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庭筠瞧了瞧玄渊粘满鲜血的手, 玄渊看了看庭筠身后死状惨烈的杀手,互相沉默了一瞬,随后玄渊首先开了口:


    “出了意想不到的内鬼, 被暗算, 杀出埋伏后向着偏僻方向藏避,没想到你?会在这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话都?坦白到这份儿上了, 就是要庭筠也如实地说明情况。


    “拿钱办事,想先奸后杀,被我干掉了。”庭筠直言不讳。


    玄渊被她的语出惊人?给滞了一下,清咳一声, 说道:“先离开这儿, 我已经发出过信号了, 驰援的人?很快就会来。”


    说着边伸出较为干净的左手,就要将庭筠牵走,却被庭筠反握住手腕, 将他?的袖口撸起, 随着极细的银针扎入,它表面裹着的一层药液状的东西快速流入皮肤下。


    玄渊感?觉到有什么在体内躁动, 手臂一阵僵麻后, 皮肤猛然突出来一块, 像是有什么活物,并不断向着银针扎入的方位蠕动。


    银针拔出, 一只?漆黑的看类似触角的东西从伤口处伸出。


    “忍一下。“庭筠眼疾手快地用?妖力划开那个区域, 另一种银针刺入,那个体内的活物随即融化为银色的汁, 同血液一齐流出。


    “你?现在是不是妖力微弱?”她面色有些凝重,“以为是中毒, 其实是蛊虫。下的有些时间了,要是再多些日子,它彻底寄生,你?会被折磨致死。”


    “绝大概率是身边的人?,你?有怀疑的对?象吗?”


    玄渊扯下衣角包扎,冷肃道:“不用?怀疑,我确认是他?。”


    话音未落,周围枝叶挲挲,一群黑衣人?尽数现身,将他?们锁于包围圈中。


    “子蛊和母蛊之间相互感?应,你?怎么躲,他?们都?能?找到的。”


    庭筠转过身,与玄渊背部相贴,“你?的人?大概要多久赶到?”


    “大概一字[1]左右。”


    开玩笑?,这么快,那我还怎么名正言顺地死掉。


    “那行吧,我尽量保证他?们到的时候,你?不是缺胳膊少腿。”庭筠指间飞出银丝,似乎柔软如柳,所过却如利刃,瞬间深可见骨。


    两人?同这群黑衣人?缠斗起来。


    而这时,一道矮小的身影扒开树丛,看向不远处的混战,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什么情?况这是?


    不是让他?来杀两个人?吗?这是还又?派了一波人?来?


    他?其他?大本事没有,就是以潜伏闻名,异化种的特殊能?力——他?只?要想隐藏,那就能?神不知鬼不觉。


    因为辨认不出他?任何的气息。


    虽然有这项绝活儿,但她身体强度和妖力无法支撑,做不到顶尖的,便也只?能?委委屈屈当个辅助杀手,主打的就是一个趁其不备。


    那个主顾明明说过,趁那对?男女苟和之时,解决掉他?们,再伪装成殉情?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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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现在这……这也没在干那事儿啊?


    算了,不管了,反正拿钱办事儿,结果?是一样的就行。


    他?抬起手中的弩,对?准了男人?,按下机关。


    就在毒箭射出的那刻,一道目光锐利地看向他?藏身之处,他?被惊地一颤,心想:完了,被发现了,非但钱拿不到,命可能?也得丢。


    可让他?震惊万分的是,女人?完全?可以拦下那只?箭,却大呵一声:“小心!”


    然后挡在男人?身前,任由毒箭没入胸膛。


    她像一只?断线的纸鸢,倏忽坠落在地,男人?惊慌失措地抱起她,徒劳地看着她不断呕出血。


    脖子上一阵寒意,属于剑的锋芒让他?知道,是那男人?的救兵到了。


    他?颤巍巍放下弩,做出了投降的姿势。


    黑衣人?被尽数解决,可就算男人?将丹药强硬地喂进怀中人?嘴里,也无济于事。


    她的手徒然地滑落,就这样咽了气。


    ——


    金莲在黑暗中闪耀,那小团紫气静静地悬空着。


    庭筠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不再有什么大反应,直接坐了下来,问恶灵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一口气说完可以吗?”


    她现在对?这个疑似雪荷的恶灵半分好感?和耐心都?没有。


    但是这次的恶灵却想被注入了镇静剂一样,没大喊大叫歇斯底里,反而倒有些安静,但还是听不懂人?话,自顾自地理解:


    “我好久好久没有和别人?说过话了,你?是想听我讲故事吗?”


    好像这次似乎有点可以沟通的感?觉了?


    庭筠顺着她的话道:“是啊,我最爱听故事了,特别是自传,很有意思。”


    恶灵似乎有些触动,她悠悠开口:“你?别看我现在不怎么爱说话的样子,我年少的时候,可是个十分热闹的人?。”


    “我经常站在通往主城那条道上卖烙饼,你?知道的,做生意嘛,你?要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那就是纯纯赔钱,所以需要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但我不想只?当一个卖烙饼的,我那时觉得,我只?是需要一个时机。你?看,话本里头的女主角也是从小摊做起的,也住在又?乱又?挤的巷子里,娘也总打她,后来发现她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好吧,我还是有点和女主角不一样,我确实是我那大嗓门娘生的。”


    “我给面相看着十分和善慈祥,却穿的和乞丐一样的老爷爷送一份烙饼;救下被扔到烂泥沟要死了的小土狗;经常自告奋勇去山上采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是老爷爷并没有变成第二日来接我去仙界修炼的长老,小土狗没有变成威风凛凛的大妖兽,后山也从来没有捡到过受伤的人?……”


    “我还是那个普通的、卖烙饼的穷姑娘。


    唯一能?看见大人?物的时候,就是他?们骑着骏马从街道疾驰而过时。


    所有的故事都?是从寻常的某一天开始的,


    我悄然地等?待着某一天,


    而某一天就这样突然到来了。


    领主的妻子,雪荷夫人?,她病了。


    而下达下来的命令,是需要同龄的女孩取下半小管自己的血。”


    ……


    听到此?处,庭筠皱了眉,她不是雪荷?


    明明上次都?能?对?应上啊,为什么这次又?全?然不同了?


    庭筠脑中灵光一现而过。


    ————也从未说过,恶灵便只?能?有一人?构成啊?


    就在她准备保持沉默,将这个恶灵的故事全?部听完时,万相莲就这样突然间凋落下了第二枚花瓣。


    黑暗再次充斥,半昏半醒时,有什么声音在呼唤他?,遥遥远远地,又?近乎近在咫尺。


    “锡兰,锡兰……”


    她倏的睁开了眼,有一片蓝天倾倒在他?身旁——玄彧将庭筠枕在他?腿上,牵着她的右手,细细密密轻嗅。


    他?似乎有些迷乱,眼睛化成了竖瞳,甚至微微张开了口,露出属于蛇类的尖牙。


    第 32 章


    “疼。”


    庭筠轻喃出声。


    抵住皮肤的尖牙即刻收回?, 属于冷血动物的体温渡了过来——玄彧将脸贴在她掌心,无辜道:


    “我根本没咬。”


    “我是说我头疼。”庭筠半坐起来,觉得?全身没力气, 说话都?变得?软绵绵的:“怎么, 要是?我没醒,你还真打算咬啊?”


    “你是什么小猫小狗吗?”


    “我没有故意咬你, 只是突然好饿。”玄彧的那双竖瞳仍旧没有变回?原样?,这样?瞧过来时,让人有种被捕食者标记的感觉。


    她鼻尖埋在庭筠的手?心轻嗅,不自觉吞咽了一下, “因为真的很香, 让我想吃……”


    庭筠略微迟钝的思?绪和身体瞬间清明, 毫不迟疑地?顺手?扇了过去。


    这一巴掌并不重?,像是?惩罚不听话的宠物。玄彧大概也始料未及,怔愣了一瞬, 看向床榻之上的庭筠, 却眯了眼睛,瞳色迷离, 倒像是?被爽到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还指望着?把她掰正, 看来骨子里就是?个长歪的。


    “我之后会忍住的……”她聪明地?迅速转移话题, “你头?还痛吗?因为是?用傀儡的副作用,所以?会这样?, 一会儿就好了。”


    庭筠现下也懒得?再跟她计较什么, 她还有重?要的事得?尽快去做,于是?同玄彧确认:“那个傀儡, 旁人看不出端倪吧?”


    “当然。”玄彧略有不舍地?看着?庭筠抽走的手?腕,“因为那是?我做的。”


    庭筠起身下床, 整理了一下装束,对他说道:“你乖乖待在这里,我要出门一趟,很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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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走时庭筠突然发觉,今天的玄彧相较之前,似乎不太粘人了。见她要走,也不拦着?也没问?任何话,就只是?垂眸看着?庭筠的枕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样?的“懂事”倒还让她一时有些不适应。


    于是?庭筠伸出右手?,轻捧她下颌,将她的脸转了过来,“你这次很听话,都?按我教给你的、一步步做的很好,想要什么奖励?”


    玄彧很喜欢“奖励”这个词,因为她曾说庭筠一说这两个字,就意味着?她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坐在床边的玄彧,因为高度差而被迫微微仰望她,她瑰丽的眼瞳轻轻扫了一圈庭筠的脸,最后停留在某处,神?色却一派天真干净。


    “那我可以?亲你吗?”


    她眨眨眼,“他们都?说,很喜欢一个人,就可以?亲她。我好喜欢你,锡兰……你不喜欢我吗?”


    她又重?复了一遍:“可以?吗?”


    “不可以?。”


    庭筠掐住了她下巴,冷声道。


    就在玄彧一副早有预料、但又掩不住失落地?垂下眸时,她的脸被人轻柔抬起,随即脸颊落下一道温热,一触即分,如蝴蝶振翅。


    她的眼睛瞬间睁大,立刻又现出了竖瞳,那道温热似星火燎原,灼得?她眼尾也漫上了红晕。


    “但是?,我可以?亲你。”


    庭筠松开手?:“不过,没有下次。”


    虽然十分不走心甚至有些敷衍,但庭筠自觉顺毛任务已?完成?,而且亲一口漂亮女孩子怎么了,香香软软的——她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对劲,就这样?快步出了门。


    房内陷入了安静,玄彧触了触被亲吻过的地?方,低笑一声,侧躺在床榻上。身躯覆盖过之前人沉睡过之处,鼻尖触上柔软的枕,她身体不断摩挲着?被褥,微微耸动,颈间和手?臂绷出了青筋,呼吸靡乱。


    蓝色的身影不断伸长、宽阔,在缭绕的浓郁妖气中,化成?了少年的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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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盘踞一团的蛇开始移动,他赤脚下了床,清洁术缭绕周身与床榻,招手?间,崭新的深绀色睡袍代?替了原本装束,他随意拢了拢,缓步向外走去。


    屋内屋外,一切都?是?刚被打理好不久的样?子,能看出是?新购置而未被使用。


    玄彧顺着?鹅卵石路,走到庭院,在一小丛竹林前停了下来。


    他身后,暗沉的雾气骤然显现,一位黑袍人向他微微俯身行礼,“少主。”


    “无足轻重?的便不必汇报了,挑重?点的说。”


    “是?。”


    “此次成?功刺杀会盟成?员两人,重?伤一人,玄渊只受了些轻伤;我的身份也已?暴露,后续会再增派合适的人选……”


    玄彧注意到他的欲言又止,便说道:“这次本就没想过能杀得?了玄渊,他若真这么无能,怎么做的上这领主之位。


    不过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以?为又是?一波无知冲动的反叛团体,加之……妻子亡故,这时候才是?铲除他势力的好时机,一切按原计划进行便是?。


    至于……帮我亲爱的‘嫂嫂’,也不过是?因为这能使计划更加顺利罢了。”


    他的这番话给了黑袍人一个完美的解释,黑袍人便没再提及,转而请示玄彧:“您这次提前脱身,便不必再服用药物来伪装,我会尽快帮您调理好身体的。”


    却未料到,玄彧果断拒绝了他的建议:“不,给我留下一部分。”


    “少主!”黑袍人十分激动不解:“是?药尚且三分毒,更何况它几乎和毒无异,您这是?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吗?!”


    “难道因为顾及那个青羽女子会发现这个秘密?那您何不与她就此分开,一刀两断?


    还是?……您是?害怕她不能接受您的欺瞒?”


    黑袍人言辞犀利,但他面?前之人却还是?静如深水,只是?淡淡道:


    “真是?放肆啊……”


    他语调甚至带着?笑意,“是?不是?假装傻子久了,都?忘了我原本是?什么样?子了?”


    黑袍人瞬间单跪于地?,“属下逾矩!实在是?……不忍少主再受此等折磨与折辱


    ————您可知,会盟骑艺赛结束时,玄渊竟还命我加大对您的药量,实是?,全无一丝人性……”


    人性?


    这东西,我也没有呢。


    玄渊摘下一片竹叶,“那是?因为,他的妻子不爱他,却喜欢他的‘妹妹’,他嫉妒的发疯……”


    “不过不急,他这狼狈样?子,以?后还有的瞧呢。”


    竹叶被他贴至唇边,浅浅的吻在叶面?。


    啊,为什么又觉得?饿了呢?


    ——


    庭筠吃下易容丹,换上粗布衣衫,混入了招聘侍女的队伍,就这样?再次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


    但情况却是?大大出乎她所料。


    按照她原本的设想,以?傀儡替自己赴死,假意是?为救玄渊身亡,实则早已?偷天换日?,自己的本体在事先用他人名义买下的宅院内醒来。


    至于玄彧,则是?“无知而玩火自焚”、“痴傻而无法自救”——因偷潜入旧院,最终被烧死于其中。


    实则用庭筠教给她的传送符,也一同到了宅院。


    至于他的那具“尸体”,自然也是?傀儡。


    一切也都?顺利地?进行了,那么这时候,领主城应该满目缟素、准备丧事了才对,然而什么都?没有————和平常无甚两样?,所有都?正常运转着?。


    除了,要给雪荷再找一位侍女。


    “雪荷夫人原先有三位贴身侍女,有一位现下被调遣到别处去了,所以?你们才有到这等大人物身边的机会,得?好好珍惜、把握住,知道吗?”


    负责择选的嬷嬷意思?明显,底下大部分的人也都?听明白了。


    ——这是?个好工作,而我拥有决定权,能不能入职,就看你们的诚意多少了。


    在用了符合价位的贿赂和一些药物催眠的加持下,庭筠毫无疑问?地?获得?了这个“职位”,她边和嬷嬷套近乎,边假装无意问?道:


    “嬷嬷,我哥不是?在领主的左使手?下当差嘛,他那天回?家喝酒,也不知道是?醉了说


    ?璍


    胡话还是?无意说漏了嘴,说……”


    庭筠一副不可思?议但又不敢说出来的样?子。


    “什么?说来听听,嬷嬷不会乱抖落出去的。”


    “说是?呀,他们去支援领主时,兰夫人为救领主……好像是?死了……”


    嬷嬷原本期待的表情瞬间变为满脸失望,她撇了撇嘴:“还以?为什么呢?喝醉了瞎说什么鬼话!我可提醒你啊,这话别再提,小心掉脑袋!”


    “兰夫人好好儿地?待在融雪院呢,一日?三餐、衣服首饰都?照常送着?!


    你以?后啊,注意点儿你哥吧,要是?再喝了酒说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看你们有几条命够赔的……”


    她后面?的话庭筠也都?无暇顾及了,难不成?是?怕青羽那边不好交代?,所以?捂着?消息,对外营造着?“锡兰”还存活的假象?


    但就算没有锡兰,两边的合作也不会有什么大变故啊?而且她死了对玄渊而言不是?挺好嘛,给她的真爱腾了位置。


    进了听荷苑后,便瞧见了那两位见过一次面?的侍女,看来,离开的就是?那个叫“昭昭”的了。


    “待会儿见了雪荷夫人,一定要谨言慎行,知道吗?”


    见庭筠认真地?点了头?,嬷嬷便道:“夫人,新来的侍女到了。”


    正要敲门的手?还未落下,房门突然被什么力量波及,一瞬间四分五裂,吓得?嬷嬷惊叫着?慌乱后撤。


    屋内,庞博的妖力四溢,玄渊冷漠地?掐着?雪荷的脖子,使她整个人腾空,不停地?痛苦挣扎着?。


    她泪水滚滚而下,梨花带雨让人好不怜爱,而玄渊却无动于衷,仿佛面?前的不过是?个没有生命的物件。


    就在这时,后方传来一道平静的女声:“领主,该到换药的时间了。”


    这熟悉的语气腔调,让庭筠僵硬地?转过了身。


    几步之外,那人亭亭而立,


    长着?和锡兰一般无二的脸。


    第 33 章


    庭筠脑中空白了一瞬, 随即同那位嬷嬷一样,诚惶诚恐地跪地,深深低头不敢再看。


    那位“兰夫人”的话?一出, 隔了片刻, 传来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便是雪荷剧烈的咳嗽和呼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局限的视野里, 玄渊的衣袍略过地面,一步步走向“锡兰”。


    原以为他们就要离开,却?不成想被那位“锡兰”给拎了出来:“你过来,帮忙一起处理?。”


    “……是。”庭筠只得答应。


    走去侧屋的这小?段路, 前面两人始终很沉默, 都并未和对方说上一句话?, 到换药时,“锡兰”打开拎着的药盒,刚拿出几瓶伤药便突然停下, 像是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我倒忘了, 还有件青羽的要事未处理?……”她看向玄渊,又把目光移到庭筠身?上:“那你便留下, 在这儿帮领主换药吧。”


    玄渊并未阻止, 她便当?做是默认, 转身?告辞而去。


    她大概是并不会医术,怕露馅, 所以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那么玄渊知?道她是假的吗?


    当?时她受了那么重的伤, 还是带毒的箭,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能恢复如初?


    所以, 玄渊必定是知?道的,但是又并未揭穿……是想知?道这个“锡兰”被谁安排进来, 好顺藤摸瓜?还是,这本就是他计划的?


    庭筠装作谨慎而不安的样子,拿起剪子剪开手臂的纱布,那纱布已被染红了大半,鲜血顺着指尖,滴答落下。


    “领主,冒犯了。”


    揭下后,狰狞的伤口便全然暴露在庭筠眼前,庭筠对着桌面上的药方,找准贴了对应标签的几个瓶瓶罐罐,再依次进行上药。直到看到一处药名?时,顿了顿,然后不动声色地跳过了它?。


    那个药不利于中蛊后的恢复,蛊虫残留的毒素排出会受阻。


    就在她顺次而下,拿到后面那个药时,手腕处猛然被握住,仿佛要折断骨头般的疼痛,让庭筠忍不住皱眉轻呼了一声。


    那股力道瞬间撤销,紧握住她的掌心也?随之松开。


    庭筠立刻蹲下,双手持平于额前,以求宽恕:“奴婢惶恐!请领主恕罪!”


    庭筠似乎听见他沉重起来的呼吸,似是极其尽压抑着什?么,


    “恕罪?那你可知?,自己犯了何罪?”


    “许是……许是因只会些?粗陋包扎,让领主……”


    “——够了!”


    玄渊怒吼着打断,让庭筠刻意?表现出的懦弱卡得不上不下。


    她感?觉到那股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她头顶,像是要把她生生剖开看穿。


    玄渊的失态只持续了这么短短片刻,下一瞬,他移开目光,又变成了那个清冷自持的模样:


    “退下吧,会有医师过来,这里不需要你了。”


    “谢领主。”


    庭筠轻手轻脚地离开了那间侧屋。


    她打探消息的目的已经达到,再最后去确认一下,她心中那个关于“二号”恶灵的猜测,就找机会脱身?回去。


    正想着,身?后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嬷嬷跑的气喘吁吁的脸便出现在面前:


    “兰夫人让你去融雪院一趟。”


    ——


    素雅却?尽显奢靡的屋内,名?贵瓷器、花束书籍,七零八落在各处,一道白衣身?影匍匐在书桌前,雪白的颈上,掐痕明显而刺目,她颓然地哭泣着,瞧着柔弱无力,而手下的羊绒毯,却?被她攥出了深深的痕迹。


    她眼神虚空地瞧着门口,喃喃自语:


    “一定是梦,对,是一个噩梦……阿渊不可能会这么对我……都是假的,假的……”


    门外照进的光线突然一暗,熟悉的衣角便跨过门槛,缓缓向她走来。


    雪荷眸子倏地一亮,惊喜地半坐起身?,唤道:“阿渊!”


    “我就知?道,你不会……”


    “我是不会杀你。”眼前之人话?语冷如冰锥,“你该庆幸,自己长了这样一张脸。”


    雪荷向他伸出的手就这样停滞在半空,原本苍白的脸色瞬间更加惨白。


    “原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但可惜————”他施舍般垂下眼,“你愚蠢地以为自己有多么特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告诉过你吧,不要做越界的事。


    之前的那些?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次——”他的声音陌生到另她冷颤:


    “你触及到了我的底线,使我无法容忍。”


    “不,你不是阿渊!”雪荷尖锐地破了音,她捂住起双耳。


    底线?她是你的底线?!


    那我呢!我是什?么?


    那个女人,都是因为那个女人,她为什?么还不去死!


    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夺走,我不能失去这一切!


    雪荷掩下怨毒,眸中含了泪,无助地抓住玄渊的衣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我只是,太害怕被抛弃了……”


    “阿渊,阿渊,求你别?丢下我……”


    玄渊皱起眉,抬手间无形风起,打落了雪荷的手,甚至将她整个人都推远。


    “我不是让你别?再说这种话?吗?”


    苍白到近乎没有血色的脸、卑微讨好的姿态、只会用眼泪来作为武器,望着他的眼神,和记忆中那个身?影重重叠叠,让他就像被再次拖拽入海底。


    ————那样黑暗而窒息。


    他俯视着她,眉宇间溢出了厌恶:


    “你真是……越来越像我的生母了。”


    他不愿再看她一眼,转身?便消失无踪。


    雪荷宛如碎裂的木偶般倒塌在地,后知?后觉,身?上竟已是冷汗淋漓。


    ——


    再次走进这自己昔日?居住过的地方时,庭筠内心并没有什?么波动,布置陈设都是原样,但唯一改变的是,这个“锡兰”住的并不是她之前那个房间。


    她为什?么要叫自己这一个小?侍女来?


    庭筠回顾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完全是一个新底层员工普遍有的样子。


    这一招让庭筠很是摸不着头脑,但现在除了见招拆招,也?没什?么别?的法子。


    门被领她来的嬷嬷关上后,屋内陷入了安静,庭筠按规矩行礼:“见过兰夫人。”


    等确认屋外没有动静了之后,“锡兰”走到她面前,开口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锡兰少主,你不该回来的。”


    这样笃定的语气打得庭筠措手不及,她不能确定她是在诈她还是别?的什?么,所以准备装傻充愣,但“锡兰”却?先一步继续说道:


    “你放心,我永远会站在你这边的。”


    “所以请你相信我,为表达诚意?……”她直接将手中的一小?瓶液体倒在手帕上,迅速擦了一圈脸,随后露出一张和庭筠七分像的脸来,很陌生的面孔,眉眼却?有几分熟悉。


    “我们曾在听荷苑见过一次,你记得吗?”


    她伸手打开手边一个匣子,将什?么敷在了脸颊上,随后,一张被烧伤过的脸便出现在眼前。


    昭昭?!


    再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就没那个必要了,于是庭筠也?开门见山:


    “你怎么认出我的?”


    “皮相易整,骨却?难变,而且,我怎会认不出你……你大概不记得了,自己曾对我有过大恩。”昭昭又重新揭下那块假伤疤,“先不说这个了,我已经安排好,过后便送你出城,往后,远离这里的一切,按你自己所说的所期望的去活。”


    “除了想见你最后一面,我还想提醒你,玄渊恐怕不会那么容易被欺骗过去。


    他一直都不相信你已经死了。


    我原本虽认出了你,但并未打算做什?么,是玄渊,以密音命令我做了后面那些?事,他大概是怀疑你是其他势力的细作,所以才想借受伤试探;又或许……”


    “——是他怀疑,我是锡兰?”


    昭昭点点头,“我是他安排的,一开始我本以为他只是为了维持局面稳定,才让我冒充,但现在看到你来了之后,我觉得,他可能就是想用这种‘探索心理?’来引出你。“


    “不过瞧你现在安然无恙,应该是没露出什?么马脚,他打消了对你的怀疑。”昭昭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庭筠的手:


    “我马上就以正当?理?由安排你出去,尽快走,不然夜长梦多。”


    从指尖传递过来的温暖异常真实,庭筠心头有些?松动,但还是趁着机会问出了,那个关于猜测“二号”恶灵相关的问题:


    “你是不是曾经有个好友蒙冤而死?”


    昭昭怔愣了一下,手不自觉一紧,“……是,怎么了?”


    庭筠想起那个“二号”恶灵说的自传故事,继续问道:“她是不是曾经是买烙饼的,娘亲嗓门很大是个暴脾气?”


    交握着的双手好像缓缓冷了下来,昭昭神色惊诧而疑惑:“你怎么会知?道……


    确实是卖烙饼,阿娘是个刀子嘴豆腐心……还有,一条捡到的小?土狗,


    但那个人并不是我朋友,


    而是我。”


    ——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等待的人却?还迟迟没有回来,玄彧无聊地玩儿起了灯下的流苏坠子,将它?们通通都打上了麻花辫。


    ————这是他今天从书上新学的。


    他想给?锡兰梳头,可是他一点儿也?不会,只能从最简单的开始学起。


    当?玄彧打好最后一个辫子时,细微的声响从背后传来,他立马转身?,高兴地跑了过去。


    他一把将人揽到了怀里,小?小?埋怨道:“怎么去了那么久啊……”


    他不太满意?这样看不到脸的姿势,于是微微分开距离,笑着想要找寻那双眼睛,却?在瞬间,被一把匕首抵住了侧颈。


    持刃之人,在他眼前,眉目冷淡。


    第 34 章


    “演的开心吗?


    ——玄彧少主。”


    她并未愤怒质问, 也?并未难过流泪,只是就那么冷静而平淡地看着他,像是对着一个无足轻重的陌生人。


    玄彧无来由的一阵心慌, 偏偏是这样阐述文字般的语气, 让他突然就方寸大乱。


    他隐隐约约似乎猜到了什么,却?不愿去细想和承认, 只是懵懵懂懂地问:


    “怎么了?为……为什么这样…”


    “你不知道?那真是奇怪了。”


    庭筠侧了侧匕首,随后上?移,将正面贴上?他脸颊,随意拍了拍:“今天在庭院里见了谁、做了什么, 要我帮我回忆回忆吗?”


    匕首冰冷的触感?随着这?句话, 由外向内丝丝渗透, 他眉眼间的笑似乎凝滞在那里,只需要眼前之人稍稍一碰,就会碎裂。


    玄彧脑中闪过千万种回复的答案, 却?又混乱不堪, 最后只沉默着握住了她的手,也?握住了那把匕首,


    “你捅我多少刀都可?以, 只要你消气……你不要——”他紧紧握着庭筠的手, “不要这?样和我说话好不好?”


    庭筠轻嗤了一声,不得不承认, 他这?张皮囊真的很?有迷惑性。


    她骤然抽出手, 锋利的匕首擦过脸颊,在他颧骨下?留出一条浅浅的血痕。


    “吧嗒”一声脆响, 庭筠掌开手,手心的物什便坠落在地面, 骨碌碌地滚到玄彧脚边。


    “还真是多亏了自?己的善良呢,因为不放心某人独自?在家,特意在院外藏了投影石,真没想到,居然给了我这?个么大惊喜。”


    因为担心他的安危,所以一结束那边的事?情,便首先?拿出自?己手中对应的记影石,确认他未曾遭受危险。


    但到头来呢,哪里是什么需要她操心的小白兔,而是一条披着羊皮的狼罢了。


    玄彧眼里仓皇翻涌而过,却?又瞬间亮了些许。


    没错……他刚才太?慌张了,怎么忘了,那时是布了结界的,屏蔽了声音,投影石也?无法记录他们的对话。


    她只看到他撤去了伪装,但那些话她什么也?没听到,并非到了无可?转圜的地步……


    在庭筠后撤一步,就欲转身离去时,玄彧即刻拉住了他的衣角,声音有些不稳地轻颤:


    “我没有骗你!玄渊一直都在逼我吃那个药,我白日就是那副痴傻的样子,不是同你演戏……


    那个人,本来是玄渊找来用药物控制我的,只是恰好曾受过我母亲恩惠,所以才没有对我赶尽杀绝……我夜间,才会恢复神智,


    我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了,那时候才不敢同你说!”


    他的话间已然带了哭腔,“到后来,我更不敢和你说了——你要是讨厌我了怎么办、再也?不想见我了怎么办……”


    他的手死死攥住那片衣角,仿佛是唯一的救命稻草,茫然和不知所措使他的眼睛失去了焦点,瞳中模糊一片。


    直到一声轻如浮云般的叹息响起,庭筠无奈道:


    “你说就说,哭什么?”


    他闻言有些迷惘地眨了眨眼,那些淅沥沥的泪水淌过漂亮无缺的脸,留下?一路水痕。而受伤的半张脸,鲜血混着眼泪,像是白瓷上?妖冶的纹路。


    玄彧后知后觉自?己的哭泣,但他未想明白怎会流了这?样多泪,他敏锐地注意到了庭筠态度的软和,急忙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是原谅我了吗?一点点原谅也?可?以。”


    他一连串的解释和坦白,急促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庭筠并未对他这?番说辞有多么相信,难以置信、愤怒、失望后,好像一切情绪都空荡荡的,像满溢出水后的木桶。


    她只想以最快的速度结束,离开这?像幻梦一样的地方。她不愿说自?己已毫无芥蒂,也?懒得刨根问底什么,便挑明玄彧刻意回避的点:


    “男女?有别,你这?样,不太?好吧。”


    不难推测,她母亲为了让玄渊降低防备,隐瞒了玄彧的性别,本应该是想最后夺位时打?得玄彧措手不及,但却?被他先?下?了手。


    被抽回的衣袖如匆匆流水,从掌间溜走,玄彧瞳孔猛然一缩,浓稠的绀色侵袭而上?,弥漫而出的黑雾就要抓握住那转身离去的白皙后颈。


    临触到垂落的乌发时,他骤然停了下?来,迅速朝门外看去,极其不悦地眯起竖瞳。


    庭筠也?察觉到了有强大的妖气在不断靠近,她直觉是个难缠的对手,所以并不打?算硬碰硬,决定从暗道逃走。


    “锡兰,你还想去哪儿?”


    可?这?紧接而至的熟悉声音,让她不由得惊愣在地。


    话音未落,厚实的木门寸寸破裂,轰然坍塌成一堆废墟。


    玄渊面色如常,依旧温文尔雅,甚至带了些笑,只是那笑并不达到眼底:


    “过来,和我回家。”


    他的目光从庭筠脸上?略略一移,到了她后方之人身上?,就这?样短短一刻,属于虺蛇的竖瞳也?便出现在其眼中。


    庭筠下?意识地左跨一步,将玄彧挡在身后,却?让玄渊的妖气刹那又剧烈波动起来。


    “玄渊,你既已找到可?替代的人选,何必非要揪着我不放?需要的只是‘青羽族少主’而非‘锡兰’,那么谁来当根本没有区别。”


    刚说完,一双属于少年的有力双臂便揽住了她的腰,可?任凭庭筠如何动作?,都无法挣脱半分,仿佛有无数木偶丝线操控住她的身体,使他任由主人摆布。


    浓稠的黑雾下?,妖气再无隐藏,升腾裹挟在庭筠周身,恢复成原本模样的玄彧,似乎对玄渊阴沉下?来的神色十分愉悦,


    他无辜而真诚道:“是啊,哥哥,你何不成全我们呢。”


    “嫂嫂和你在一起,根本不开心,哦忘了,她现在不是我嫂嫂了……”


    玄彧轻轻的低笑拂在庭筠耳廓,“还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我们应该改口称‘兄弟’,而不是‘兄妹’了。”


    这?样明目张胆的挑衅的结果,自?然是两人霎时便拼杀在一起,院落中光晕重?重?,风沙遍地,不断有碎石断木砸落在地。


    但还尚存理智,顾念着这?里并非荒郊野岭,动静勉强收了些,但庭筠根本无法行动无法出声,视线也?被层层阻挡。


    她感?到了莫名的眩晕,脑中不断被灌输进什么杂乱的记忆,不停闪烁的画面和眼前的场景分分合合的,让她头痛欲裂。


    黑雾与银光对撞在一起,玄渊一字一顿:


    “她是我的妻!”


    “见不得光的老鼠,也?竟敢肖想!”


    玄彧不过轻蔑的冷嗤,“你除了只会自?欺欺人,还能做什么?”


    “不过……毕竟是她宁愿冒死也?要逃离的人,我是该对你有些敬意。”


    那密密麻麻的痛楚还在折磨着她,庭筠想要呼救,却?听到玄彧那样刻意传达过来的声音:”锡兰知道,你要杀她全族吗?”


    伴随着惊愕而来的,是猛地加剧的阵痛,她眼前片片模糊,周身一空,就这?样昏迷了过去。


    ——


    黑暗中,似有微光浮浮沉沉,那道温和的女?声还在平和地诉说着。


    “能为大人物办事?,总该是能得到不菲的报酬是吧?大家都这?么想。于是争先?恐后地献血,管我们那片儿的妖长说雪荷夫人需要干净的、年轻的血,是因为她的病要把全身的坏血给替换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觉得有些好笑,雪荷夫人怕不是遇见了什么庸医。”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们那的人大字不识一个,我是唯一一个会认字写字的,但我爹娘没钱给我买书买笔,我是跟写替人写状子的老头学的,他年纪大了,眼睛也?快瞎了,听说他不是妖,而是人族,被人顶替了功名,就变得有些疯疯癫癫。


    我帮他写一份,他就给我两块米糕。


    为了这?点馋嘴,我被老头硬塞着学了些本事?,知道换血这?事?儿压根就是不切实际,但谁叫献血可?以换粮食呢?所以我就算知道出这?个主意的八成是骗子,我也?不会揭穿,人该学会当个间歇性的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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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只是一点点,后来,都开始不满足。


    你见过杀鸡吗?我瞧见有的人家,就是那样掐着女?儿的脖子,干脆利落地一刀割喉。


    阿娘捂住了我的眼,不让我再看。


    但阿爹,我那老实木讷的阿爹,已经死在和青丘的战场,遗物没有、尸骨没有,连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确定。


    没有钱、没有粮、没有力,我们很?快就要活不下?去了。


    所以我阿娘,代替了我。


    她偷偷买了好多下?血的药,拿自?己的冒充。我想要把刀子扔出去,却?被她甩个一个巴掌——软绵绵的,和她以前有力气的时候没得比。


    然后,不记得是第几?次我抓到她又偷偷放血,她不再打?我巴掌了————她死了。


    卖给她药的那个郎中夜间跑进我家里,想要奸/污我,最后被我用刀捅了肚子,而后,有人从他背后对着他的脖子砍了下?去。


    ————是被爹娘杀死的那个姑娘的妹妹,喜儿。”


    “无父无母的我们,决定结伴离开这?里。


    你问我那只小土狗?


    我付不起我娘的药钱,郎中说,他想吃狗肉了。我拿着它最喜欢玩的那个破布球,在上?面涂了药,它把扔出去的球捡回来的时候,还冲我得意地摇尾巴。


    你瞧,读那么多才子佳人的话本有什么用呢?


    你便是那个那个女?主角吗?这?本就是个笑话。”


    一直慢慢悠悠的女?声似乎有了哽咽。


    “我想去,哪怕只有一句,我也?想说出我当时做哑巴时没有说出的话,我期望着,那位雪荷夫人能明察秋毫、不再受蒙蔽,能传达下?去命令,让一切都可?以停止。


    可?我的力量那样弱小,大抵却?也?因为我之前做了些好事?,我得到了一个侠女?的帮助,临别前,我说无以为报,她便向我索要报酬,她说看我字写的很?好,给她免费写个字如何。


    她眼中有天空,藏着世上?最广袤的自?由。”


    “我跟着那辆用冰和妖力运输血的队伍,看他们略过雪荷夫人住的地方,将东西送到了一个大妖的住处。


    你定然想不到,雪荷夫人把这?些血给这?妖送来,是来做什么的。


    ————是用来洗澡。


    大妖相信,少女?的血液,能让她青春永驻……”


    女?声,或者说昭昭,她闷闷沉沉地笑起来,越笑越大声。


    最后被长夜吞噬。


    一双苍凉的手扶上?庭筠的脸,出现了除却?雪荷与昭昭外的第三个声音,带着了然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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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瞧,不论?怎样,都只是重?演悲剧。”


    “放弃吧,接受这?样的死局。”


    那双手倏忽而去,似乎下?起了雨,落在庭筠眉心,使她寒颤而醒。


    而与之涌入鼻间的,是新?鲜的血腥味。


    有人在悲怆地质问着她:


    “你要杀我?”


    第 35 章


    手中似乎沾染了什么粘稠的液体, 庭筠有些迷糊地低头,看见了自己持着的长剑,淋漓鲜血几乎将它染红, 滴滴答答, 顺着剑尖没入泥土中。


    玄彧?……


    她?脑中嗡嗡作响。


    几步之外?,熟悉的身影因伤势而微微躬身, 那样难过地望着她?。


    他?捂住的腹部伤口,正淅淅沥沥地流着血。


    错乱的记忆交杂在庭筠脑海,像是倒放的电影:


    那似乎是他?们,又好像不是他?们。


    作为联姻工具嫁入虺蛇族、雪荷的敌意与陷害、与玄渊的相处、对?玄彧的怜惜……最后?演化而成的争执、欺骗、囚禁……


    一步步, 一天天, 季节更迭, 与她?所经历的,过程与细节不尽相同,而脉络与结局却?何其?相似。


    但截然不同的是, 那个锡兰与玄彧, 他?们彼此相爱,却?又相杀。


    好像两个时空重?叠, 眼前的少年痛苦地嘶吼着:


    “他?们那样对?你!你居然还要为了他?们而杀我?!”


    他?的泪水决堤, 还是那般爱哭:


    “我到最后?, 都是被你抛弃的那一个!”


    “那些人对?你下毒,以至根本活不了多久了, 你却?对?我隐瞒得那样好……盼着死, 以为这样就离开我是吗!……”玄彧直起身,不顾那深重?的伤口, 执意向她?走?来:


    “让他?们交出?解药,再把你受过的罪全数奉还, 就应如此!何错之有?”


    庭筠心头不绝地抽痛着,身体像是被一分?为二?,挤进了另一个情绪濒临崩溃的灵魂,她?决然地举起手中之剑,


    “为了我?你有几分?是为了情,又多少是因为一己之私?”


    “多么美丽的借口,说的你自己都信了吗……你审判罪恶者,那其?他?人呢?我的其?他?族人呢!他?们何其?无辜!为何要被你剥夺活下去的权利!”


    “不过是因为青羽是玄渊的势力,而你要连根铲除罢了!是为了夺位、为了权利、为了你自己!!”


    话音未落,她?的脖子便被玄彧掐住,全身瞬间变得僵硬,手中的长剑应声而落,玄彧阻止她?再说出?任何会刺伤他?的话。


    那些如提拉布偶的线无形地禁锢着她?,玄彧在确认她?已?全然被控制后?,缓缓松开手,顺着脖颈抚过脸颊、耳廓,最后?掌心覆盖在她?后?脑,将她?的头微微抬起,露出?纤细的颈。


    细密的亲吻落于其?上,伴着灼热的泪,


    “你骗我又伤了我,这都没关系……只要你能留在我身边……”


    他?听着怀中之人猛烈的心跳,逃避着她?的情绪,“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锡兰,我会让你不再这样痛苦……”


    庭筠感觉到自己的思维在逐渐迟钝,那些丝线似乎在剥夺着她?的神智,让这具身体变成一具空壳。


    她?本能地感到恐惧,极尽全力想要挣脱。


    落在她?脑后?的掌心却?轻柔地安抚着,玄彧将自己那可怖的伤口视若无睹,任鲜血染红着他?们的衣摆,将其?融为一体。


    他?眸中有了笑意,语气愉悦:


    “别害怕,我会给你再做一个新的身体。


    你知道的,我的傀儡做的是最完美的。


    只要将你的魂灵移植过去就好了,我会消去这些不开心的记忆,我们就能回到从前了……”


    黑暗不断侵蚀而来,潜藏在体内的那个灵魂,似是绝望而沉寂了下去,恍然间,庭筠好像听到了她?的话语,竟和那个万相莲中最后?遗留的第三?种?声音如出?一辙。


    她?喃喃道:


    “玄彧,这世间,哪能事事如你所愿呢……”


    如灯光暗下,戏剧落幕,唯有旁白念念絮絮,为这场剧目画下句点:


    “侠女说,她?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一向奉行有恩报恩,有仇翻倍报。我对?她?的话深以为然,于是我带着喜儿,混入了应聘雪荷夫人侍女的人力里。


    我仔仔细细地准备过,其?中打听到的一个,就是雪荷只收长得丑陋的。喜儿曾被她?酗酒的爹划花了脸,至于我,伪装一下便可。


    我们很?顺利地待在了她?身边,寻找着机会————杀死她?的机会。


    但有时老天总爱开玩笑,就在有次,喜儿为玄渊斟茶,他?顺嘴夸了一句‘手艺不错’后?,雪荷就为她?安排了丑恶的罪名——偷窃与偷情。


    纵然找出?了破绽与清白的证据又如何,她?高高在上,想让你死,自然可以有无数理由,甚至根本不用多么有逻辑。”


    “我唯一剩下的,或许证明我曾存在过的人,就这样离我而去。连即将要成功杀死的雪荷,最后?也被出?关的医师救活。


    我想我要坚持不住了,但这时,我见到了侠女。


    她?曾在乱刀下救我性命,在奔徙途中给我难得的两餐温饱,助我得知了真相,她?是真正的侠女,该和话本中的女主角一样,顺遂圆满,肆意逍遥——可她?被折断了翅膀,成了玄渊的妻子,囚困在了这狭窄的一方。


    她?好像沉静了许多,但眼中的自由一如往昔。


    天地间的鹰隼,怎会甘心成为笼中雀,而习惯了圈养金丝雀的人,怎么能不被她?吸引?——玄渊就那样逐渐冷落了雪荷。


    在我筹谋着下一次暗杀时,却?突然就传来了侠女的死讯。


    而从后?来玄渊对?雪荷那样暴怒和憎恶中,我猜到了,到底是谁的手笔。


    我的心中有一座火山,被我死死按捺住。


    我故意卸去伪装,假装偷偷祭拜侠女,然后?,设计让玄彧发?现我长得有几分?像侠女,并且,还会些易容。


    我摇身一变成了侠女,自此,火山翻滚喷发?,化为对?雪荷的无休止的折磨与报复。


    而这次,不再有人保她?。


    失去了宠爱的、被长期豢养的雀鸟,连飞也不会了。”


    “侠女并没有死。


    那真是太好了。


    但我低估了玄渊的能力,他?找到了侠女。


    我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虺蛇就开始分?裂成了两派,另一派,竟是从前一直被认为是女子的玄彧少主。领主之位换了又换,在他?们之中来回徘徊。


    我说他?们是为了争夺你吗,侠女竟哈哈大笑起来,她?对?我说,昭昭,现在的骗子演技可真好,把所有人都唬过去了。


    虺蛇内部争斗不休,外?部与青丘的战役,也因为其?他?狐族的加入,而开始节节败退。


    侠女说,早已?腐朽多时的殿宇,纵然外?头瞧着多么光鲜亮丽,可一旦风雨飘摇,不过是大厦将倾。


    我感觉她?像长线绷紧极致的风筝,再紧一寸,长线断裂,她?就会从空中坠亡。”


    “她?与玄彧之间横亘了太多,最后?竟以那样的决绝方式来结束。


    我以为她?是想与玄彧同归于尽,玄彧也是这样认为的,但他?一惯疯的不轻,所以试图把魂灵放入傀儡里,从头来过,将他?们之间的一切修复如初。


    可侠女何以为‘侠’?


    天杯地盏,日月盈怀,世间之大自在。


    ————她?为了守护自己的族人,早已?散尽灵识。


    从此世上再无锡兰。


    她?刺伤玄彧的那一剑,淬了无解的毒。可玄彧还未亡于那毒下,便亲手杀死了自己。


    玄渊便是那最后?的赢家吗?


    不,他?很?快也死了。


    死在我手里。


    我在成为假的‘锡兰’那一刻,就开始给他?下慢性的毒药。他?定?然没想到会栽在我这个无名小卒手里,其?实,从一开始,我想要杀的人,就是他?和雪荷。


    雪荷固然可恨,可若没有他?的包庇、他?的默认,她?怎能那样为所欲为?


    他?不爱他?的子民,无所谓他?们的生死,这样的人,怎么配当君主?”


    “所有的所有都堙灭在沙尘里,我横看竖看这世间,真真无趣,我便去找侠女了。


    也许,死后?存在另一个世界,那便也算重?逢了。”


    ……


    随着声音的消弭,万相莲似化为无数流光钻入额心,无数纷杂的画面在庭筠脑海中闪现——


    宛如剖心噬骨,玄彧硬生生将自己的妖丹挖出?,用以作为禁术的祭祀品,来拼凑锡兰的那灰烬般的魂灵。


    繁复的阵法中,从身体不断流出?的血液像是盛开一丛丛彼岸花,他?抱着锡兰,清晰而缓慢地感知着自己生命的流失。


    她?买下的宅院内,亲手种?下的蓝雪花开的正盛,他?想起他?们曾在这里度过的日子,


    夏日闷热,不及防又是淅淅沥沥一阵雨,他?靠在她?膝上,昏昏欲睡间,听到她?轻浅的呢喃,似乎在读什么话本,又似乎是她?自己一时兴起写的句,那原话已?记不清晰,可大抵想起寥寥片语:


    “夜阑卧听风雨,推窗广厦明烛。孤城旧恋春深,尘世离人,难逃落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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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夏时的雨,轰然而来匆匆又去。玄彧长眠于此,但他?以全部开启的禁术,却?并未能拯救锡兰——魂灵虽聚,却?成了恶灵。


    她?生前未完的执念延续到了死后?,为了复活那些族人,她?开始积蓄力量。


    找到甘愿同她?共为恶灵的昭昭,又吞并了体质特?殊的雪荷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等待槐村助她?挣脱禁咒,完成执念。


    那些分?散的线索和猜测终于连成了完整的锁链,庭筠思绪从未如此清明,她?蓦地睁开眼,敏锐着看向前方,直至那里现出?一个高挑的身影。


    真正的恶灵本体,锡兰,近乎蛊惑地开口:


    “你现在已?经确认自己那时的猜想了对?吗?——你相处的玄彧,就是那个叫介嗔痴的孩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看,没有任何回转,他?和玄彧一样,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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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筠就静静看着她?,明白这个恶灵并非真正的锡兰,它以执念而活,不过是个异化的东西罢了。


    万相莲在掌心浮沉,庭筠露了浅浅的笑:


    “别太早下定?论。


    不如,您再往后?看看?”


    第 36 章


    万相莲, 一直相传它可回溯时间,很多?人?虽想拥有,但道宗毕竟是一方大宗, 谁也没那个把握说自己能从他们手中得到它。所?以, 虺蛇族残存下来的?那些?人?,才会盯上慕尘这个亲传弟子。


    昔日的?荣光与强大, 让他们不甘于现状,迫切地想要重振虺蛇曾经的辉煌。


    隔绝的?空间已?被打通,系统重新与庭筠获得了联系,解锁的?资料叮叮当当, 一齐发送而来:


    或许所?有人?都不知道, 万相莲并非真能改变过去。0929那时, 最后发来的?信息中所?说的?“时间回溯(虚空)”,便是指,它只是构造了另一种虚假的可能, 在这种可能里, 尽力去消弭使用者的?执念。


    因?为历史便是历史,谁也?无法插足那这条河流、改变它的?方向。


    灵器的?光晕萦绕在她?们之间, 万相莲徐徐展开莲瓣, 那个属于“另一种可能”的?结局, 便在其中清晰地显现————


    在呈报围剿青羽一族的?计划书?上,这位蛰伏已?久的?虺蛇少主, 在下笔时, 忽的?犹豫了?。


    朱砂自笔尖坠下一滴,在白纸黑字上留下了?赤色的?印记, 他顿了?顿,在落款处,


    写上了?“否”。


    他对身旁的?黑袍之人?说道:“先将青羽控制起来,别让其有所?动作?。之后的?安排,待同玄渊打完这一仗后,再行商议。”


    那抹朱砂的?红似乎在眼前不断放大、放大,蔓延成了?鲜血,在那柄长剑就要趁其不备刺入少年腹部时,持剑之人?颤了?颤睫,手中青色流光细微流转,替换成了?另一把。


    ……


    万相莲的?莲瓣开始缓慢闭合,庭筠平和而淡然?道:“介嗔痴并未下令诛杀青羽,而我,也?并未使用那把淬毒的?剑。”


    “他不会替我做选择,我也?愿意相信他一次———我们给了?对方余地。就是这点余地,跳脱出了?你所?谓的?‘重演悲剧’。”


    银光覆盖着恶灵的?身形,渐渐地消退了?浓稠的?紫雾,显出了?被裹挟埋葬的?,属于真正的?锡兰的?魂灵。


    她?和玄彧相爱,却又并不全然?相信对方的?爱,固执地不肯退让半步,似乎谁退了?这半步,便是输家。


    那双侠女的?、自由?的?眼睛,在拨散大雾后,清澈地倒映出那些?画面,就这么悄然?地,无声无息落了?泪。


    她?开始消散。


    ————执念一旦消弭,就代表恶灵即将被渡化。


    庭筠感觉鼻头有些?酸涩,但还是弯了?弯眼,向她?给予了?最后的?“安定”:


    “其实,青羽并未堙灭,玄彧在死前,释放走了?最后一批还未处置的?。这些?人?融入了?三界各处,按照自己的?方式和心意活着。”


    闻言,锡兰微微睁大了?眼,她?似乎是辨认出了?什么,瞧了?庭筠几瞬,释然?地笑了?起来:


    “原来……这便是,选中你的?原因?吗?”


    在解锁的?档案信息栏中,庭筠的?身份也?随之揭露——她?为青羽一脉,是锡兰的?族人?之后。


    她?轻盈地好似化成了?一道云,轻柔地抚上了?庭筠的?脸颊,她?的?一切都快速化为烟尘,在最后的?对视下,锡兰的?话语响在耳畔,却像被风吹散地七零八落:


    “介嗔痴,是……危险异常,你要……掌控……连接你体内那个…


    赤色珠子……万不可让介…被其吞噬……”


    万相莲全数闭合,刹那间,黑暗笼罩,一切都被消声删除一般,失重与眩晕感齐齐涌来,庭筠便失去了?意识。


    朦胧中,是雨季的?潮湿味道,那个熟悉的?院落里,蓝雪花一丛丛,似裁剪下的?一片天空。


    折了?满怀花束的?玄彧,掩头躲避着这倏忽而至的?雨,他大步冲向屋檐,那里,锡兰在等她?。


    他们并肩,转过了?身,走向屋内。


    走向庭筠看不清模糊的?远方。


    若有来世?,便莫要钟情过疾、骄傲过命,纵使只做对平常夫妻,相携老去,便也?足爱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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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醒来时,竟然?真也?下了?雨。


    窗上水痕遍布,噼里啪啦地,是雨水拍打的?声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庭筠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柯村的?房屋中。她?揉了?揉略显胀痛的?额角,起身下床,想要去煮壶热水喝,顺便看看其他人?是什么情况。


    刚走了?没几步,门?便被推开。


    是白鹭。


    她?一边将伞收下,一边上下打量了?庭筠几眼。合上门?后,她?把餐食放在了?小木桌上:“你先吃饭,想知道什么我跟你说。”


    她?顺势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身体状态好像还行不错,就是精神似乎看着有些?疲惫。


    “我醒来时,明月已?经在试图叫醒慕尘了?,但之后我们两个再怎么尝试,你和他都还是不省人?事。


    所?以我只能用传送符将大家一起送过来了?,我对醒来之前、也?就是追踪那个恶灵直至遇险后的?记忆……不甚清晰。”她?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神情有着难以掩盖的?不自然?,


    “奇异的?是,恶灵已?除,瘴气也?开始消失,而我们……分明应该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但也?不排除,是某位大能出手了?的?可能。”


    庭筠喝了?好大几勺粥,问道:“白鹭道友!那你有没有帮我把猫一起捡回来啊?”


    白鹭移开目光,抬了?抬下巴:“在你床尾后面呢,我把它放在一个废旧木盒子里,不过它到现在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庭筠立刻起身绕到了?床尾,在看见盒中蜷成一团的?狸猫时,松了?口气。


    但他依旧困惑,难道只有她?和嗔痴进了?万相莲的?“界”内吗?但为什么,他们没有得到玄彧的?妖丹呢?


    那是支撑恶灵的?能量来源,按照0929发布的?解锁版本资料来看,虺蛇两位少主,玄渊和玄彧,妖丹都并未同他们一样“死亡”,玄渊那个,被虺蛇奉为圣物,被涂山祈夺走,所?以最开始她?才会遇到被追杀的?虺蛇,挟持了?明月,想以此威胁涂山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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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玄彧的?呢?不可能就这样没有了?。


    那是……明月和白鹭在撒谎?


    她?正有丝丝混乱之时,白鹭起身告辞:“你好好休息,这件事,等大家都醒过来后,我们一起复盘。”


    “好。”


    庭筠点点头,一副虚弱无力的?模样。


    算了?,先降低她?对自己的?防备,后面再慢慢套话就是。


    ——


    白鹭打着伞,推开了?另一处偏房的?门?。


    床榻之上,正沉睡着一身素衣的?慕尘,而床边,明月神情恍惚,手指将衣摆纠成了?纷杂的?一团。


    “想好了?吗?”


    白鹭拔出配剑,直指慕尘,她?平静开口:


    “什么时候杀了?他。”


    第 37 章


    明月下意识地往慕尘身旁挡了挡, 却又?一瞬反应过来什么?,缓缓地放下了阻拦的?手?臂。


    她小?声嗫嚅着:“可?是,可?是慕尘不也是他吗?为何非要做到这种地方?”


    白鹭闻言轻嗤一声, 收回了剑, “怎么?,嫌一个太少了?恨不得多多益善?”


    “你!”明月紧皱起眉, “白鹭姑娘,请你对我放尊重些!”


    白鹭冷冷瞧着她,“若不是你还有?些用处,你以为我还会在这儿同你磨磨唧唧?”


    她瞥了一眼床榻之?上沉睡的?慕尘, 又?不动声色地移开, “你觉得?自己需要时间?犹豫, 但楼主可?等不得?了……”


    “选对你不甚热络的?慕尘,还是选助你护你的?涂山祈,这不是个很难的?选择吧?”


    安静的?房间?内, 白鹭的?话仿佛掷地有?声, 几霎后,明月垂下眼, 松开了紧攥的?手?。


    她开口道:“我答应你。”


    白鹭毫不意外, 随即转身去守门:“速度快些, 完成后我们即刻就走。”


    她关上木门,倚在一旁, 看?着檐下的?冷雨。


    三界的?时间?流逝差距不一, 妖界还是飘雪的?末冬,这人界都已进入早春了。


    白鹭略微难受地扶了扶酸胀的?额角, 那个亦真亦幻的?世界带给她的?影响依然清晰。


    那大概是恶灵构筑起来的?什么?东西,让她在其中忘却了本我, 而沉浸在另一个“角色”中。


    ————那个叫昭昭的?普通妖族。


    对于这件事,她并?未打算同身边这些人交代,一是他们不值得?信任,二是……也许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自己在那个昭昭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那个不堪回首的?、被她亲手?埋葬的?影子。


    风带起细雨,有?些飘洒到了她脸上,使她清醒了些许,察觉到身后屋内的?灵力?波动,她内心稍觉讽刺:


    装什么?良善不舍,这不是干脆利落地立马下手?了吗?


    楼主的?残魂分散四方,有?苏安筵是觉醒了记忆的?其中一魂,与主魂体涂山祈联系最为密切,但不可?同时活动,所以总会有?一方会陷入休眠。而这次,更是两人都进入了无意识状态,所以,寻回其他残魂已是刻不容缓。


    明月无法解释的?奇异体质,便是总能准确无误地找到其余残魂,并?且,她识海内的?那枚勾玉,能够剥离并?保存魂灵。


    但那枚勾玉无法取出,且只能由明月自主使用。所以迫于无奈,白鹭只能将情况告知于她。


    但没说那么?详细,只说是残魂离体,又?恰好与她结识,涂山祈情况危急,需要她的?帮助。


    拿出涂山祈的?亲笔信和贴身信物后,明月才终于相信了她的?话,但说需要时间?考虑一下。


    白鹭在脑海中又?默默规划了一遍逃离的?路线,确保应该没什么?破绽了之?后,身后的?门被人从里头敲了敲,明月有?些虚弱的?声音紧接响起:


    “已经好了,我们走吧。”


    ——


    庭筠在确认介嗔痴的?狸猫形态呼吸脉搏平稳,一切正常后,就安心地吃完了饭,刚走到窗边想看?看?雨有?没有?停,就听见“咔嚓”一声响。


    她迅速回头,看?见床尾那原本承放猫的?木盒,已经被妖力?震得?四分五裂,一个颀长高大的?身影正压在上面——是恢复了人形的?介嗔痴。


    他周身黑雾弥漫,控制不住的?妖气让墙体和床都开始出现裂缝。


    跑到他身旁蹲下后,庭筠发?现他似乎梦魇了般,神?色迷茫痛苦,口中说着不清晰的?句,手?徒劳地想要抓握住什么?。


    庭筠本想给他施针让其镇定下来,近乎隐身的?0929突然上线下达了指令:


    【是之?前让你对他下的?蛊起效了,现在,把你的?精血喂给他,蛊便算真正种成】


    【请宿主注意,倒计时半分钟:30、29……】


    庭筠划开指尖,血珠即刻冒出,刹那间?,她还未有?所动作,介嗔痴便猛然抓住了她手?腕,睁开了双眼,一双野兽的?竖瞳直直盯着那白上的?一抹红。


    但他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好像在等待什么?准许,庭筠顿了顿,将指尖往前递了递。


    他眸中是一片混沌的?虚无,张开了嘴,伸出舌尖轻轻舔舐掉血色,随后抿住她指尖,开始汲取血液。


    他皮囊惑人,但内里不安分的?很,时不时就咬她一口,庭筠想起他在万相莲中作为虺蛇少主时的?所作所为,更是来气,抽出食指,一把掐住他的?脸。


    但要骂出口的?话在看?到他这不清醒的?样子时,又?硬是咽了下去——骂他又?听不懂,浪费口水。


    于是将还未用术法愈合的?指尖,抵上了他脸颊,画了一个大红叉。


    介嗔痴敏锐地感觉到了她的?不快,顺从地自己的?额头触上她手?背,


    这是一个虔诚的?臣服姿态。


    ……庭筠现在很是怀疑,这个蛊是个奇怪用途的?东西。


    现在的?介嗔痴可?不是以前那个小?白花,要是他之?后清醒过来自己做了些什么?,不会把她杀了吧?


    庭筠眼前看?着现在乖顺的?不行的?人,正考虑骗他吃下混乱记忆的?药,屋外砰地传来剧烈的?轰响,像是被炸了一炮。


    她立即偏身往外望,作势就要起身,一旁的?介嗔痴突然就软绵绵地倒在她怀里,不知道怎么?又?陷入了昏迷。


    庭筠将他小?心安放好,闪身便奔向声源所在,却看?到被捅成好几个大窟窿的?的?偏房,道法咒印光芒大盛后一瞬间?黯淡灰败。


    庭筠只来得?及看?到架着明月的?白鹭,身上挂着大大小?小?的?伤,瞧见她来了后,明月十分慌张,而白鹭则杀气尽显,但脚下传送阵一闪,她们便失去了踪影。


    灰屑与冷雨交相落下,觉察到事情似乎不妙的?庭筠用着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屋内,见到了倒在废墟中的?慕尘。


    庭筠扒开断裂的?木架,为其注入灵力?,却惊觉灵力?根本无法汇入流通。


    怎么?回事!怎么?没了魂灵?!@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慕尘手?心的?道法咒印如风雨中的?纸灯,他空洞的?眼中似乎还残留最后一丝光亮,瞧着她,艰涩地喃喃道:


    “锡兰,锡兰……”


    庭筠顾不上惊诧,应道:“我是,我在,你想说什么??”


    “涂山……涂山祈……”


    他似是用尽了所有?生机,眸光消散后,只留一具空荡躯壳。


    庭筠有?那么?好几秒空白,随之?涌上的?,是难以言说的?不解和愤怒。


    慕尘应该是强撑着最后一丝灵识发?动了攻击,反抗她们的?同时将庭筠引来——如果?没有?这个响动,白鹭一定会选择无声无息地解决掉他,再给庭筠留封他们三人已结伴游历之?类的?书信,解释这突然的?消失。


    那她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也是冲着万相莲来的??但又?为什么?要抽取掉慕尘的?魂灵?@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慕尘说的?涂山祈,又?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庭筠心中情绪繁杂,不由得?攥紧了他的?衣袖,他散落的?发?旁,道宗的?玉冠碎成了几块缺角的?月亮,失去了温润的?色泽。


    若白鹭是怀着异心而来,那明月呢?


    庭筠不明白,慕尘为救她而被算计、深陷陷境,从头到尾都在照拂他,究竟是什么?理由,让她能联合一个刚认识的?人来杀自己的?伙伴?


    不,等等!


    涂山祈……


    她怎么?差点忘了,明月和涂山祈有?密切的?关系啊!


    所以,是为了涂山祈这么?做?如果?真的?如此,那那个白鹭,八成就是涂山祈那边的?人。


    这时,地面破碎的?玉种,唯一完好的?玉簪蓦地发?出了微光,里头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声,似乎有?些焦急:“师弟,怎么?了?为何突然将万相莲传回却无任何附语?是发?生什么?事了?”


    是道宗的?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庭筠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是慕尘的?师兄吗?您应该可?以通过玉簪定位到位置吧……麻烦您……亲自过来一趟,有?很重要的?事,需要同您当面细说。”


    “希望您,做好心理准备。”庭筠呼出一口浊气:


    “慕尘,刚刚故去了。”


    庭筠说完便即刻掐断了灵力?通话,他知道那边肯定有?无数问题要问,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时间?越快,能查清和追踪到的?可?能性就越大,毕竟她的?力?量太过渺小?,单靠她一人根本做不了什么?。


    庭筠紧绷的?身体塌了下来,有?些疲倦地用手?臂覆盖上眼睛。


    在她未注意到的?角落,有?人收回了一直观察着屋内的?目光。


    那人的?绀色衣摆一掠,悄然消失在原地。


    ——


    等到道宗的?人赶来,庭筠将一切都解释好,并?配合他们处理完所有?事后,已经从下午到了傍晚了。


    去追踪的?人无功而返后,道宗一行人向她道别?,庭筠想把慕尘曾经给她得?玉牌归还,那位师兄却说,即是慕尘赠予的?,那便是她的?了,慕尘说过的?话,也依旧作数。


    庭筠拖着倦累的?身体回到了房间?,却发?现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介嗔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一旁帮她研磨草药。


    “你做的??”庭筠有?些惊讶。


    “嗯。”介美人奢侈地赏了一个字。


    庭筠吃了一口米饭,竟然还是热腾腾的?,再看?时,才发?现是一直用术法保温着。


    想起自己阿筠叶这个身份时,她对自己的?态度,庭筠觉得?这事儿着实?有?点蹊跷:


    “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他手?下的?动作滞了滞,然后转过身,突然换了一个话题:


    “我要去妖界有?苏狐族一趟,你和我一起吗?”


    庭筠突然绷紧了脑中的?弦,问:“去那儿干什么??”


    介嗔痴一把取下切药的?细刀,淡淡道:


    “去杀人。”


    第 38 章


    庭筠属实是没想到有一天会回到有苏, 还是以被害人同伴的身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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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不对?,这?名“被害人”大概不久后就要被称为“嫌疑人”了————因为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他肯定是来报仇的。


    其实庭筠也让自己刻意去忽略狐族的事情, 比如, 她死后有苏一族发生了什么、狐族内部又会如何洗牌。


    也许很快就会有答案。


    她不认为介嗔痴是个冲动的人,毕竟如果是这?样?, 那么早在他在被她救起后,就会立刻杀去有苏——他是决定积蓄力量,等到足够强大来完成这?件事。


    但他现在居然就这?么直接来了,而且还拖着相当于累赘的她。


    介嗔痴决计不会做这?种?蠢事, 所以, 他绝对?是对?这?场复仇有了十足的把握, 知道自己一定可以成功。


    那么,这?个把握从何而来?


    或者说?————他到底是如何在短时间内,拥有了某种?绝对?的力量?


    因为柯村本就在人界和有苏领土交界之处, 所以用了中品传送符后, 他们很快就到了有苏主城内。


    酒楼一层,来来往往着形形色色的人, 庭筠虽有心?想?听听、收集一些情报信息, 但事实证明, 这?根本没?什么用,普通妖族谈论的也不过是些家长里短, 统治阶级的事对?他们来说?, 遥远且不切实际,可能还没?有一碟花生米贵了一钱重要?。


    转移回注意力的庭筠, 再一低头时,就看?见了自己碗旁多出?来的那碟小盘, 里头剥好的虾堆成了一个小山丘。


    少年干净修长的手,正熟练地将最?后一只虾剥皮剔尾。


    庭筠毫不客气地夹了只肥的送进?嘴里,打趣道:“真是个孝敬长辈的孩子啊,表弟~”


    介嗔痴将虾放入盘中,清洁术缭绕指间,“就这?点东西?你便满足了?”


    “哦,展开说?说??”


    介嗔痴没?有正面回答什么,只是问道:“你喜欢城北一带,带花园药圃、夏可避暑冬有温泉的房子吗?”


    庭筠笑道,“这?换谁谁也拒绝不了吧。”


    “不过,这?都不算是房子而是府邸了吧?怕是我们一起干几辈子的钱也不一定能买到。”


    她这?样?生动地存在于他面前,同他自然地说?着话,介嗔痴的眸中似乎染上模糊,看?向她的目光柔软了一瞬,脱口而出?:


    “锡……”


    他霎时又即刻清醒,不着痕迹地接道:“西?街那边今日有春祀节活动,无?聊的话可以去看?看?。”


    “下午我有些事要?办,事情结束之后,我就回来接你。”


    虽然知道他是去找“有苏安筠”及其一家报仇,但庭筠也是蛮好奇她扑了个空之后的反应。也正好,她也些事想?自己去调查一下,一个人反而方便。


    于是她点点头,然后拨了一半虾到介嗔痴碗里,回了个无?害的笑:


    “作为朋友,理应分享~”


    饱餐一顿后,庭筠便独自上楼去客房,介嗔痴注视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便起身往外走去,却蓦地被一双纤细的手臂拦住。


    来人是一位成熟妩媚的女?妖,她柔柔地抬起手往介嗔痴胸膛上来,轻声慢语:“小公子,这?温柔乡虽妙,但也要?小心?溺毙其中呀……”


    介嗔痴微微垂眸看?了她一眼,女?妖随即轻呼一声,立刻缩回了手,捂住疼痛僵麻的手腕。


    介嗔痴抬脚就要?离开,却听得女?妖开口道:“你当真不知你身边那姑娘是何来头吗?”


    见他停住了脚步,女?妖侧过身,眼尾上挑着笑意的弧度:“我鹂娘什么人没?见识过,你不必觉得我在诓骗你。不过是看?你年纪尚小,不忍心?看?你受蒙蔽罢了……”


    她眼眸流转,在少年山光湖色的侧脸和颀长挺拔的身躯上扫过,不禁眯了眯眼:


    “苗疆一族,与?世隔绝,培养后代便如养蛊,互相残杀直至决出?最?后的赢家。因此他们人数虽少,却最?是心?思歹毒、佛面蛇心?,而你那位漂亮的女?伴……好像对?你使了些小小手段呢……”


    “原来如此。”他虽说?着似乎是感叹的句子,却始终神色疏离,很是敷衍的模样?,“谢谢您的提醒,有机会我会问问我姐姐的。”


    女?妖嘴角僵了僵,下意识道:“……姐姐?”


    “啊?怎么您判断的了我姐姐来自哪里,却看?不出?相同血缘的我呢?”


    他似乎真心?疑惑一般,眼角却溢出?嘲弄。


    “您对?我族的评价我收到了,我们会酌情采纳的。”


    介嗔痴不再分出?眼神给她,径直往外走。


    “哈!……”女?妖因隐忍怒气,眼周微微显出?了细纹,“不知好歹的臭小子!”


    她正抬眼瞪向那个背影,却见自己的姐妹从门口快步奔来,拉住她兴奋道:“你怎么来这?儿了,让我一通好找!还不快回柳烟楼!青丘那位白渊少主可是来了呢~”


    介嗔痴跨过门槛的脚步微顿,随后又全无?异常地往左路而去。


    ·


    庭筠在闭眼休息的时候,想?起介嗔痴刚才莫名奇妙说?的话,突然反应过来。


    这?家伙的意思不会是,杀了有苏一家然后自己当宗主吧,


    那城北的府邸可不就是他的了吗?


    但现在她也没?心?思在意这?个了——全都被自己的肚子给占据了。


    ————她怀疑这?客栈的饭菜是不是不太新?鲜,因为自回了房间后,他腹部一直隐隐的阵痛,但又不是肠胃不舒服的那种?感觉,所以她又想?着,会不会是入了万相莲的后遗症。


    她从窗边的美人塌上起身,走到桌前,想?要?倒些热水喝,可刚一拿起茶杯,被发?现桌面和杯沿上,有星星点点的红渍,她原想?拿近些看?,却发?现有什么从自己脸上滴落下去,染红了青瓷。


    她抬手往鼻下一抹,一手的血。


    庭筠有一秒的怔愣。


    刹那间她蓦地回头,手中银针向某处飞掠而去。


    而脖颈后猛然刺痛,她还未看?清埋伏者是谁,眼前便迅速模糊,身体无?力倒地,就这?样?陷入了黑暗。


    ——


    眼前的景象似乎同记忆里没?有丝毫变化——混乱、拥挤、破败,潮湿的味道仿佛那随处可见的贫穷,浸透到骨中。


    介嗔痴走在曾经无?数次踏过的狭窄巷子路上,没?有丝毫逗留地掠过他曾经的住处,那里已经换了一户人家,正在门口好奇而警惕地瞧着他。


    他拐过几个弯,来到了熟悉的屋前,犹豫片刻,抬手敲了敲门,


    “……阿木。”


    无?人回应。


    介嗔痴不自觉地蜷紧了手指,再次敲门。


    “阿木?蓝姨?”


    敲门声带了些急促,随手,屋内有脚步声不断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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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刚松了口气,门便被来人不耐烦地打开,嚷道:“干什么呢!催命啊!不是说?了七天后还你钱吗!”


    胡子拉碴的大汉在看?到门前站着的少年后,皱了皱眉,“你谁啊?”


    “我找蓝三,她不在家吗?”


    大汉似是努力回想?了一下这?名字,随后摆摆手,“哦,你说?这?里之前住的那户是吧?不用找了,


    他们已经死了。”


    风声太大,转瞬卷走了这?轻飘飘的一句话,介嗔痴挡住要?合上的门,他瞳色如漆,像是没?听清般,“你…说?什么?”


    大汉使出?了全身力气也无?法撼动那门一分,便吼道:“我哪清楚!就听人说?过一嘴,那女?的得了什么病,儿子为给他攒钱买药,拼死拼活干,就给累死了。


    那还不是两张破草席一卷,不知道被扔到哪个山沟里去了?”


    被抵住的门骤然失去了支撑,大汉见他松了手,立马关上,老旧木门随之发?出?摇摇欲坠的晃动。


    介嗔痴在原地站立许久,最?后转身离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人界早春落雨时节,妖界还在飘着冬季最?后的细雪,纷纷扬扬,落在他身上,迅速融化为一条水痕。


    世间芸芸众生,哪里来那么多轰轰烈烈的死亡,有的只是这?样?无?声无?息的消逝,像没?入泥土的雪水。


    紧攥的手心?传来微微的痒痛,他似被从混沌中惊醒,低头看?向指尖,那里有因剥钳虾而划伤的一个小口。


    温暖从此处丝丝绕绕地潜入身体,他柔下目光,开始稳步朝柳烟楼而去。


    今日不知为何,青丘白渊似乎兴致不高,他虽然依旧那般众星捧月的模样?,却始终有些游离,最?后挥挥手示意身边一圈的人让开,起身拎了一壶酒便走出?了柳烟楼。


    介嗔痴始终和他保持着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看?他走过了最?繁华的街道、走出?了主城,走上了一座小山。


    他似乎喝了不少酒,步伐有些微的踉跄,却还是没?用任何妖力,一步一步地爬上被雪覆盖的山峦。


    最?终在一处平坦之地停了下来。


    介嗔痴看?着不远处半掩在雪下的墓冢,皱了皱眉。


    他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


    庭筠是被一阵浓郁的茶香唤醒的,她并未着急睁眼,只是尽力想?探听周围有没?有其他什么动静或者交谈。


    可惜,所有都安静的过头了。


    正当她准备小心?眯开眼观察一下时,一只冰凉的手探在了她眼下,带了些笑意:“鼻血要?流进?嘴里了。”


    知道自己偏不过去的庭筠索性也不装了,倏的睁开眼,手摸上自己鼻子。


    ————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她抬眼看?向说?话之人,却在见到的那瞬间绷紧了神经。


    涂山祈?!


    眼前之人,不再带了那张青面獠牙的面具,素色鹤氅映衬下的那张脸,如玉如琢。


    他的目光随着指尖一同落在她眼下那颗绯色痣上,开口的话如静湖下的尖冰:


    “你快死了,你知道吗?”


    第 39 章


    他抚摸的力道轻如鸿羽, 庭筠却感觉似乎有一块巨石压在?自己心上,沉重到让她呼吸困难。


    “您的意思是……很快就要杀了我吗?”


    庭筠似乎刻意想去忽略那个潜藏的真相。


    但涂山祈毫不留情地将它戳破了。


    “如果要杀,何必留到现在??”


    他像是看雀鸟在?掌心无谓的挣扎:“你?的身体状态, 自己不也看到了吗?”


    不同寻常的腹痛、不受控制地出血, 曾以为这是他们对?她下了毒,而?在?涂山祈这番话后, 猜想全都不攻自破,而?倒向了另一种更加的糟糕的情况。


    ————她是真的患有某种不治之症。


    庭筠的灵力被封锁了起来,现在?身无缚鸡之力,还有个极其难对?付的涂山祈。但既然?他并没有对?她使用血腥的手段, 而?是将她安然?无恙地“请”到了这个安静的地方?, 就说明?,


    他很可能是需要利用她做些什么事。


    “难道您找我来,便只?是告诉我,我命不久矣吗?”


    作为“阿筠叶”, 她自然?不可能与涂山祈有过交集, 所以庭筠便只?能装作并不认识他。


    涂山祈轻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力气。”随即起身放开了手。


    “苗疆青羽这一脉, 养蛊养到最后, 只?剩了两只?, 而?按照一惯传统,除非决出胜者, 否则不死不休。”他不急不缓地沏着茶,


    “可惜,这两只?蛊虫争斗的实在?激烈, 以至一个也没能活下来。”


    他话锋却突然?一转,“————几乎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但其实, 有一只?,拖着近乎全毁的身体,奇迹般存活至今。”


    水声淅淅落入杯中,茶香愈发浓郁绵长。


    涂山祈将目光转向庭筠,“不过,这没有金丹的残破之躯,已是强弩之末,也许下一刻,就会七窍血尽,爆体而?亡……”


    很好,套出了这个原身的过往。


    庭筠心想,用不着说什么威胁意味的“也许下一刻”,因为“蛊虫”阿筠叶早就已经死去————她刚来时,溪边那?些血根本就不是什么试草药中毒,0929因为不会透露任何剧情有关?信息,所以骗了她。


    其实根本就是阿筠叶因为没了金丹且一直未能找到解决办法?,在?那?次外出时就暴毙了。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庭筠抬眸与他对?视:


    “您需要我做什么,才会帮我活下去?”


    涂山祈始终气定神闲,似乎他们现在?不过是场朋友间最普通的交谈,他微微抬手,示意庭筠在?对?面坐下:“不用这样严肃,既然?你?同意了,我们便是合作关?系。”


    “你?虽不断剖他人的金丹来使用,但终究并不适配,使用一段时间后便会失去效力。


    除却有妖族一等医师亲自主治,我还为你?准备了,与你?修习术法?全然?一致的修士金丹————苗疆青羽的圣巫。”搁置的茶杯底一声轻响,他继续说道:


    “也就是,你?的师父。”


    庭筠看着这张高洁如松雪的脸,周身不禁泛上了冷意。


    真是个圣人皮囊的恶鬼。


    “您准备的十分周到。”庭筠眉眼无波无澜,“所以条件到底是什么?”


    “放心,对?你?来说,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涂山祈突然?将一个瓷瓶推给庭筠,“不必着急,你?刚才伤得有些严重,先把药吃了再说。”


    他略显反常的态度让庭筠觉得哪儿哪儿都透着古怪,索性直接问道:”您似乎并不是什么广施善心的人,我同您更是才第一次见面,这种关?心……是不是有些过头了?”


    涂山祈难得地怔愣了一瞬,随即望向庭筠那?双青瞳,


    “大概是,你?和我一位已逝的故人有些相像。”


    他眼睛弯起些微的弧度,“是我的堂妹。”


    哈?你?涂山祈哪有什么堂妹?


    庭筠在?心中撇了撇嘴,真是从这人嘴里听不到半句真话。


    庭筠假笑两声,打开确认药没什么问题后,便利落地吃下了。


    一放下药瓶,涂山祈便终于?开口说出了他的条件:


    “同你?一起来到有苏的,叫介嗔痴的人……”


    霎时间,机械音紧随其后:


    【叮————主线节点提前触发


    请宿主完成以下剧情……】


    ——


    空旷山间,残风细雪不歇,青丘白渊似乎端详了一会儿眼前的什么东西,随后抬手将酒淋在?墓前,又拂去了碑顶的积雪,轻嗤一声:


    “真是狼狈啊你?……”


    他将酒瓶随手扔下,微微侧首,开口道:


    “阁下跟了我一路,不知有何贵干啊?”


    听此,介嗔痴也不再遮掩,现了身后便不疾不徐地往前走?去。


    短短一段时间,似乎长进了不少,倒是小瞧了他。


    青丘白渊也缓缓转过了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看清来人的那?刻,他瞳孔骤缩,又紧紧皱起了眉:“是你??!”


    “你?竟然?没死?”他难以置信却不知为何,莫名地生?出了极大的怒火,“你?这样可笑的野种居然?能苟活于?世……为什么她却……上苍为什么会眷顾你?这种卑贱之人!”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但我可不是来和你?叙旧的。”


    介嗔痴并未在?意青丘白渊这段无逻辑的话,他随意抬了抬手腕,一根枯树枝落入掌心,即刻被浓重的黑雾缠绕包裹。


    青丘白渊更是皱起了整张脸,惊诧而?厌恶地盯着他:“这让人作呕的气味……你?不是狐族吗!为何会有虺蛇的妖力!”


    “无所谓,无足虫而?已,杀了便是!”他手中长戟骤现,转瞬便攻了上来。


    雪地之上,金光与黑雾随着激烈的打斗不断翻腾四散,刀光剑影瑟瑟风声,看似平衡的局面也却让白渊愈加暴躁——


    这个家?伙简直是在?戏耍他!


    他从未正面进攻过一次,却能轻松避开他所有招式,游刃有余地像是故意要击垮他的傲气。


    “狂悖之徒!”白渊手背青筋紧绷,周身妖力暴涨,长戟瞬时直指他心口。


    介嗔痴静立原地,直到戟刃离胸膛仅一圈之距时,他微转手腕,缭绕在?枯枝周身的黑雾卷起风雪,在?刹那?间若海啸侵袭。


    尽管白渊及时后撤,也没能幸免,被妖力狠狠击退在?墓前,他半躬下身,温热的血淅沥落在?雪上。


    眨眼间,那?个身影便来到他面前,那?根脆弱地几乎一折就断的枯枝,抵在?他喉前,仿佛在?无情嘲弄他:


    “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件事,为何城北府邸内不见有苏安筠三人?她们一家?现在?何处?”


    青丘白渊原本正怒目而?视,却在?听到他这句话后,愣了好一会儿,最后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大笑起来:


    “你?居然?你?不知道?哈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竟向我问这样的问题!”


    他恨意昭然?地看向他,“你?不会要同我说,你?不知道自己为何能活下来吧?


    他大吼起来:“————是因为有苏安筠!”


    “追杀的人之所以找不到你?的踪迹,是因为你?没有了暴露狐族气息的妖骨!是因为你?落入人界他们无从插手!是因为她拖延了族中卧底的刺杀!是因为她……不惜一切地救了你?。”


    白渊的话语如细密冬雪砸落肩头,可介嗔痴却好似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像是在?讲另一个故事,一个与他经历的截然?不同的故事。


    介嗔痴握着枯枝的手紧了紧,拧眉道:”你?在?说什么?”


    枯枝尖端往前近了寸许,颈上即刻冒了血:“我没那?么好的耐心,回答我,有苏安筠在?哪儿?!”


    青丘白渊一转之前被他带着走?的情绪,变得平静颓靡,他低笑两声,“你?想知道?”


    他侧开自己的身体,现出被他遮挡的墓碑来,


    “那?就自己看啊。”


    石碑苍凉,刻痕崭新,融化的雪水自上蜿蜒而?下,介嗔痴的目光随之缓缓下移,端端正正明?明?白白地写着:


    有苏安筠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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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起一瞬间不识字了一般,又从头到尾一字一字地看下来,体内有什么东西也随着流失而?去,让他的眸中也变得空荡荡。


    “她在?哪儿?呵,棺材里啊。”


    “有苏安筵,她呀,死了。”


    白渊找到了有力回击的痛点,虽然?这也会让自己难受,但他也绝不会让介嗔痴好过。


    “哦准确来说,有苏庶系,也就是口中的‘一家?人’,都死了。”


    “不知那?方?筹划已久的谋杀,到现在?也没能找到凶手,到最后,偌大的有苏,被那?个双腿残疾的给捡了便宜。”


    “至于?有苏安筠,她就死在?距离那?片山崖几步路的地方?。”


    握着枯枝的手臂颓然?地垂落,白渊还倒是挑了挑眉,说道:“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我都可以细、细、讲给你?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面前的人像是陡然?失去了所有支撑的人偶,全无一丝属于?活物的生?气,他的眼瞳中大雾弥漫,僵硬地后退两步,手心枯枝寸寸粉碎,被风一卷,如纸钱燃烧的灰烬。


    他转身,迅速消失在?视野中。


    ——


    她快的只?剩飞掠的残影,一刻不停地奔向客栈。


    从坠崖那?时开始,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沸腾的恨意如不熄的炉火,让他愿付出所有坚持到此刻。


    但当他真的等到了这一刻,却被告知,你?炉火想吞没的东西早已不复存在?,甚至,你?的炉火是因错误而?燃起———你?就是个笑话。


    介嗔痴感觉脑海中混乱纷杂,却又空茫一片,他极需找到他的水源、他的明?灯——他新的火焰。


    客房的门?被急促地推开,介嗔痴冲进房间,迫切地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没有……没有……怎会没有!


    他无序的目光突然?在?某处顿住。


    他走?到侧方?的桌面,看着杯盏上醒目的血渍,以及,一封简短的字条:


    玄彧亲启


    赤云峰 始信亭 锡兰在?我手中


    ——玄渊


    第 40 章


    剧烈的奔徙之?下,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冷风灌入胸腔内,像是?布满了密集的冰针, 可心中处却又燃烧着灼热的火焰, 使得周身的血液都似乎在沸腾。


    古亭的尖角黛瓦终于出现在视线中?,介嗔痴止住脚步, 停在了始信亭之?外。


    常青的松柏随风微微晃动,山顶的古亭与旧路,被雪浅浅覆盖了一层,一切都显得安静而清幽。


    介嗔痴淡淡环顾了四周, 随后一步步往亭上而去。


    脚印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印记, 露出了略显潮湿的土壤。


    在鞋尖即将踏上台阶时, 介嗔痴突然顿住动作,瞳中?漫上绀蓝流光,黑雾如纸上晕染的水墨, 自他身边轰然炸开。


    脚下法阵同时化?作牢笼, 试图将他囚困其中?,光芒相接一时刺眼, 朔雪与落叶如漫天刀刃, 切下无数草木枝干, 碎叶纷纷扬扬如落雨。


    山间景象陡然变换,似翻页的书卷。


    洁白的雪地变得杂乱不堪, 原本的无人之?境, 一瞬间现身数十位手持武器的杀手,齐齐冲上处于包围圈中?心的那?人。


    介嗔痴抬手, 微拢掌心,聚集的黑雾刹那?分散开来, 如灵活的玄蛇,无声钻入杀手的身体。


    他似是?轻轻扬了一个笑,蜷起右手,那?数十位杀手瞳孔骤缩,眼眶中?几?乎全然被眼白占据,一瞬后却又?被浓黑充斥————所?有人就这样?停下了攻击,发出了咔哧咔哧的怪响,如刚做好被摆弄的新布偶。


    介嗔痴淡淡瞥过一眼,抬脚迈上石阶:


    “杀。”


    话音刚落,所?有人便?毫无理智地开始互相残杀,他们仿若被操控的傀儡般不知?收敛、不知?疼痛,阶下雪地,尽是?断肢残臂、血涌成泽。


    亭中?,昏迷的少女无知?觉地垂着头,手腕被高悬于梁柱的锁链牢牢禁锢。


    而那?自称玄渊的人,从始至终都未现身。


    介嗔痴略略挥手,施有阵咒的锁链被整齐斩断,失去支撑的少女,便?要倒入他怀中?。


    亭前,已野兽厮杀般直至剩了最后一人,他木然地将刀尖对准自己胸膛,猛刺而下,自尽为亡。


    少女的发丝拂在介嗔痴胸膛,在上身就要贴上他臂膀之?时,却再未被什么阻挡住,再不能前进半分。


    冷淡的话语从她?头顶落下:“不是?杀手吗?看到这种场面也会害怕到手抖么?”


    面前的“阿筠叶”惊恐地猛然抬眼。


    宽袖遮蔽下,峨眉刺的尖端被一团黑雾轻而易举地捁住,距离胸口?仅一指之?距。


    下一刻,黑雾带着那?把峨眉刺,反捅入“她?”的腹部,亭下与亭中?,属于这些杀手的妖力尽数被黑雾吸纳而来,归入介嗔痴的身体。


    涌出的鲜血溅了些在他的衣衫上,他蹙了蹙眉,释放的妖力越过倒地死亡而恢复为兽妖的尸体,破除了隐身的阵法,


    ————现出了他真正惦念之?人。


    她?被同样?的方式困在那?里,状态十分虚弱,只是?还稍有些意识,感觉到有人来救,费力地睁开了眼。


    她?双眼有些迷蒙,但应是?认出了他来,扬了一个浅浅的笑,示意他不必太过担心。


    心间不安而躁动的火焰终于得了片刻安歇,介嗔痴呼出一口?浊气?,瞳中?绀色不减,呼啸而出的妖力震碎紧咒,也连带把亭边的栏杆也给齐根削平。


    少女被他小心地地从阵中?救下。


    山峦边缘古亭,霰雪簌簌飘下。他轻轻揽着她?,将人拥入怀中?,


    “没事?了,我们回……呃!”


    他温软的绀色眸蓦地滞住,惊诧地意识到什么,便?似有冰雪从眼底蔓延而上。


    怀中?人一把推开了他。


    适才?还软弱无力的人,如今正冷漠地俯视着。


    因疼痛而不再挺拔的身体,他像是?迟钝般,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


    丹田之?处,被深深捅入一把碎雪般的匕首。


    裁雪刃。青丘及涂山为对抗虺蛇,曾耗尽几?代?心血制成的灵器。


    雪无定形,况能裁之?;妖丹有形,焉能躲逃?


    随着鲜血而流失的,还有心中?不断冷却的热望。


    他已然不知?到底是?何处更?痛,有或许是?无处不痛。


    那?枚被他吞噬的妖丹,就像是?最终惨败的虺蛇,纵然如此强大,也最终不过是?,亡于涂山刀下。


    蕴藏着几?代?狐族妖力的裁雪刃从丹田处爆发出无尽力量,如无数尖钉,将他四肢百骸都死死固定在原地。


    仿佛喉间都被冻结,他怔仲着说不出一句话,好似成了一个哑巴。


    似乎是?嫌蜿蜒淌至脚下的血会弄脏她?裙摆,阿筠叶平静地往一旁走了一步。


    光晕闪过,一位壮实的妖族出现在亭中?,赞赏道:“动作很快嘛,我们很快就能去交差了。”


    “多亏了你,说不多设两道埋伏,降低不了他的防备。”


    “要动手就赶紧,那?么多废话干什么?”阿筠叶神情不耐。


    她?从始至终未看他一眼。


    “我只是?被派来协助的,你不是?毒修吗,你肯定知?道,怎么才?能更?好地挖出妖丹。”


    介嗔痴就这样?听着,没了任何反应。


    “我是?毒修,又?不是?医者。”她?事?不关?己地靠在柱旁,“而且,不是?只要妖丹就行了吗,你管这具容器干什么,随便?怎么弄,死了也不干你的事?。”


    妖族似认同了这说法,蹲下身,背对着她?,握上裁雪刀,就要将腹部切开。


    眼前却陡然一道红光,几?滴血滴溅在介嗔痴面上,他迟缓地动了动那?无神的眼瞳,看见那?位妖族脖颈上,一条极细的伤痕,却因准确地划开了动脉,而鲜血淋漓。


    在这妖族还未反应过来之?际,自己便?已无力坠地,没了气?息。


    那?根夺命的银线转瞬收回背后之?人手中?。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她?还是?那?样?温和地笑着,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对于这种好东西,我自然不会拱手让人啊。”


    他眼中?蔓上了血丝,像是?碎裂着所?有亮光,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为什么……”


    他重复着:“为什么?”


    他似乎总在问为什么,每次问这三个字的时候,对面的人,都是?他曾最在乎的人,


    却也伤他至深。


    他已无力再自欺。


    “哎呀,怎么说呢……”她?握上匕首,面上一派漫不经心,手下毫不留情地剜着那?颗妖丹,“很简单的道理嘛,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痛苦到眼前明暗交织,冷汗浸透了衣襟。


    “你就当是?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毕竟没有这个妖丹,我可是?会死的……”


    阿筠叶似乎心怀不忍般有了哭腔,但那?双眼里却全无愧疚,只有弥漫的欲望。


    眼前空白了一刹,无边的痛苦似乎暂停在那?个节点


    ————介嗔痴看见了,那?被完好剖出的妖丹。


    它半悬在她?的掌心,微光映照在那?颗眼尾的绯色痣。


    她?难掩激动地站起身,将裁月刃随意扔在一旁,抬脚就要离开,却在途径他是?,想起什么似的,挥手便?将他掷到了断裂的栏杆边。


    “差点忘了,那?个家伙应该要是?过来捡到没死的你,逼问我的去向怎么办?毕竟,我可是?抢了答应给他的东西。”


    “我亲爱的朋友,你会帮我最后一回的对吧?”阿筠叶笑的灿烂,却忍不住嗤了一声:


    “朋友?真是?天真得可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微微抬了脚,“想起来,我好像也是?在悬崖捡到你的,那?时候……我可不是?什么医者仁心,不过是?发现你特殊的体质,想要拿来做我的蛊虫材料罢了。”


    足底触上了他的腰侧,毫不费力地将他踹下了古亭,


    “现在,魂归崖底,也算有始有终。”


    他破絮一般的身体如一颗被踢开的挡路石子,飞速地不断坠落,裁雪刀残留的力量还在侵袭,风雪糊在眼前,他早已看不清那?抹身影。


    所?有的一切似乎像噩梦重演,视线的尽头,不断缩小的,是?黑暗的豁口?。


    眸中?灯火俱灭,他终于向命运发出妥协,无望地闭上了双眼。


    败鳞残甲漫天,他化?在风雪里。


    ——


    【叮————恭喜宿主完成剧情】


    【您的死亡倒计时已结束,数据载入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台词完成度98% 剧情推进贡献度65%


    另赠礼包一份 限时可拆】


    庭筠不再如上次一般,在原地麻木至呕吐,而是?立刻掉转头,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某个方向。


    她?的心脏仍旧密密麻麻地钝痛,但相较于之?前,她?脑中?从未如此清晰和理智:


    难道真的完全拿这个东西没办法吗?


    她?难道必须要一直反反复复做着类似的事?,直到命定的“反派”被诛杀,故事?迎来终结吗?


    难道她?只能和上次藏起他的妖骨一样?,做出一些同伤害比起来微不足道的赎罪吗?


    想想,再想想,庭筠,找到什么办法,再下一次时,能够救他、救自己于水火。


    快了,就快到了,


    眼前出现了熟悉的寺庙,庭筠拼尽全力地闪身飞掠而去。


    【躯壳“阿筠叶”能量已消耗殆尽,躯壳死亡倒计时 / 灵魂抽离倒计时……】


    她?在这最后的倒计时开始时,抵达了自己的目的地————净梵寺那?颗拜年菩提之?下。


    祈愿的红色宝牒如随风轻扬的飘带,在碧叶间格外醒目。


    最顶端的那?个宝牒,曾被一个人带着最诚挚真切的心,抛掷而上。


    庭筠感受到周身那?迅速抽走的力量,她?双膝一软,整个人便?无力地跪在了雪地上。


    她?的上个身体有苏安筠,因为曾来过这里,所?以做了个可以远程传送的阵,联通自己与这处的那?个,藏了妖骨的地方。


    她?掌心光芒闪动,随着口?中?猛然吐出的血,庭筠倒在了菩提树下,


    而摊开的掌心中?,已再无妖丹踪影。


    【10、9、8……】


    她?不断地呕出血来,然后是?耳鼻、双眼,血色糊住了眼前的一切,她?的意识在倒计时结束的那?刻,抽离而出,再次陷入了空芒。


    ——


    安静温暖的室内,唯有落子声间或地响起。


    白鹭落下一字,涂山祈笑了笑,似是?赞赏这步走得不错,而后执起黑子就要触上棋盘。


    慌忙的脚步声却骤然出现,有人单跪行礼:“楼主,事?态紧急,请恕属下无礼。”


    “何事??”


    那?人咬咬牙,开口?道:


    “阿筠叶,死了。”


    执子的指尖顿住,迟迟未落。


    “从现场来看,她?的确剖了虺蛇妖丹,血渍蔓延到栏杆,尸体应该是?被她?推下峰了。我们一路追踪她?至净梵寺,抵达时,那?里的僧人正在为他收敛尸身。”


    “确认过多次,是?她?没错,但妖丹不翼而飞,寺中?我们也已秘密搜寻,并未找到。”


    让人窒息的沉默后,涂山祈落下了黑子,“知?道了,继续找吧。”


    一切又?再次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原本计划,她?如果乖乖交出妖丹,他自然也会兑现承诺;如若她?想把妖丹据为己用,他也做好了抓回她?再取出妖丹的准备,但是?她?也要为自己的不听话而接受一点惩罚。


    可是?她?避开所?有情况。


    他不明白,她?为何剖了妖丹却没有使用它?


    以至于,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似乎有什么全然陌生的情绪在体内横冲直撞,他不愿被这种不受控的情绪所?影响,于是?转而问着对面的白鹭:


    “这次算是?强行苏醒,我很快便?又?要再次沉睡了。你此次的渡劫,也是?在这两天?


    需知?铭记本心、坚守己道,方能堪破大境。”


    白鹭致谢:“定不负楼主期望。”


    “听闻你找到了最后一片残魂,是?在何处?”


    白鹭落下棋子:


    “人界,爻国。”


    ——


    翻滚的乌云与雷电不断攻向青丘的一处秘境,两位正赶往那?处的长老不禁忧心忡忡。


    “竟来的这样?毫无预兆,还这般凶狠,渊儿也不知?如何了?”


    “早已做了那?么多周全的准备,你不必太过担忧了,那?小子虽混蛋,但也不是?个废物。”


    他们不禁摇头泛了笑,正想要探查一番情况,却听得白渊的怒吼:


    “你别过来!听见没有!


    回、回去!明月,我不会有事?的!”


    随之?出现的,是?一道柔软如水的女声:“你都这样?了!别瞒我!我有秘宝定可以帮你,你再坚持一下!”


    长老二人还来不及阻止,便?叫那?粉衣身影跳入了轰然乌雷中?,拥住了其中?之?人。


    海啸般的灵压将距离很远的长老们也冲出了一段距离,再也看不清情况的秘境之?中?,陡然飞出两道流光,向着不知?名的方向掠去。


    “是?渡劫而离体的魂灵!他们往何处去了?!”


    另一位瞳中?繁复符文一闪,又?刹那?恢复原样?,他扶上额角,似乎有些头痛:


    “人界,爻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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