了那座宅院。”


    “之后属下派人沿路往南,一路打听沈柏尘的消息,今日才传回来消息,沈柏尘乃关城人,以贩茶为主,是近几年才兴起的一家商行,在关城颇有名声。”


    提及关城二字,陈媛不禁坐正了些。


    “若我没有记错,这关城是我朝最南方的一座城池,位临边关?”


    徐蚙一郑重地点头,自责地低下头:“边城位近边关,城内势力鱼目混杂,打探消息极其不易,属下无能,没能打探出更多消息,让公主失望了。”


    徐蚙一执行陈媛的命令向来一板一眼,陈媛让他查出沈柏尘何时起家,他没有打探出具体消息,就觉得失职。


    陈媛觑了他一眼:


    “你做得很好了。”


    徐蚙一依旧摇头:“若此事交给霍大人来查,他只会比属下做得更好。”


    猝不及防听见霍余,陈媛怔了下,她不着痕迹地轻拧眉,不知徐蚙一话中何意。


    “边城曾是霍家军驻军之地,论对边城的了解,霍家当为其首。”


    霍家军。


    自从霍余上交兵权,这三个字,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起过了。


    不论徐蚙一,还是陈媛心中都清楚,百足之虫至死不僵,哪怕霍余上交了兵权,可若想消除霍家对这些军队的影响,绝非一日之功。


    陈媛垂眸翻看徐蚙一呈交上来的消息,她状似不经意地说:


    “看来,哪怕为了查清沈柏尘一事,我也要继续和霍余接触。”


    徐蚙一沉默不语。


    他一直知晓,公主对霍余十分厌烦,若非他没有查出什么,何必委屈公主接触霍余?


    作者有话说:


    霍余:咱就说有时候事情不能看表面!


    先放一章,白天有时间,再写一章


    我放个预收,但是姐妹们能不能帮我想个文名,我好废,要不叫太子妃的惜命日常?


    《太子妃》


    简介:


    太子得天花,圣上命其迁出东宫,最后落在尚书府,所有人都对谢玉照避恐不及,只有姜亦棠不怕死地接近他


    生母卑微,死在井中却无人过问


    姜亦棠抖着手给谢玉照清理痘脓时,心里想得是搏一搏皇权梦


    后来谢玉照夺嫡失败,被困牢狱五年,得势时对他柔情蜜意的姜亦棠不曾看过他一眼


    他夺位成功后,还未来得及看她噙泪哭求,就传来姜亦棠自裁谢罪的消息


    姜亦棠最惜命,甚至怕受苦,他出事后就迫不及待地和他撇清关系,如何敢赴死?


    谢玉照见的姜亦棠最后一面,她浑身青紫,血沾衣襟,不堪入目,足以说明她死前受了多大折磨


    —


    一醒来,谢玉照重回少时,他刚得天花,被送进尚书府


    他看见姜亦棠跌跌撞撞地闯进来,抖着手抓住他的衣袖,她声音发颤:“谢玉照,我救你,你以后护住我,好不好?”


    血脓染脏衣裳,谢玉照双眸微闭


    他轻轻拉上姜亦棠的手,垂眸:“好。”


    前世,他封姜亦棠为后,世人震惊


    可无人知晓,在他垂死之际,有一人害怕得瑟瑟发抖也不肯离去


    今生,他不会再被圈禁,姜亦棠也不会再有离开他的机会


    【简介不全,双重生】


    第27章


    沈柏尘、陆含清,陈媛将这两个名字写在纸上,陷进沉思。


    边城在南,淮南在北,恰好是大津朝相距最远的两座城池,不约而同地在这个时候聚在长安。


    陈媛也不知这二者间是否有联系。


    但陈媛希望最好没有,毕竟淮南已经足够难缠,若再加上一个不知底细的沈柏尘,真叫人头疼。


    被陈媛记着的陆含清也同样在讨论她,庆安气得不行。


    陆含清觉得没有必要。


    霍余连苦肉计都使得出来,显然在对待长公主一事上,他是丁点脸面都不要了。


    但陆含清不行,他的名声不能染上丝毫污点,至少为了一个女子争风吃醋的事情不能发生在他身上,淮南八大望族向来闭门自守,近二十年才有凝聚之力。


    八大望族年轻一辈素来以他为首,若他传出不堪名声,必然会造成威信崩塌。


    这绝对不是陆含清想要看见的画面。


    所以,注定了他不可能和霍余一样没脸没皮。


    陆含清低垂眼睑,他面前的书桌上摆着一个锦盒,里面是一串珊瑚色的玛瑙珠串,被打磨上蜡过,在烛光下似闪着光,极其勾人眼球。


    庆安替自家公子不值:“公子为了宴请长公主,其中耗费了多少心思?!”


    “长公主在众目睽睽下,将公子扔在一旁,随后带着霍余离开!这根本就是让旁人看公子笑话!”


    “事后就派人送来了一串珠子,打发叫花子呢!”


    淮南靠北,一向以肃凉闻名,可淮南同样位临周朝,两国交互,陆氏又乃百年望族,公子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见过?


    一串玛瑙珠子,长公主当真送得出手?!


    陆含清只当没听见他的碎碎念,伸手拿出珠串,所有玛瑙珠子被一根细细的红绳穿起。


    倏然,他轻叹了声。


    庆安一愣:“公子?”


    陆含清将玛瑙珠串搭在手心,摆在珠光下,让庆安看得更清楚些:


    “玛瑙虽不难寻,但这数十颗珠子大小圆润程度皆似同,且颗颗都是纯正的珊瑚色,正常的玛瑙珠绝没有这么细小,可这些珠子则仿若天然而成,其中耗费的人力不可小觑,只这条珠串就可价值连城。”


    庆安有些呐呐:“这、这么名贵嘛……”


    他话中若有似无的怨怼无声地消了些,他气长公主的,莫非就是她不将自家公子放在心上。


    陆含清觑了他一眼,话还未完:


    “你只瞧这些珠子,觉得像什么?”


    庆安认真地盯着看了半晌,依旧百思不得其解,他挠了挠头:


    “奴才愚笨,公子快不要和奴才打哑谜了。”


    陆含清轻轻地抚了抚珠串,垂眸:“红豆。”


    庆安一惊。


    他细看那些玛瑙珠串,这才惊觉,若离得远些去看,这大小颜色,当真可以和红豆以假乱真,但玛瑙珠自生光泽,比起真正的红豆要名贵长存。


    庆安跟在陆含清这么多年,自然不会什么都不懂。


    哪怕庆安未经过人事,他也知晓红豆常用来替代相思。


    庆安眼中骤亮,望向玛瑙珠串的眼神似在看一个宝贝,再不觉得这珠子拿不出来手了。


    他轻声嘀咕:“看来公主还是将公子放在心上的,只不过这霍余太过可恨,总想扰公子好事。”


    陆含清对庆安前半句话有些啼笑皆非,但却颇为认同他的后半句话。


    他没有纠正庆安的想法,庆安一心觉得他和长公主般配,落到有心人眼中,亦会大有用处。


    陆含清眸中的神色有些浅凉。


    霍余的确太过碍事了。


    须臾,陆含清轻眯了眯眸子,才察觉些许不对劲。


    这珠串较一般的手链要长些,他稍垂眸,视线落在脚踝上,忽地,他好笑地轻扯唇角。


    陆含清弯腰,将珠串亲自戴在脚踝上。


    他比起寻常女子还要养尊处优,肌肤堪似玉,殷红的玛瑙珠印在上面,似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引诱。


    庆安只觑了一眼,就觉得有些脸红心跳。


    适才,公子弯腰时,烛光印在他脸上,添了分雌雄莫辨的美色,再加上那若有所指的玛瑙珠串,当真容易让人看直了眼。


    衣摆下垂,将玛瑙珠串遮得严严实实,只有凉凉的触感贴在肌肤上,陆含清若无其事地抬头,想起白日间的事,陆含清还有一处不解。


    “可查出,在朱雀湖时,隔壁那座画舫上是何人?”


    陆含清没有忽视陈媛刹那的怔然,陈媛待男女之事不扭捏,甚至可以说是游刃有余,这是陆含清第一次在陈媛脸上看见这种情绪,顿时生出好奇,那人是何方神圣?


    “包下画舫的是户部尚书嫡女刘芊妤,她这次设宴是为了和南方来的那队茶商买茶叶。”


    庆安查得很仔细,将见面双方身份都查了出来,并无不妥。


    可他一说完,陆含清就挑了挑眉梢:“什么茶商,会让尚书府的嫡小姐亲自设宴?”


    庆安起初也觉得刘芊妤有点小题大做,但等查清后,倒有些理解了。


    “这队茶商在长安和其余地方皆很有名,最重要的就是他们的少东家,名叫沈柏尘,听说生了一头银丝,面容皎隽,似天上仙人,一路北行时,引得不少女子芳心暗许,这尚书府的嫡女也是其中之一。”


    陆含清只听出了一个重点。


    美名。


    长公主贪男色,偏生这个时候冒出一个美名甚深的沈柏尘,陆含清轻呵:“看来这位沈公子也是有备而来。”


    都是冲着长公主来的。


    就如他一样。


    陆含清在见过霍余和圣上对长公主的态度后,就知晓,若要破开困局,就得从长公主入手。


    并不是因为长公主软弱好欺。


    谁让长公主是皇室和霍家联合的唯一纽扣。


    脚踝上的珠串已经从凉转温,陆含清轻轻地勾起唇角。


    *********


    陈媛近日去了宫中一趟,在养心殿待了半日,谁也不知道她和陈儋说了什么,只知道自她离开后,陈儋就一直在摇头叹气。


    中秋在即,陈儋限制了陈媛的出行,只许她在长安城中走动,省得一个不注意,她就消失不见了。


    陈媛从不安分,闲到无聊时,她甚至可以为了一场夜会,车马劳顿地奔波五日。


    近段时间,是有霍余和陆含清绊住了她,才让她在长安中安安分分地待了整整两个月。


    陈儋的命令一出,陈媛整个人都恹了。


    她并不是想出去,可不出去和不能出去是两个概念,陈儋越阻止她,她反而越在长安城中待不下去。


    在盼春说公主闲不下来时,盼秋不由得反驳:


    “哪里是闲不下来,分明是生了根逆骨。”


    越不让她做什么,就越要对着干。


    陈媛听得眼皮直跳,她没好气地嗔瞪盼秋一眼:“我看是我最近纵得你越来越无法无天!”


    连她都敢编排!


    盼秋同陈媛一起长大,这份情谊是盼春和徐蚙一都比不了的,陈媛平日中也不爱拒着她,才养成了她这性子。


    陈媛这话若说给霍余听,霍余恐只能低垂下头,但盼秋却只作没听见,她问:


    “公主当真想出城?”


    陈媛眼神闪躲,她底气不足地说:“和中秋宴尚有半个月,我待在长安也无事可干。”


    盼秋才不拦她:


    “这出了长安,往近了说,往南是洛城,往西是江城,往北是衢州,往东则是观安城,公主要去哪儿?您吩咐,奴婢这就让人收拾东西。”


    徐蚙一只当作什么都听不见,垂头看地。


    “侍郎家的小公子一直找路子打探公主的消息,公主这一行,若无人相伴,也甚是无聊,不若奴婢再去给侍郎府的小公子送个信,让他也跟着跑一趟。”


    陈媛呐呐地揉了揉肩膀,她原本的确想出城的,但盼秋这一催,她反而觉得没了意思。


    盼春憋笑。


    陈媛无语地说:“不去就不去,生来一张阴阳怪气嘴,日后谁敢娶你?”


    盼秋才不在乎,她嘀咕着反驳:


    “奴婢跟着公主,连朝廷命官也得给奴婢几分脸面,有人愿娶,奴婢还不稀得嫁呢。”


    陈媛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世间待女子向来严苛,嫁人成家,若觅得良人尚好,若嫁了那薄幸之人,就是活生生地跳进了火坑,还不若跟在她身边,叫人不敬也畏。


    自母妃去世后,这世上也就盼秋一人敢和她呛声,哪怕皇兄都对她百依百顺,陈媛心中憋闷,瞪了她一眼:


    “我瞧你闲得慌,就你亲自跑一趟,去太尉府让霍余来见我!”


    盼秋没立刻就应下,反而好奇:


    “公主见他作甚?”


    陈媛顿了下,才心虚地说:“前段时间,霍余派人送了样东西来府上,我最近寻了许久,多没有寻到,才想起,那日似乎送了个锦盒去陆府。”


    盼秋顿时明了她话中含义,错愕:


    “公主将霍大人送您的东西,送给了陆公子?!”


    陈媛很不自在。


    若不然她怎么会想着离开长安一段时间?


    她根本不知那盒中是何物,这之后若遇到霍余或者陆含清,其不皆是尴尬?


    被盼秋的视线盯着,陈媛头疼地解释:


    “我那日根本懒得费心思,瞧见手边有一盒子,就顺手让人送了过去!”


    盼秋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霍余来得很快,快到陈媛还未想好要如何开口,他就到了公主府。


    陈媛给了盼秋一个视线,盼秋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霍余先是眸色黯淡,待视线落在梳妆台时,顿时脸色生出些许古怪。


    许是他太过平静,让一直不自在背对着他的陈媛生了不解,才转过头看向他:“你怎么不说话?”


    陈媛轻咳了声,欲要推卸责任反将一军:


    “那日若非你杵在那里,我也不会将陆含清扔下,事后还要做样子道歉,也不会送错了东西。”


    霍余堪堪打断陈媛的话,稍有迟疑地说:


    “可我送公主的桃木梳就在梳妆台上。”


    陈媛一愣:“什么?”


    她怔怔地将视线落在梳妆台上,她一直对这些东西很不在意,所以,连日常用的梳子换了都不知晓。


    陈媛和霍余对视了一眼,对于这个乌龙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霍余觉得她至少能想起自己送过她东西,已经令他心满意足,况且梳子她一直在用,并没有浪费他一番心意。


    而且,梳子自有结发意。


    若陈媛一开始就知晓他送了什么,未必会用,这种误会反而对他有益,霍余当然不会说什么。


    陈媛看了盼秋一眼,茫然:“那给陆含清送的是什么?”


    盼秋轻拧细眉,苦苦思索半晌,装在锦盒中?莫非是……


    “年前圣上给公主送了一盒玛瑙珠子,其颗粒较小,公主吩咐将这些珠子穿着珠串,之前送来一串样品,被公主随手把玩,就放在了一旁,难不成公主送去的就是这个?”


    陈媛神情有些错愕:“只是一条玛瑙珠串?”


    怪不得陈媛如此,虽说陈儋会送进府中的玛瑙珠必然价值不菲,但以陆含清的身份,一条珠串可真拿不出手!


    一时间,陈媛和盼秋等人有些面面相觑,盼秋安慰道:


    “陆府一直没有消息,许是很喜欢那条玛瑙珠串。”


    不管陆含清是否真的喜欢,事已至此,她们也只能当陆含清喜欢。


    陈媛无力抚额,她将一心皆放在了珠串上,没有注意到一旁的霍余眼中闪过一抹讶然。


    他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可是珊瑚色的玛瑙珠串?”


    陈媛觑了他一眼:“你见过?”


    霍余随意寻了个借口敷衍过去:


    “在皇宫中见过一次。”


    霍余低垂眼睑,控制不住地勾了勾唇角,似有些隐晦的畅快。


    前世公主府有不少这种珊瑚色的玛瑙珠串,府中很多伶人都有,系在脚踝上,甚是好看。


    陈媛没有送过霍余,霍余心中吃味,暗戳戳地询问时,陈媛只勾着珠串道:


    “铃铛若绑在伶人踝上,叮铃作响,岂不好听?可惜,用铃铛送人,莫过于有些侮辱,但你瞧,这可和铃铛相似?”


    解释过后,陈媛还嘲笑他,见什么都眼红。


    但那之后,陈媛让人打磨了一串绯红色的玉珠手链,在霍余生辰时亲自送给了他。


    前世,陆含清也是没有这个玛瑙珠串的。


    但今生他和陈媛相识早了三年,一切事情都有了变化。


    陆含清今生不知道这玛瑙珠串的含义,只为了不动声色讨好陈媛,他也肯定会将那玛瑙珠串戴上。


    前世陆含清仗着和陈媛相识得早,不知看了他多少笑话,现在角色转换了过来。


    霍余忽然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见陆含清一面。


    作者有话说:


    霍余:风水轮流转啊


    呐,这章四千多,今天也更了七千字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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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精小美人》专栏可收


    简介:


    系统告知,苏亦亦穿书了,穿的就是她睡前看的那本外室上位的小说


    不幸的是,她穿成了男主的原配,恪守本分和规矩,矜矜业业地替男主主持中馈,结果男主就被外面的女人勾住了魂


    系统:你必须笼络住男主的心,才能好好活下去!


    苏亦亦皱眉:“好脏呀。”


    她有严重的洁癖,男主这么脏,她一定要捡回来嘛?


    等男主陪圣上南巡回京,就发现他那位安分守己的夫人仿佛变了个人


    不许他碰,不许他上床


    甚至后来,不许他进房睡觉


    她所吃所用,都要最精贵的,否则宁愿饿死都不碰一下


    甚至隔三日就要用牛奶沐浴


    短短一月,就用掉了他一年的俸禄


    在他委婉地建议她稍微节俭些的时候,她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我三日才用一次牛奶沐浴,你养不起我吗?”


    沈玉案:……


    沈玉案无话可说,只能拼命升官赚钱,好向苏亦亦证明,他养得起媳妇儿!


    —


    用膳,沈玉案给苏亦亦夹菜


    她细眉倏然蹙在一起,震惊地抬头,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


    沈玉案如鲠在喉,觉得她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刚准备斥责她,没想到她脾气比他还大,直接扔了筷子:


    “你是要饿死我嘛?”


    被倒打一耙的沈玉案气笑了


    这一桌菜,全是她爱吃的,只给他摆了一道青菜,究竟是谁要饿死谁?


    苏亦亦不心虚地和他对视


    好脏的男人,饿死了就不需要捡回来了


    ps:很作很作的女主


    第28章


    哪怕霍余再有想法,但他也没有理由去主动和陆含清见面。


    直到中秋这日,皇宫设宴,他和陆含清都要入宫赴宴,无需早朝,但霍余依旧辰时前就起了身,梓铭一惊:


    “爷今日怎么醒得这么早?”


    霍余用清水净面,微凉的手帕让他彻底清醒,他觑了眼外间天色,许是小厮打扫得不注意,院子中残留了些许落叶,现在被涩风卷起飘落。


    霍余极轻地皱了下眉头,梓铭的话同样印证了他的猜测:“今日转凉,奴才出门时还打了个哆嗦,奴才给爷备了大氅,夜间回来时也好受些。”


    上次回老宅,梓铭被霍夫人留了片刻,叮嘱他伺候得要精心些。


    梓铭不敢忘记,察觉天凉了,就忙忙让人备了大氅。


    梓铭偷瞄了一眼主子的脸色,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似乎爷有些心不在焉的?


    霍余现在早就将看陆含清笑话的事抛在脑后,脑子中皆是一个想法——转凉了,公主又得遭罪了。


    陈媛幼时伤残余下的病根,待八月后,旁人许是只觉得些许凉意,但对陈媛来说,她后面几月都格外难过,她身子冰凉得厉害,殿内不摆上几个火盆,根本无法度日。


    哪怕夏日时,她让人用冰盆扇风,都并非是觉得热,只是眼馋得厉害。


    果不其然,在皇宫前遇见陈媛时,她和旁人的轻装简行不同,早早地就裹上了狐绒披风,不过巴掌大的脸蛋恹恹地露在外面。


    霍余快步走过去,陈媛觑见了他,都提不起精神说一句话。


    主要是霍余太招恨了,他既然能掌管禁军,自不会是文弱单薄的身子,那日在公主府跪了一夜,也有参杂了几分卖惨,所以,除了额外带一件大氅,他穿得和前段时间几乎没有区别。


    陈媛只觑了他一眼,就立刻厌烦地移开视线。


    若是细看,还会发现这抹厌烦中似乎还参杂了些许酸意。


    压根不等霍余靠近,陈媛就带着盼秋等人离开,霍余脚步一顿,前有两人好事将近的消息,在看见霍余走上陈媛时,四周人皆若有似无地朝他投去隐晦的打量视线。


    霍余脸上的平静一如既往,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下正有些懊恼。


    他抚额,转身回到来时的马车上,吩咐梓铭:


    “将那件大氅拿出来。”


    梓铭错愕,余光觑见四周人都穿得清清爽爽,不由得小声提醒:“爷,这刚午时。”


    言外之意,现在是一日中最热的时候,哪需要什么大氅?


    梓铭的脸皮还修行到霍余的地步,在和旁人格格不入时,也还会觉得尴尬。


    但霍余不听,等梓铭磨磨蹭蹭地将大氅递过来时,披在了身上,才转身进了皇宫。


    国公府的马车这个时候才到,霍夫人遥遥看见霍余的背影,顿时紧张地皱起眉:


    “少爷身子不适?”


    她身边婢女呐呐摇头,也很不明所以:“昨日梓铭刚传回消息,少爷身子并无病痛。”


    知晓霍余并非身子有碍,霍夫人才松开眉头,她也懒得去管霍余。


    总归能让他做出这种令人大开眼界的事,也只有长公主一人。


    放下心后,霍夫人才转身去看白若卿:


    “今日中秋,宫中夜间会放烟火,格外热闹,宫廷特制的烟花,在旁处可都是看不到的,阿卿也可以和好友聚一下。”


    白若卿只提唇浅笑,安静地点头。


    霍夫人眼底深处藏着分担忧,自从那日白若卿出府了一趟,回来就变得安静沉默很多,脸上乖乖软软的笑也少了很多,但她不说,霍夫人哪怕心中诸多猜测也不好多问。


    哪怕亲人间都还有独自的心事,况且白若卿只是她的侄女,这其中分寸霍夫人自有拿捏。


    ********


    陈媛照旧去了坤宁宫请安,陈儋早就在皇后那里等着她,一见她裹得严严实实,眉眼间情绪顿时冷暗下来,和平日中稍有不正经不同,现在的他和一个真正的帝王无甚区别。


    心思深沉,谁都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坤宁宫备好了火盆,地龙都烧了起来,皇后热得额头不断溢汗,陈媛看在眼中,心中格外不舒服,让她只待了片刻,就起身离开:


    “我昨日睡得不踏实,回印雅宫再躺会。”


    陈儋拧眉,显然将陈媛看皇后的视线看在了眼里,他沉默半晌:“好。”


    陈媛离开后,陈儋也只和皇后说了两句话,就起身离开,待出坤宁宫,陈儋凉着眸子:


    “印雅宫中的地龙可烧了起来?”


    刘公公躬身:“早早就备上了。”


    陈儋没再说话,他回头看了眼坤宁宫,抬手捏了捏眉心,他知道,适才自己拂袖离开,对皇后来说,是有些迁怒。


    但陈媛为救他才落成如今模样,皇后的反应就好像明明白白地在告诉陈媛,她身子和常人不同。


    偏生这就仿佛三伏天让人待在火堆旁,皇后根本并非有意而为。


    陈儋沉眸半晌,最终他还是转身离开。


    坤宁宫中,地龙刚灭,火盆也都被撤下去,皇后沉默不语地坐在榻上,连续喝了两杯茶水,才觉得干涩的唇瓣好受了些。


    贴身宫女替皇后擦着额头的汗,今日早起精致的妆容早就花了,她有点替主子不忿:


    “这公主的身子也忒怪诞了,才不过刚刚入秋,就要火盆地龙一同用上,每每中秋都连累娘娘跟着受这一遭罪。”


    皇后脸色骤变,拍桌厉斥:


    “放肆!”


    宫女秋蓉被吓得一跳,待反应过来自己一时脑热说了什么后,顿时脸色煞白,手脚发软地跪倒在地,她当机立断,一巴掌狠狠地扇在脸上:“奴婢一时失言,娘娘赎罪!”


    皇后眼神冰冷地看向她,半晌,发凉的手才有些知觉:


    “公主乃千金之躯,岂容尔等编排?!”


    “本宫是她长嫂,包容体谅她本就是本分,你这话可是要陷本宫于不仁不义之地?!”


    圣上对长公主如何宠爱,世人皆看在眼里,皇后作为陈儋的枕边人,对这件事的认知只会比其他人强烈,这后宫就是圣上的卧榻之处,谁敢保证这宫中没有圣上的耳目?


    秋蓉这番话传出去,她岂能落得丁点好处?


    种种不适,她都咬牙捱过去了,最后若因宫女的失言功亏一篑,皇后绝不接受这种结果。


    秋蓉瑟瑟发抖,皇后心绪平静后,才撇开眼道:


    “自罚十掌,禁食一日,罚俸三个月,回去给本宫好好反省!”


    这惩罚说重不重,说轻不轻,但秋蓉身为皇后的贴身宫女,这反省的时间若是一长,皇后身边必然会挤上新的人手,她这么多年的劳心尽力就全部白搭。


    秋蓉快速整理好心情,她如今还得用,皇后应该不会轻易放弃她,她以头抢地,恭恭敬敬道:“奴婢领罚。”


    见她识趣,皇后眼神也缓和了下来。


    不是她想对秋蓉严厉,而是身处这后宫中,容不得她不处处小心谨慎。


    ——


    陈媛可不知晓皇后因为她罚了一个得用的宫女,就算知晓,也不会有什么感想。


    奴才忠心的确是好,可在这后宫,若管不住嘴,轻易就会招来祸端。


    就凭那宫女一句非议陈媛的话,若让陈儋知道,也不会是自掌十下那么简单,陈媛自身就是个小心眼的,她苦苦捱着这残破身子多年,位尊长公主,岂容得旁人指指点点?


    印雅宫中甚暖,陈媛刚踏进来,就猜到必是皇兄特意吩咐了。


    她不知作何感想,陈媛紧紧抿住了唇瓣,她知道皇兄是好意,但这种种小心翼翼和特殊对待,都是在告诉陈媛,她的身子残弱。


    她只不过是比那些缺胳膊断腿的人看上去完整,但其实没什么不同。


    汤婆子抱在手中暖了半晌,陈媛才觉得手暖和了些,这是年幼随伤附带的毒性残留,太医治了这么久,常喝那苦涩难咽的药,却根本不见成效。


    许久后,陈媛才深深吐出一口气,她对着盼秋吩咐:


    “待晚宴前再喊我。”


    她说话间,就要褪下外衫,进入内殿,但很快盼春小跑进来,眉头拧在一起:


    “公主,有几位公子路过殿前,湿了鞋袜,问可否进殿休整一下?”


    陈媛搭在外衫系带上的手稍顿,她回眸:“谁?”


    “京兆尹家的小公子顾泽钧,他身边还跟着容家嫡幼子,就是公主曾在翊寒宫见过的那位小公子。”


    陈媛极浅地蹙了下细眉,容子枫?


    那日在翊寒宫,容子枫的一番问话,让陈媛对他存有点印象,哪怕至今过了快两个月,陈媛还依稀记得起这个名字。


    至于顾泽钧,陈媛稍有些无奈地摇头。


    这位小郎君,不知为何一直都很喜欢缠着陈媛,但凡陈媛设宴,哪怕没有宴请他,他都要死皮赖脸地蹭着旁人的请帖跟进来,一双清隽干净的眸子灼亮地看着她。


    今日这一遭,陈媛只要动动脑子,就能猜到必然是顾泽钧的主意。


    往日陈媛一直很喜欢顾泽钧这种,乖巧,温顺,听话。


    这三个形容词,并非只能用在女子身上,套在男子身上时,也同样招人喜欢。


    不过顾泽钧和霍余不同的一点,他没有霍余胆子大,只要陈媛一个冷眼,他就不敢朝前靠一步,只可怜兮兮地盯着她。


    但陈媛很少心软,所以注定顾泽钧的可怜得不到安抚。


    不过陈媛的确无聊,她骗了陈儋,昨日她早早就睡了,而且睡得很好,现在根本一点都不困。


    所以,陈媛缓缓放下手,她颔首:


    “让他们进来吧。”


    两人并肩走进来,一青衣,一蓝衫,皆长相清隽,前者脸上带笑,似偷了腥的猫一样;后者低垂眼睑,脊背如松柏挺直,风姿仪态皆各有千秋。


    可陈媛见过陆含清和沈柏尘,对他们就提不起容貌上的惊艳,再说有一个霍余日日在她跟前晃悠,她对容貌几乎要免疫了。


    二者一进殿,就察觉殿中的不对劲,顾泽钧只想着陈媛,根本不在意,倒是容子枫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头。


    陈媛视若无睹,只好笑地看向顾泽钧:


    “你又搞什么名堂?”


    顾泽钧顿了下,他快速地眨了眨眼睛,说:“我在西林的小径上不慎踩到一处水洼,湿了鞋袜,这才不得不叨扰公主。”


    陈媛挑眉,轻呵:


    “哪个地方?宫人竟然打扫得这么不仔细,盼春,去寻李公公,这种懈怠的宫人可不能轻易饶过。”


    陈媛一声吩咐令下,盼春当即转身要走,顾泽钧脸色涨得通红,他忙忙拦下盼秋,垂头丧气地说:


    “公主!且慢!”


    “好,我承认!是我自己故意踩了湖水,根本没有宫人懈怠。”


    陈媛轻呵,给盼秋使了个眼色,很快有人搬来圆凳,让二人坐下,陈媛才说:


    “今日宫中热闹,你不去和好友说话,跑来这里作甚?”


    顾泽钧觑了她一眼,半晌,才闷闷低落地说:“公主近段时间不设宴、亦不出门,我都好久未见过公主了,这皇宫在精致华贵,我每年都要来几趟,早就看腻了。”


    陈媛白了他一眼:


    “我常常设宴,你有时一月得见我数次,难道不腻?”


    顾泽钧瞪大眸子,反驳:


    “这怎么会腻?我就想见公主!”


    他在陈媛面前,直白得不可思议,让陈媛无力吐槽。


    另一旁将二者对话听尽的容子枫,眼中不着痕迹地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容子枫进长安后,就一直听说陈媛名声,长姐有意让他和公主连枝结礼,特意给他创造了个机会,但那日二人说话不多。


    长姐和他说,不用着急,公主闲不住,必很快会设宴,阿枫生得如此相貌,公主必不舍得忘了你。


    容子枫没有反驳,但对这话稍感不适。


    就好似,他只是任人挑选的物品,无力争取和抗衡,只能寄希望于那人不会忘了他。


    如此形势,让容子枫只能想起一个词——顾影自怜。


    用来形容他,难道不恰当?


    可很快,容子枫就没了这个想法,两个月,长公主并没有设宴,他也没有得到任何邀请,只不断听说长公主和陆氏公子游玩,和霍余传出绯色消息。


    容家有些着急,明里暗里地向他询问,那日见面,长公主可对他表现出青睐?


    容子枫本不在意,却在家中不断试问的气氛下,不得不将注意放在陈媛身上,等他回过神时,他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想法。


    他和陆含清几乎同时进长安,陆氏望族,容家亦是百年世家,相较而言,他就真的比陆含清差那么多?


    作者有话说:


    我今天起来晚了,啊啊啊,这章四千多,今天没有加更了


    明天夹子,所以明天的更新会放在晚上


    我努力多更一些哈,这章也有红包


    下面放个预收文案,是个选秀宫斗文


    《贵妃娘娘一路高升》专栏可收


    简介:


    邯余三年,圣上选秀


    荣阳侯府嫡女顾晗奉旨入宫


    三年,她从贵人之位爬到贵妃


    叫圣上对她长宠不衰


    顾晗知晓,她要的是荣华富贵、家族兴盛


    新妃入宫,圣上陆煜最爱去的就是顾贵人宫中


    她貌美柔弱,性子娇嗔作闹


    却从不争风吃醋


    后人皆道,贵妃顾晗自入宫起,就一直宠冠后官


    只有顾晗知晓,她这一路上的如履薄冰


    但凡她有一丝心慈手软,最后站着的人都不会是她


    ps:


    宫斗文,男主非c


    察觉危险,会先下手为强女主人设


    第29章


    收到顾泽钧和容子枫去了印雅宫的消息时,霍余还在御书房中,他极快地皱了皱眉。


    贵妃。


    若非贵妃给容子枫行方便之门,容子枫和顾泽钧想要那么容易到印雅宫岂有那么容易?


    霍余稍颔首,情绪颇为平静。


    彼时,陈儋站在台阶上,眯眸轻呵了声:


    “你这是□□裸地窥探公主行踪。”


    霍余根本不作解释,只隐晦地觑了陈儋一眼,似有些嫌弃道:“外男轻易就进入了后宫,皇上还是费点心思在后宫管理上面吧。”


    陈儋噎住,他心中犯嘀咕。


    这霍余胆子越来越大了,不仅不解释窥探公主行踪一事,还反而敢隐晦地指责了他。


    不过,陈儋眸中闪过一抹冷凉,这贵妃近来行事的确越发不着调了。


    陈儋见霍余没走,不着痕迹轻勾了勾唇,他将手里的折子扔到一旁:


    “前段时间,阿媛去京兆府查了个人,你知道吗?”


    霍余:“沈柏尘?”


    见他居然知道,陈儋惊讶了:


    “阿媛和你说的?”


    陈媛不会瞒着陈儋做事,所以,沈柏尘的消息陈媛知道了,就等于陈儋同样知道了。


    沈柏尘出身边城,而边城又是曾经霍家君的驻军地。


    不过,陈儋惊讶的是,阿媛居然会这么快就和霍余说了这件事?


    霍余声音闷闷的:“没有。”


    但那日陈媛见过沈柏尘,就立刻派人寻了他,霍余不可能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事后就自己去查了。


    陈儋听出霍余声音中的憋闷,伸手摸了摸鼻子,轻咳了声:


    “那你查出什么了?”


    等他从霍余这里问出答案,就直接告诉阿媛,省得阿媛再去找他。


    陈儋挑眉心想,谁让霍余总不着痕迹地挑他刺?


    猜到他在想什么,霍余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但很快,他就冷声道:“没查到。”


    陈儋一顿,似乎听错了一样,他眸色几不可察地一凝:


    “什么意思?”


    霍余摇头:“沈柏尘刚进长安,臣就派人去查了,边城臣也让家中人亲自去了一趟,但无人知晓这沈柏尘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这话一出,御书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出身边城,却连霍余都查不出他的具体身份,就足够说明一些问题了。


    霍余和陈儋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出对方眼中的凝重,陈儋指尖敲点在御案上,饶有兴致地念道:


    “茶商……”


    *********


    印雅宫中,陈媛已经将话题转向了容子枫:“本公主记得你刚入长安,怎么会和他在一起了?”


    容子枫稍抬眸,他气质如松,眉眼却极为昳丽,和陈媛对视的一瞬间,让陈媛眸色稍闪,只听容子枫轻声说:


    “我和阿泽是幼时好友。”


    听了这话,陈媛才想起顾泽钧父亲虽然官职不高,但呈渝顾家却很有名,而容子枫的本家也在呈渝,倒也怪不得这二人相识。


    陈媛觑了眼沙漏,见快到午时,这二人鞋袜也将将烤干,就准备送客。


    但顾泽钧磨磨蹭蹭半晌,眼见陈媛快没了耐心,他才问:


    “这快午时了,公主不和我们一起去太和殿吗?”


    中秋佳节,午时是宫宴,晚上则只是家宴,陈媛本来并不打算参加宫宴,但顾泽钧这么一说,旁边容子枫视线也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身上,陈媛轻挑眉,倒也没了一定要独自待着的心思。


    和容子枫二人一起走到御花园,就遇见了迎面而来的霍余。


    陈媛视线在霍余身上的大氅顿了一瞬,她眸色稍有刹那的凝滞,但下一刻,她很快回神,抱紧了些汤婆子。


    她心中颇觉得有些好笑。


    这霍余想讨好她心思也太明显了吧?


    显然容子枫和顾泽钧也都看出了霍余的心思,神色各自都有所变动,但霍余好似天生就察觉不到旁人视线一般,顶着一张平静的脸色,甚是自然对陈媛道:


    “宴会快开始,公主走吧。”


    他脸色平静地走到陈媛旁边,视若无人般将容子枫和顾泽钧挤到了一旁。


    原先,陈媛走在最前方,容子枫和顾泽钧分别站在她左右落后半步的位置,霍余这一动作,直接让容子枫退后了半个身位。


    容子枫起先未动,拧眉和霍余平视,似在对峙般,但很快,容子枫就低垂下眼睑。


    顾泽钧在一旁看得心惊胆颤,他既庆幸霍余选择的是容子枫而非他,又担心容子枫一时糊涂和霍余对上。


    若当真对上了,哪怕容子枫的亲姐姐是贵妃,可都未必担保得了他。


    陈媛借拢衣襟的动作,不着痕迹地轻抚额。


    不知为何,当她身边有人时,只要霍余一来,就轻而易举地将平静的场景变成了后宫争斗现场。


    陈媛见过陈儋后宫是如何隐晦争宠的,霍余针对旁人的模样像极了皇后嫂嫂,可偏生他的做法没一点皇后嫂嫂的大气,反而和贵妃甚像。


    陈媛不动声色瞪了霍余一眼,对顾泽钧和容子枫说:


    “我和太尉大人有话要说,你们先去太和殿吧。”


    顾泽钧嘴唇动了动,在霍余若无其事地一瞥下,终究是咽了声,只低头道:“那我和子枫先去了。”


    容子枫紧绷着神色,多看了一眼陈媛,才和顾泽钧一同离开。


    二人刚离开,陈媛顿时冲霍余没好气道:


    “堂堂殿前太尉,官威全使在这种场合上?”


    霍余和她对视一眼,很快眼神躲闪地移开视线。


    若不能借身份让觊觎陈媛的人避而远之,那他当这个殿前太尉还有何意思?


    似看出霍余所想,陈媛噎了片刻,但视线落在霍余身上的大氅时,那种没好气的情绪又褪了下去。


    霍余的讨好的确过于明显,可陈媛还就吃这一套。


    都已经决定弯腰了,还藏着掖着的,才当真无趣得狠。


    顾泽钧和容子枫走了,霍余在这里,陈媛也没了去太和殿的心思,她低声吩咐了盼秋几句,才抬眸斜睨向霍余:


    “宫宴缺席无碍?”


    霍余隐约意识到什么,眼眸稍亮,他立刻摇头:“无碍。”


    陈媛被他这种视线看得稍许不自在,她轻咳了声:


    “那就跟我来。”


    陈媛带着霍余绕过几个宫殿,才穿过梅林到了一处湖旁,盼秋站在湖边,有宫人备了小船舫,陈媛走近,盼秋就服了服身子,道:


    “都准备好了。”


    霍余不着痕迹地觑了眼湖泊,这座湖叫探月湖,湖上开了许多的莲花,如今中秋,莲花开得茂盛,甚至霍余可以看见许多莲蓬在上。


    这些莲蓬即使腐烂沉湖,宫人也不会去摘取,都是供宫中小主玩乐所用,不过有宫人定期打扫,所以湖面干净,只飘着层淡淡的莲花清香。


    前世,因为陈媛不喜水,所以从未带他来过这里。


    陈媛回头,就见霍余似乎在失神,她不满地轻眯了眯眸子:“快跟上,发什么呆呢?”


    霍余立即回神,跟在陈媛身后上了船帆,船尾有宫人持浆,上面摆了水果糕点,还摆着一个贵妃软榻,轻纱垂幔的,甚是好看。


    霍余一直都知道,在吃喝玩乐这一块,这世间,的确少有人可堪比陈媛。


    船帆划到了莲花中心,陈媛坐在船头,披风依旧未解,甚至手中汤婆子也抱着,但她却脱掉了修鞋,将裤脚挽起脚踝上方,她脚踝上绑着一条红绳,紧贴在白皙的肌肤上,甚是显眼。


    霍余眼睁睁地看着她将鞋袜脱掉,一时间竟不知该不该转过头去。


    他一动不动地,但很快,耳根子就红得近乎快要滴血,陈媛依旧将脚伸进了湖中,霍余才反应过来低下头。


    陈媛将他的反应看在眼中,轻呵了一声,似乎暗含微讽:


    “深夜闯我寝殿都面不改色,这时还作甚装模作样?”


    霍余抿紧唇瓣,他在陈媛身边坐下,却没有学陈媛将脚伸进湖中,他知道他阻止不了陈媛想做的事,所以只是低声提醒:


    “水凉,公主莫要贪玩。”


    湖中养着金鱼,很快围在船边,有小金鱼蹭到陈媛脚边,她好奇地盯着,忽然,她惊呼了一声,抓住了霍余的手臂。


    霍余几乎刹那间就将她护在怀中,眼神肃然地看向湖中:“怎么回事?”


    陈媛栽在霍余怀中,手轻轻攥着他的衣襟,她睁大了眸子,和霍余对视良久,才怔怔地说:


    “有鱼在咬我。”


    霍余眉头紧拧,刚准备将怀中人抱起来,让人传太医,就听陈媛忽然就笑了出来,似乎有些难耐地在霍余怀中乱动。


    霍余一怔,遂后,脸色发生稍许变化,他垂眸看向怀中的人,就听她说:


    “好痒。”


    她忍不住笑出声。


    霍余终于回神,知晓陈媛口中的被鱼咬和他以为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女子可能一心皆在湖水中的脚上,压根没想起来整个人还在倒在他怀中,或者说,意识到了却根本不在意,她抓紧了他的衣襟,有时脸颊轻蹭过胸口,青丝挠在下颚,带来丝丝痒意。


    霍余堪堪低垂下眼睑,才没让陈媛发现他眸中的情绪。


    但很快,陈媛就发现了不对劲,她停下了乱动的脚,没管湿了半截的裙摆,而是抬起头,眯眸看向霍余,忽地,她伸手摸了摸耳垂。


    适才霍余的呼吸近乎都洒在了她耳垂。


    温热又稍带着些沉重。


    就如同陈媛此时看见的画面,霍余低垂着眼睑,抿紧了唇瓣,让她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仿佛那沉重的呼吸不存在一般,她垂眸似不经意地扫过霍余搭在她腰间的手。


    当真只是搭在上面,手背上明明起了青筋,却不敢搂住她半分。


    作者有话说:


    今天姐姐来了家里,没有时间码字


    只写了一章……


    第30章


    陈媛安静下来,四周气氛似涌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陈媛很少和一个男子靠得这么近,让她觉得些许不自在,但霍余的反应又让她好奇。


    霍余有时大胆得让陈媛都瞠目结舌,但有时又像现在这样,克制压抑得让陈媛觉得不明所以,浑身矛盾得厉害。


    至少霍余现在给陈媛的感受就是,他似乎习惯了她这么对他,身躯靠近时,他下意识就将手搭在了她腰肢上,而且自然而然地控制好力度,保持一个在陈媛能接受的范围内。


    陈媛垂眸,掩下眼中的探究,她轻推了一下霍余:


    “松开。”


    霍余顿了顿,然后才堪堪松手,他白得厉害,脖颈和脸上的那一抹绯红就格外明显,分明就是在害羞,他低声微哑:


    “我给公主摘莲蓬,公主先起身换身干净的衣裳。”


    她衣裙都湿了半截,黏糊糊地沾在身上,现在她一心思皆是玩,待她反应过来,怕是又觉得不舒服,手脚冰凉得厉害,又会折磨自己和旁人。


    陈媛抬眸,视线在霍余脸上扫过,她不着痕迹地稍抿唇。


    她心中生出一抹好笑的同时,又觉得些许别扭,就是那种莫名的烦躁。


    就仿佛,霍余有时在透过她对另一个人俯首称臣一样。


    那人是她又不是她,但偏生那人在霍余身上留下的种种痕迹,都是她喜欢的。


    可这世间哪来的第二个她?


    霍余都已经放手了,但陈媛心中不舒服,忽然伸手推了他一下,霍余一个趔趄,险些栽下水去,四周宫人吓得呼吸都紧了一瞬。


    但霍余本就是坐在船上,手掌往后一撑,就立刻稳住身子。


    陈媛呼吸稍有一滞,等霍余坐稳后,她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轻哼一声,转身进了船舫内。


    霍余有些茫然,他不知道就一句话的时间,他又哪里招惹陈媛不高兴了?


    陈媛明明比前世心软好哄,但不知为何,霍余总觉得这时的陈媛更加难缠些,喜好完全令人捉摸不透。


    分明上一刻还对你笑语宴宴,刹那间就能变了脸色。


    霍余低头,看了眼身上的大氅,末了一半在湖水中,根本穿不得了。


    他朝舫内看了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稍抚额。


    霍余没有立即跟过去,让宫人将船划近些莲蓬,有宫人忙忙道:


    “大人,这湖中心水深,奴婢来吧?”


    霍余头都没抬一下:“不用。”


    他扫了眼四周莲蓬,才亲手挑了两颗出来,他没有摘多,陈媛对这种涩后甘甜的东西并不如何感兴趣。


    等回了船舫,陈媛早就换上一身甘蓝色的衣裙,长度不过堪堪刚及脚踝,先前头上戴着的步摇被摘下,随意放在一旁,青丝如潮慵情地披散在肩上。


    霍余刚越过玉屏,就见陈媛穿上狐绒披风,将不堪一握的腰肢尽数藏起。


    陈媛回眸,视线落在他手上的莲蓬上,轻微蹙起细眉,颇有些嫌弃:


    “你摘这个作甚?”


    霍余垂眸,将莲蓬放在案桌上:“今日晚宴上会有荔枝,公主不爱在宴会上用膳,每每只吃些水果糕点,莲子清热益气,熬成羹汤后,只余甘甜。”


    顿了顿,他添上一句:“不会苦。”


    陈媛素来偏爱葡萄荔枝这种需要去皮的水果,但每每一贪多,就容易上火,待翌日,就又要叫嚣着不舒服。


    陈媛动作稍滞,才眯眸说:


    “宫宴向来都是由嫂嫂准备,你怎么会知道晚宴上的菜色?”


    霍余身子稍僵,心中闪过一抹懊恼,他忘了,陈媛并非陈儋,她格外厌恶旁人在她府中安插眼线和暗探的行为,连带着爱屋及乌,若有人在皇宫安插眼线,也会惹了她的厌恶。


    霍余只慌乱刹那,很快就平静抬头:


    “适才在御书房,听皇上提了一句。”


    陈媛半信半疑,但终究放过了此事,只心中嘀咕,皇兄怎么这么信任他?


    霍余身上半湿的大氅还披在身上,陈媛撇唇道:


    “你无事披着大氅作甚,都湿了还不脱下,若被旁人看见,还当我欺负了你。”


    话音一落,盼秋忙忙低头,怕自己憋不住笑出来。


    霍余也没忍住,抬头看了陈媛一眼,在陈媛疑惑的眼神中稍顿,不敢怒也不敢言地垂下眼睑。


    也许在公主心中,只推了他一把,而且他毫发无伤,根本不算欺负。


    霍余抬手将系带解开,放在一旁,才听陈媛轻呵着说:


    “你如今掌禁军,代表的是我皇兄的脸面,日后少做这些令旁人看笑话的事。”


    霍余顿了下,就明白陈媛指的是什么,他极浅地皱下眉,才垂眸:


    “公主觉得这会令人笑话?”


    陈媛将披风拢紧,小脚缩在身下,恹恹地觑了他一眼。


    对一女子百般讨好,哪怕她贵为长公主,依旧会有人觉得他折了世家风度。


    霍余终于知道陈媛和前世有何不同,这时的陈媛还未有三年后的透彻,她还会对旁人视线和看法隐晦在意。


    霍余缓缓摇头,他说:


    “我第一次对公主折弯脊骨时,他们许是只会笑我辱没了风度。”


    “第二次时,他们会陷入沉默,发现这种行为后带来的巨大好处。”


    “而当第三次,他们只会暗自后悔,明明只需要低一低头就能带来好处的事,为什么会让我抢先一步?”


    霍余会不知道旁人如何笑话他?


    他知道,可他不在乎。


    陈媛渐渐地抿紧了唇瓣,霍余的话还在继续:


    “公主是圣上唯一的胞妹,当朝无驸马不可入仕的律法,想攀附公主的人何其多?”


    “在皇权富贵前,自尊脊梁有时不堪一折。”


    陈媛轻轻地皱眉,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又不如何明白。


    她知晓霍余的话有漏洞,若世人脊骨轻易可折,岂不是天下皆趋炎附势之人?


    那谈何泱泱大国风范?谈何保家卫国誓死不屈?又谈何清廉文人风雅?


    但陈媛明白,霍余这话是在告诉她,当他走在一条捷径上时,世人暗自眼红下只能转成笑话他。


    若太过在意旁人看法,不过是如了别人的愿。


    陈媛耷拉着眸眼,半晌,才若无其事地问:


    “那你一心靠近我,可也是有所求?”


    霍余将莲子一粒粒地剥出,放进宫人拿进来的玉碗中,闻言,他手上动作一顿,才低声回答:


    “自是有所求。”


    求她身边再无旁人。


    亦求她平安无事。


    陈媛等了片刻,就等来这么一句话,顿时瞪圆了眸子。


    别人有所求,都是藏着掖着的,他还当真敢说出来?!


    陈媛顿时觉得一口气憋在了心口,上不来下不去的,格外让人难受,她不由得冷呵了一声:


    “太尉大人当真能耐。”


    霍余知道她是误会了什么,却没有解释,而是捻了粒莲子送到陈媛嘴边,低声说:


    “清热解火。”


    等陈媛冷静下来,自然会知晓他是何意,但若现在和陈媛解释清楚,只怕她会恼羞成怒,立刻赶他下船。


    毕竟,靖安长公主怎么可能会错意?


    只会是旁人遮遮掩掩说得不清楚。


    陈媛瞪着眼前的人,只觉得他在笑话她,莲子送到了唇边,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半晌,她才咬下莲子。


    当真是咬下,在霍余手上都留了一道痕迹。


    她明显察觉到霍余手指轻颤,指腹抚过她唇瓣时,陈媛才觉得这动作有些暧昧令人遐想,她稍顿,才堪堪若无其事地松口。


    莲子刚入口,有些苦,陈媛细眉拧在一起,她忙忙抿了口茶水,舌尖轻轻扫过唇瓣时,似乎还残留了茶水的轻涩。


    霍余早就收回了手,藏在衣袖中,指尖上稍有些疼,还有些糯湿。


    他轻轻捻在指尖,莫名觉得那一条手臂都麻得近乎没了知觉。


    霍余心中笑自己没出息。


    二人明明有过甚近一步的接触,甚至肌肤相贴也颇多。


    可只要陈媛一碰他,他仍像当初陈媛让他低下头时,他眼睁睁地看着陈媛靠近他,很缓很慢,让他将陈媛看得清清楚楚,也让霍余将自己的感觉记得一清二楚,紧张中透着无措。


    分明不该是他现在还有的情绪。


    船舫内的气氛一时颇为凝滞,透着些许旖旎,陈媛不断喝茶水,似乎那粒莲子格外得涩,霍余将两颗莲蓬全部剥完。


    二人对视间无言,霍余忽然低声说:


    “晚宴后,我在宫门口等公主。”


    晚宴是家宴,霍余没有参加的道理,陈媛又不可能不参加。


    许是气氛挺好,陈媛愣了一下,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好奇地问:“你等我作甚?”


    霍余说:“陪公主用膳。”


    宫宴结束,陈媛都会回府让厨房准备膳食,这是陈媛一直以来的习惯。


    但是,霍余特意等她,就为了陪她用膳。


    陈媛扯了扯唇角,轻呸:“无聊。”


    但须臾,她低眸抿茶水时,唇角似有轻微的幅度上挑。


    霍余没有陈媛悠闲,一盏茶后,忽然有一艘小船舫靠近,宫人在上方恭敬请安:


    “皇上请霍大人去御书房一趟。”


    霍余板平了唇线。


    他怀疑陈儋就是故意的,明明宫宴前二人才见过,有什么话适才不能说?


    陈媛哪知晓这些,闻言,当即让两艘船舫靠近,让霍余上了对面的船,斜睨了霍余一眼:


    “皇兄当真器重你。”


    她话音不明,似还有些酸意。


    同样未去参加宫宴,皇兄明知她和霍余在一起,却都不问她一声。


    霍余不情不愿地离开,陈媛也让人将船帆靠岸,她刚要下船,余光不经意瞥见霍余刚刚剥好的那碗莲子,抬手轻点:


    “让御膳房做份莲子羹。”


    作者有话说:


    除夕啦!!


    大家新年好,有没有收到红包呀~


    先发一章,晚上有时间我再写,没有的话就明天呀


    过年嘛,谁不知道忙不忙,么么姐妹们,祝新年暴富暴瘦暴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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