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 如果
◎她们注定不能成为朋友吗?◎
“你在说什么?”
掌灯蓦地抽回手, 往后退了几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声音有些冷:“事到如今, 你还想着骗我。”
“我没有骗你。”时聆转身对上她的视线,平静道, “天君曾向我提起此事, 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这话并不是胡诌。
当年她放弃飞升,将天界众神痛骂一顿后,又回到魍离山继续当她的山鬼。
以往宋云深隔几日就会下界一次, 看她法术学得如何,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旁边看着她练,但偶尔也会指点几句。
如今她在天上这么一闹, 他应该也不想下来了吧,时聆闭着眼躺在树上,心里也什么特别的感受。
猝然一阵疾风刮过,一头长发被吹得凌乱无比,她不悦地拂去面前的碎发, 睁眼朝着风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宋云深轻飘飘地站不远处的树梢上, 微绽的昙花在他身边飞来飞去。
时聆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然后不耐烦地翻了个身,闭上眼不去看他。
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 时聆依稀能闻到清幽的昙香,下一秒带着笑意的话音在她耳边响起:“没大没小。”
时聆漠然道:“你来做什么?”
宋云深坐在她对面的树上, 托着脸懒懒地瞧着她,眼底浮现笑意:“你在气什么?天上的神君被你劈头盖脸一顿骂, 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呢。”
“所以, 你这是来替他们出头了?”时聆冷笑一声, 语气中满是不屑,“那些家伙整天就知道躲懒,百姓的祈祷他们是半点听不见。”
宋云深抬手施了个结界,掩住身影后轻笑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天界众神各司其职,互不干扰,很多事情不是他们不想做,而是不能做……”
剩下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时聆打断:“有话不妨直说,不必拐弯抹角的,念得我头疼。”
每次听他讲这些话,时聆就恨不得把耳朵捂起来,翻来覆去都是一样的话,跟老和尚念经似的。
她语气不善,宋云深也没露出恼怒的神情,只是敛去眸中笑意,默了会才道:“时聆,你可知飞升意味着什么?”
时聆挑眉睨着他,并未回应。
见她不说话,宋云深接着道:“一旦有人飞升,那就意味着天界神位有缺,你放弃飞升空出了神位,便会有许多事情无法完成,从而生出祸端。”
时聆闻言一怔:“那你怎么不早说?”
“其实是该告诉你的。”宋云深微微一笑,“算是我的私心吧。”
他的声音很轻,时聆没听清后面半句:“嗯?什么?”
宋云深换了个姿势靠在树上,接住到处乱飞的昙花,漫不经心道:“没什么。”
佛昙被他抓在手中,周边的亮光都暗淡了几分,像是蔫了的小花,没有半点精神。
过了会儿,宋云深松开手,那昙花飞快地从他手心逃出,飘到时聆肩头。
时聆这才想起来,宋云深的身边总有佛昙跟着,想起他曾说此花“千年而生,弹指即谢”,而他身边的昙花却谢了开,开了谢,也不知是不是先前那朵。
“可我已放弃神位,如何再回去?”她闷声道。
时聆从不在意什么神位,或者说她根本不想成神,相比于天界沉闷无趣的生活,她更喜欢在山里自在的日子。
但如果因为她的任性而让天界陷入混乱,她宁愿当时没有放弃。
然而她却在天界中众神面前立誓永不成神,决意放弃飞升,天劫也不会再为她降下,不历天劫,她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神。
就在她懊恼时,宋云深缓缓开口:“你可知,方才掌灯找到我,说想接管你的神位。”
忽然提及掌灯,时聆愣了片刻,而后反应过来:“她这个时候上去,别的神君会怎看她……”
“自然会对她议论纷纷。”宋云深从容一笑,“可眼下神位空缺,她又一心想要成神,我为何不成全她?”
“可是……!”时聆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他打断。
“我知道你的顾虑。”宋云深解释道,“其实掌灯本身就是有神格的,若是没有此事,她再修炼个千百年,照样可以飞升,只是你光芒太甚,一直让她觉得自己愚笨平庸,她才会在这时找上我。”
听到这番话,时聆默默垂下眼,藏住眼底情绪,佛昙飘在她头顶,轻轻蹭了蹭她。
“你肯定想把这些告诉她,但我劝你最好别这样做。”宋云深一眼就瞧出她的心思,嘱咐道,“世间因果历然,她既选择这样的因,就得接受这样的果。”
时聆的神情顿时落寞下来:“可她的因是由我而起。”
“你知晓一切却无法说出口,这便是你的果。”
说完宋云深挥手招来佛昙,起身准备离开:“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就由你抉择了。”
时聆叫住他:“倘若我说了会怎样?”
“你可以试试。”宋云深耸了下肩,不以为然地道,“反正你把事情告诉她,影响的是她的因。”
时聆沉默不语。
待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时聆才收回目光。
她不知何为因果,也没想到掌灯会因此接替她的神位。
因为她的选择,原本能飞升的掌灯,现在却要被别的神君轻视。
那天,时聆忘了自己在树上待了多久,只记得她回过神时,天上已经传来神女受封的旨意。
后来掌灯拼命地做事,任何事都抢在最前面,试图以此改变旁人的看法。
无论是卷轴古籍,还是烛台油灯,她都清楚记住位置,甚至是天界的账本和司命的命簿,她都能看出其中的差错。
她努力了上千年,才从天君那拿到了玲珑芥,她拿到法器的第一件事,就是送给时聆。
时聆将玲珑芥拿在手中轻轻晃了下,清脆的鸣声穿过千年的岁月在耳畔响起。
掌灯蓦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她紧紧盯着时聆的脸,颤声道:“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我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时聆没有反驳。
正如掌灯所言,她身负灵力天赋又高,自小就由神君悉心教导,还能让天君下凡教她法术。
他们教她法术,却没教过她如何照顾别人的情绪,所以在掌灯面前,她从未收敛锋芒。
因为她永远走在前面,遮住了掌灯的光,才会让她看不见前面的道路,以为自己没有飞升的可能。
如果当时她没有放弃神位,或许百年之后,就能遇到飞升的掌灯,凭着自己的力量,名正言顺地站在天庭前。
可惜这世间没有如果。
发生的事情也无法改变。
她做错了吗?
错了。
但她们注定不能成为朋友吗?
时聆不信。
她凝视着手中的玲珑芥,话音很轻:“这么多年,我都没注意到这个玲珑芥,就像我当年没注意到你一样。”
“当年我为你的事自责,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时聆向前走了两步与她对视,一字一句道,“神位空缺的事,是天君告诉我之后才知晓的,而你却一早就知道,还以此为由接替了神位。”
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有迹可循,但她却从未注意过,如今回再想起来,才发现有些事情在很久之前就开始了。
“你的确装得很像。”时聆轻嘲道,“有那么一瞬间,我差点就以为你就是她了。”
她愣愣地道:“你什么意思?”
银白的长剑缓缓出现在手中,时聆握着剑走到她面前,轻声道:“我不是说过么,我们认识几千年,我一眼就能认出你。”
“所以你不是掌灯,我也能一眼瞧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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