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如愿
修仙界虽然以实力为尊,但违背寻常人伦、以下犯上的师徒禁忌,依旧不为世人所容。
以姚月在修仙界的地位,若她与自己的亲传弟子相恋一事被发现,声名定会有所瑕疵,说不定还会在史书上被狠狠记上一笔。
而宁安,没有显赫声名与无上尊位相护,到时受到的口诛笔伐将会更甚于她。
想到这里?,姚月抓握着宁安腰封的手指紧了紧,她定定地望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瞳,好像生怕在里?面?看到一丝一毫退却和犹疑。
但?谁知那双眼睛似乎像黏在她身?上一般,此时一眨不眨地望着她,根本没什么?退缩胆怯的意思。
姚月向来面?皮薄。良久,见宁安只是望着自己不说话?,脸上的热意更加烫人。
她有些羞怒,于是敛眸不再作声。
但?身?体却下意识地向宁安方向靠近。
两人紧紧贴在一起。感受她这番动作,宁安在夜色中勾唇,嘴里?的笑意再也掩饰不住。
头顶上悠悠传来一声低笑。
姚月长长呼出一口气,抬眼就要再问,但?在她仰头的刹那,眼前却突然灯光尽灭,满目暗影。
她被人倏然堵住了唇。
话?未出口便被迫咽回喉咙,姚月的唇间溢出一声破碎的轻哼。
月悬于天?,皎洁的光线如水般倾洒,将长街上的一双人影照的鲜明。
唇齿相依的感觉瞬间放大了人的感官,宁安今夜的吻不似之前醉酒那日?来势汹汹,反而辗转反侧间颇为柔情。
“不敢?”宁安气息温热,对着那红透了的耳廓,她迷恋般地用唇角轻轻碰了碰,语气低沉:“师尊,弟子对你觊觎已久,如今只不过是如愿以偿。至于敢不敢,自然…是敢的。”
话?音刚落,她再次吻了下去,带着几?分急切。
这次宁安不复刚刚的温柔,唇齿间的交缠带出一丝侵占和攻击意味,摄取了姚月的全部心神。
怀中人迷离茫然的眼眸在夜里?如同?开地灼烈艳丽的芍药花。
宁安见此眸色微动,暗中施法,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长街上。
直到被压在亭中感受着周围的冷风,姚月才瞬间意识到,她们这是回到了之前在祈安时,曾经待过的那座府邸。
湖中亭依旧是原先的模样。
清波微漾,映出皎月如盘。
宁安抱着她坐在石桌上,身?边黑白棋子被她以灵气扫下,杂乱落地的清脆声响传入耳边,惊地姚月的心底愈加惶然。
“你你做什么??”
她说话?时,唇瓣鲜红如血,在月光的照射下闪着润亮色泽,极为惑人。
宁安双手?撑在姚月身?体两侧,歪头看着自己的杰作,弯唇间眸色光华流转。
“亲你啊。”
她勾唇道?:“虽夜色深了,街上没几?个人,但?如今五大宗的掌门都身?在祈安,师尊也不想我们被发现吧?”她说的认真,颇有些讲道?理的架势。
“”
姚月百年未染情爱,面?对此情此景根本说不出什么?,虽然她觉得这人的一番话?有理,但?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
看着宁安的脸不断凑近,她攥紧了手?下红袖,眉眼间表露出一丝慌乱,之前故意挑衅的气势全然消失不见。
宁安看她错开视线不说话?,眼底溢出些许玩味,鼻尖相触间,她语气闲适,不紧不慢道?:“不可以么??还?是说,师尊在怕?”
石桌坚硬冰冷,姚月却觉得全身?暖融融的,神思像是沉溺在云端。
怕她当然不会怕。
跟着荡尘先祖斩妖除魔百年,护四?方百姓平安,还?真没什么?东西,能让她怕。
看着姚月沉思的模样,宁安眸色微暗,在她额头处又吻了一下。
姚月回神,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抬眸反问道?:“本尊怕什么??”
宁安听了,不顾她有些后退的动作,手?揽着姚月的腰,让她一下子靠近自己。
她在姚月温软的唇上轻轻啄了啄,带着些温情的意味,语气漫不经心:“师尊怕什么?,自己不知道?么?”
鼻端的冷香清雅浅淡,丝丝缕缕萦绕鼻端。
姚月的眉眼迎着月光,极为丰姿冶丽,眼尾的薄红像是夏日?的荷花,白与红晕染交错间,清丽秀雅恍若天?人。
她盯着宁安的眼睛,默不作声。
刚刚这人的动作让她呼吸不稳。
对面?的琥珀色的眸子深沉,像是平静湖面?下的暗流,涌动着不知名的情绪。
姚月敛眸,心道?这样的亲密动作看似柔和,但?浅尝辄止,像是在哄诱她进入更大的陷阱。
凉风吹在脸上,让人清醒许多。
亭中一片静默,宁安忽而起身?,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她神色平静,看着桌上微怔的姚月,低声提醒道?:“师尊,有人来了。”
……
话?音落下不久,一白衣女子就穿过水上长廊,缓缓走来。
白以月入目看着亭中一坐一立的两人,忍不住蹙眉道?:“你们这是”
宁安站在姚月身?旁,拱手?行礼:“仙尊——”
她面?无表情,动作却流畅无比,让人挑不出什么?错。
“不必多礼。”
白以月挑眉,视线从石凳上端坐的姚月和身?旁站着的宁安身?上不断流连往返。
“白掌门。”姚月拢袖,微微抬颚,示意她坐下。
见此,白以月笑了一声,不客气地坐在她对面?,然后环视了一眼撒在地上的黑白棋子。
无视这些奇怪的场景,她嘴角一扬,说道?:“姚仙尊,有个坏消息要告知你。”
“什么?消息?”
姚月垂眼,抬手?间幻化出一副茶具,她的动作闲适自然,似乎与平时并无二样。
白以月静静看着,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杯中茶水氤氲着热气,丝丝缕缕散入空中,很快消失不见.
木城一处客栈。
“主子,这聚才大会可能要再次推迟一个月了。”纪随安站在浅洺对面?,面?色阴沉:“属下已经查明,此事和血魔有关,还?和人皇脱不了干系。”
说完,她抬眸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面?前人的神色,见其平静无异,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道?:“种植金甲木的地界出现了血魔,这几?个月以来一直在吞噬残害百姓,人皇之前坐视不管,直到五宗打算提前举办聚才大会,这才连忙抓其它城池的年轻男女去填补种植人力的亏空。”
“本殿这个父亲,还?真是愚笨的很。”浅洺听了这番话?,半响,开口讽刺道?。
她身?着雪青色绣金长袍,面?如冷玉,说话?时眉眼低垂,似乎有些不耐。
“主子,要不然我们杀了他?”纪随安小?心翼翼地出声。
“杀了他?”浅洺闻言挑眉,她抬手?敲了敲旁边的木桌,声音淡淡:“现在还?不是时候,以你我的修为,想要扳倒赤鸣阁,还?需更长的时间。”
话?罢,她侧眸看了纪随安一眼,敲击桌面?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那些种植金甲木的,都是几?代相传下来的老人,她们对金甲木的种植早有了一番独特见解,根本不是旁人能代替的了的。”
浅洺勾唇,冷然道?:“我倒要看看,这次,本殿的好父皇要如何向五宗交代。”
她语气深沉,话?音如淬寒冰。
纪随安在这样沉闷的气氛下不敢作声。
自从主子彻底觉醒了浮泽血脉,身?上的气势越发锋锐逼人,隐隐透露出压迫之感。
她屏气凝神,静静等待着浅洺的下一步指令。
第092章 风起
啪嗒——
亭中瓷杯落桌的声音清脆,宁安站在一旁了解了整个事件的经过,也是颇为诧异。
“金甲木的种植地出现了问题?”
姚月敛眸,她在听完白?以月的话之后,忍不住蹙眉道:“但据本尊所知,那处地界在木城以南的一片山林里?,千百年没出什么岔子,怎么”
“人皇给各宗的传音符中,说木城中金甲木的种植地出现死气,死气感染了许多树木,以至于今年的金甲木原料不足,难以修复上次聚才大比时留在擂台上面的裂痕,为了保证安全,打?算将聚才大会延迟两年,待死气散尽,再行种植。”
“好个?再行种植。”姚月闻言,眉眼冷了下来:“死气多显现于凡人尸骸聚集处,那金甲木林中多了尸骸,人皇竟未对此加以解释,反而左顾言它,真是枉为人君!”
“是啊”
白?以月点点头,她拿起茶杯仰头饮尽,继而望着姚月轻笑道?:“楼氏这几年,在朝堂打?压人界女子地位,使守旧派大行其道?,让二?十七城城主中只?剩下了三位女子与此同时,他还大兴土木,广修楼阁殿宇再这样下去,恐怕人界又要变成几百年前男尊女卑、奸佞横行、民不聊生的模样了。”
“楼氏不是正?在培养他那个?小?儿子?还将其送到了破天宗?”姚月说完,摩挲着手指间的瓷杯,低眉沉思。
继而她望向远处的明月,语气清浅道?:“不过本尊以为,那楼氏子看似温润,实?际心如蛇蝎,无人君之相。”
白?以月用茶杯碰了一下姚月手中的,瓷器两相碰撞间,叮咛作响。
她点头赞道?:“姚仙尊所言极是。”
两人在亭中议事的声音并没有特?意掩盖,因此站在一旁的宁安可以一清二?楚地听到她们的谈话。
楼氏
不知为何,听到这里?,宁安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位故人。
三年未见了,浅洺。
不知她如今怎样?身体中的大妖血脉倒底驱除了没有
“明日?,你我不必前往木城了,来此的修士恐怕也都要回宗去。”白?以月叹了一口气,起身告别,面带倦容:“姚仙尊,本尊走了,莫送。”
话音刚落,她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亭中。
夜色深重,湖心亭只?剩下宁安和姚月二?人。
宁安心有所思,因此一直倚着朱红圆柱,望着腰间的剑柄怔愣出神。
姚月微微侧眸就瞧见了她。
“在想什么?怀黎。”
宁安闻言回神,她抬手握住冰冷的剑柄,目光淡淡道?:“弟子在想,这世间的掌权者若单以血脉,而不是才能当任,是否有朝一日?会生出无尽的祸患来。”
此话说完,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良久,姚月望着宁安,目光中带着些许笑意和欣赏。她敛眸,语气微冷:“不管是人界还是修仙界,总有些东西很难改变,只?能慢慢去探寻其中的道?。人力有限,天道?有常,你我不过是身在笼中,难以查明罢了。若是执意相求,只?会越陷越深。”
这番话不知是说给宁安听,还是在说给她自己?听。
宁安闻言,眸中的思虑更深,她忽然?来到姚月身边,倾身附耳道?:“师尊,你的道?是什么?”
突如其来的亲密和靠近依旧让人很不习惯。
姚月被耳边温热的吐息激地顿时僵在原地,就连手中刚刚拿起的瓷杯也脱手而落,茶水洒在石桌上,留下一片鲜明水渍。
此时一阵微风拂过,将她鬓边的碎发?揉散。
姚月眉眼潋滟,垂眸轻声道?:“本尊无道?,只?是在求一份心安。”
宁安从身后拥住这人,下巴支在姚月肩头,又不敢全然?卸下力道?。
冷香萦怀,真是让人心神荡漾。她想。
望着桌上的狼藉,宁安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现在有些迟疑,不知道?有些话该不该问。
但心念千回百转,宁安依旧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师尊,荡尘先祖的死,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姚月听了她的话,没有作声。
意料之中没有得到回复,宁安轻笑,唇贴在怀中人的锁骨处,轻轻吮了一下。
“你!”
感受着腰部骤然?加重的力道?和锁骨处的酥.麻,姚月极力挣脱身后人的桎梏。
宁安似乎并未强迫,反而顺势放开了手。
她神色平静,似乎忘了刚刚自己?的所作所为。
姚月堪堪站稳后,先是狼狈地掩了掩脖颈处的衣襟,继而抬眼间,望向宁安的目光惊疑不定。
“明日?,师尊应会与掌门共同搭乘仙舟回宗届时,弟子自会相送。”
宁安一只?脚已经踏出了亭子。
说完这话,她再不犹疑,抬脚就要离开。
“站住。”
姚月望着女人的背影,抿唇一字一顿道?:“怀黎,你应该知道?天门所在之地惊险万分,一不小?心就会枉送性?命你你为何要去叩天门?”
“时生。”宁安闻言改了称呼。
她转身望向姚月,琥珀色的眸子温柔如水,里?面的寒冰似乎全然?消失不见:“我不想站在你身后做一个?需要她人相护的弱者,我想保护你”
宁安说完,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这几年弟子承蒙师尊照料,多次被救于生死之际”她垂眼,语气低沉:“但道?途渺渺,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有本尊在,绝不会”
“不能自强,如何自处?”姚月的声音被打?断,宁安手腕轻转,竟然?将荡尘从剑鞘中拔抽出。
铁刃冷峭,寒锋似雪。
姚月眸光怔愣,她看着面前的人,一瞬间觉得有些陌生。
那个?向来乖顺的徒弟如今已经褪去了青涩的少年气,目光含墨,在夜色中隐隐透露出锋锐和成熟的意味。
眉眼间,颇似当年的荡尘仙尊。
宁安在姚月深沉的视线中缓缓走来。
她跪在姚月面前,双手持剑递呈:“师尊,对弟子而言,命,还是要抓握在自己?手里?请给我一年时间,弟子定会叩响天门。”
话说完,宁安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若她不同意,就不会起身。
“把剑收回去。”
姚月终是知道?拦不住这人,她垂眼冷声道?:“此行艰险,不可无剑。”
“师尊,有荡尘剑在,弟子总会有依赖之心。”宁安抬眼,弯唇道?:“一年后,我自会回宗,向师尊取剑。”
修仙界绝境之中易成就修士。
千百年来,除了想要取得聚才大会资格的散修,还有不少宗门人也会出发?前往渊明山脉,她们的目的不在叩天门,而在求得修为的长进。
——天门地界虽然?多上古大妖,奇异险阵,但灵丹宝符,剑意传承,也应有尽有。
尤其是在叩天门时,有的修士能够于生死之际探得道?法,从而成就一番修为。
古籍记载,五大能之一的灵机先祖,就曾在天门所在之地——渊明山脉,灭杀上古妖王吞云兽,从而悟得探取天机之法,突破忘魄抵达天乾境。
看着眼前跪地呈剑的宁安,姚月挽留的话在喉中几转,终是没有说出口。
光华闪过,荡尘剑被她收了起来。
“你何时出发??”姚月长睫轻垂,虚虚掩住神色,轻声道?。
“明日?。”
宁安低眉,淡声开口。
“可否一月之后?”姚月面无表情将她扶起来,然?后将右手背在身后,侧眸道?:“明日?你同我回宗,于宗内巩固修为,这样天门一行,本尊才能放心。”
她纯元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巩固修为
宁安心中慢慢浮出一个?她自己?都不太相信的念头。
——莫不是这人想让她再陪她一个?月?
两人相对而立,沉默半响。
姚月可能后知后觉这个?解释有些牵强,但话已开口,是怎么也收不回了。
宁安抬眼落进那双墨染的双眸里?,忽而感觉很有趣,她向前走了一步,来到姚月面前。
谁知那向来清清冷冷的仙尊竟然?在她过来时,主动拥住了她。
这次换宁安僵住了。
姚月脸颊发?热,头靠在宁安的怀里?,搂住她腰的手紧了紧:“怀黎,与我回宗,一个?月后再行前往渊明山脉,好不好?”
“好。”
宁安闻言,手再也自然?不过地回抱她。
手搭在姚月的纤腰上,宁安温香软玉在怀,心中自然?是温情漫溢。
她的唇角慢慢挑起一抹笑意。
宁安低头,脸贴着怀中人温凉的额头,语气很轻:“是我求之不得。”
自昨晚身在祈安的五宗掌门收到楼氏传音符后,聚才大会推迟两年的消息就一夜之间传遍三洲五郡,人界二?十七城的百姓也都知道?了此事。
此事并不寻常,但凡人不知死气为何物?,只?会觉得大会推迟有些奇怪,反应并不是很大。
倒是修仙界,大小?宗门都沸沸扬扬地传播此事。
一传十十传百,就连木城地下全是尸骸的谣言都出现了.
木城,齐鸣阁。闲珠福
房间内,坐在上首的陈弃不紧不慢地饮着茶。
吐气间,白?雾遮掩住他的眉目。
“陈长老,别来无恙啊”
门口,一道?低沉的话音徐徐传来。
身穿明黄锦袍的男人推门而入,他腰间的玉佩精致润亮,上方雕刻的飞龙惟妙惟肖,气势不凡。
陈弃见状,也连忙起身相迎。
“陛下亲至,真是让齐鸣阁蓬荜生辉!”他将楼氏引到上首,亲自为其沏了一壶茶。
两人对坐静静饮茶。
旁边木台上的安神香顶部暗红发?亮,丝丝缕缕的白?烟散在空中,很快消失不见。
余光看见对面的人皇脸色不好,陈弃眸色一深,压眉道?:“陛下,我已经将死气都散在金甲木的种植之处了,不出一年,所有树木都会枯萎而死。我们的事情不会暴露。”
听了这话,楼氏脸色稍稍缓和,他长长叹了一声,垂眼道?:“但是死气从何而来?自昨晚朕将传音符送到各宗后,三洲五郡都将死气一事传得沸沸扬扬,说木城下都是尸骸。再这样下去,万一五宗高层起疑,真的派人到木城探查怎么办?”
“到时候,我暗中抓捕各城青年男女,让其种植金甲木的事情不就败露了?而且,若她们顺藤摸瓜将——”说到这里?,他的眸色变得更加复杂:“欸,到时候,朕的皇位能不能坐稳,都是未知。”
“陛下放心就是。”
听了这楼氏皇帝的一番话,陈弃心中颇为不屑,暗道?一个?君主,胆子却小?的和老鼠一般,真是丢尽楼氏一族的脸面。
虽然?这么想,他面上却很是恭敬,安慰道?:“您有赤鸣阁相护,就算她们发?现二?十七城少了一些青年男女想要来质问您,您也可以让赤鸣阁的阁主出面。”
“也是”楼氏将自己?的袍角撩开,腿上的白?毛已经短了很多。
这几个?月以来,他借金甲木那块灵气充沛的地界摆了很多阵法,将很多人都献给了主上,以祈求获得血脉的淬炼。
“无碍只?要朕能够得到长生,能够将这一身大妖血脉淬炼好,一切便没什么关系。”楼氏眼里?显出几分狂热。
陈弃瞥见他腿上骇人的白?色长毛,忍不住浑身一抖。
这人皇还真是自作自受,当初妄求长生,胡乱配什么药汤浸泡肉身,竟然?阴差阳错地勾起了远古妖兽血脉。不仅如此,自那以后,他自身还被这种古怪血脉反噬,不时在腿部各处长出白?色毛发?
要不是主上需要陈弃想道?,他真是不愿意和这样一位愚昧不堪的人君共同做事.
正?午的太阳十分和暖,坐在青城一家客栈内,浅洺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修士,百无聊赖地支起下巴,侧头把玩着手里?的红绳。
“那老皇帝竟然?将聚才大会延迟了两年也是,恐怕是实?在找不到可代?替金甲木的原料了。”她语气漫不经心,似乎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手里?的红绳被她来回摩挲,女子的眉眼较三年前多了几分成熟意味。
她五官本就深邃绮丽,这三年暗中执掌赤鸣阁部分权柄,更是被权势浸泡出一股上位者的威势和清贵。
紫色的发?带鲜明而飒爽,将浅洺衬得极为俊雅。
站在一旁的纪随安神色犹疑,像是在斟酌着什么一般。
“主子,属下”
“嗯?”浅洺应声,侧眸看了她一眼,淡声道?:“何时?”
“没什么事就是,昨夜属下去祈安城探查,发?现”
“发?现什么?别墨迹,有话快说。”浅洺正?身将红绳紧握在掌心,望着支支吾吾不敢作声的纪随安,皱眉道?:“发?现了什么?”
“当时在街上,属下看见宁安了。”纪随安咽了咽口水。
浅洺闻言,挑眉道?:“那不是很正?常,她师尊也要参加游神会。作为亲传弟子,她自然?也要去看看”
“但是”纪随安看到面前人似笑非笑的眼眸,心下一挑,忍不住脱口而出:“但是属下也看见了姚仙尊在她身边。”
还穿着一身红衣,和平常很不一样,可真美。
纪随安忍不住在心里?又加了这句话。
浮泽向来喜欢好看的人和物?,上古时,它们时常闯入百姓家,偷盗亮丽的珠宝或者长相清丽的美人,将其据为己?有。
这是天性?。
想到这里?,纪随安脑海里?突然?涌现出了那道?红衣身影。
风姿卓然?,气质清冷。
什么时候,她能将那个?高高在上的仙尊攀折下来,囚禁在身边好好观赏把玩……那真是极好不过。
第093章 祸来
在游神会结束后的第二?日,姜抚书气息不稳好似要突破纯元境后期。轻英见状,迅速带她离开客栈,去往其它适合渡劫的地界。
而被留在客栈的木青则收到了掌门符令,上面黑字分明,命她随姚仙尊回宗。
姚仙尊的美名谁人不知?
身为天青宗内只见过姚月不超过五面,还是隔着人群踮脚看人的其中?之一,木青自夜里收到符令后,心里就激动得很?。
那可是姚仙尊!
——有机会睹仙尊神姿,是多少修士向往憧憬的事情?。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她便根据符令的指示,在偌大的祈安城内开始寻觅,功夫不负有心人,木青很?快便找到了?宁安和姚月所在的府邸。
宁安收到传音符后拉开府邸大门?,自是将她迎了?进去。
三人择日不如撞日,当?天便决定返回天青宗.
悠扬的笛声在天地间弥漫开来。
黄昏里,巨大的白羽鹤伸展长翅,在高空中?径直向天青宗方向飞去。
宁安坐在雪白平滑的尾翼处,缓缓放下手中?的碧绿长笛,曲声骤停。
她敛眸,沉思间神色平静。
伴着绮丽的天色,宁安望向被明澈的光线染红的半边云彩,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儿时。
那时她经常在这个时辰回家,将在学堂学到的诗句和听到的趣事一一讲给阿母听。
“宁师妹!”
正当?宁安心神沉浸在过去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清亮的呼喊。
随后,有人一巴掌将手搭在了?她的肩头。
宁安闻声,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神思竟全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招呼拽回。
她很?快回头看去。
是木青。
就在刚刚一瞬间,宁安竟然?以为拍她的人是浅洺。
“木师姐。”
宁安收好笛子,她面容平静,拱手行礼。
“你吹得曲子真好听。”木青夸赞道。
“师姐谬赞,只是一些小?小?的爱好罢了?。”
说话时,宁安的侧脸在夕阳的映衬下勾勒出极为清俊的弧度。
一旁的木青见此,有些心跳鼓鼓,心中?对?这个不苟言笑小?师妹的喜爱,更是加深了?一层。
“师妹,刚刚你在看什么?”
木青在宁安身旁找了?个空位坐下,然?后顺着这人的视线望过去,除了?远处的云彩和下方三洲五郡的朦胧景象,什么都没有。
“师姐,我只是望着下面一览无余的修仙界,觉得风景秀丽,很?美而已。”宁安淡笑道。
这话一出,自然?是让木青无限赞同。
她坐在神兽滑腻的尾羽处,对?着旁边的宁安开口交谈起来:“宁师妹,你还没有独自下山历练过吧?等到两年后,我们三人参加完聚才大会,是可以向宗门?申请下山历练几?年的,到时候,三洲五郡,任君遨游——”
木青灵动轻快的话音回荡在高空,很?快被烈烈寒风吹散。
宁安闻言,抬眸望着她弯唇笑意盈盈的模样,心里也轻快很?多。于是她饶有兴趣道:“师姐曾经历练过?”
“未曾”
木青撇嘴,她抬手捂着自己的脸颊,歪头间语气无奈:“师尊不让我下山,说我心智不坚,要?等突破纯元境巅峰才允我离宗历练。”
宁安点头,表示理解。
木青继续道:“但按照宗门?的规定,弟子若能参加聚才大会,就说明已经有了?足够的能力,可以离宗历练了?。”她抬颚,语气肯定:“哼,等那时,不论?我有没有突破到巅峰,师尊定然?会让我下山的!”
“原来如此……”宁安敛眸,轻声道。
直到现在,她对?天青宗的很?多规则还并?未弄得一清二?楚。
此事也是无奈,若细细数来,不算昏迷那三年,她待在天青宗的时间,其实只有几?个月罢了?。
这么短的年岁,对?于修士来说只是一呼一吸间,哪能什么事都弄得明明白白。
“师妹,你知道么?天石郡有一处地界名彩云峰那是一方极为秀丽的高山,黄昏时,若站在山顶处往天上看,可以看到非常绚烂璀璨的云朵!还有咱们郡的云水洞,极北之地的清冰窟”木青掰着手指,像是数着珍宝一般:“待我学成,定要?将这世间奇绝之地都逛上一逛!”
宁安听了?,对?这个看似静雅,实际上活泼的师姐又加深了?一层印象。
曾几?何?时,她也在想,天大地大,为何?不去踏足?
“好啊师姐,我阿母曾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到时,我陪你一同前往。”
“击掌为誓!”木青伸出五指。
宁安见状,将手对?上去,然?后勾唇,一字一顿道:“一言为定。”
她曾答应要?带着阿母共同游历山河,如今想来,那时只不过是一句稚童戏言罢了?。
但如今,却也有机会实现一半。
也是极好。宁安想。
白羽鹤的尾翼部位羽毛平滑细腻,人呆在上面丝毫感受不到颠簸。
二?人说闹一番,好似倦了?,很?快都打起了?瞌睡
良久,神兽庞大的身体上方,突然?传出一丝机不可察的道气波动。
宁安身前不远处,被雾气掩盖的红影慢慢明晰。
待到雾气散尽,姚月的身形终于完全显露出来。
她拢袖端坐在白羽鹤的背上,神色沉静,睫如鸦羽。
姚月慢慢掀起眼皮,在意识回笼的刹那,她如雪的面容顿时浮现出一片疲乏之色。
“怎么回事”
姿容无暇的仙尊捂着腹部,喃喃出声。
自从于界洞中?受伤,她丹田中?的道气便好似被一股力量渐渐封住。不仅如此,这天地竟然?从那以后,时常给她以威胁感,好像是暗中?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她。
刚刚姚月打坐入定,想要?探寻缘由,没想到竟然?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给直接驱逐了?出来。
……
“宁安?”
余光瞥到坐在神兽尾羽处、背对?背打着瞌睡的两人,姚月眸中?浮现出些许暗色。
修士向来五感通敏,精力超乎常人。
这两人都已至纯元境,竟然?都在这白羽鹤上睡过去了??
——宁安此时觉得脑海中?昏昏沉沉,似乎有什么声音在冥冥之中?迷惑着她,让她不要?醒来。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谁”
宁安蹙眉,无意识地自言自语道。
姚月见状不对?,刚想要?过去查探宁安的状况,就被一股巨大的道气隔绝开。
与此同时,神兽哀鸣一声,竟然?径直在高空中?掉了?下来!
“宁安——”
姚月神色一变。
事情?发生的紧急,没有任何?征兆。
她飞身向前,想要?去护住在空中?坠落的两人,却怎么也无法突破面前突然?出现的阻碍。
那是一层剔透坚硬的光罩,像是牢笼般将她隔绝在天地之外。
宁安迷迷糊糊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和木青正瘫倒在神兽的身上,跟着它?快速下落。
耳旁风声烈烈,她的意识瞬间恢复。
反应过来后,宁安立马将身旁的木青架住,稳稳扶在身侧。
两人霎时悬在半空。
宁安揽着身旁的师姐,没有顾及下面坠落在山林中?的神兽,急忙仰头向上方看去。
只见高空中?,一椭圆光罩如同牢笼般囚住姚月。
她没有多加思考,很?快以气化剑,来到了?姚月对?面。
原先鲜活熟悉的人如今静静悬浮在光罩内,不知生死。
“师尊”
宁安刚想要?伸手碰触,一股极为强大的道气就将她狠狠击中?。
——她牢牢扶住的木青刹那间脱手而出。
“师姐!”
堪堪稳住身形,宁安捂着火烧般的腹部,就要?转身去捉后方被击飞的人。
——木青嘴角流血,背后出现了?一道时空裂痕。
天乾境以下的修士,碰触时空裂缝者,皆会化烟而亡,神魂尽灭。
第094章 异世
眼前的身躯逐渐在宁安的视线里缩小?。
她嘶哑喊道:“师姐——”
木青不知为何,竟在此时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清亮如旧,似乎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待到感受到身后散发?着毁灭气息的时空裂缝,她瞬间明白?自己正身处于死亡的边缘。于是她神色一变,几乎是用尽全力想要避免被气流冲进时空裂缝内的结局。
但?已经来不及了。
木青被风扬起的袍角已经碰触到了裂缝,她整个人瞬间化成星星点点的碎光,夹杂着黑色的灰烬,转瞬之间,便消散在宁安眼前。
黄昏渐浓,山峰的枝干上?被染上?了极为鲜明的亮色。
天地间是那么安静和?蔼。
但?宁安的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良久,直到冷风撩起她鬓角的碎发?,宁安才?转身,木然地走向前面的光罩。
她抬眼看着在光罩中生死不知的姚月,敛眸时,琥珀色的眸子?里毫无波动,如同一潭死水。
“你想要救她?”耳边熟悉的声音传来,是“宁氏”的声音。
宁安没有?理会她。
“不要着急,这次姚月若死不了,你自然有?机会出?手。”
“我会杀了你。”
宁安开口,全身的气息冷冽。
她右手紧紧攥着已经黯淡下来的身份铭牌,上?面“木青”二字在木片上?泛着乌黑的色泽,十分明晰。
宁安低头瞧着,感觉入喉的空气生冷而?凝重,让她几乎难以呼吸。
恍惚间,她觉得刚刚的发?生的一切似乎只是一场梦。
无力?感蛮不讲理地充斥全身,宁安面色苍白?,仿佛窥见了三年前那片苍凉荒芜的雪地。
她其实未从那场梦中醒来。
“你到底是谁……”
“尔等蝼蚁,不配知晓本座名姓。”
她的话音刚刚消失在耳边,宁安面前的光罩就忽然消失了。
被道气禁锢的姚月缓缓飘落,她的红袖翩飞,与腰间的墨发?勾缠起来。
宁安见此情景,就要飞身向前将人接住。
但?谁知与此同时,无数的道法气息瞬间包裹住姚月的身体,像是一团混沌薄雾将她吞噬。
“你救不了她。”
耳边轻若薄羽的呢喃混杂着道音,妄图干扰宁安的心神。
宁安毫不迟疑,她指尖微亮,迅速变幻了几个手势。
随后,一股巨大的气息从她腕骨处的乾坤镯内涌出?来。
一柄锐利无比的利剑携带着几乎可以毁天灭地的道气,直直在一片灰白?雾气中劈开一道裂缝。
宁安身作寒芒,毫不犹疑地没入其中。
“阿母,天上?的蓝光真漂亮呀——”
地上?,一处不知名的小?村庄里,束着双髻的小?女?孩伸着胖乎乎的胳膊指向天边。
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那里橙红云彩的中央,一抹深蓝流光转瞬而?逝。
几乎是同一时间,三洲五郡和?二十七城都发?生了千万年难得一见的异像。
风水宝地渐渐被不知何处而?来的雾气笼罩,原本干旱的地区竟然开始下起了连绵小?雨,河里的鱼类竞相跃出?水面……供奉神像的庙宇香火突然熄灭,只留空中一缕白?烟,弯弯绕绕,很快消散
天青宗。
五宗掌门突然现身掌门大殿。
“不好,世间的最后一缕道气消失了”白?以月手指轻捻,敛眸淡声道。
石罗宗掌门石袁敏忍不住高声询问?:“乾清掌门,姚仙尊如今在何处?”
魏秋闻言点头,话音同样焦急而?疑惑:“是啊,姚仙尊的道气一直维系着人界和?修仙界道运,如今怎么完全消失,不知所在?”
轻英虽然被这些人的逼问?给吵得脑袋疼,但?是她心中也是惊惶不定。
姚月作为世间唯一的天乾境修士,不仅仅是她天青宗的脸面,还是天下人的支柱和?庇护。
“诸位道友听本尊一言——”
轻英抬起双手作安慰状,然后面容肃穆,沉声道:“此事发?生的措不及防,我们作为五宗掌门,应该信任姚仙尊才?是。刚刚,本尊算出?修仙界和?人界都已经出?现了一些异样,你我如今不仅要稳住自己的心,更需要稳住天下人的心,才?能慢慢弄清到底发?生了何事!”
轻英这番话说?的恳切。
她作为五宗掌门之首,关键时候便犹如定海神针般,能牢牢稳住所有?人的心。
“如今本尊不妨告知诸位,百年以来,姚仙尊一直在寻求突破天乾境的法子?因此,她这次气息在天地间彻底消失,可能并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而?是而?是碰到了什么机缘?”
这样的说?法轻英是不信的,但?她必须要找出?一个像样的解释。
此事若处理不好,定会造成修仙界人心惶惶。
“各位道友,不如你我先回?宗将宗门事务处理好,然后再进行详谈。”白?以月眸色一沉,语气微冷:“没有?姚仙尊道气的镇压,藏在暗处的黑渊万一伺机而?动,那便是修仙界的祸事。”
如今站在这里的也都是活了上?千年的大能,担心了这一阵,也都慢慢反应过来。
听了白?以月的话,她们都点头称是。
——如今的修仙界并不安稳,上?古的大妖黑渊跑了出?来,黄沙之境里还有?一只即将触摸到天乾境门槛的妖兽……
万一被这些邪物感知到天地间的一抹道法气息消失…后果不堪设想。
她们还是先回?去做些防备再说?。
木城长街熙攘,这里人来人往,连夜里都灯火通明。
“随安,你感受到了么?”浅洺站在街头,淡声开口道。
她抬手捏着一个摊位上?的五彩面具,正在漫不经心地把玩挑看。
“这道法气息”
纪随安身为上?古大妖浮泽,血脉天生便能感知常人不能察觉之物。她皱了皱眉,喃喃道:“不可能啊”
“人界的气运本就稀薄,如今,就连修仙界也要出?岔子?了”浅洺说?完,顺手放下手中面具。她抬眸望向东边,神色一沉。
那里是修仙界方向.
“师尊你怎么样”险驻福
乱叶厚枝铺满大地,光影斑驳间,一个女?子?小?心翼翼地护着身下人的脑袋,低声开口。
刚刚在半空中跌落,宁安抱着姚月在山坡上?滚了好几圈,才?运气极好地碰到了一棵巨大古树,堪堪将两人不断交缠翻滚的身体停住
不顾腰间被磕碰的剧痛,她咬牙,缓缓伸手碰了碰姚月的鼻息。
呼吸清浅,好歹没生命危险。
得知师尊的情况,宁安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下来。
她现在一呼吸,腰腹就疼的令人青筋暴起。
为了弄清楚现在的状况,宁安极为轻柔地从姚月后脑抽出?手掌,然后缓缓撑起身子?坐在地上?。
卸力?般倚着后面粗壮的树干,她仰头喘着粗气,这才?有?了捡回?一条命的心悸感。
就在刚刚,道气黑洞把她和?昏迷过去的姚月都吞噬进去,然后将她们送到了时空裂缝中。
她于剑气凛冽的空间内,利用乾坤镯剩余的道气护着两人肉身,这才?避免了神魂尽灭身死道消的下场。
“师尊”
没休息太久,待身体慢慢恢复些力?气,宁安将平躺在一旁同样满身狼狈伤痕累累的姚月扶了起来。
拖着步子?寻找着庇护之所,宁安像是想到了什么,走了几步突然顿住了。
然后她侧眸望向姚月,见其衣服发?丝也都不再那么干净整洁,忍不住弯唇笑了笑。
“师尊,你若醒来见自己如此,定会先施一道洁身符吧”
姚月向来喜洁。
此刻她白?玉般的脸上?也都沾染了泥土,长睫轻轻垂下,阖着眼,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宁安感受到手下的身体正在慢慢变凉,说?完这句话后,她便脚步不停地来到了一处山洞内。
这里的太阳光线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些清冷。
山洞外围的干草虚虚掩盖住这小?小?的半人高的入口。
宁安先将人扶坐在旁边的一棵树下,然后才?弯腰率先进入山洞里面。
半响,等她再次出?来时,身上?的外袍便没有?了,只剩下一身单薄的天青色流云纹薄衫。
上?面浅淡的血痕犹在。
将姚月再次扶起来,宁安小?心翼翼护着她的额头,将人带进山洞安置好
黄昏已逝,碎星满天。
狭小?但?能够容纳的起两个人的山洞内,清浅柔和?的呼吸显得尤为脆弱。
姚月此刻侧躺在一方稻草上?,受冷般蜷缩着身子?。
身下被人妥帖地铺了一层深蓝衣裳,她的脸颊靠着上?面的银丝竹纹,墨发?已全然散开,从雪白?的脖颈处倾泻至腰间。
——上?面还沾染了几根稻草。
这人满身狼狈,虽然透出?几分令人想要摧毁的怜弱,但?眉眼孤冷,依旧是清贵入骨,难侵尘秽。
“嗯”
一声忍痛的轻哼在洞内响起,姚月长睫微颤,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惊惧,反而?平静如水。
缓缓撑起身子?,姚月支着手臂坐在稻草上?,将盖在她腹部的布料捏在指尖,就着月光打量。
上?面宁安的气息让她心安稍许。
没事就好。
“师尊!”宁安从洞口探进头来,见她怔怔望着自己,忍不住弯腰快步走进洞内。
姚月看着她愣了一会儿,然后压了压眉眼,语调微冷,声音艰涩道:“莫再跑出?去了,这里妖兽遍布,十分危险。”
“师尊放心,弟子?出?去查探了一会儿,这里是山峰阴面,比较干冷,没什么蛇虫,更别提妖兽了。”
宁安说?完这句话,下意?识捂着腰部嘶了一口,反应过来后连忙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不紧不慢道:“妖兽要是在这里栖息,那得做个饿死鬼。”咸猪府
如果不是注意?到宁安腰部衣服处渗出?的血痕,姚月就要被她后面的这句话气笑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笑?”姚月像三年前那般,不过不是用灵力?,而?是屈指点了一下她的鼻尖。
这番动作下来,两人都面色一愣,定在原地。
宁安心跳鼓鼓,尴尬中,心里慢慢涌出?一种奇妙的情愫。
她毕竟不再是青稚孩童,这样的触碰对?她来说?总有?些说?不出?的怪异感觉,但?……
倒是姚月,如今后知后觉她们两人的关系,反而?脸颊发?烫,心底平白?溢出?一丝后悔。
上?百岁的大能,前半生让她后悔的事情只有?一件,如今……得要加上?一件了。
第095章 两难
据姚月所说,这里是黄沙之境。
自万年前的那场大战以来,此地遍布被囚禁的上古大妖,从没有修士驻足。
岩洞里,宁安静静盯着姚月的脸,听她不紧不慢地讲述关于黄沙之境的事?情?。
月光倾泻几缕洒在两人身上,像是笼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姚月面容白净通透,淡声开口间,话音清柔而明晰。
宁安坐在对面,看似老老实实认真听着,实际上听者无心,大半的神思都去关注这说话的人了。
“师尊,你等一下——”
她忽然起?身离开稻草堆。
姚月抬眸,见宁安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似乎有些不解。
她懒散地换了个姿势,更?加舒服地倚着后面的岩壁,然后挑眉饶有兴趣问道:“怀黎,你去哪里?”
宁安自然是想起?来正事?。
她走到洞外,将一些之前寻找的细长干燥的枝干抱了进来。
姚月蹙眉,看她将这些木柴堆放在距离稻草堆稍远的空地上,忍不住开口:“这是要点?火?”
宁安闻言点?了点?头,她蹲在地上,抬手间一道红光闪过?,面前的木堆就慢慢燃烧起?来。
火苗越来越大,原本有些暗淡的洞穴瞬间被照得明亮许多。
“是的我知师尊不喜燃灯入眠,但?黄沙之境夜里严寒,你身上伤痕未愈”宁安眉眼含笑,她走过?来坐在姚月身旁,看着她的眼睛,勾唇道:“还是听弟子的吧?”
姚月错开视线,有些不知道如?何回应宁安的话。荡尘先祖仙逝已经百年?,这样的关心对她而言陌生的很?。
良久,她只是淡声回了一句:“好?。”
宁安见状,低低笑了笑,并?没说什?么。
她随手将一个挂在自己身上的细小碎枝扔在远处的火堆上,然后出其不意地问道:“师尊,你的修为是不是出了问题?”
刚说到这里,宁安就发觉身旁的人气息凝滞住了。陷主付
看来她猜对了。
怪不得,师尊身上的道气波动自来到黄沙之境后,竟然丝毫没有被自己感知到。
“时生。”
宁安突然伸手将姚月的手握住。
掌中的素指温凉,她笑得柔和,手里却半强迫与?姚月十指交握。
望着那双有些诧异的眼睛,宁安凑近低声道:“师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青宗,启星阁。
轻英站在圆形玉台上,甩袖将身前的星盘转动。
她抬眼望着面前的巨大墙面,眼里是沉沉的墨色。
这是一方散发着淡淡银光的墙壁,白色为底,上面镶嵌着密密麻麻的银质铭牌。
——它们可以?反映出主人的命格,生死,修为。
一道光华闪过?,轻英看着掌心镌刻着姚月两字的铭牌,上面的光泽黯淡,散发出极为虚弱的气息。
“姚月姚仙尊可莫要出什?么事?啊——”
轻英轻轻叹了一口气,肩骨突然松垮下来:“命格黯淡,生死未卜,此事?万不可被旁人所知。”
她眉头一凝,眼中的厉色与?平常和蔼的模样恍若两人。
……
“所以?,是有人想要杀”
宁安在听完姚月的一席话后,忍不住敛眸低声道:“但?师尊你是天乾境的修为,怎会”
“天乾境又?如?何,人外有人。”姚月瞥了一眼被攥着的手,垂睫笑道:“我不知那暗中的人是谁,也不知她的目的和手段。”
“这些年?,天下的气运越来越稀薄自从师尊仙逝后尤甚。若再不找出其中根由,修仙界和人界必将在百年?之后再次降临灭世的祸端。如?今,本尊的修为莫名其妙被封印,恐怕也是那幕后之人故意为之我已同凡人无异,如?果妖邪降世,如?何护苍生无虞?”
姚月语气淡淡,她说话时定定望着宁安,似乎有些缅怀和释然:“怀黎明日,本尊会将所有修为尽数传于你,既不能使用这些道气,那它在我身上便是无用之物。你放心,至灵之体可以?承受道气。待此事?一成?,你就按照本尊给的路线离开黄沙之境,莫要犹疑。”
宁安听完这些话没有作声。
姚月见她沉默,刚想要再次开口,就被那股攥着她骤然加重的力道惊到了。
她如?今是凡人肉身,受不住这样的力气,于是忍不住想要收回手。
谁知身旁的人丝毫不放松。
“放放开你——”
姚月被人拥着侧躺到了稻草堆上,开口的话一下子顿住了。
怀中的人一动不动,甚至有些僵硬。
宁安很?快松开了禁锢着姚月的手,然后漫不经心地撩起?她的一缕墨发把玩,语气低沉:“那你呢?”
“”
“死在黄沙之境么?”
宁安声音听着柔和,但?语气中蕴含的危险和寒意十分明显。
姚月敛眸没正面回答她的话,而是轻声道:“待你修为大成?,便替本尊灭杀将来可能祸世的妖邪,切莫让这天下回到万年?前民生凋敝,赤地千里的模样。”
“弟子说师尊你——”宁安加重语气,她突然揽住怀中人的腰,语气很?轻,却分外低沉:“你怎么样?”
“从这座山往东走就是一片沙漠,那里妖兽成?群你自己走,有纯元境修为和本尊封在你丹田的道气傍身,还有活命的可能。如?果带着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徒增麻烦。”姚月眼中隐隐浮现光泽,声音却表现的很?平常,她尽量将话说的轻松:“一个修士,和天下千万的生民比起?来,孰轻孰重,你不清楚么?”
耳边传来的声音清冷,最后的话还带着些严厉。
宁安被这样的语气和反应闹得恼火,身下的稻草柔软,她感觉怀中的人像是一股薄烟,很?快就要散了。
她抓不住,也不能去抓。
“不——”宁安下意识去反驳:“我不走。”
姚月闻言突然转身,她捏着宁安的肩膀,指节泛白。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无甚波动,只是一眨不眨望着她。
“怀黎,这不是一个选择,而是一条必须去走的路。”她眼眶泛红,声音终于忍不住嘶哑起?来:“我的命,百年?前就不该存在了。荡尘先祖寻找了一辈子的救世之策,如?今,本尊命你同她一样——走下去,找到世间气运渐渐消散的根源。”
“好?不好??”
是恳求的语气。
宁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鼻端萦绕着的冷香不散,远处不断传来木枝燃烧的哔剥声。
明明是和暖的地方,她却觉得此刻如?坠冰窖。
一向雅致凝神的味道在此时像是最为灼热的蛊毒,让她心神不稳,脑袋发涨。
别说了——
为何要如?此轻飘飘地,不在乎地,将自己的命舍弃?
命可以?作为筹码么?
放在同一个天平里,和天下作比。
“怀黎,为师——唔——”
宁安翻身将人压在身下,一下子堵住了她的唇。
她的动作很?急躁,攻城略地,得寸进尺。
姚月的眼角终于溢出了泪,泪水划过?耳鬓,没入墨发中消失不见。
她没有推开她,而是任由她几?乎啃咬似的、惩罚般地吻住自己。
“师尊——”
姚月偶尔溢出的轻.吟让宁安几?乎不想要去想明天的事?情?,她的动作慢慢变得温柔。
只是在收到青涩的回应时,她口齿交.缠的力道忍不住加重。
脑海中的沉闷未褪,心中的情?意却浓重难解,像是灼灼桃花一夜盛开,暗香浮动,撩人心弦。
“别离开我。”
宁安靠近她的耳垂,轻轻凑近吻了一下:“时生”
夜里的月色极为皎洁明澈,似乎亘古不变。
三洲五郡,二十七城,所有的人都在阖眼安眠。
生民之命,怎堪轻负?
此时,无人踏足的神秘空间内,巨大的玉石砖块上站着一个黑发黑袍的女人。
她缓缓走到被巨大的银白铁链困住双臂的女人面前,捏起?她的下巴,声音雌雄莫辨:“荡尘,你的徒弟甚是像你。”
第096章 破立
话罢,面?前的人丝毫没有作声。
“百年来,哑巴似的,真是无趣。”
说完这句话,白尘放下手,她?微笑着向后退了一步,然后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地上跪着的女人,殷红的唇角慢慢勾起。
百年了,这人每日都是如此,不说话也不动作。明明还活着,却半阖着眼不愿意抬眸搭理自己。
荡尘虚弱地低垂着脑袋,让人看不清神色。
白发如瀑,堪堪掩盖住她?的侧脸,只露出一点微翘的眼睫。
高挺流畅的鼻线下,她?的薄唇染血微抿,一句话也不说。
“你不会真的哑了罢?”
白尘极有耐心地盘腿坐在地上,随后歪头?瞧她?,开?口?笑道:“哑了也无碍,眼睛没?瞎就行,等你那徒弟死了,我就将她?的尸体捎给你看,你说好不好?”
雌雄莫辨的语调带了些欢快,说出的话却残忍而无情。
白尘很了解这个人。
她?最在乎的无非是自由和她?那个宝贝徒弟。
如今她?被囚禁在这里百年,妄论自由至于?那个姚月嘛很快就要死在黄沙之?境,也不足为提。
只要这两样东西都没?有了,她?应该就能一心一意想着自己了。
白尘思及此,脸上忍不住带了几分?笑意。
“求你”
耳边一道艰涩暗哑的声?音缓缓响起,像幽灵般回荡在这无尽的空间中。
白尘怔了怔。
这人竟然说话了?!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突然连手带脚的爬到荡尘身前,然后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眼里满是惊异和欣喜:“你说话了?”
白尘弯唇,笑得温柔而痴迷:“你终于?终于?肯和我说说话了。”
“求你放过阿月,她?还小只是一个孩子罢了。”荡尘不顾下巴传来的剧痛,掀起眼皮瞧了她?一眼,低声?道。
“不要。”白尘撅嘴,很是不满:“她?必须死。本座,一定会让她?死。”
说完这句话,她?忽然笑了:“你当年跟我说,赐我白姓,随你之?名。如今,我在人界和修仙界换了好多?名字,都不甚满意,还是白尘二字最为好听。”
荡尘没?理会这人莫名其妙转变的话头?,她?继续开?口?,语气轻而弱,是虚弱至极的模样。
“求你了”
被玄铁禁锢住双臂的荡尘已经丝毫没?有了身为仙尊的体面?和尊严。
她?的一身白衣早就被天雷劈的破碎不堪,如今开?口?恳求,满身的血痕和狼狈让人不忍直视。
“求我?”白尘歪头?,忽然放开?了钳制下巴的手。
然后她?跪在地上撩起荡尘的一缕发丝,边放在鼻下把?玩,边淡声?道:“你什么?都没?有,拿什么?和我求?”
“再?说,连你都是我的。”白尘哼了一声?,她?突然起身,准备离开?。
荡尘闻言缓缓抬头?,望着熟悉而陌生的背影,她?喉头?几番滚动,才终于?嘶哑艰涩道:“你所求,不过是长生和永掌仙玉罢了,仙玉你已在手,至于?长生本尊与你一样为元道境你杀了我,取心头?血而食,就能够永存不被法则灭杀。”
听了这话,白尘顿住了步子。
她?头?也没?回,只是低头?说了一句:“我所求,不仅仅是为了长生。”
“那是为了什么??”
荡尘看着这个人,眸中似有惑色。
“本座不知道。”
白尘说完这句话,身形很快消失在原地。
无尽的虚空寒星璀璨,偶尔闪过不知名的道气波动,成千上百的碎石云一般地在附近漂浮掠过。
这一方白玉台上却丝毫不受影响。
巨大无比的透明光罩遮掩住此处地界,将碰触到的一切都化为灰烬。
——灰烬转瞬之?间便消散在空中,彻底不见踪迹.
怀中的人已经睡了过去。
姚月如今道气被封,血肉凡身,自然逃不过困倦睡意的侵袭。
宁安将手小心翼翼地从她?脖颈下抽出来,然后将身侧有些皱巴巴的外袍,轻柔地盖在姚月身上。
只是亲一下罢了,还没?等做什么?,师尊就将她?推开?,然后任如何说都要强迫她?明日离去。弦著腐
“师尊,你说弟子该怎么?办”
宁安敛眸,淡淡地看着身旁人静敛的睡颜。
她?的眼尾泛红,锋锐上挑的弧度在黯淡的火光下柔和稍许。
眼角处还留着一点浅淡的泪痕。
宁安看着看着,突然勾起姚月的一缕发丝,轻笑道:“让我离开?你,恕宁安难以从命。”
话落,她?突然起身,缓步走向洞外。
她?不可能接受姚月的修为。
更不可能放弃她?独身离开?。
月光如水,宁安在外面?找了一棵大树休息。
传闻中,黄沙之?境有一条五大能开?辟出的隧道,隧道直通人界木城,是专门留给误入此境的修士的生路。
“隧道——”宁安懒散地倚着后方粗壮的树干,蹙眉喃喃道:“黄沙之?境太过广阔,怎么?找呢”
“小娃,你别想了,这隧道根本不可能找到。”
“阿兰?”
荡尘剑灵?
宁安面?色突然愣住,继而就是一喜。
她?竟然忘了,荡尘剑可以和自己神识传音。
“你在哪里?”
“在姚仙尊身边。”阿兰声?音无奈:“我被封在荡尘剑中,根本出不去。你要是走远了,我还联系不到你呢!”
“前辈,你刚刚为什么?说不可能?上古五大宗掌门将降服的妖兽都放到黄沙之?境后,的确开?辟了一条隧道,这是古籍中记载的,不能有错。”
宁安看着远处深蓝的天际,忍不住开?口?道。
“你都说了!那是上古!上古!万年过去了,黄沙之?境多?地动,应该早就把?那条隧道掩埋了。”阿兰在广阔无际的剑海中漂浮着,闻言白她?一眼,继续道:“而且那隧道的具体位置你我不知,如何找?”
“既然有生路,为何不去寻一寻?”
宁安摇头?,并不赞同她?的话:“况且五大能开?辟的隧道,哪是那么?容易垮塌的?”
阿兰闻言,冷哼道:“这里只是望崖山脉的一座小山头?罢了!吾告诉你,出了这座山,东边那片沙漠才是离开?这里的必经之?路,如果有隧道,大概率在沙漠的西边,但那西边有一片湖,是几个忘魄境巅峰的妖兽所居之?地。”
“忘魄境?”
“不错。”阿兰抬颚,淡声?道:“若姚月修为仍在,你自然可以如入无人之?境,但看她?现?在的样子,除了勉力传你道气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宁安听了这番话后,眸色有些变化,似乎在想些什么?。
阿兰感?知到她?的念头?,开?口?打?破幻想:“你就算得到道气,也需要百年甚至千年万年来领悟,道气只能作为你在忘魄境巅峰时迈入天乾的契机,却不能即刻助你突破忘魄境。”
宁安敛眸:“看来,这隧道非找不可。”
她?利落地跳下树。
“你做什么?去?”
宁安问:“以我的修为到了沙漠边缘,是不是会瞬间被妖兽捕捉到灵气波动?”
“不错。”阿兰点头?,不知道这人到底要如何行事。
“欸——干什么?——”
突然,阿兰一声?惊呼,荡尘剑瞬间破空而来。
宁安见此,手腕轻转,刹那间就将其紧紧握在手中。
“你随我入沙漠。”
“吾不去!如果被发现?了,就算吾是一道剑灵,也会被破剑吞噬的!”
宁安低头?笑道:“不会被发现?。”
“怎么?可能?除非”
除非你恢复成凡人之?身,没?有一丝一毫身为修士的灵气波动。
想到这里,阿兰刚要继续反驳,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般,声?音顿时哽住了。
脑海中劈下一道晴天霹雳。
她?惊呼道:“别告诉吾,你是想自毁修为?”
第097章 求生
“没错。”
宁安说完,瞬间将手中的荡尘剑插在地上。
望着那散发着明灭白光的剑柄,她似乎能窥见里面剑灵的反抗和阻止。
“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宁安笑?了笑?,淡声道:“我们今晚就离开这里,在天?亮之前赶回来。”
“你疯了!吾不陪你去,你想死,吾还?要活着呢!”阿兰气道。
女孩稚嫩的声音似乎在发抖,宁安听?了,忽然蹲身下来。
她瞧着地上的荡尘剑,歪头安慰:“之前不是让你保存了一缕道气么?有它?在荡尘剑中?,剑身便坚不可摧,前辈恰巧被封在里面,安全?的很。”
“那道气你给我护身用?”阿兰眨了眨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还?有一丝常人难以察觉的无措。
宁安闻言平静道:“之前不是,但现在是了此行我需要你的帮助。”
“嗯那你呢?”
阿兰从?剑海中?飞身而出,然后?悬在虚空中?,一字一顿道:“若自毁修为,就会回到凡人那般脆弱的肉身,万一被妖兽察觉到,你必死无疑。”
宁安没说话,她起身望着远处无尽的深蓝和寒星,敛眸慢慢开口:“这是唯一的生路。”
被困黄沙之境一事发生的猝不及防,若按照师尊所说,那藏在幕后?的元凶的修为和实力根本不是寻常修士可及。
能够封印天?乾境修士的丹田道气
想到这里,宁安再也不愿耽误。
她抬手将不远处的石洞出口封住。
看着那光华隐匿的封印图案,宁安心下稍安。她收回视线,直接盘腿坐在地上,凝神屏气。
在她身旁,荡尘剑的剑身不断颤动,嗡鸣间似乎要阻止宁安接下来的动作。
“小娃!你快住手——”
阿兰眉目冷然,她边凝气化剑攻击着前面的光罩,边神识传音道。
但光罩上的道法气息浓重,即使?她修为堪比修士的忘魄境,也根本无法突破此封印结界。
“该死!到底是什么东西困住的吾?!”
阿兰跺脚咒骂,眸光闪烁不定
很快,宁安周身便泛起淡淡白光,在月色的照耀下,整个人像是笼在浓雾中?一般。
丝丝缕缕的灵气从?丹田溢出,缭绕间隐藏住她的身形。
——为了将自身的修为毁掉,宁安必须强行将丹田和筋脉中?的所有灵气逼出。
这一步会破坏修士的根骨,灵气在筋脉中?的逆流更是会焚烧身体的血肉
阿兰在荡尘剑中?感受到外界的灵气波动,眸色一变。
“唔——”
再次被剑气反噬,她用手背狠狠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迹,焦急传音道:“宁安,你停——”
话还?没说完,传音的神识竟然被人为切断了。
阿兰一愣,身形顿时僵住原地。
“这小娃找死不成!”现驻赋.
破岳峰。
峰顶寒风烈烈,太?明仙尊站在亭内遥遥望向远处泛白的天?际。
寒星偶尔在夜空中?出现,又转瞬间被云烟隐住。
她看着看着,忽而敛眸,眼里的悲凉和冷寂几乎凝为实质。
“木儿,是为师没有保护好你”
旁边的轻英闻言瞥她一眼,想要开口劝慰,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对于部分宗门人而言,她们的凡间血亲大都离世。即使?是在世的人,也多常年不见之辈。所以,修士之间最为亲密的关系就属同门和师徒。
轻英思及此,将手缓缓放到太?明肩头,低叹道:“节哀。”
太?明也不是伤情之人,待到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她转头望向轻英,语气轻薄:“掌门,姚仙尊一事”
轻英见她眉头紧皱,便知其心中?所想。
于是她开口道“此事扑朔迷离,你我先尽力探查一番。若实在寻不到人只能对外宣称师尊外出历练了。”
轻英无奈道。
“但五宗掌门皆是忘魄境修为,倘若她们感知不到天?地间的道气,难道不会怀疑么?”
“你放心。”
轻英双手背在身后?,眸色深沉:“荡尘先祖在生前曾给天?青宗留下一缕道气如今,是时候将它?请出来了。”
话音刚落,她们身后?便响起了一道清冷的女声:“乾清掌门。”
轻英和太?明仙尊闻言回头,见白以月一席素白衣衫,款款而来。
白以月?她来做什么?
这人之前与姚仙尊不和,如今却像变了个人似的,多次相救姚月。
此般前来,莫不是寻查到了什么端倪
想到这里,轻英心中?急切,连忙向前将人引至亭中?
“白掌门,你”
白以月端坐在石凳上,抬眼望着对面眸光热切的轻英,先是抬袖施了一道隔音符,然后?才徐徐开口道:“此次来贵宗,是为姚仙尊一事。”
轻英和太?明闻言相互对视一眼,皆面容深沉。
果然。
白以月见她们神色严肃,没有作声,而是从?袖中?拿出一道符灵递了过?去。
轻英抬手接过?,在打开卷轴看清上面的字迹后?,忍不住眉目一凝。
旁边的太?明同样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姚仙尊虽道途多舛,但命格未灭,如今一线生机仍存。”
“何为生机?”
“情。”白以月说完,缓缓端起石桌上温热的茶水,闲适地啜饮一口。
轻英挑眉:“情?姚仙尊修的是无情道,你却说她的生机存于情字中??”
太?明闻言亦是不信,她凝眉问道:“白掌门,这番话从?何而来?”
白以月对两人怀疑的态度早有预料,她盯着杯中?荡漾的水波,饶有兴趣道:“一心向道的修士自然难能可贵但无情道有高低两阶,不染情.欲只是低阶的无情道罢了。”
“要想达到高阶,必定要经历心死,心不死则道不生,沾染情.欲,却为了道将其弃之如敝屣。”
夜色下,白以月的声音低沉而清晰:“这才是元道境。”.
看着地上殷红的血迹,宁安紧紧攥着的细枝终于脱手而落。
她翻身仰躺在地上,满脸都是细密的汗珠。
终于熬过?去了。
月光透过?婆娑疏影,柔和地洒落在少女苍白如纸的脸上。凉风拂过?,生死间的交战她还?是胜了一场。
自身灵气全?部散出,如今她修为尽毁,筋脉重塑,已是凡人之躯。
三年问道,三年所得,尽数化为虚无。
生死边缘几番交错,即使?天?赋如她,突破到纯元境也是气运和勤奋缺一不可。
此刻道途回溯,她依旧孤身只影,似乎一切只是场幻梦。
悔么?
脑海中?映出那抹清冷白影,宁安怔怔地望着天?上高悬的皎月,忍不住勾了勾唇。
她似乎并不后?悔。
若真是一场梦,能和那人相知相恋,也算她一响贪欢。
真是——疯了——
“宁安!吾以后?都不要再管你了——”
阿兰的话音如雷般在耳边炸响,看着地上满身血迹灰头土脸的人,她简直是心跳鼓鼓。
纯元境的修为说不要就不要,真是疯了!
“阿兰——”宁安侧头,望着站在一旁正担心地打量着自己的女孩,忍不住笑?道:“你催动道气跑出来,岂不是损耗了很多修为?”
“切——”
阿兰白她一眼,破天?荒地结结巴巴道:“吾吾怎么说也是你的剑灵,你死了到时候姚月来问罪,不好交代!”
这小剑灵也是有趣,明明担心她,却拐着弯不去承认。
“不会死的。”
说完,宁安长长呼出一口气,待力气慢慢恢复,她扶着旁边的树干站起身来。
“你还?是休息一会儿再——”
嚓——
“来不及了。”
宁安从?地上拔出剑身,荡尘剑白锋显露,寒光轻闪。她转头看着阿兰,淡声道:“我们现在就走?。”
女孩额头的红色晶石在月光下润亮无比,她扎着两个小辫,面庞青稚而白净。
“走?走?走?——”
阿兰抿唇,直接遁入荡尘剑身中?:“万事小心,被那几个忘魄境妖兽吃了,可连尸骨都找不到!”
耳边闷闷的话音传来,宁安笑?了一声,并没有说什么。
在视线彻底湮灭在阴暗夜色的刹那,她忽而顿住脚步,转头望向被封印的洞口。
——那里有淡淡火光透出,似乎温暖而明亮。
“时生,莫要怪我。”
语罢,宁安收回视线,她将肩头轻轻落下的叶片拂去,再不犹疑,转瞬间便消失在一片浓重的夜色中?
这是一处明丽贵气的房间,鎏金香炉中?的青烟袅袅散在空中?,徒留清香浅淡。
“随安,在我闭关一年的时间内,若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要轻易叫醒我。”
浅洺端坐在床上,望着跪在下首的黑衣女人,冷声开口道。
她身着雪白中?衣,目光淡淡。
纪随安在这样明锐含锋的视线下,心中?忍不住发紧,于是急忙道:“主?子放心,属下定会守好府邸,不让任何人打搅您。”
“嗯,下去罢。”
浅洺轻轻阖眼,不再言语。
“是,主?子。”
已是子时,万籁俱寂。
纪随安迈步走?出房间,将门合严后?,抬眸望着深远的天?际,不禁暗叹道:自家?主?子什么都好,可惜自小受苦颇多,心性不净,性子偏执的很。
她低低吐出一口气,心中?祈望这皇位能到手地容易些。否则,这人界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巨大无比的石洞内,头顶的花纹古老而神秘。
宁安藏在拐角处,探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前面正在安眠的长角兽。
古籍记载:长角兽身似莽牛,头如巨龙,有移山倒海之威。
它?口含焰火,借此驱退其它?妖兽。
“哎呦——”
阿兰的声音在静寂隧道中?响起。
宁安闻声回眸,利落地将滚到自己身后?的女孩拉到一旁,随之手指放在唇上,作势噤声。
阿兰气喘吁吁,见此拨开面前修长匀称的手,低声传音道:“放心,吾有分寸。”
宁安挑眉,微微点了点头。
她如今是凡人,无法传音回去,只能以动作手势来示意。
第098章 言心
“小娃,你确定隧道真的被这些妖兽占据了嘛?咱们已经找了三个?山洞了,上一个?要不是?吾跑得快,那妖兽差点就醒了。”阿兰蹙眉道。
身为剑灵却被这些蠢妖兽吓得不轻,她?还是?有?些羞惭的。
宁安闻言低声道:“隧道是五大能开辟的,里面定会有?一些难以察觉的道气波动,这些妖兽比修士灵敏许多,又都是?忘魄境巅峰,很可能发现一些端倪。”
她并不能肯定这个猜测,只?是?在以命作赌罢了。
想到这里,宁安眉目冷凝,握紧了手中的剑。
黄沙之境每年?都会降临一场持续两三天的风暴,到那时昏天黑地,境内各种妖兽皆会逃避寻求庇护,就连林木花草都将连根拔起。
依照昨夜的星象,风暴会在今日降临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
这对妖兽来说不是?好?事?,但对她?而言,确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风暴前,妖兽们都会陷入昏睡来保持体力,从而度过无水无粮的时期。
这是?她?最好?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
在妖兽们睡得几?乎不省人事?时,去探寻隧道所在。
“小娃,你还是?听姚仙尊的话?吧她?应该早就知道白?日会有?风暴了,所以才让你趁机离开!那时境内妖兽大都窝在洞中,你赶快随吾杀出黄沙之境,我们定会有?一线生机!现在冒险寻找隧道离开,犹如?大海捞针,根本不可能。”
阿兰的传音快而急促,自从看到那几?个?昏睡的妖兽,她?就明白?了这小娃打的什么主?意。
宁安闻言神?色不变,丝毫没有?被说服的迹象。
姚月想借风暴让她?求生,而自己也想借此?为她?夺得一线生机。
“宁安!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阿兰化作暗芒没入荡尘剑,继续道:“生死是?大事?,你一个?小孩子能不能不要这么莽撞地做决定?!”
“师尊的死,也是?大事?。”宁安说。
这一次,她?不会退让半步。
“你”
阿兰的话?音哽住了,她?很想反驳,但看着这人瞬间冷下来的气息,只?能暗暗生闷气。
外面的宁安此?刻却心如?磐石。
必须要找到隧道,然后在天亮之前赶回去。
否则等这妖兽醒来,她?就成了它口中的一块肉了。
思及此?,宁安抬眸望向远处的长角兽。
长角兽的脑袋和龙没什么两样,要说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那巨大的、灰褐色的脑门上面长着一根角。
长而弯曲,状如?月弓。
“宁安,你看那长角兽——”
耳边突然传来阿兰的声音。
阿兰隔着荡尘剑,颤声传音道:“它是?不是?要醒了?”
宁安闻声看去,只?见那独角兽乌黑发亮的鼻头慢慢耸动,似乎要醒来的模样.
光影疏淡,下了一夜的雪终于停了下来,只?偶尔飘下几?片。
姚月漫无目的地走在雪地里。
耳边的踩雪声细细簌簌,她?抬手挡着天光,感觉太阳分外耀眼。
“阿母”
是?谁在说话??
“你醒醒——”
“阿母——”
声音越发飘渺空灵了。
姚月顿住步子,开口淡声道:“谁?”
话?音刚落,面前刺眼的光线和迷雾似乎一下子消散了。
她?蹙眉,抬眸间撞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可那双眼已经不再是?记忆中平静和暖的模样,反而诡异得很——里面充满冷寂和仇恨。
姚月刚想要走过去拉住宁安,面前却突然放大一张脸——
山洞里的火苗已经黯淡,泛着红光的脆弱枝干在微风里明灭不定,似乎很快就要彻底熄灭。
周围的冷气慢慢重新占据这方空间。
躺在衣袍上的人手指微动,下意识地往上拽了拽柔软的布料。
洞内响起一道微弱的轻哼。
姚月脸上血色尽褪,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待到思绪回笼,她?把手往身旁一摸。
稻草细软冰凉,没什么温度。
去哪儿?了?
“宁安——”
她?嘴唇有?些发干,喉咙也酸涩的很,只?能边撑起身体边小声低唤:“你在哪儿?”
环顾一周,洞内没人。
姚月惊惶不定,心中那个?念头越发强烈起来。
“不可能”
她?扶着旁边的墙壁慢慢起身,脚步虚浮地往外走去。
直到看到那被死死封印住的洞口,姚月眸色一怔,便脱力跌坐在地上。
不会的——
宁安只?是?出去一下,不会去沙漠的。
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尤其喜欢欺骗自己。
无法,她?一次又一次的想要调动身体中的道气,又一次又一次失败。
“该死——”
姚月的眼眶发红,口中竟骂出一句平常绝不会说出的话?来。
她?原本清冷精致的眉眼没了往日的淡然模样,发丝尽散,不复神?姿。
啪嗒——
腰间悬着的玉佩不知何时掉到了地上。
姚月恍然不觉,直到耳边传来一声低唤。
“阿月——”
这声音熟悉而陌生,几?乎让她?的身形瞬间僵硬。
半响,姚月素指轻颤,极慢地捏起了地上跌落的玉佩,小心翼翼地放在手心上。
拂去上面沾染的灰尘,她?的目光清冽而浅淡:“师尊,是?你么?”
声音暗哑,带着一丝常人难以察觉的哽咽。
“是?我。”
话?落,一道光影闪过,姚月的前方随之出现了一个?人。
那女子身着白?衣,似琼枝玉树,浑身的道法气息纯净而深邃。
“阿月,好?久不见。”
荡尘先祖望向面前跌坐在地、满身狼狈的姚月,连忙蹲下身将人慢慢扶了起来。
她?语气无奈而温柔:“怎么将自己弄成这般模样?”
“师尊”
视线落进那双熟悉的眼眸里,姚月再也忍不了,抬手就要抱住面前的人。
谁知手穿过空气,荡尘先祖的身体竟然在这瞬间变成了一个?虚虚的影子。
姚月垂眼看着两只?手,似乎很为诧异。
——她?什么都没有?碰到。
荡尘扶住她?清瘦的双肩,弯唇道:“阿月,这只?是?我的一抹残念罢了。”
即使?我幻化的再像,也只?是?一个?虚影,我能触到你,你却无法触到我。
“残念无形,你碰不到我的。”荡尘敛眸低声道。
修仙界声名显赫无人可及的仙尊,如?今在自家徒儿?面前颇觉愧疚难安。
早知道就不出来了。
以时生的天资,说不定能够自己步入元道境的门槛。
荡尘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
但见自己徒弟在外那么可怜,此?时不出面,还真不符合她?的性子。
“阿月,你你哭了?”荡尘抬眼,原本平静的神?色再也保持不住。
自家的徒儿?什么心性她?能不知道?
就算是?再大的事?,也不会流一滴泪。
荡尘看姚月眼角那抹泪痕,真是?手忙脚
乱,无措的很,只?能开口磕磕绊绊道:“别?哭啊”
“为师错了,别?哭了”
荡尘主?动拥住她?,轻哄道。
“师尊师尊”
墨发掩住姚月的神?色,只?有?轻弱的女声缓缓传来:“阿月好?想你,真的好?想好?想”
“我知道,本尊都知道。”
荡尘的手搭在姚月肩头,目光柔和。
良久,直到见她?情绪慢慢稳定下来,这才开口道:“时生,黄沙之境九死一生,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姚月闻言,深深吐出一口气。
将心中的酸涩压下去,她?望着目露关切的师尊,启唇道:“此?事?弟子也不甚了解,只?是?有?些推测。”
“哦?与我讲讲。”
荡尘见姚月恢复到了平时淡然稳重的模样,心中暗暗叹息,自己生前在修炼上对她?太过严厉,才养成这孩子隐忍淡漠的性格。
若不是?思念过深,自家这徒儿?根本不会将自身的苦痛透露半分.
天边逐渐泛出鱼肚白?,星子隐匿在云后,一丝火红的裂痕逐渐将黑夜晕染。
天快要亮了。
“小娃,我们走吧这是?最后一处忘魄境巅峰的妖兽所在了此?处也是?只?长角兽,应该没隧道的影子。”
想起之前差点惊醒长角兽的场景,阿兰心有?余悸。
昏暗的石洞内,宁安步履轻盈。
刚刚她?仔细在这方洞穴查探了一遍,没有?丝毫端倪。
“走——等等,不对。”
宁安刚想离开此?地,余光却看见盘着身子昏睡的长角兽头顶有?一人大小的洞,里面似乎泛着隐隐的光亮。
“前辈,那是?道气么?”
她?凝眉,眸色深沉。
“不知道。”阿兰现在看见宁安持剑藏在妖兽的后腿根部,心中就担忧害怕得很:“气息太虚弱了,吾感知不出来。”
“我去看看,你先出去。”宁安淡声道。
阿兰闻言炸了,传音道:“吾是?那种不讲义气的人么?”
宁安听着那颤巍巍的传音,不忍揭露她?,但依旧有?些动容:“前辈可是?剑灵,活的比我长久,还是?出去安全些。”
“我才——”阿兰刚想要传出的神?识突然被切断。
她?目光一愣,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瞬间死死盯着前面。
蓄势待发的长角兽的眼瞳幽深,阿兰咽了咽口水,心中大震。
不是?,这家伙什么时候醒的?!弦住复
阿兰一瞬间从剑里脱身而出,然后拉着宁安就往妖兽的身上窜。
“小娃,快走!”
宁安被她?甩上妖兽头顶。
“愣着干嘛,进去啊——”
宁安毫不迟疑,扔下一句活着就飞身跃进了刚刚发现的洞口里。
她?留在这里只?会拖阿兰后腿。
“我的地盘……蝼蚁,竟敢擅闯——”
忘魄境的妖兽虽然还保持着野性,但已经有?了最基本的意识,见自家地盘来了不速之客,一道火龙就喷了过去。
“蝼蚁?”
身着红衣的女孩拂了拂被烧出火星的那部分布料,只?让长角兽见了个?黑黢黢的头顶。
上面还扎着两条小辫儿?。
阿兰抬眼瞥它一眼,语气漫不经心:“吾是?剑灵。”
说完,她?微微勾唇,原本黑白?分明的清亮眼瞳突然泛出红光来。
“该死的畜牲——”阿兰道。
宁安在上方的岩洞中滚了一下才堪堪停住,她?手掌撑地,抬头仔细打量着这处地界。
灰色的山岩颗粒分明,这里的隧道四四方方,似乎有?人为开拓的痕迹。
前面的尽头处,一点微弱的蓝光隐约浮动。
如?今她?是?凡人之身,无法感知到道气波动。
“至灵之体”
宁安喃喃出声,她?回头看着洞口下方正激烈打斗的影子,迅速将手指咬破。
血液流出,几?点红光从地上的痕迹中脱离,慢慢悠悠向山洞里飘荡而去。
至灵之体的血迹会被道气吸引。
再不迟疑,宁安迅速跑到山洞尽头,见到了一方轻薄如?水,荡漾着波纹的光罩。
“隧道。”
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小畜生,你就只?会喷火么?”
洞口下方,阿兰瞥见露出脑袋对她?使?眼色的宁安,瞬间就懂了她?的意思,继续刺激道:“妖兽就是?妖兽,和人界的家禽没什么不同!”
长角兽闻言瞬间被激怒了。
一个?壮如?圆柱的爪子携风向出言讽刺的阿兰踩过来,宁安抓住机会,直接跳出洞口,来到了妖兽身上。
有?阿兰帮忙牵制,她?手脚并用,很快爬到了长角兽的额头上。
看着面前红的发亮的晶石,宁安眼中一厉,直接一剑刺了下去。
晶石碎裂,溢出淡红血雾。
长角兽嘶吼一声,似乎极为痛苦。
它的命门被毁,拼尽力气也要将头顶上的人甩出。
宁安手指紧紧抓住它,但这些棕色皮毛太过滑腻,她?被发狂怒吼的妖兽狠狠一甩,竟然直接跌了下去。
阿兰想去接人,暴躁的长角兽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拖住她?。
“宁安——”
她?堪堪躲过一道来势汹汹的火龙,看着空中的宁安几?乎瞠目欲裂。
与她?同时出声的,还有?远处突然出现的姚月。
身体不受控制的下落,宁安手腕一转就想让自己卸下些力道。
凡人身体要是?直接这么摔下去,非死即残。
没成想还未等宁安有?所动作,她?的后背就突然被一股柔和的力道稳住了。
姚月按着宁安的肩膀将人扶好?,确认她?没事?后,动作自然地将其往身后一挡。
随之白?袖轻荡间,天乾境的威压便铺天盖地般涌出,以不可抵挡的威势压向妖兽。
妖兽扯颈呜咽,灯笼般大的眼瞳逐渐涣散。
阿兰见此?躲远。
一声巨响后,它的身体霎时倒塌在地,扬起漫天灰尘。
随后,威压继续扩张。
地下石洞垮塌,碎石倾泻。
宁安和阿兰看着头顶上护着它们的剑气和周围的狼藉,怔怔出神?
很快,烟尘四散,一方凹陷的坑洞中,三人终得以重见天日。
姚月衣衫染月,偏偏眉目清冷,更胜几?分秋意。
她?持剑长身玉立在宁安身前,束发的天青色发带泛着淡淡银光,给人以温雅疏离之感。
——原本沾染尘灰的衣服已经换成了平常的白?衣。
“怀黎。”
姚月回头,对宁安含笑道:“我来找你了。”
天地间寂静无声,唯有?空中的隧道入口像凭空出现一般,依旧泛着点点浅蓝,流光溢彩。
第099章 规矩
姚月向来疏离内敛,于情爱一事,更是鲜少将心意明晃晃地表露出来。
宁安爱她?,敬她?,有时候却也看不清她。
但就在刚刚,这人说来找她?的那一刻,宁安竟然破天荒地觉得…师尊像是在和她?表白?
想到这里,她?心中忍不住失笑,暗道真是被迷昏了头,白日刚至就开始做梦了。
……
此时已是破晓时分,云影飘渺,夜色尽褪。
黄沙之境。
风暴来临之前是死一般的寂静。
宁安站在塌陷的坑洞里,对面前的仙尊低声问道“师尊,你的修为恢复了?”
“未曾完全恢复,但已无大碍。”
姚月淡声道。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底的笑意慢慢消失,只余一点水泽。
——失而复得?的喜悦消散,便是后怕占了上风。
姚月忽然上前一步攥住宁安的袖子。
她?眼睫低垂掩住神?色,开口便问道:“你如何,可有受伤?”
“没,时生你…来得?及时。”
“那就好?。”
姚月语气清浅,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宁安反手?握住她?的素指,亦上前一步凑近道:“发生了何事?”
姚月没回答她?的话,而是一字一顿说的分明:“为何要犯险?”
宁安闻言愣住了。
身前的人眸子清冷而温柔,仿佛是一朵飘落在地的白玉兰。偏偏眼里浓烈的爱意和忧切是平日难以见到的。
该不会真的是在做梦吧?宁安想。
姚月看着被紧紧攥住的手?掌,没有丝毫躲闪,反而任由?她?得?寸进尺。
宁安面无表情地用另一只手?将她?的手?腕握住,良久,才满不在意地笑道:“师尊,我这不是没事么。”
姚月听了,神?色不变,但浑身的气息的确是冷了许多。
她?试探地往后拽了拽,发现这人没有丝毫要松手?的模样,就依着这个姿势,轻声道:“违师命,是要受罚的。”
“弟子领罚便是。”
宁安手?下?的力道加重?,话虽这样说,却丝毫没有认错的样子。
姚月感受到腕骨处的刺痛,忍不住垂眼看去。
——细白的皓腕在身前人不轻不重?地把玩下?慢慢浮现出若隐若现的红痕,如梅瓣落雪,惑人心魄。
姚月神?色平静。
抬眸间,她?的视线几乎是凝在了宁安身上。
两人暗中较劲着劲,似乎谁也不想退一步。
早早就溜进荡尘剑的阿兰见状,看的津津有味。心道这师徒之间的感情真是复杂。
“人类就是麻烦,比不得?我们剑灵直截了当?…”她?手?中把玩着晶亮的红色额饰,忍不住撇嘴道“不过?……这两人之间……感觉好?生奇怪…”
阿兰嘟囔不停,似乎在思考什?么。
外界,宁安看着姚月平静的眼瞳,忽而神?色一变放开了攥着的手?。
“你感受到了?”
姚月见她?面容微怔,知道宁安是发现了什?么,于是淡声问道。
“刚刚的威压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安心中讶然,师尊竟然还是凡人之体?
那她?是如何突破自己下?的禁制,然后来到这里的?
还有刚刚的气息…天乾境?
死里逃生留下?的心悸和惶然早就烟消云散,她?整个人都陷入了诡谲怪诞的猜测里。
……
半响,宁安上前一步,试探性地开口道:“难道…”
话还没说完,耳边就传来了一道陌生但熟悉女?音。
“小怀黎,好?久不见。”
刚要上前的步子瞬间顿住了。
宁安身形一僵,视线错过?姚月的肩头,望向远处忽然出现的白色身影。
在看清出来人是谁后,她?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琥珀色的眸子上下?一眨,脱口而出道:“师祖?”
荡尘身影朦胧,像是清凌凌的月光散在她?的身上。
荡尘先祖?!
先祖仙逝已久,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黄沙之境呢?
……
没有察觉到丝毫的道气波动。
宁安眸色微沉,下?意识地挡在姚月身前,将人掩地严严实实。
她?虽然自废了修为,但至灵之体的感知还是在的。
没有察觉到天乾境修士应有的道气波动,是很不正?常的事情。
宁安思绪不断,暗道这莫不是妖兽的又一个把戏不成?
还没等她?理清目前的状况,一道剑光突然携破空之势袭来。
簌簌风声几乎是刹那间涌入耳中。
宁安瞬间被打断心神?。
眉眼凝上一层冷意,她?迅速抬手?将荡尘剑橫于身前。
玄铁相撞,虎口被震的发麻。
荡尘看着身前面容冷然、持剑抵御自己的人,墨瞳轻漾,勾唇笑了笑。
然后…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剑又往下?压了几分。
一旁的姚月见状,挑眉没有作声,似乎有几分作壁上观的意思。
唰——
剑身相错,宁安身形如鬼魅,已经脱离了面前人的压制。
……
“你是谁?”
她?颔首,将剑尖往前送了送。
宁安眉梢冷冽,语气平静如水。
荡尘听了没有回话,而是小心翼翼地敛眸看向自己的脖颈处。
那里虚虚抵着的长剑寒锋熠熠,薄刃轻动间,杀意毕现。
好?快的剑法。
——是生死剑意。
剑式看似简易,实际上极为诡谲多变,锋锐异常。
思及此,荡尘用手?指慢慢拨开一寸寒芒。
宁安感受到她?的动作,忍不住抬眼望向远处长身而立的姚月。
那人神?色淡然,见她?看了过?来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宁安见了,知道师尊是让自己不要动手?,于是她?顺着荡尘的力道,缓缓放下?了长剑。
阿兰化作一道白光出现。
“主人——”她?跪在地上,神?色肃穆,和平常的模样判若两人。
荡尘没看阿兰,而是低眸盯着指腹上的一丝血迹,然后漫不经心地将其?抹去。
她?拢袖轻笑,夸赞道:“小徒孙,你的剑法倒是凌厉了许多。”
闻言,宁安很快反应过?来。
此时站在她?面前的虚影,应是荡尘先祖的一抹残念。
原来先祖的残念竟然在黄沙之境么?
和之前遇见灵机仙祖的惊讶不同?,这次宁安的眼里多了几丝了然。
她?躬身行礼道:“参见师祖——”
“小徒孙,你既唤本尊一句师祖,就应该知道徒孙的规矩。”
“敢问师尊,是何规矩?”
墨发随着宁安弯腰的动作倾泻,堪堪掩住她?的神?色。
荡尘闻言勾起一抹微笑,但眼底却未见笑意。
跪在地上的阿兰感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她?的视线在身旁的宁安和对面的姚月身上流连了一会儿,然后眨了眨眼,非礼勿视般地化作寒芒隐入了荡尘剑。
姚月见此眸色一变,似乎没想到师尊会说这件事。
之前在山洞时,她?明明什?么都没有提。
“师尊…”
姚月上前几步攥住荡尘的手?臂,眸中有些护短的意味。
荡尘瞥她?一眼:“阿月,退下?。”
“…是。”
姚月抿唇,恢复了平时冷冷淡淡的模样,但看向宁安的目光依旧是带着几分担忧。
“觊觎尊长,以下?犯上…小怀黎,你说是什?么规矩?”
第100章 并肩显注复
人?界。
种植金甲木的地界出现死气一事已传遍二十七城。
身为晏城城主,李晏清这些日子可谓是茶不思?饭不想?,为城中发生的某件诡谲之事扰得日夜难眠。
“阿娘——”
夜色渐浓,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稚□□声,随之一位五六岁大小的女童推门而入,向她?欢快地跑来。
上了年纪的下人?跟在她?身后,有些无奈地连声唤着:“小祖宗,慢点跑!”
见状,李宴清挑眉,一把拥住向她?扑来的女?孩。
“阿娘,你这么还不睡啊泊守睡不着。”
怀中的稚嫩声调青涩而天真?,还隐隐透露出一丝孺慕之情。
宴清闻言,先是抬手将女?孩有些松乱的双髻理了理,继而扶着她?瘦小的双肩,轻笑道?:“李泊守,你唤我什么?”
“城主——”
女?孩拖长音调,撅嘴道?。
宴清无奈地揉了揉女?儿胖乎乎的脸颊,轻声道?:“这么晚了,来阿娘这里做什么?”
“泊守就是想?你了”女?孩低头抱住身体有些温凉的母亲,然后哼哼唧唧含糊道?:“女?儿已经将今日的书读完了,阿娘别生气。”
一旁站着的下人?见此,温声道?:“小主子自从与?您分?房而眠,这几?天,夜里经常噩梦难断,时常惊醒。”
“是么”李宴清敛眸,喃喃道?。
良久,桌上白烛燃尽,怀中的幼童已经睡熟了。
她?将女?孩抱到内室的床上,妥帖安置好。
“城主,我来吧”
李宴清看着弯腰在床边忙活的人?,垂眼低声问道?:“良玉,你说孤是不是对她?太过严苛。”
“主子”白良玉看着床上酣眠的孩子,目光怜爱。
继而她?忽然转身,神色忧切地跪在地上。
李宴清平静地望着她?的动作?。
面?前的人?已鬓发染雪、尘霜满面?。
“你这是做什么?”宴清淡声道?。
“您自小饱读诗书,天资聪颖,自先城主去世后,更是登临城主之位,一心为民,从无怨言。”白良玉颤声道?:“但按照祈安目前的局势,女?子科举的存废已成定?局,您莫要再去上书劝诫皇帝了,那?昏君不会听,反而会对您越发不满慕城主被株连九族一事难道?您忘了吗?”
莫要为了旁人?呕心沥血,换得家破人?亡的结局。
不值得。
话还未说完,她?的话就被人?打断了。
“天下女?子与?我而言是姊妹同胞她?们郁郁不得志,被困于宅院蹉跎一生,难道?是你我愿意看见的吗?”
“至于株连九族…”
李宴清的目光映衬着青色官服,清明而通透:“灭身之祸,不足为惧,天下女?子可是杀不尽的。”
“那?小主子呢,您就算”先逐福
白良玉话还未说完,就看见面?前的人?将手指轻轻放在唇上。
——是噤言的意思?。
门外突兀地响起了敲门声。
两人?对视一眼,皆目光深沉,神色不定?。
随后,一道?平淡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浅洺身着广袖长袍,腰佩墨玉,上面?雕刻的五爪龙栩栩如生。
她?收回?手,指节分?明而眉眼含锋。
“李城主,楼氏浅洺,特来拜见。”.
明月半掩,万籁俱寂。
此时夜色深重,已是卯时。
祈安城内,一处府邸静静伫立着,和寻常的建筑没什么两样。
“师尊,让怀黎进屋说话吧”
姚月将一杯酒递过去,然后看着坐在桌旁的师尊,轻声道?:“她?已经跪了一天一夜了。”
“时生,你莫要多言。”
荡尘接过瓷白玉杯,淡声回?应道?。
虽说她?身为残念味觉已不如常人?——根本?品不出多少味道?,但依旧是想?念这人?间的酒水。
“酒不错,挺烈的。”她?于杯盏中抬眸,视线移转到站在一旁侍候的姚月身上,轻笑道?:“还是醉云酒么?”
“是。”姚月垂眸掩住神色,眼尾的弧度流畅漂亮:“知道?你喜欢喝,特意存了许久。”
“嗯。”荡尘轻轻点头,眸色含温,轻叹道?:“已经几?百年未曾来祈安一趟了这里还是旧时模样。”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
她?们在黄沙之境经隧道?而出,昨日清晨便已到了祈安。
这是府邸内最?为宽阔的院子,清净而古朴,荡尘自来到这里后就丢下一句跪着,然后和自家徒弟走进房门,一天一夜也没有出来。
两人?的交谈没有以道?气遮掩,但依然未曾传到院中人?耳边。
宁安如今修为尽失,已是凡人?之身,根本?听不到什么。
此时此刻,她?身着深蓝长袍,正跪在青石地面?上,目光平和地望向前方不远处朱红鎏金的房门。
琥珀色的眸子是一贯的清冽宁静,如同初春时半融的残冰。
——清透如玉。
“你知错么?”
耳边的道?气波动让她?头痛欲裂,额角发涨。
“弟子不知何错之有?”宁安语气很轻,但一字一顿说的清晰。
她?之前在黄沙之境受伤,如今还并未恢复完全,更别提自毁修为,已是元气大伤。
“你”
房间内,荡尘啜饮了一口酒,闻言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啪嗒放下玉杯,沉声道?:“身为弟子,不说是尊师重道?,竟然还还你到底知不知错!”
想?起她?作?为残念在玉佩中时看到的那?一幕,荡尘想?一剑劈了宁安的心都?有!
真?是孽徒逆徒一个个不让人?省心!
她?抬手再次喝了口,酒香甘冽,沁人?心脾,也压了压胸中的烦闷。
“师尊,此事是弟子先”
“你莫要把任何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我知你一向冷淡内敛,做不出这样欺师灭祖的事来。”荡尘对她?微微扬起一抹笑意,眸色清亮:“对不对,时生?本?尊的乖徒儿?”
修炼无情道?却沾染情.欲说是欺师灭祖。
——的确不为过。
但依自家师尊的性子,能够说出这话,想?来也是气得狠了。
更别说刚刚故意加重语调的乖字。
姚月闻言,原本?平静的面?容有一瞬间的变化,她?勉力压住嘴角的轻勾,淡声道?:“师尊,此事的确不能全然怪罪怀黎,是我们两情相悦罢了。”
两情相悦,自然一切水到渠成。
“”
荡尘听了她?的话,垂下眼睫不知在想?什么。
姚月透过花纹精致繁复的门棂,视线落在跪在院子中央的人?身上。
与?此同时,宁安好像感受到她?的视线,抬眼间,便迎上了那?道?熟悉的眸子。
“师尊,你其实并不想?要阻止我们,时生知道?的。”
听了这般语气淡淡的话,荡尘抬颚,目光复杂。
“是——不过,她?必须经过本?尊的考验。”她?语气微冷,果决而沉稳:“否则,便没有资格与?你并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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