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王岚山是被苍蝇作战小队最为针对的选手, 就连鼻孔都被堵住了一边,他本就肥胖,对氧气的需求大, 此时被憋得胀红了脸, 因为他没有穿衣服,此时身上爬满了苍蝇,远远看去像是穿了黑色的紧身衣。
作为王家的继承人,王岚山觉得这个陈影帝是在撒谎在吓他们, 王家在这个城市是何种庞然大物,如果说陈影帝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人物,那王家就是那个跺脚就能引起地震的巨人, 他坚信自己不会死在这里。
虽然被苍蝇紧紧包裹着, 但是并不影响他的行动,他从旁边的桌子上拿来纸笔,匆匆写下一行字,对着陈贺举起那张写了字的纸,他本就字丑,现下写得匆忙,几乎叫人看不清楚写的是什么内容。
陈贺啧了一声,自觉有被辣到眼睛, 偏过头去不肯再看, 倒是沙棠职业病犯了, 他的学生里也有很多字很丑的, 尤其他还是语文老师,每天批作业试卷都像是攻坚克难学甲骨文。
他眯了眯眼睛, 勉为其难地读出白纸上的字——"我是王家的王岚山, 你不可以杀我!!!"
闻言陈贺冷笑, 不等他说话,游龙就先嘲讽上了:"笑死,竟然还有老大不能杀的人,别说你是什么叼王家,你是天王老子,老大都屠你满门!"
陈贺被游龙的沙雕气质震惊到了,这是哪里来的非主流,他轻轻拍打游龙探出来的脑袋:"……多读书,好吗?"他拍打的力道很轻,却是瞬间将黑雾凝聚出来的游龙打散。
游龙:呜呜呜,老大好狠的心!
沙棠:不愧是一家人……
王岚山又举起一张白纸,"我可以给你钱,权利,我王家什么都有!"即便是被苍蝇包裹着,也能看出他身上的肉如海浪般汹涌,也不知道是被一根丝带会说话吓到了,还是因为游龙话语的内容。
他脸上涕泗横流惨不忍睹,有几只小苍蝇脚滑没站稳,滋溜一下掉下去,刚刚露出半张嘴,又有新的苍蝇扑上去,将那块遮得严严实实。
"我也不缺这些啊。"对于他提出的条件,陈贺毫无兴致。
王岚山也不是刚认识陈贺,对他的身价也是有所了解的,有冷汗流进眼睛,很难受,但是他无暇顾及,他立刻提笔再写:"那女人呢,你喜欢谁,我送给你!谁都可以!!"
看到这里沙棠也没忍住嫌弃,这种人根本就是垃圾,把人命视作玩物,竟然用送这样的字眼,真的恶心!
陈贺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头在他的额头轻吻了一下视作安抚:"要是辣眼睛,就埋进我怀里,乖!"
沙棠:"……你能注意一下场合吗?"
陈贺:"意思是其他场合我就可以为所欲为,肆无忌惮吗?"
沙棠:"……闭嘴吧你!"
王岚山见陈贺不搭理他,只和旁边的女人打情骂俏,若是以往他早就要破口大骂了,而此时他只是用力地喘了两口气,但也是因为陈贺的动作,他这才注意到陈贺旁边的女人,有点眼熟……
"沈……咳咳咳!!!"因为太过激动,王岚山下意识想要张嘴说话,却被苍蝇钻了空子,立刻收获一嘴的苍蝇,他用力的咳嗽,也没能将那些小昆虫咳出来。
"沈浮雪!!!你老公在我王家谈一单大生意,你救我,我就把那批货直接送给你老公!"这才他写得更急了,形同鬼画符,就连沙棠都无法辨认齐全,只能通过几个笔画简单的字大致猜测意思。
沙棠也没了看图识字的兴趣,他看向门口的赵青茗,想了想,对梅导轻声询问:"梅导,可以把赵小姐放过来吗?"虽然主导战局的是陈贺,但是这作战小队是梅导麾下的,自然是要过问梅导的意见。
梅导扑闪着透明的小翅膀,自觉年纪大了,有点累,想要落地休息,于是他不着痕迹的缓缓降落,同时回复道:"好的啊,这就让小家伙们给她让路。"
说话间他已经无比接近沙棠的肩膀,翅膀扇动的频率下降,已经做好了落地滑行的准备。绿色的复眼视野里突兀地出现一只富有钢琴家气质的大手,骨节分明,纤长又好看。
在梅导无语又痛苦的□□中,黑色的小苍蝇无声地被拍飞,那只大手十分自然地落在沙棠的肩膀上,手的主人面带微笑,状似好奇道:"梅导呢,刚刚不是还在说话吗?"
沙棠啊了一声四下寻找,小苍蝇果然不见了,"诶,对啊,怎么不见了?"
被拍进墙里扣都扣不下来的梅导:呵呵,男人!
"翁嗡嗡"苍蝇振翅的声音减弱,赵青茗发现包围在她身边的苍蝇似乎在慢慢退开,像是被风吹开的纱帘,让出一条道路来,她有些惊疑的看向道路的尽头,在那里,是一男一女,女人偎依在男人怀里,言笑晏晏,若不是场合不对,她大概会以为是一对在郊游的爱侣。
她仅仅是犹豫了一瞬,想到那个距离自己不到一米的男人,她咬咬牙,快步朝前走去,比起这些没有明显恶意的苍蝇和那两个人,身边那个男人明显更恶心,更叫人无法忍受。
赵青茗的脚步越来越坚定,也越来越快,因为站了太久,突然走动,脚底板立刻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她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略略停顿,然后果断将高跟鞋脱下丢掉,光着脚继续走。
长时间穿跟很高的高跟鞋,她的趾骨有些变形,脚背有青筋浮现,像是盘根错节的老树,努力向上生长收获阳光,又汲汲营营地向下扎根,每一步都走得更稳。
小腿涌上酸麻,脚底板火燎燎地疼,可是她不敢停下,走到后面她甚至奔跑起来,原本就松散的头发彻底挣脱了束缚,在空中散开,被奔跑带起的风卷起,像是翩翩的落叶。
在她没看到的身后,被苍蝇填充得没有一丝缝隙的梁子涛伸出手,企图将这个垂涎许久的女人抓住,留在自己的身边,然后赵青茗突然奔跑起来,被苍蝇包裹住的手指从飘飞的发丝穿过,只留住一抹残留在空气中的淡淡清香。
梁子涛犹不死心,他想要追上去,揪着女人的头发,将这个高傲的女人按进泥里,让她哭着求他,让她的眼里只有他,她的存在明明就只应该是为了他!
听到后面响起的脚步声,赵青茗没有回头,她只是更用力的往前跑,就像在学校时的运动会,此时她的眼里只是终点,那里站着两个裁判,宣布结果的裁判,只要冲过去,她就成功了……
一颗闪着光的晶莹从她的眼角坠落,像是美人鱼奔赴美好时遗落的珍珠,掉落在地上发出"咔哒"的轻响,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耳边的风呼啸着被她甩在身后。
后面紧追不舍的男人停下了脚步,当然不是他自己停下的,而是他的手脚被小苍蝇束缚住,苍蝇若只是攀附在他的身上只是增加了重量,但如果数不尽的苍蝇层层叠叠地落在一起阻碍他的前进,他什么都做不了。
男人的眼里满是怨恨和求而不得的痛苦,他的眼睛涨得通红,血丝遍布,脖颈上的青筋爆起,但是不管他怎么使力,他的腿都无法动弹,此时的他仿佛是一个可怕的怪物,毫不吝啬地展现出人类可怕的反面特质。
梁子涛想不通,明明他计划好了一切,在梦里一次又一次地实践,把所有有可能导致失败的因素排除,为什么还会发生这种意外,这种不可能发生的意外,这两个人到底是谁!
他当然知道陈导,可是陈导为什么会永远这么匪夷所思的能力,他一度以为这种神赐的能力只有他才拥有,他才可以拥有,他是神明的代言人,神明告诉他,只有他才拥有做神明代言人的资格,可是为什么这个男人也有,是神明欺骗了他吗?
各种猜测在他的脑子里轮番播放,他甚至想要联系那位神明得到一个答案,可是……
想到那位神明的能力和残忍,梁子涛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神明说,不可以联系它,他偷偷观察着会所里的情况,这已经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神明交给他的任务即将失败,这种情况下,他联系一下神明大人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
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梁子涛在脑海里输入那串熟悉却从来没有用过的号码,这是神明的通讯方式,既然神明愿意给他这个号码,那一定是给他危急时的时候用的吧。
"嘟——嘟——嘟——"像是电话拨出后的声响响起,梁子涛大喜过望,自觉猜对了神明的意图,他几乎是满怀期待地听到对面有人接起电话,"喂,你好,这里是南江警局,请问有什么能够帮助到你的吗?"
梁子涛:"?"
对面的自报家门让梁子涛脑子懵了一下,南江警局?那个一事无成,毫无作用,只会守大门的,沦为南江笑话的南江警局?
"是猫丢了还是狗丢了,还是家里老人走丢了?"对面的人似乎是习惯了处理这些琐碎的事情,这边的梁子涛能听出对方正在翻动纸张,应该是记录本,后面大概是会问他姓名,具体住址这些问题。
"先生麻烦告知一下名字和具体住址,我们会尽快安排警员过去,"对面停顿了一下,似是意识到这边没有人说话,那人再次开口:"你好,人还在吗?喂……喂喂……妈的,不会又是来调戏我们的吧,看把这些人闲的,毛病!"
接线员显然很生气,飙出一连串的国骂然后挂了电话,梁子涛脑海里只剩下一连串急促的嘟嘟声,像是小丑的讥笑,他以为他对这串号码熟悉是因为他对神明的崇拜,是一次次背诵,将号码牢记于心,然而他却没有意识到,这样的熟悉还有可能是因为报纸上一次又一次地刊登。
和空白的大脑相反,他身上的苍蝇更多了,甚至其他人身上的苍蝇也扑了过来,像是要把他淹没一般,前仆后继,源源不断,将人里里外外的包裹了四五层,苍蝇挤挤挨挨地凑着,几乎没有留下缝隙,像是一个巨大的黑色蚕蛹,将光线完全遮掩,形成一个封闭空间。
现在就算有人经过,只要不仔细观察都不会意识到这里是上万只苍蝇,更不会发现里面是个活生生的会喘气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62章
看到跌跌撞撞扑过来的赵青茗, 沙棠下意识地要伸手去接人,却是被陈贺拦腰抱住,然后游龙分出一缕, 像是被扯开的面皮, 越来越大,直到成为一层有些透明的薄膜,将将接住险些摔倒的赵青茗。
"谢谢…你……"赵青茗道谢的声音卡主,在摔倒前她看到沙棠伸出来地手, 所以下意识以为是沙棠接住了她。
结果她一睁眼就看到自己躺在一层…膜上,柔软而有弹性,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看到在她道谢后, 那因为拉扯有些透明的黑膜浮起殷红, 就像是打翻红色墨水瓶似的,一种极致的黑与极致的红相融合。
某膜:啊啊啊啊,我又可以了,我宣布这以后就是我的女神了,可恶,好美的女人!嗷嗷嗷!!
陈贺无情地收回游龙,并且回复道:再吵就锁会纹身里去。
游龙:嘤!
黑膜突然消失,赵青茗啪地一下摔在地上, 但是游龙接住她的时候离地面的距离也几乎是可以不计了, 所以这一下并不痛, 就像是做沙发时间长了, 忍不住换个姿势时的挪动。
赵青茗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 感觉此时的自己邋遢极了。
"如果不介意的话, 赵小姐先穿着吧, 地上挺凉的。"沙棠将自己的鞋脱下,放在赵青茗脚边。
赵青茗愣了愣,她低下头去看那双鞋,却是先看到了自己的脚,她虽然不是富贵人家出身,但是家里非常宠爱她,没让她吃过什么苦,在成为明星以前那双脚很白,肉肉的,脚背上还有小肉涡。
现在瘦了很多,趾骨像是山壁上凸出的怪石,上面有青色的枝丫纠缠在一起,很丑,因为刚刚的狂奔,踩到不少地上的碎石,跑的时候只想着要摆脱那个男人,丝毫没有察觉到,原来自己的脚被划得伤痕累累,鲜血浸出,鲜血混着地上的脏污,看上去又脏又可怕。
薄薄的丝袜早就被磨破,没有阻隔的脚踩在地上,冰凉刺骨,虽然两人个子接近,但是那人的脚明显比她大不少,不过因为是一双鹿皮靴,就算大也不会掉,赵青茗有些难堪地缩了缩脚,轻声道:"不用了吧,把沈女士的鞋弄脏了,而且我把您的鞋穿了您怎么办?"
沙棠笑了笑,不在意地说到:"没关系,我袜子穿得厚,而且一会儿我们也要离开了,只是看赵小姐介不介意。"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男人两手卡着他的腰就把他提溜起来,踩在自己的鞋面上,陈贺笑道:"你穿吧,我可以抱着他。"
本来陈贺还有点不高兴沙棠这么对待这个女人,竟然还脱鞋给她穿,他都没有穿过这家伙的鞋,但是这女人的话倒是提醒了他,鞋有什么好的,都是身外之物,把人揣怀里不好吗!!
沙棠无语,他伸手想要推开后面那个人形狗皮膏药,某狗皮膏药怎么可能放手,手环在沙棠腋下就将人打横抱起来,美滋滋地不容拒绝。
"能注意点形象吗,把我放下来!"沙棠压着声音道。
"要不我抱着你,要不背着你,要不就你挂在我身上,面对面,腿盘在我腰上的那种。"陈贺悠悠说到,很大度地给出了三个选项。
想到最后那个选项的姿势,沙棠就老脸一红,也不知道这人一天天的怎么脑子里都是黄色废料。
"你怎么脸红了,我可没有想做什么,难不成你想到了其他的事情,唔,腿盘在腰上,好像确实容易想歪也不能怪你……唔……"陈贺说到一半就被沙棠匆匆忙忙地捂住了嘴。
"你能别说了吗!!"明明是这人故意去描述那个画面让人想歪的,现在倒是倒打一耙,好像显得自己很瑟青似的,沙棠都想找针线来把这人就知道撩拨的嘴给缝上。
"你别这么捂,我喜欢另一种堵嘴的方式,最好让我…不能呼吸……"陈贺难得看到沙棠脸红的样子,一下子就收不住了,骚话成串的往外飙,但凡上了赛道,不给他配辆布加迪都是浪费才华了。
重归故里的梅导:"……"
逐渐陷入迷茫的赵青茗:"……"
是什么让男人流泪,让女人沉默,是狗粮吗?
虽然陈贺不断地进行眼神暗示,最后沙棠还是选择了让人背着,公主抱什么的太羞耻了,他长这么大,别说公主抱,就算是正常的拥抱都从来没有过,在遇上陈贺以前。
显然对于能背着沙棠这件事,某人感到了极大的快乐,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不知道的人看了估计都会以为他是背着媳妇入洞房来着。
"走吧,我们先离开这里吧,这里的味道太复杂了。"
陈贺背着人,指挥着众人有序撤离,这里不少人都吐过,这屋子也不算很大,一下子就将味道给晕染成了泔水桶,反正他是不能让沙棠一直待在这里的,把人熏坏了咋办。
梅导的身形缓缓变大,就像一个被打进气的气球,急剧膨胀,在沙棠的惊叹和赵青茗再一次震惊的目光下,变成了巨大的苍蝇,足有半人高,那双翠绿的眼睛比赵青茗的脑袋还要大一点,立刻吓得她倒退了一步。
很快她反应过来,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昆虫,所以有点被吓到了,绝对不是因为您的外型……"
梅导抬起细细的前腿,混不在意地挥了一下:"没关系,后生你这么客气,我不在意,咱们以后也不会有交集,你快爬上来,我们要走了。"
赵青茗愣愣地点头,好像确实是这样,她连忙爬上梅导的背上,透明的翅膀扇动,卷起一股带着凉意的气流,赵青茗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随之升高。
她回头看去,那些在梦里千百次折磨她的人还在苦苦挣扎,那个如同梦魇般的男人被苍蝇组成的牢笼死死困住,隐约间她似乎还能感觉到那双怨恨与痴迷纠缠的目光在黏着在她的身上,恶心的要命。
"你在看什么?"沙棠手肘撑在陈贺的肩头,尽可能地离他远一点。见他眼神时不时地往后瞟就没忍住好奇问了出来。
陈贺将目光从赵青茗的脚上,确切说是从那双鹿皮靴上挪回来,不动声色道:"看看他们有没有掉队而已……抱紧了,我要加速了!"
说着他将背上的人往上一颠,在沙棠的惊呼中,脚下的游龙几乎拉扯成一条黑色的地毯,隐隐有金色的流光穿行,绷直向上,宛若宇宙中的银河铺陈。
陈贺的速度很快,如同疾驰的风,除了一开始加速时的颠簸,后面都很稳,沙棠都有一种如履平地的感觉,因为游龙的体积有限,所以它要不断地向前切换位置,赶在陈贺下一步之前,从后面看就像是这个人踏破凌霄而来 。
"妈的,我怎么觉得有点浪漫!"梅导碎碎念着,他背上的赵青茗弯了弯眼睛,无声轻叹:确实是很浪漫啊!
"你知道吗,你的这种行为很像我班上那些小男生,为了骗后座的女声搂腰,故意加速,转找坡下。"沙棠搂着陈贺的脖子,对于陈贺突然加速的行为表示不满。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高中老师,那些小男生的伎俩他见得多了,这人和那些青春期的小朋友有啥区别。
陈贺扬起嘴角,眼里是欣喜与欢快,此时的他真的很像一个青春期在逗弄自己喜欢的人的坏男孩,脚下的不再是游龙而是凤凰牌自行车。
"凤凰牌??兄弟,你哪年生人?"在沙棠印象中凤凰牌应该是上个世纪的畅销品吧,现在虽然还有得卖,但是提起来还是很容易就带入到了那个陈旧的时代。
陈贺没回答,只是喜滋滋道:"要不我们换个姿势吧,你想不想到前面来,我记得载人的时候,有很多小女生会坐在前杠上。"
沙棠将他转过来的脑袋掰回去:"安全驾驶人人有责,你都说了是小女生坐前杠,就不要说这种屁话了!"
地下室天花板很高,但是耐不住陈贺速度快,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就率先上到了一楼,也就是他们一开始掉下来的地方。
仍是那金碧辉煌的屋子,水晶灯的碎光投射下来,如梦似幻,除了破了个大洞外,没有任何区别。
梅导和赵青茗紧跟着也上来了,四人围着大洞往下看,从这角度看下面那个屋子很奇妙,就像是通过电视在看一部丑态百出的默剧。
"把小火柴召出来,把下面烧了。"陈贺对沙棠示意道。
沙棠:"……"虽然但是,真的好心疼,就三根,这一个任务场景就得花掉两根,这是什么奢侈团建活动吗!
虽然舍不得,不过沙棠还是唤出了小火柴,毕竟要以大局为重,而且小火柴的火是灭不掉的,一旦沾上就会想口香糖似的黏着,也能阻止这些人逃脱,这里面的npc但凡套出来一个都会是极大的麻烦。
凉风卷起漩儿,熟悉的脚步声在虚空中响起,只是这次的脚步声明显要沉重些许,就像是来人负重前行般。
"说起来,小火柴的火在什么情况下会被灭掉?我之前在厂房里用过一次小火柴,那次火就被灭掉了。"沙棠好奇地问道。
陈贺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伸手揉乱他的头发:"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不用试探我,我能说的都会说,不能说的我也不会骗你,"被陈贺看穿心思,沙棠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陈贺继续道:"那火是我灭的,根据五行定律,土克火,只要有更高级的道具,就会被克制。"
"游龙的属性就是土,所以它可以随意的分割和重组,防御也高,但是没有什么攻击力。"
听着陈贺的讲解,沙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脑子里猛地闪过一个盘旋的黑影,不等他细想,又消失不见,再去回想已经完全没了印象,"游龙这个名字还挺独特的。"
陈贺笑着回应道:"那是,我给命名的。"他说这话的时候显然得意得不行,如果有条尾巴,现在估计已经翘上天了。
"我现在出场已经这么不受重视了吗?"一道嘶哑的声音响起,几人看过去,只见虚空中被人生生撕开了道裂缝,干枯如树枝的手探出来,小火柴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用手撑着正在缓缓闭合的裂缝,旋转了半个身子,让后背先出来,众人这才发现原来是他背上还背了个洋娃娃,穿着蓬蓬的公主裙,长长的金发编成两条辫子垂着,眼睛水灵灵地像是会说话。
确定小女孩已经完全离开虚空,小火柴这才火急火燎地收回手脚,裂缝再一次消失。
赵青茗有些好奇地伸手去摸,却是摸了个空,什么都没有。她活了这么多年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这么神奇啊,除了可以操控梦境的梁子涛,还有可以变换形态的游龙,变大变小会说话会呼朋引伴的苍蝇,现在还有个会穿梭时空的木头人。(某木头人:?你礼貌吗?)
小女孩看到沙棠顿时眼睛就是一亮,咿咿呀呀地伸手,想要抱抱,沙棠被小朋友萌到了,笑弯了眼将小女孩接过来,抱在怀里,小女孩高兴得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光,两只小胖手环住沙棠的脖颈像是只小狗般来回的蹭。
沙棠萌得心都快化了,太可爱了吧,小女孩蹭他的脸,他也回蹭了两下,把小女孩高高地举起转圈圈。
看到此情此景的温情脉脉,在场顿时打翻了两个醋坛子——
小火柴:啊啊啊啊,好过分,我都没有抱抱喝蹭蹭!我也想要QAQ
陈贺:可恶,宝贝从来没有这样对我效果,更没有这样主动地对我亲亲抱抱举高高,嫉妒得眼睛都快滴血了。
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沙棠将小女孩抱在怀里,轻声道:"我给你取个名字怎么样,不然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你诶。"
小女孩眼睛更亮了,宛如装了探照灯一般,迫不及待地点头。
小火柴:woc,昨天我跟你说这个你不是这样的,薄情寡义!
陈贺:(委屈咬帕帕.jpg)人家也好想要爱称,嫉妒嫉妒!
"叫爱丽丝怎么样,这个名字虽然有点常见,但是寓意很好,也很符合小朋友的气质呢,怎么样?"沙棠不假思索地说出名字,就像是这个名字已经深深烙印进他的脑海里一般,而小女孩本就是这个名字般自然。
小女孩:"!!!"
小火柴:"!!!"
陈贺:原来这就是宿命论嘛……
看到几人的表情,沙棠奇怪道:"怎么了,不好听吗?"
小女孩挥起小胖手啊啊了两声,表示好听,自己超喜欢。而陈贺,小火柴异口同声:"好听,非常好听!"
说完了名字的事儿,沙棠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和小火柴简单说了下,小火柴挠了挠蓬乱的头发,不满道:"这么点小事也要叫我出来,你这是大材小用,你知道吗?"
沙棠也不反驳,召都召出来了,还能咋滴。
"这个女娃娃又是谁?"小火柴这才发现旁边竟然还有个npc,正常来说,玩家是不能让npc察觉到这是个游戏的,尤其是小世界的主人公,主人公一旦崩溃了小世界也会跟着崩溃,一定程度上来说就等于任务失败了。
被点到名的赵青茗看上去很忐忑,这个世界突然就变得很奇怪,不再是她二十多年所经历过的世界,她甚至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见赵青茗不知道怎么回答,沙棠主动介绍道:"这是小世界的主人公赵青茗,一个女歌手。"
"主人公??"小火柴惊奇地看向沙棠,"主人公看到了这些,小世界竟然没崩溃??"
这种情况小火柴从来没经历过,倒是见过不少因为玩家occ导致小世界崩溃的,就连世界地图南江都崩溃过。
"您值得这些是说陈导的那些奇怪的能力吗,还是说世界只有南江这件事?"赵青茗从几人的对话中隐隐约约似乎摸到了些什么关键,但是她还没有找到真正的答案。
在场的人听到她的话都是一惊,小火柴:"世界只有南江??"
世界地图只有南江这件事就连很多玩家都是不知道的,更别说npc,上一个知道这个事实的人直接把南江这个大世界崩了,导致游戏直接进入末日逃杀模式,那一场世界崩溃中死了很多的玩家,npc也几乎是大换血。
然而这个知道了南江地图秘密的女人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出来,没有崩溃也没有绝望,如果不是道具可以坚定玩家和npc身份,小火柴都要以为这是一个横躺游戏的老玩家了。
看到众人的表情,赵青茗更忐忑了,以为是自己说的话他们不相信,连忙找补道:"这是真的,我昨天原本想和我朋友他们逃跑的,结果我们买了去其他城市的车票,到站后依旧是南江,我还在车站确认过,上车的人最终也会在南江下车。"
小火柴再惊:"你知道了这些你还这么淡定?"
赵青茗摸了摸头发,轻叹后绽出一个春风微漾的笑容:"我刚知道的时候觉得好崩溃的,可能是头晕,我甚至感觉到天地颠倒,世界就像是一面镜子,哗啦一下在我眼前碎裂,有黑影通过镜子的裂缝钻出来,还…还挺可怕的。"
"后来等我睡醒了,就觉得好像也没什么,生活还是一样的过,该享受的快乐,该面对的苦难,一个不会少,还不如继续走下去,也许走着走着就走出一条路了呢。"
赵青茗的话让场面有些沉默,谁都没想到这个脆弱的游戏世界里,竟然有这样一个精神世界强大的npc,即便知道自己的世界是一场虚无,自己曾经付出的血汗只是一场玩笑,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苦难只是供别人取乐的游戏,她依旧乐观地告诉别人,还不如继续走下去。
一簇火苗轻轻巧巧地飘落,就像是柳树遗落在人间的叶子,打着旋儿落在地下室的窗帘上,白烟袅袅升起,遮掩住王岚山等人惊恐的面容,热气升腾,扭曲了他们或是绝望或是挣扎的身体。
"那些女孩子……"赵青茗有些不忍地偏过头去,虽然大多数都是自愿的,但是一个人有野心本身是没有错的,更何况在这个大染缸里,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
但是谁都可以提出救那些人的要求唯独不能是她,因为她已经受了极大的恩惠了,就不应该再提出更多的非分要求,救人是情分,不救是本分,所有的选择权应该在他们的手里。
"没办法救,她们走上了这条路,就没有回头路了,即便我们救了她们也只能是将她们悲惨的人生延续下去。"沙棠没有说完,根据陈贺的回答,这些npc最好的结局就是死亡,只要这个小世界还存在,她们就会根据主人公意志回到某个阶段。
他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一切填埋,然后把结局交给赵青茗,让这位主人公为这个小世界,这个故事,画下一个完美的句号。
道理赵青茗都懂,但是看到那些曾经合作过或者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在面前死去还是会觉得很难受,她背过身去,用手背揩去眼角的湿痕,再回身又是那个总是带笑的赵青茗了。
火焰顺着窗帘攀爬,如同菟丝花般缠绕,火势蔓延地很快,几乎就是眨眼间,已经将整个地下室团团围住,并逐渐向中心缩小包围圈。
温度也越来越高,空气扭曲成波浪,阵阵热气扑涌而来,整个地下室仿佛是个巨大的蒸笼,而那些人就是被捆住手脚无法动弹的螃蟹。
有人试图爬进中央的红酒池躲避火焰的吞噬,然而那人刚进去立刻尖叫起来,原来此时的红酒池温度极高,若是这会儿放肉下去都能烫熟的程度。
那人试图再爬出来,但是却感觉到自己的脚似乎被什么东西拽住,他低头去看,惊恐地发现拽住他腿的竟然是一簇火苗,紫色的火苗,妖冶而邪恶,与红色的葡萄酒融合在一起,随着水波微微荡漾。
说是拽也不准确,那团火分明是包裹在他的脚踝上,像是一块黏在腿上的胶。
他似乎感觉到脚踝在微微发烫,他蹬了蹬腿想要把小火苗甩下去,可是没有用,只这么一会,等他再看过去时,这才发现自己的腿隔着葡萄酒的色泽已经是一片焦黑。
那小火苗随着他甩腿的动作来回飘荡,然后在男人目眦欲裂的表情中,那焦黑的脚踝像是烧过头的木炭,"咔"地一声折断,缓缓沉入酒池的底部,那男人当即两眼一翻就昏死过去。
滚滚浓烟顺着天花板的洞飘上来,有些呛人,赵青茗因为唱歌的缘故,平日里口味都极尽清淡,就连重油烟的地方都很少去,当即被这股浓烟呛得连连咳嗽,脸都憋红了。
"我们走吧。"看到沙棠也忍不住轻咳了两下,陈贺立刻提议离开。
"不需要…咳咳……看着这里……咳……结束吗?"烟越来越大,下面已然成为一片火海,就连地板的温度都明显上升,即便隔着鞋底,都能感觉到些许温度,但是沙棠担心他们就这样走了,要是里面的人还有其他的手段,跑出来了怎么办?
因为下面烧得噼里啪啦的,动静挺大,沙棠怕陈贺听不清,就凑到陈贺耳边,他本就是趴在陈贺的背上,这一凑近,两人几乎就是脸贴着脸。
陈贺喉头微动,脚下的滚烫都不及背上这人贴着他说话时,他耳朵上的温度,他甚至在想要怎么样才能让这个人一直待在自己的背上,如果他们都是藤蔓就好了,可以死死地纠缠在一起,肌肤相贴,不分你我……
沙棠等不到他的回答,奇怪地拍了拍陈贺的肩膀,瞬间将人从某种奇妙的幻想中抽离出来。
陈贺面色不变地回复:"不用,他们逃不出来的,这不是还有苍蝇分队在里面。"
"那苍蝇小分队不用出来吗?"这个问题沙棠早就想问了,可是又觉得陈贺肯定是有安排的。
这次不用陈贺回答,梅导就先给出了答案:"不用,它们都是傀儡,而且也不能出来,加上幼虫,这里有数十万的苍蝇,要是出来了,按照苍蝇的繁衍能力,南江很快就虫灾了。"
作为苍蝇小队的指挥官,梅导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必然是最权威的。
想到现代各种苍蝇蚊虫带来的疾病,沙棠神有所感,拍拍陈贺的肩膀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回厂房,小世界要结束了,我们从那里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时间略微调整到晚上九点,保底6000,周末日万,争取这个月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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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不用陈贺说, 沙棠已经感觉到小世界崩塌的趋势了,据说这是主人公在重组小世界的前兆,仿若地震般, 头顶有砂石落下, 脚下是明显的震感。
陈贺背着沙棠跑在最前面,梅导本来准备继续背着赵青茗,但是赵青茗从几人对话间知道了梅导的年龄后,死活不愿意了, 只说自己可以跑。
梅导没办法,也只能同意,心里暗暗感叹, 多懂事的好姑娘!
临出发前, 赵青茗回头去看那一片火海,烈焰冲天而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肉烤焦的糊味,然而没有人发出声音,那些吐露恶心言语的嘴在临死前连一句哀嚎都无法发出。
那个她最厌恶也最痛恨的男人被火焰包裹着,脸上似哭似笑,嘴里在喃喃着什么。
赵青茗为了拍戏学过唇语,所以她知道, 这个人一直在说:神明大人救我, 我是您最忠实的奴仆, 您一定会救我的吧……
她有些可怜这个人, 竟然将全部的信任托付给从不关心人间的神明。
火焰将人彻底吞噬,撕碎这人无声地呐喊。
滔天的富贵又怎样, 终究只是一捧灰, 风一吹, 就散了。
赵青茗的心情有些复杂,在今天以前她都沉浸在那个醒不过来的噩梦里,被人当做玩物,用各种恶心的,羞辱的,不堪地手段去对待,而她无法反抗。
她一直以为只要用善意去拥抱这个世界,就会获得鲜花与掌声,直到她遇到常生民,也就是后来改名以演员身份进入圈子的梁子涛,从此被拉入可怕的噩梦。
半年时间,她每一天夜里都在尝试如何摆脱,有时候也会成功,但是换来的是第二天更大的折磨,她就像是养猪场里待宰的肥猪,等待命运给出最终的审判。
媒体的恶意爆料,曾经欣赏她的人临时反水,那些将她捧上高台的粉丝辱骂与嘲讽,朋友的不理解与疏远,她拥有的一切都在离她而去。
最后她选择了死亡,死在那个落日黄昏的傍晚,听着她用生命谱写的谢幕曲,悠长的萨克斯曲绵长而温柔,窗外的火烧云像是腊月的梅林,红艳艳的烧了一片。
*
因为陈贺的车还停在门口,几人刚刚上车就听到饭店里传来喧闹声,有客人火急火燎地从店里跑出来,大概是有人发现了地下室的火情。
顺利完成任务的小火柴背着依依不舍,两眼泪汪汪的小女孩穿过裂缝,再次离开。
见沙棠也舍不得,陈贺凑到他旁边低声道:"这么喜欢小孩,那我们也生一个!"
沙棠无语:"男人生孩子,你是不是吃多了豆腐,让豆渣堵住了脑子?"
陈贺:生气的棠棠也好可爱!QAQ
车一路疾驰,后面的饭店在剧烈的震颤中缓缓塌陷,沙棠见状有些可惜,毕竟那家店的毛血旺是真的好吃。
等回到厂房,一直紧绷着神经的赵青茗才彻底放松下来。
此时的厂房仍旧是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所有人或是微笑或是激动地围着拍摄场地,有人踮起脚看,有人在搬运道具,如果不是拍摄中心没有人,天色渐暗,丝毫不会有违和感。
几人进入厂房没有人投以目光,他们就像是空气一般,完全引不起关注。
赵青茗虽然有些惊疑,但是见沙棠和陈贺都老神在在的样子,心也跟着安定下来。
三人在二楼分道扬镳,赵青茗自觉邋遢先去休息室整理形象,约定了一会儿在总导演休息室汇合。
沙棠和陈贺刚走到总导演休息室就遇见了探头探脑的二胖和溜子。
他们面色有些愁苦,大概是没能完成任务的缘故,看到陈贺两人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陈导,您回来了。"
沙棠唇角勾了勾,在被人发现前又强行压下,"你们的任务完成了吗?"
听到沙棠的问题,两人的腰杆再次垮下,二胖有气无力地说到:"找不到,整个厂房都翻遍了……"
话还没说完,立刻被身边的溜子拐了一下腰,二胖像是想起什么连忙捂住嘴。
找不到?
沙棠微微挑眉,看来他们的任务是找东西吗,他沉吟道:"如果不介意可以告诉我是在找什么东西吗,也许我见过也不一定。"
见两人还在犹豫,他又补充道:"小世界要结束了,如果你们不说,那可能就没有机会完成任务了。"
二胖和溜子悚然对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小世界就要结束了?
其实沙棠也不确定他的任务完成了没,因为他没有收到任务提示,也没有隐藏任务完成的通知,也有可能任务结束的触发点在表世界也不一定。
不过他倒是不担心,因为据他所知,隐藏任务没有完成是不会扣点数的。
再三斟酌,溜子还是决定说出来,对面有陈贺这么个逆天帮手,没有必要套他们的话,做完任务就跑路不好吗!
"我们在找一个剧本,还有一个皮球。"
说到皮球,经历过夜里惊魂事件的几人脸色就变了,溜子连忙找补:"不是那个人头,是一个小皮球,小孩子玩的那种。"
沙棠摸了摸下巴,皮球他是没见过的,不过剧本……不会就是自己手上这本吧。
"谁的剧本?这里演员这么多,总得给个名字吧。"沙棠不动声色地继续套话。
"赵青茗"
这个名字一出来,沙棠心里的大石就安稳落地了,确定了,这人的任务是注定完不成了。
毕竟到他手里的东西没道理白白送出去,更何况他至今都还不知道自己的隐藏任务是什么,如果也是剧本,那不得再要回来?
没有十级脑血栓轻易做不出这种事情。
"皮球我没见过,不过我这里有一本剧本,你们要不试试看?"沙棠说着把陈贺给他的那本剧本递给了溜子。
因为他拥有"地狱的画册",所以可以轻易地坚定是否属于任务道具,而陈贺给他的这本拿在手里没有任何反应。
对于沙棠的慷慨解囊,二胖和溜子立刻激动地接过剧本,然后掏出手机。
"诶,怎么没有完成香通知?"二胖率先提出疑问。
原来这个任务是二胖的,可怜的孩子,沙棠这么想着,面上仍是面带微笑。
陈贺勾了勾唇角,明明身边这人是在做坏事,怎么自己还觉得该死的可爱,想亲qaq!!
"也许要等离开小世界?"溜子显然比二胖要冷静一些,安抚着他不要着急。
拿到了一样"道具",两人的情绪都明显高涨,立刻兴冲冲地就要去继续寻找皮球,沙棠也没拦着,让两人走了。
隔着门,沙棠还能听到两人下楼的声音,因为二胖比较胖的缘故,踩得金属楼梯框框作响,这样的走路风格莫名地还有些熟悉。
"怎么了?"陈贺见沙棠突然陷入沉思,似乎是在琢磨着什么。
沙棠回神,摇了摇头,笑着道:"没事,我觉得可能是在这个变态世界待久了,感觉自己疑神疑鬼的。"
门外响起轻巧的敲门声,敲门的人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到里面的人似的。
沙棠将门打开,外面站着的正是赵青茗,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头发也扎起来了,看上去非常清爽。
看到开门的人,她有些赧然道:"不好意思,没有打扰到你们吧,我看刚刚你们好像在说话就没有过来。"
沙棠将人迎进来,若是以往他可能还会想要是这个npc听到了什么,小世界崩了怎么办,但是现在是完全不用担心的了。
更何况这人还如此懂礼节,持续性的爆红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我给你重新找了双鞋,虽然是道具鞋,但是是新的没人穿过,就是不知道尺码合不合适……"
赵青茗从身后拿出一双灰色的布鞋,用报纸抱着,露出崭新的鞋尖。
沙棠笑着接过,试了下,这姑娘果然很用心,非常合脚。
他还正在愁去哪里弄双鞋来穿,毕竟陈贺肯定是指望不上的,这人只怕是恨不得自己没长脚,直接和他锁死。
陈贺:"……"爱情的路上总是那么多的绊脚石,呵呵。
对于他的冷眼,赵青茗莫名,沙棠则是回以冷笑。
不管这人的小心思,沙棠大致将小世界的情况和赵青茗说了一下,小世界的重组主要还是在于npc本身的精神世界,赵青茗是很坚强的女孩子,他也相信,在知道真相后,赵青茗会塑造出一个更好的小世界。
听到小世界重组这个说法,赵青茗果然怔愣住了,她呐呐半晌,轻声道:"意思是我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公,我可以重塑这个世界是吗?"
"对,"沙棠回答的时候特意看了眼陈贺,见他给了肯定的眼神,这才继续说下去:"但是重塑后你会失去现有世界的记忆。"
沙棠说的都是陈贺偷偷告诉他的,还神秘兮兮地让他不要告诉别人,他只跟他一个人说。
听到这话沙棠差点没笑喷,这不是小女生之间的游戏吗,他还在这个厂房里有幸参与了一轮。
赵青茗顿时就笑了,像是雨后的第一抹阳光,穿过厚重的阴云,她低声道:"能忘记那真是太好了!"
背负一段痛苦的回忆会让余生都变得不幸,因为每次想起都会忍不住热泪盈眶,如果可以,大概很多人都会选择遗忘吧。
沙棠虽然生活也有些许坎坷,但是认真说起来,还真是没有太过痛苦的回忆。
但是他的一位学生曾经在作文中写过这样的一段话:
有人说,痛苦的回忆给人以成长,那是人生的宝贵财富,是毛毛虫蜕变必经的苦楚。这明明就是经历苦难的人在玻璃渣里抠糖,只是为了让自己看上去不要那么可怜。
如果可以,做一只平庸的毛毛虫不好吗?每天枕着满天星河入睡,又沐浴着温暖的阳光醒来,唯一的目标就是去更远的地方看一看。
当时这篇作文被审卷老师扣了很多分,因为偏离了主题,作文主题是苦难是成功的基石。
但是这样的平庸论给了沙棠很大的震撼,因为人总是渴望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就像平凡的人渴望波澜的人生,而满是创伤的人只期待平静如水。
此时的赵青茗大概就是这样,忘记那些苦难,才能真正的重获新生,才能继续做那个可以给别人阳光的女孩。
突如其来的震颤感晃得沙棠险些摔倒,幸好被陈贺及时扶住,在场的人都意识到,重组追过来了。
顺着声音看过去,能看到厂房敞开的大门有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在向里蔓延,速度极快,几乎只是眨眼间就贯穿了厂房一楼,将其一分为二,而正好站在裂缝中间的场务和工作人员瞬间坠入其间,再不见身影。
他们没有惊呼和慌乱,仍是保持着之前的状态,坠入深渊时都是面带笑意。
此情此景,看得人心里毛毛的。
赵青茗惊讶又坦然地面对这一切,同时她也意识到,陈贺和沙棠要离开了,这明明就是两个贯穿这个世界的存在,离开会是去哪里呢?
不过赵青茗没有问,她只是笑着和两人告别,说如果有机会再见面请他们喝茶。
沙棠笑着答应,面前的光景逐渐模糊扭曲,作为小世界的意志所在,赵青茗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送离。
隐约间似乎听到有人在惊叫:"我的眼睛都找花了,到底在哪里?"
"不知道,我也花,好晕好想吐……"
世界重组,新的人生即将开始……
再次睁眼,沙棠和陈贺已经回到了表世界,仍旧是在总导演休息室,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因为离开前的险些摔倒,沙棠是被陈贺抱着的,此时他想要拿手机才发现这人的手死死地扣在自己腰上,哪怕他的目光已经可以杀人了,身后的男人依旧面带微笑,仿若未见。
沙棠:"呵!"
强行掰开腰上的钢筋,沙棠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恭喜幸运的求生者,你获得厉鬼赵青茗的好感,获得主线任务’我曾梦想成为家喻户晓的大明星’的任务提示:代替女主角成为女主角,你将被世界拥护。"
沙棠怔住,这个任务提示的意思是要让他,也就是沈浮雪代替赵青茗出演女主角吗?
可是……
虽然沙棠的任务是围绕沈浮雪的视角,再加上陈贺和他的关系,想要完成任务不算难,但是在参与了赵青茗的小世界和沈青梅的小世界后,他自认很难做到毫无芥蒂。
"我可以放弃任务吗?"
沙棠看向陈贺,这本来是他自己的决定,但是莫名的他就问了陈贺。
陈贺挑了挑眉,似乎是没有意料到这人竟然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毕竟沙棠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
一个想法猛地钻进大脑,陈贺微微屏住呼吸:难道,他这是在依赖我吗??
几乎让人窒息的幸福感袭来,陈贺甚至感觉到身体里涌起一股冲动,让他想要吻住面前的这个人,再汲取一些那少得可怜的依赖。
"嗯?"沙棠不不知道这人在抽什么疯,突然笑得像是一个大傻子。
"可以啊……"陈贺犹在梦中,说话都飘飘忽忽的,盛满笑意的眼睛时不时地飘过某人的嘴唇。
得到陈贺肯定的回答,沙棠轻舒了口气。
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沙棠紧张得手心都冒了汗,在陈贺的指导下,他长按任务栏,顺利地找到了放弃任务的选项,点下确定。
"求生者您好,经确认您已放弃该次任务,扣出任务点数80,生命值30,因为您的放弃获得厉鬼赵青茗好感度+65,开启厉鬼焦娇好感度并+50,开启鬼怪好感度志许好感度并+35。"
不等沙棠琢磨这些突如其来的好感度,他猛然间发现一个大问题,那就是——
他的任务点数不够扣!!!
兑换完小火柴后,他只剩下75个任务点数,习惯了系统小气吧啦的每次只给二三十的点数奖励,他在取消的时候完全没起来,沈浮雪这个任务竟然是八十个任务点数……
不等他问陈贺怎么办,手机又弹出一条新消息——
"幸运的求生者,恭喜您获得五位厉鬼级别以上的鬼怪好感度并且超过50,系统奖励任务点数+50,转盘免费抽奖一次。"
五位?
侥幸存货的沙棠一边和陈贺感叹自己的狗屎运,一边点开好感页面,在他印象中,他其实没有遇到过几位厉鬼才对吧。
最新的是刚刚收获的好感度,大概是数量超过五位的缘故,现在的好感度页面对鬼怪级别进行了明确的标注。
赵青茗(厉鬼):75;焦娇(厉鬼):50;小女孩爱丽丝(厉鬼):82;沈青梅(厉鬼):65;恶鬼(恶鬼):91
沙棠先是震惊,那么可爱的小女孩竟然是厉鬼吗!
随机他突然注意到恶鬼的级别竟然仍旧是恶鬼,而且好感度竟然还往上涨了1,按照苦瓜的说法,鬼怪80以后的好感度不会轻易变动。
沙棠细细回想,很肯定自己在赵青茗的里世界是没有见过恶鬼的才对,好感度增加怎么着也得产生接触吧。
小女孩爱丽丝往上涨大概是因为自己给她取了名字,那这位恶鬼先生呢……
"怎么了?"耳边突然贴上温热的触感,沙棠下意识地偏头躲开,连带着把手机揣进兜里。
"没什么,就是感叹一下好感度而已。"沙棠淡淡回道,兜里的手机有点烫,直直烫到他的手心,蒸腾出些许汗意。
以这人的醋劲,保不齐要那恶鬼的好感度来搞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沙棠竟然觉得有点心虚,大概是自己很少骗人的缘故吧。
沙棠自我安慰着,顺便推着陈贺出门,不能再这里待着了,不然这家伙肯定要追根刨底地问。
门一打开,正好和外面的人撞了个正着。
"陈导,那个女主…角…到了……"准备敲门的场务看到两个黏黏糊糊地人走出来,正奇怪是谁竟然敢在总导演休息室放肆,结果看清楚人顿时懵逼了。
向来高冷甚至是被媒体戏称不近人情的陈导被一个女人搂着腰,两人姿态亲昵,陈导脸上还带着宠溺的笑,场务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是他的眼睛不好了,还是这个世界不好了?
沙棠如果知道这人的想法,肯定是要叫冤枉的,因为他真的没有搂着陈贺,只是他推的时候手是扶在陈贺的腰上,从前面看就像是他环抱着陈贺似的。
不过突然看到陌生人,沙棠也愣了愣,手下意识地放开。
"嗯"陈贺没有说什么,只是反手将沙棠搂进怀里,然后在场务更加震惊的眼神中,坦然自若的离开。
"这样不太好吧……"沙棠有些担心地说到。
毕竟他现在顶着沈浮雪的名头,而沈浮雪又是一个有夫之妇,如果陈贺和他走得太近,只怕是会有些不好的风言风语。
反正在里世界他是见识过八卦群体的力量了。
"有什么不好的,难不成他们抓奸在床了?"
陈贺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调侃的笑,不等沙棠反应过来,他竟是率先红了脸。
沙棠有些惊奇,毕竟在他眼里这人跟老流氓没啥区别,骚话可以写论文了,竟然还会脸红。
"你脸红什么?"
陈贺揉了揉发烫的耳朵,凑到沙棠耳边说到:"就是突然想到画面了,有点激动,不知道什么时候……"
沙棠面无表情地把人推开,"想都别想!"果然就不应该抱有什么期待,老流氓就是老流氓!!
既然场务说女主角到了,沙棠刚好想去见一下这位神秘的女主角,感觉会有所收获。
他曾和苦瓜躲在衣物间里隔着一堵墙听到过这位女主角的声音,怎么说呢,和里世界里的赵青茗的声音非常像,甚至他一度认为表里世界就是同一个人。
但是真正听过赵青茗唱歌后,沙棠就推翻了自己的猜测,因为这个女主角的声音确切来说是和赵青茗唱歌的声音很像,那种柔美与空灵的极致结合。
然而这并不是赵青茗日常说话时的声音,反而有种刻意为之,拿腔拿调的感觉,就像是在加强所有人的刻板印象,让这个声音成为一种潜意识的认知。
总导演休息室和女主角休息室离得很近,两人没说几句话就到了。
隔着门隐约可以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但是很含糊听不清,沙棠敲了敲门。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里面说话的声音立刻停止了,片刻有脚步声靠近门板。
木门嘎吱一声从里拉开,露出开门人的脸,这个女人一头长卷发,长相普通,但是让人最印象深刻的是她穿了一双红色高跟鞋,血一样的颜色,是赵青茗那位好朋友兼女助理最喜欢的款式。
有什么东西在沙棠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但是不等他细想,思路就被面前的女人说话打断。
"陈导,您好,您总算来了,阿茗昨天那场戏怎么也过不了,急死人了……"女人说着让开身子,将两人迎进屋里。
看到沙棠走在前面,女人眼里闪过一抹诧异,沈浮雪倒贴陈导在剧组里不是什么秘密,她开门看到这人和陈导在一起,还以为是她缠着一起过来的。
别人或许会觉得打扰,但是这种素质在沈浮雪身上是完全不存在的,只要和她接触过的人都知道,她是多么自我,是万物如尘埃的女人。
然而此时她竟然走在陈导前面,而陈导不但没有表现出任何负面情绪,眼神里似乎还有包容和…宠溺?
女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只能当做是自己看错了。
听到动静,坐在梳妆桌上的女人站起身,紧致的旗袍勾勒出纤细波澜的曲线,青丝松松地挽了个发髻,耷拉下两缕碎发,像是掉队的梅花鹿,徘徊在胸前。
女人回头的瞬间,沙棠眼里闪过一抹惊讶,这是和赵青茗长得一模一样,但是气质完全不同的女人,如果说赵青茗给人的感觉是人间留不住的青烟,那这个女人就是醉卧凡尘的雨露,清澈与浑浊的杂糅。
"陈导,您坐,焦娇,帮我去楼下泡壶热茶上来。" ’赵青茗’对着门口的女人轻声道。
沙棠有瞬间地茫然,焦娇……赵青茗身边的女助理,是长这个样子吗?
他认真的回想,但是想不起来,大概是因为赵青茗太过耀眼,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其他人很容易就被忽略了,唯一能记住的就是那女人似乎个子比较高,一头长卷发以及红色的高跟鞋。
这么一想,似乎这个人就是焦娇,特征都能对上,但是沙棠知道这是一种叫做"首因效应"的心理概念,人与人交往中,彼此形成的第一次印象以及刻板印象的运用。
因为赵青茗的耀眼,将她身边的焦娇无限弱化,再加上焦娇因为身体残疾的缘故,平时几乎不与人来往,总是埋头做事。
时间久了,所有人对这个人的印象就会像沙棠一样,似乎知道这个人,但是又完全感觉不到这个人的存在,极度边缘化的存在。
所以这样的人,即便是换了张脸,只要刻板印象上的记忆点没有更变,很少有人会意识到真相。
等’焦娇’离开,’赵青茗’看了眼沙棠,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沈女士不去准备今天的戏吗?"
她的话语很尖锐,甚至可以说是毫不掩饰的针对,这让沙棠有些莫名其妙,沈浮雪和赵青茗似乎没有什么矛盾吧……
"没事,是我让他跟着一起来的,他……嗯,跟你情况差不多。"陈贺将’赵青茗’的话接过去。
陈贺指的是身份转换的事情,但是’赵青茗’明显是误会了,她本来因为戾气而显得有些狰狞的脸瞬间柔和下来,再次恢复了典型的’赵青茗’式微笑。
这样的变化看得沙棠有些毛骨悚然,这个’赵青茗’就像是带着一张人皮面具,连嘴角拉扯的弧度都和赵青茗一般无二。
如果不是和真正的赵青茗相处过,又见过这人言行前后的变化,大概很多人都意识不到这内里已经换了个人。
"你…是焦娇吗?"沙棠问出了自己的猜测。
这个猜测并不是无凭无据的,因为即便是通过特殊手段改变了外貌,想要将一个人学得惟妙惟肖也是需要花费很多的时间去观察,了解和模仿。
甚至是需要她曾经非常渴望成为那个人,渴望到连端杯子的姿势,喝水时仰头的角度都认真地观摩,小心翼翼地让自己朝那个人更近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第64章
’赵青茗’听到这个问题时, 有片刻的晃神,她撩起耳边的碎发,许是陈贺的主动介绍让她放下了戒备, 她轻声笑道:"好久没有听到有人叫我这个名字了……"
她的这句话, 无疑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不过你怎么知道的,陈导跟你说的?"焦娇歪着头,目光在沙棠和陈贺之间逡巡,带着些许暧昧的调笑。
沙棠假装没有看到这个眼神, 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离陈贺稍微远一点,这才回道:"也许你不相信, 我见过赵青茗。"
焦娇怔愣住, "见过……"她喃喃出声,这么简单的两个字,却是她这几个月以来日思夜想的渴望。
"可以先告诉我,你的外貌是怎么一回事吗?"在告诉焦娇里世界的事情以前,沙棠还是想要先确认这件事。
其实通过陈贺之前含糊不清的说法,沙棠大致已经猜到了,这中间必然是有陈贺的参与,但是陈贺之前为什么不说, 这就让他有些好奇。
因为他问过陈贺表里世界的赵青茗是不是同一个人, 而陈贺的回答是不知道, 当时他默认为陈贺是像他一样突然带身份进入的小世界, 也没有见过赵青茗。
但是后面的事情证明,陈贺进入这个小世界很久了, 他甚至怀疑所谓的影帝和导演都是陈贺自己舶来的名头。
焦娇听到这个问题有些奇怪, 在她看来, 这个’沈浮雪’不就是陈导操作的吗,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她看向对面的陈导,想要从那个男人嘴里得到确切的答案,然而那人只是挑眉笑笑,像是并不打算参与他们的谈话。
"我的外貌是陈导用一种叫做’画皮’的道具给我做的调整,难道你不是?"
沙棠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陈贺,虽然他不懂陈贺为什么不亲自说明,但是能从焦娇嘴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就够了。
"我的情况比较特殊……"
沙棠还在琢磨要如何撒个谎圆自己身份卡的问题,就被焦娇打断:"你可以不用说,与其听一个编出来的答案,你不如跟我说说赵青茗的事情。"
沙棠有些诧异,不仅仅是因为焦娇的敏锐,还因为她在说到赵青茗时,语气里的生硬,这是和在里世界的亲昵完全不同的态度。
不过沙棠没有去问,他只是按照焦娇的诉求将里世界的经历说出来。
听完故事的焦娇有些沉默,半晌,她将挽起的发髻解开,一头长而卷的青丝如瀑布垂下。
她从梳妆台上的手包里摸出一包烟,对沙棠示意道:"介意抽根烟吗?"
沙棠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焦娇抽出根烟衔在唇间。
这是女士烟,很细,火苗舔上烟头,涓涓青烟升腾,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因为这个动作她的脸颊微微凹陷进去,显出近乎病态的纤瘦。
在这烟雾缭绕的空间里,’赵青茗’的面容变得模糊不清,就像是通过浴室里被水雾遮住的镜子看人,有一种花非花,雾非雾的既视感。
在这一瞬间,沙棠似乎看到了’赵青茗’后面的焦娇,那个平凡的女孩子,想要表现自己却又不敢张扬,她留长了头发,学着洋人烫卷,却总是低着头,她穿着艳丽的红色高跟鞋,又常年用长裙半遮半掩。
她就像是白天鹅身边的丑小鸭,小心翼翼地学习白天鹅的优雅与从容,然而有一天,白天鹅溺死在了天鹅湖,丑小鸭站在了舞台的中央。
那一刻,她感到的不是惊喜,不是即将被世人看到的期待,而是茫然,北飞的队伍失去了头雁,羚羊迷失在荒野。
一根烟很快抽完,焦娇本想伸手再拿一根,又突然意识到场合,她克制地缩回手,对着沙棠笑道:"不好意思,我烟瘾比较大。"
她的情绪明显有很大的波动,甚至到了需要用尼古丁来镇定。
"有时候我都搞不明白自己了,我希望她活着,可是听到她在那个世界真的可以好好活下去了,又想她死。"女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怕声音大了会放大自己的恶毒。
"说来你可能不相信,我崇拜了她二十年,从认识到现在,我因为身体的缘故,被人嘲笑看不起,只有她愿意跟我玩,就连我的男朋友都是因为她我才认识的,后来知道她竟然做了别人的x奴,我明明知道她是被逼的,可是我恨死她了。"
"我当时恨不得亲手杀了她,你能想象吗,一个你用全部信仰崇拜了大半人生的人,竟然做了这么恶心的事情,她为什么不在被q/j的时候就死,偏偏要等到曝光后才死,她真的好恶心,我想杀了她,更想杀了认识她的自己。"
"她把我们这些仰望她的人都弄得跟她一样脏,垃圾,臭虫,她让我一辈子都活在臭水沟里,想起她就觉得窒息,我真想死在认识她的那年里,认识她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噩梦。"
女人越说越激动,像是陷入到了某种无法自拔的情绪中,仿若癫狂,她抽出一根烟,颤抖着点上,香烟袅袅,掩盖住她满脸的泪水,她每一口都吸得很用力,像是即将溺死在海里的人,拼命地挣扎着汲取少得可怜的氧气。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意义了……"女人说着吐出一个缭绕的烟圈,将烟头按灭在手心。
沙棠暗暗嘶了一声,这看上去就很疼啊,然而女人的手心已经焦黄一片,有很多烙伤的痕迹,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随着烟头的熄灭,天花板突然抖落下些许灰尘,感觉到落在身上的尘埃,似曾相识的感觉让沙棠心里不好的预感升腾而起。
不等他说出快跑的话,天花板骤然断裂,一块巨大的石板正对着沙棠落下。
石板看着很厚重,在沙棠瞪大的眼睛里逐渐放大,身体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大脑一片空白。
女人尖利的笑声划破空气,带着悲伤和绝望,状若癫狂。
一道黑影猛地扑过来,温暖的怀抱将他拥住,像是火炉,几乎将他融化。
"哐当——"世界陷入无尽的黑暗。
"少爷,少爷,你还好吗?"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呼唤。
沙棠紧了紧眉头,强行撑开沉重的眼皮,眼前模模糊糊,像是蒙了一层纱,什么也看不清,只能隐约看到有一个人影在面前晃荡。
深吸一口气,沙棠用力地甩了甩脑袋,在他的感知里,这一下差点没把他脑浆甩出来,但是看在林婶眼里只是几不可见地摆动了两下。
"……水"沙棠声音很哑,几乎说不出话来,像是被棉花堵住了喉咙。
林婶凑近了才勉强听清他在说什么,连忙指挥身后的赵男去接水。
沙棠浑身没有力气,只能依靠林婶用找来的针筒一点一点的喂,温热的水像是生命之泉,缓缓注入身体。
幸好林婶是个耐性极好的,每次只挤5cm,深怕沙棠喝得太快呛到。
很快沙棠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在逐渐恢复知觉,胸口堵着的那口气也顺畅了,只是头仍旧疼得厉害。
拇指抵着太阳穴用力地揉了揉,为什么他的头会这么痛,如果不是手摸上去完好无损,他都要怀疑自己的脑袋是不是裂开了。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觉得脑子能稍微运作一下,他回想之前的事情,随即瞪大了眼。
是了,他之前是在小世界里做赵青茗的任务,结果小世界突然就崩溃了,如果不是最后有人护住了他,他丝毫不怀疑自己当场就脑浆四溅了。
想到这里,他连忙让林婶帮他拿电话过来,准备问候一下陈贺。
林婶不知道为什么他刚一清醒就火急火燎地要打电话,但是对于少爷最近的异常她并不过问,从外间取了电话过来。
沙棠知道这个时代的手提电话很重,但是他从来没发现原来这个电话竟然重到他拿不稳,他拨号的手都有点颤抖。
在等待对方接通的15秒里,沙棠甚至已经在想如果陈贺死了他该怎么办,陈家会不会给他发讣告,也许不会吧,毕竟在别人眼里陈贺只是他们家的私人医生,和他算不上有什么交情。
而陈贺也并不知道,在赵青茗小世界里的那个人是他,也许他撑着一口气给自己准备后事时,想邀请他都不知道填写谁的名字。
想到这,沙棠抿直的嘴角忍不住勾了一下,但是想到对方的情况,那嘴角又立刻垮了下去。
"喂,你好!"熟悉的嗓音,习惯性的尾音上扬,小钩子似的说话方式。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水流冲破凝结的冰层,欢快的小鱼跃出水面,迎接新生,沙棠的心再次有力地跳动起来。
他的手有些酸软,手提电话掉在被面上,指尖还能看到明显的颤意。
"我…我就想问问你,有没有空,来我家……"沙棠重新捡起电话,他没法直说,但是又迫切地想知道这个人的状况如何。
对面沉默了一瞬,沙棠立刻再次紧张起来,难道他真的受了很重的伤?
在沙棠最后的记忆里,陈贺扑过来护住了他,因为冲击力太大,他的头撞在地上,然后即便如此,他们仍旧没有避开石板的覆盖范围。
在失去意识的瞬间,沙棠感觉到一股无比沉重的重量压下来,像是要把他挤进地板里似的,窒息感随之而来。
他被护在怀里都是这样,简直无法想象正面对抗石板的陈贺会伤成什么样子。
“好啊,我大概需要一个小时过去,你看时间可以吗?”
大概是被陈医生这个身份的束缚,现在的陈贺说话客气而谦和,丝毫没有小世界里面的欠揍。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他并不知道自己就是小世界里面的“沈浮雪”。
不知道为什么沙棠莫名觉得有点气闷,他轻轻捶打两下胸口,大概是被石板压的后遗症吧。
两人约定好见面的时间,陈贺就挂断了电话。
沙棠有些怅然若失,这人怎么挂电话这么快,他都还没来得及通过声音分辨一下他的状态呢……
电话对面,陈家别墅——
“老大,你确定要去?你不会死在路上吧!!”
游龙夸张的摇摆着自己的尾巴,想要表达自己内心的激昂情绪。
陈贺只是淡淡地瞥了它一眼,继续自己手上的动作,此时他坐在大镜子面前,头发还在嘀嗒嘀嗒地滴水。
趁着沙棠还没清醒过来,他洗了个澡,将身上的尘土洗去,和沙棠的意识进入小世界不同,他是身体进入,小世界的存在会在他的身上体现。
他知道沙棠醒了一定会提出见面,这人向来怕欠人情,不亲眼看到他的情况,肯定不会安心。
所以他必须在沙棠醒来前安排好一切,这样才能自然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陈贺将手上的东西递给游龙,示意它不要这么多废话,游龙撇了撇嘴,心想:虽然小哥哥好看,可是也不能不要命啊!
它不情不愿地接过自家老大递过来的东西,这是一件道具,“隐藏的疼痛”功能和创口贴差不多,有疗伤的功效,独特之处在于贴在身上,可以将伤口完全隐藏,就像是完好的皮肤一样。
陈贺赤着上半身,他的背上是一道巨大的划伤,像是被地震撕裂出来的峡谷,血肉外翻,露出下面的森森白骨。
鲜血像是破冰的小溪流顺着伤口往下流淌洇湿了陈贺的裤腰,他却面色如常,仿佛受伤的人不是他一般。
在扑倒沙棠时,游龙同时被他唤出,在千钧一发之际将石板顶歪,石板另一侧先落地,抵消了极大的冲击,但是石板还是太重了,如果不是陈贺身体素质强悍,只怕是直接被砸成两半。
伤口旁边泛着乌青,看着实在是狰狞,游龙甚至不敢下手,感觉稍一用力,老大就会像石头人那样碎掉。
它现在是原型,小小的两只爪子抓着“隐藏的疼痛”,抖得如同筛糠,几乎出现虚影。
“我赶时间,不行我就让火娃来。”男人说着,手指微动,紫色的小火苗从男人的指尖窜出,一簇又一簇,然而小火苗冒出头来像是大风刮过,也开始剧烈地颤抖。
“老大,我我我…我做不了这活儿,我晕血!!”第一簇小火苗如是说道。
“老大,我恐深,这伤口太深了,我我…我真的不行!!”
“老大,三娃要生了,我没法分心做其他的事情!”
“老大,我就是三娃,我临盆在即,没法帮你!”
“老大,那个那个,我我我,我吃饭没付钱得回去补上!”
几簇火苗明明暗暗互相推搡,都不愿意去处理那伤。
倒不是它们不想给自家老大疗伤,实在是太吓人了,自从跟着老大以后,他们还没见过老大受过这样的伤,一时都慌了神。
陈贺差点被气笑了,神他么火苗还生崽,真是找借口也不说个通顺的。
“要,要不,我来?”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所有目光全都投射过去,带着对勇士的崇敬和叹服。
说话的小火苗个头有点小,扑闪扑闪的,像是随时会熄灭一般,如果沙棠在这里,就会发现这火苗蹲在角落的样子像极了当初蹲在斧子怪物脚边的猥琐小火苗。
陈贺挑了挑眉,示意游龙将“隐藏的疼痛”递过去,游龙呜呜呜地飞过去,浑然一副被拯救的架势,看九娃的眼神仿佛是在看救命恩人。
九娃在火苗堆里是出了名的野马,行事作风跑偏,胆大心粗,自卑的同时又很敢,其他火苗不敢做的事情,它做起来流畅无比。
它接过“隐藏的疼痛”晃晃悠悠地飘到陈贺身后,举起大创口贴来回比划,像是在衡量怎么贴会比较美观。
这一举动吓得在场的工具人都快尿了。
“你你你,你别晃悠,要贴就快贴,你这么晃悠看得我心慌!”游龙最先炸毛。
其他的小火苗也纷纷开口声援游龙,实在是怕这九娃把老大给玩坏了。
九娃弱弱的应了一声,然后在众工具人的眼皮子下,“啪”地一下将大创口贴拍了上去,力道算不上重,但是也绝对不轻,完了还怕自己没贴稳,用后背来回地用力上下蹭了几下,这才满意地点头推开。
众工具人:“……”嘶,看得幻肢疼。
陈贺:“……”还是那个九娃,原来的配方,原来的味道。
“隐藏的疼痛”贴上去果然是毫无痕迹,即便是上手摸,也没有任何边缘感,作用发挥得很快,几乎是贴上去的瞬间,陈贺立刻感觉到丝丝凉意瞬间攀附上那道伤口,皮肉拉扯着靠近。
那疼痛来得太过突然且剧烈,他面部肌肉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额角的青筋微微跳动,陈贺缓缓吐出口气,将疼痛压下。
他重新换了一身衣服,外面照例是白大褂,刚刚“背叛”自家老大的小火苗争先恐后地拎上他的医药箱,递上帽子和围巾。
游龙自觉理亏,滋溜一下钻回纹身,开启关禁闭模式。
陈贺笑着斜睨这群狗腿子似的火娃,结果东西,低声道:“把这里收拾干净。”
他居住过的地方向来是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哪怕他一会儿就回来,尤其是血液头发这样的存在。
小火苗殷切地点头,将人送到门口,这才回头收拾,它们分工合作,一些负责处理血渍,所有粘上陈贺血液的东西全部焚烧,另外一些也是清理痕迹,寸寸探索,连头皮屑都不曾放过。
“那少爷你先休息,一会儿陈医生到了我带他过来。”林婶捻了捻沙棠的被角,走出卧室。
见人离开,沙棠这才将手机取出来,打开求生者app,小世界突然崩塌,大概原因是焦娇精神世界崩溃所致,但是他想知道有没有什么后续。
信息栏里果然有两条新消息——
“幸运的求生者,恭喜你完成隐藏任务——双生赵青茗,获得任务道具,赵青茗的剧本,奖励任务点数+80,生命值+20。”
“幸运的求生者,恭喜你隐藏任务双生赵青茗达成完美结局,奖励任务点数+50,点击确认后赵青茗剧本内容将更新为世界结局。”
沙棠点下那个红艳的确认,他手中的剧本闪过一抹白光,黑字如同被稀释般渐渐消融于白纸,然后新的黑色字体浮现。
“南元一九一九年九月九日,知名女歌手赵青茗不堪媒体舆论攻击,自尽于家中,被发现时尸风一样的男人体已经严重腐败。”
“其助理兼好友焦娇得知真相,怀恨于心,完成赵青茗的遗愿,等最后一部戏杀青后对常氏,王氏,刘氏,赵氏等多家企业老板或继承人展开疯狂的报复,最终被常氏保卫队虐杀吊死后,弃尸于南江后山。”
“次日,其男友杨志许被人发现于家中割喉自杀。”
“赵青茗的地下男友李南达向学校提交辞呈,加入反抗阶级的民间组织共进团,阶级制度被推翻后半年突发疾病去世,享年七十三,被媒体誉为推进时代进步第一人。”
世界的某个角落——
午后淡淡的碎光穿过枝丫树叶洒落在砖瓦上,少女扒着老旧的木门探头,她的眉眼极为好看,像是林间的小鹿,笑起来如同穿过乌云的阳光,明媚又耀眼。
她穿着学生装,摇曳的裙摆时不时露出女孩纤细白皙的小腿,她的声音很好听,清脆而干净:“焦娇,阿娇,快出来快出来,我跟你说件好玩的事儿。”
屋里响起脚步声,另一个女孩带着无奈地小跑出来,一边还比划嘘的手势,示意女孩小声点儿,她容貌普通,但是有着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很长,被烫起明显的卷儿,跑动间宛若翻涌的海浪,在阳光下泛起柔和的光泽。
“我阿爸在睡觉,阿茗你小声一点!”
门口的女孩有些尴尬地吐了吐舌头,随即她立刻又高兴起来,拽住卷发少女的手,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是仍旧听得出她言语里的兴奋。
“阿娇,我跟你说,我做了一个好好玩的梦,我梦到我因为一组照片被大导演看重去拍戏了,后来就特别特别红……”
说到这里女孩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被叫做阿娇的女孩试探着说道:“红遍大江南北?”
女孩笑着拍手,连声道:“不止不止,还要更红一点,我还和那个陈影帝合作你知道吗,天,就像是真的一样,陈影帝真的好帅!”
像是被女孩的快乐所感染,阿娇跟着笑起来,她将女孩因为忙着出门而塞在衣领的头发轻轻地拿出来。
“你今天不是要去拍照片吗?你再多睡会儿那家相馆就要关门了。”女孩即将毕业,学校要求交证件照,以制作毕业证书。
女孩怔了怔,随即歪头笑道:“那我们就不去那家了,城南也有一家,听说那家还可以拍姐妹照,我们可以一起拍,哇,好期待!”
一缕清风带着微凉,扬起少女的发丝,春末的花瓣打着旋儿地落下,两个女孩牵着手,嘻笑打闹,带着对未来的憧憬,渐行渐远,而这一幕,被一位名为杨志许的美院学生作为毕业作品画下。
他旁边的好友笑着用手肘拐了一下他,调侃道:“是不是看上我学妹了?”
杨志许面上泛起一抹绯红,赧然道:“不,不是,南达你别乱说,对女孩子名声不好的。”
李南达的笑声越发张扬:“我先跟你说好,我也喜欢赵青茗,虽然你是我的好朋友,但是这件事我可不会让步的。”
杨志许烧红了脸,手足无措地连忙摆手说没有,只是目光却始终有意无意地看向画中那个一头卷发,笑得爽朗的女孩儿。
相遇于繁花落尽的人间四月天,这是很好的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给赵青茗安排的结局
至于焦娇,这大概就是塌房女孩的内心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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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咚咚咚"沉稳有力的敲门声响起。
沙棠塞到枕头下, 确定没有露出边角,这才扬声示意外面的人进来。
门缓缓推开,一身白大褂的男人眉眼含笑, 裹挟着寒霜冷雨进屋, 沙棠见状愣了愣,他房间的窗帘是被拉起来的,看到男人他才意识到外面竟然还下雨了。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下雨了, 竟然还麻烦你跑一趟!"想到这里,沙棠心里的愧疚感飙升,陈贺肯定身上也是有伤的, 结果竟然还因为自己的无理要求, 风雨兼程地赶过来。
陈贺挑挑眉,将带着寒气的白大褂和外套脱下,挂在门边的衣架上,他不是第一次来了,对这个房间说不定比它的主人都还要熟悉。
"只要你想见我,不管多远我都会赶过来,更何况,"男人将手套摘掉, 露出纤长的手指, 都说世界上公认的手最好看的职业就是医生和钢琴家, 沙棠没见过钢琴家的手, 但是这个男人的手是真的非常好看,每次看到他甚至会觉得挪不开视线。
男人微微附身, 此时的沙棠坐在床上, 头上缠着抹额, 白色的睡衣松松垮垮地耷拉着,白皙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暴露在外,像是一个懵懂的小王子,在邀请森林里的野兽共进晚餐。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男人将没说完的话语送进他的耳蜗深处,"我很想见你……"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像是钉锤,叮叮当当地敲打着冰面,蛛网般的裂缝向外蔓延,像是春天来临的动静。
沙棠的心突了一下,如同被惊慌的小鹿撞到般,有些酸胀,有点酥麻,他抿了抿唇,想要压下心头的莫名的波澜。
他偏头想要打量男人的脸色,以此观察男人此时的状态,伤情严不严重,但是因为离得太近,将将转头鼻尖就和男人的鼻尖蹭上,两张脸的距离只要有人歪一下头就可以化作零。
陈贺显然也没料到这样的情景,他呼吸微窒,本来泛着凉意的鼻尖像是秋天的荒野着了火,燎得他喉头发干。
那人的嘴唇有些干燥,这个距离可以看到小小小的浮皮,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想要吻上去,滋润他的唇瓣,让它重新变得水润柔嫩。
然而在他身体前倾的瞬间,因为弯腰而拉扯到背后的伤口,因为"隐藏的疼痛"上面的药正作用于伤口,疼痛感非常明显,像是刀锯火烧一般,陈贺屏住呼吸,眉心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
克制地深吸口气,他缓缓抽身,将差点泛滥成灾的欲念压下,而那个小王子还睁着天真的眼睛,完全不知道刚刚即将发生什么。
陈贺心想,但凡他现在后背的伤口不要往下流血,现在这个人已经被他拆吃入腹了。
看着陈贺在床边的凳子做下,沙棠有些不确定地想,刚刚陈贺是想要吻他吗?
他不确定,这男人的眼神太具有侵略性,像是圈地盘般将他划入势力范围,在两人无限接近的瞬间,他明显感觉到男人粗重的呼吸,偏头的动作,和将将要触碰到的温度。
但是这人似乎不像是会临时收手的性格,也许是他想多了,毕竟在陈贺眼里,他只是一个关系还可以的合作伙伴。
许是没开窗子的缘故,屋子里有些闷,沙棠觉得脸颊都有些发烫,他不自在地将盖在腿上的被子往上扯了扯。
两人一时无言,各自怀揣着心思,沙棠垂眸看着被子,像是想在被子的成分结构,而陈贺则是直直地盯着沙棠,宛若看守猎物的野兽,空气中有暗香浮动,轻巧地缭绕在两人身边。
直到一声振聋发聩的雷鸣炸响,这才将沙棠从某种奇怪的思绪中拉回现实,他清了清嗓子,轻声问道:"好几天没见到陈医生了,不知道近日可好?"
他其实更想问陈贺伤得重不重,但是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如果不想暴露他是’沈浮雪’的话。
陈贺背脊挺直,一如既往地坐得端正,只要不要有太大的动作,伤口就不会迸裂,而且他今天穿得是深蓝色的毛衣,即便是有血浸染也不会显出痕迹,陈贺微微勾唇,非常享受沙棠对他的关心。
"非常好,只是最近遇到点事,不过很好的解决了,略略有些擦伤。"
陈贺知道沙棠想问什么,他也舍不得这人反复纠结,彻夜难眠地琢磨,索性委婉地把自己的伤势说明,反正他贴了"隐藏的疼痛"。
就算沙棠想看伤口,这只能看到他有意表现出来的小伤。
果然就在他话刚说完,那人立刻从床上探出上半身,有些着急地样子:"我可以看看伤吗?"
陈贺心上痒得厉害,他轻声道:"你很担心我吗?"
"那是当然!"沙棠不假思索地回复,只要是尚有良知的人都会很在意自己救命恩人的伤势吧,更何况这个人还是陈贺……
沙棠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陈贺单独拎出来,但是他无暇去思考这个问题,他有些纠结,想看对方的伤,又不敢看,就像是明明知道刚刚泡好的泡面,明明怕被烫到,又被那香味吸引。
被他的答案取悦到,陈贺勾起唇角,大大方方地将上半身的毛衣脱掉,抬手时臂膀带动腰腹的肌肉,拉扯出流畅好看的线条,紧致的腹肌微微绷紧,看得出来陈贺是经常锻炼的人。
沙棠手心发热,有汗意浸出,怀疑自己是不是把脑子撞坏了。
因为看到陈贺身体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去观察是否有伤,而是在想那肌肉摸上去的手感是不是很好,有人摸过吗……
他转开目光时,无意间瞥过那两点,脸颊顿时腾地就烧了起来,脑子里无限回放男人健硕的上半身和裤腰微微露出的那一点黑色的布料边缘。
"你脱衣服干嘛?"沙棠不敢直视陈贺,深怕再看到什么让他浮想联翩的东西。
"嗯?"男人的尾音上扬,像是一把小钩子,"我的伤口范围比较大,我以为你会想看得仔细一点。"
沙棠太聪明敏锐,为了逼真,陈贺留出来的伤口很多,从肩胛到后腰,大大小小十几道,看上去就触目惊心,但是比起那道贯穿的伤口,这些伤口就显得无足轻重。
陈贺丝毫不怀疑,以沙棠的性格,看到那道伤只怕是恨不得把命都赔给他。
果然只是看到这些伤口沙棠就立刻倒吸一口凉气,顿时脑袋也不晕了,如果不是陈贺主动靠过来,他已经小跑过去了。
陈贺站在床边,而沙棠跪在床上,他看得很仔细,细细地数着每一道伤口,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生了病,闷闷地有点疼。
感受到背上若有若无的触碰,陈贺不自觉地绷紧了背部的肌肉,那指尖像是怕碰到他的伤口,只在完好的皮肤上围着伤口转悠,酥酥麻麻的微痒和肌肉撕裂的疼痛混合在一起,仿佛冰火两重天,互相折磨又有极致的快|gan。
而手的主人丝毫不知道陈贺内心的煎熬,还在认真的带着些许心疼和愧疚地抚摸,手无意识地触碰到那道贯穿如峡谷的伤,陈贺头皮发紧,明明疼得想骂娘了,他还得克制着让自己的背部肌肉尽可能放松。
不过幸好那指尖很快又远离了大峡谷,转而向下,陈贺的后腰没有什么擦伤,但是有磕碰留下的淤青,宛若暴雨前的天空,乌黑一片。
腰本就是男人的敏感|地带,沙棠的手刚刚触碰到,就被人反手捏住了指尖,只听那人声音沉沉道:"别摸……"
沙棠以为是自己手重压到了陈贺的伤口,吓得连忙撤回手,殊不知陈贺想表达的是,再摸下去他就真的忍不住来场浴血奋战了。
许是刚刚的动作拉扯到伤口,陈贺明显感觉到"隐藏的疼痛"下有液体流动,虽然还想骗点心疼,但是考虑到暴露的结果,陈贺还是不动声色地将衣服穿上。
要不是那道伤,这是多好的机会,"我腹肌也很好摸,要不要试一试?"
明明知道自己有伤,陈贺还是忍不住想要骚一下,难得有机会在沙棠面前展现身材,下一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虽然沙棠肯定会拒绝,但是……
"好啊"
嗯?"陈贺偏过头去看人,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坏了,竟然出现了幻觉。
沙棠唇角勾起,再次重复刚刚说过的话:"好啊!"他是真的很想摸,只是陈贺正面没有伤,他也不好去摸,显得像个痴汉。
既然陈贺主动提出来,他也就不违背自己的心意了。
陈贺有些懵逼地看着面前的人撩起他的毛衣,那人比他矮半个头,此时微微仰头,声音很轻:"你可以帮忙拉着衣服吗,不然衣摆掉下来会影响到我。"
"啊……哦……"某个陷入死机的人大脑一片空白,但是手却很自觉地接过衣角。
比起摸有伤的后背,这次的手明显少了忌惮,变得大胆,不再是指尖的触碰,沙棠将整个手掌覆盖上去,温热的掌心明显感觉到肌肉的紧绷。
如他所想,这人的腹肌手感非常好,甚至让他爱不释手,沙棠有些嫉妒这人的好身材,他以前也是有腹肌的,后面办公室坐多了,加上带的是高中学生,课业非常繁重,没空也没心思锻炼,腹肌就浑然一体了。
腰腹上的手存在感太强,像是火星子在汽油站蹦迪,陈贺只觉得浑身的血烫得几近燃烧,噼里啪啦地在体内横冲直撞。
这样前所未有的触碰效果对于某人来说效用是立竿见影的,某人的工具张牙舞爪地彰显自己的存在,沙棠想要忽视都做不到。
陈贺:"……这次真的怪你!"说完他又觉得不太对,确切来说,每一次应该都怪沙棠才对。
沙棠:"……"若无其事的撤手,他轻咳了两声,说道:"那个……要不你去窗口那儿吹吹风?"
他本来是想说浴室借给陈贺用的,可是突然想到这人身上还有伤,这种时候纵|欲肯定是不好的。
沙棠暗暗感叹,他是个比较冷清的性子,即便是青春期的时候也很少出现这样的状况,更别说现在即将三十的他更是清心寡欲,被不少朋友调笑说是21世纪俗家弟子。
所以他还真是无法体会这种时时刻刻都在"直立行走"的状态。
陈贺扯了扯裤头,他今天穿的是比较休闲的款式,还算是没那么难受,他神态自然,毕竟在沙棠面前这种事情是常态,他已经非常坦然了。
"没事,缓缓就好了。"
沙棠:"……你高兴就好!"
陈贺暗暗撇嘴,要是他真高兴了,那这人估计得哭成个泪人儿。
为了转移注意力,沙棠重新将枕头下的手机取出来。
大概是和陈贺经历了好几个小世界的缘故,沙棠对陈贺有种很信任的感觉,所以他也愿意把自己的游戏数据展现出来。
之前厉鬼好感度的奖励里,有一次幸运转盘,他还没来得及抽,反正现在也有些尴尬,不如来抽奖。
陈贺将凳子挪近些,和沙棠一起看手机屏幕。
手机上是幸运转盘的页面,沙棠手指悬在屏幕上,迟迟没有落下 。
半晌,他对陈贺说:"要不你来点?试试看你的手气。"
陈贺:"……"
他不动声色地抬起手,照着沙棠的样子微微挪动,然后又收回手,双手抱臂道:"算了,我运气差,还是你来吧。"
沙棠有些奇怪地瞄他一眼,陈贺刚刚的动作……乍看没有什么毛病,但是问题是,他的指尖正对着转盘中心,正常人就算是在犹豫要不要点下去,迟疑的短暂时间里不也应该是停在转盘下的开始键上吗?
即便沙棠不想承认,但是他复杂的家庭关系对他地影响比他想象中要大得多,他对除自己以外的人有着一种天然的排斥和不信任,这种性格说好听了是敏锐,说难听的是多疑。
他并不喜欢这种疑神疑鬼的感觉,即便这让他避免了很多的麻烦和事故。
"那我点了。"沙棠说着点下start键,眼角余光里,男人依旧是面带微笑,似乎还有些期待。
沙棠暗自嘲笑自己果然是想得太多,他将注意力重新投回转盘上,而旁边的陈贺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像是被轻风惊扰的蝴蝶。
转盘转动速度渐渐变慢,在沙棠的紧张注视下,一个个挪动,将将停在绿色的板块上,就在沙棠以为自己喜提约等于谢谢惠顾的时候,指针像是苟延残喘的老狗,临终前又"嗒"地抖了一下,定格在黑色的区域。
"恭喜幸运的求生者,获得了持有型道具[暴徒],功能:狙击枪,射程:随机,中奖概率1.3%,即将进行全服通告,感谢您的参与!"
沙棠:"啊这……"如果第一次抽奖是最小概率那是天选之子,那第二次,,连续两次抽到是什么?
沙棠有点迷糊,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传说中人人唾弃的挂b,不然这种超小概率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他身上,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主人公人设。
"怎么了?"看到跳出来地全服通告,陈贺挑挑眉,眼里闪过抹兴味。
沙棠把自己的疑惑说给陈贺听,他觉得陈贺作为一个老玩家,应该会有些许见解。
陈贺听罢想了想说道:"大概这些本来就应该是属于你的吧,"见沙棠仍旧不懂,他又补充了句,"传说中的宿命论,是你的怎么着也是你的。"
沙棠震惊:"……我跟你分析数据,你跟我说玄学?"
陈贺无辜地眨巴眼睛,小声道:"可是……你这个中奖概率除了玄学还有其他解释吗?"
沙棠:"……"很好,无法反驳。
最终两人以玄学定论,结束了概率的研究,不过不管这近乎邪门的中奖概率,这次抽到的道具恰好是沙棠最需要的。
虽然他有了好些道具,但是真要说这些道具的攻击力,可以说是没有。
童话书里目前出现的角色只有仙度瑞拉有战斗力,但是童话书形同抽奖,运气不好,游戏结束。
其他的道具,例如"地狱的画册","恶作剧剪刀",太鸡肋,小火柴次数太少,约等于无,而唯一战力爆棚的恶魔蜡烛……还是个随时有可能取他狗命的魔鬼。
这么一想,这"暴徒"出现得太是时候了,弥补了他自身的短板,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
"我不会用枪,呵呵!"沙棠将暴徒唤出,这把枪通体黝黑,全长约1100mm,口径大概在7.5左右,枪管长度600mm左右,可容三发子|弹,呈单排排列,在室内灯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它就像是沉睡中的恶龙,浑身充斥着无言的暴戾与血腥,只是看到都会让人产生畏惧,沙棠将它抱进怀里,细细的抚摸,对这把枪他有一种不明缘由的亲切。
沙棠很喜欢这狙击枪的名字,都说男人骨子里都是暴徒,喜欢极度的刺激,例如车,酒精,枪械这些。
虽然沙棠是一个趋于冷静自持的人,也不喜欢头脑发热的状态,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这把枪的喜爱。
"我可以教你。"陈贺摸了下枪管,笑眯眯地说道。
作为玩迫击炮的选手,陈贺在游戏里算是热武器行家了。
说到这个,沙棠突然想起陈贺的迫击炮,他好奇道:"那个迫击炮是你的道具吗?"他至今都忘不了看到陈贺扛出迫击炮的震撼。
陈贺耸耸肩,给出了一个让沙棠无比震惊的答案:"那个是游龙。"
"游龙这么厉害?"沙棠下意识回道,从他第一次见游龙,这个道具的能力可以说是千变万化,但是他记得好像陈贺跟他说过游龙似乎是没有攻击力的啊。
陈贺想了想,决定再告诉沙棠一个游戏规则:"求生者这个游戏有很多潜规则,我现在再跟你说一条,那就是道具的组合使用,也许你无意间已经使用过这条规则了,只是你不知道。"
"用游龙举例子,游龙的主要功能是形态的转变,它能变成飞毯,变成花圈,也能变成武器,例如迫击炮这样的存在,但是它作为武器是没有攻击性的,这时候就需要给它配置搭档。"
"我的选择是搭配了一种极具爆破能力的火焰压缩成火|药,作为游龙的攻击能力,求生者里面还有buff类型的道具,如果再叠加攻击类的buff,那游龙就会成为绝对的攻击性道具。"
沙棠听得非常认真,陈贺解释得也非常详细,几乎是他一说完,沙棠立刻就懂了,关于道具搭配,他曾经在赵青茗的表世界有过片刻的想法。
之前他问过苦瓜,但是苦瓜后来没说,也不知道是不了解这方面,还是被当时的聊天话题岔开了。
他最开始有搭配这个概念是因为小火柴和小女孩爱丽丝,本身来说小火柴是个不受玩家驱使的任性道具,这一点苦瓜身上得到完美的体现,但是因为某种不明原因,沙棠获得了爱丽丝,间接性也就获得了小火柴的好感度。
虽然沙棠至今还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巧,在他召唤小火柴以前就遇到了爱丽丝,爱丽丝和小火柴明显有羁绊,且深刻道小火柴愿意为了爱丽丝被他驱使,按照苦瓜的说法,在这以前似乎是没有爱丽丝这个存在的。
沙棠若有所思地看着手里的枪狙击枪,这把狙击枪虽然没有没有时间,次数和空间的召唤限制,但是也有很大的缺陷,作为远程武器,射程随机,就代表着沙棠在五百米外想要攻击对手,有可能子|弹到50米就结束了……
这个画面还挺喜感!
想想他见过或者用过的道具,沙棠将自己的推测说出:"这是不是意味着没有绝对完美的道具,只有组合才能让它们趋于完美?"
陈贺唇角扬起笑,这人的思维能力从来没让他 失望过。
看到男人肯定的颔首,沙棠摸摸狙击枪,看来他需要给自己的武器配置组合道具,这个道具应该是buff叠加,增加狙击枪的稳定性。
"也许我可以给你个思路。"
听到陈贺的话,沙棠立刻抬头看过去,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银河坠入月牙泉,看得陈贺呼吸微窒,已经降温的热血再次有复苏的征兆。
"艹!"陈贺低低咒骂一声,匆忙挪开视线,内心世界对于不可以受伤有了坚定的信念。
沙棠:"?"这怎么还骂上人了?
不等沙棠询问,那人又转过头来,只是目光始终垂着,像是要在地缝里捡钱。
刚刚还好好的嗓子也突然变得有点哑:"你有没有类似于幸运属性的道具,你在使用这类道具的时候,去开概率性道具,就有可能获得你想要的东西。"
沙棠眯了眯眼,陈贺的话几乎是瞬间就让他想到了那个许愿的小青蛙,也许他可以在召唤出小青蛙的时候再开一次童话书,或者转转盘,这样就会加大他的获得概率。
想法很好,堪称逻辑顶流,问题是——
陈影帝的亲笔签名!!!
艹,他完全把这事儿忘了!!!
"嗯?"本来不肯抬眸的陈贺被沙棠突然坐直地动作吓到,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
沙棠:"……"赵青茗的小世界都已经结束了,上哪去找陈影帝的签名!!
恍恍惚惚的视线飘到陈贺身上,沙棠暗暗在心里琢磨,陈影帝就是陈贺,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要陈贺的签名也可以,但是……
很好,又有新的问题出现了,那就是,陈影帝的时候还能说是亲戚朋友甚至就说沈浮雪自己想要签名就可以了,但是现在他要如何要到一个医生的签名??
噗……小世界崩溃!
作者有话要说:
"暴徒"数据参考瑞士sauer ssg3000,因为本菜咕对这方面没有了解,所以做了变动,不要考究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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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那个…你可以帮我个忙吗?"想到小青蛙的要求, 沙棠就觉得头皮发麻,在衣服上签名,这也太羞耻了吧!
陈贺微微凑近, 他似乎是看到某人脸红了, 随着他的靠近,那人的脸也越发的红了。
"你你你,你别靠这么近!"沙棠身体后仰,有点紧张。
"想让我帮什么忙?"
像是为了配合沙棠的忐忑, 男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就像是从胸腔里发出的低音炮,带着点嘶哑, 莫名地撩人。
沙棠眼睛飘向另一边, 磕巴道:"是…就是,你能帮我在衣服…上写两个字吗?"
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男人用手指点了点下巴,目光在沙棠身上来回扫视。
就在沙棠再也无法承受这样的目光想要放弃时,男人松口了:"好啊,你把衣服和笔拿来…算了,你告诉我在哪里,我拿出来。"
看着沙棠坐在床上的样子, 想必脑袋还晕乎着, 虽然陈贺是个假医生, 但是在这个人设上做久了, 常识知道不少,就沙棠撞的那下, 估计也能凑个轻微脑震荡了。
对此他很是懊恼, 同时也格外庆幸他当时反应快, 不然……
沙棠背着手擦去手心的汗意,看着男人根据他的指示从柜子里找出笔和衣服。
考虑到毛笔和钢笔会晕开,沙棠选择了炭笔,这东西在这个时代还没有普及,就算是沙 家也仅此一支,因为用途不明被闲置,沙棠看到了就纳入自己的收藏库了。
作为现代人,炭笔这种好东西怎么能不用,即便这是个惊悚游戏世界。
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嘛!
陈贺拿出来的衣服是沙棠的一件白色衬衫,崭新的还没穿过,小青蛙说要穿,但是却没给他提供衣服,在陈贺面前沙棠也不好问,干脆就找件自己的衣服。
实在不行就把签名剪下来,到时候缝在小青蛙的衣服上,沙棠都忍不住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写什么?"陈贺将衣服平铺在书桌上,炭笔在指尖旋转了一圈,又轻巧地落回指间。
沙棠:"……"
尴尬半晌,他小声说道:"先…写个你的名字吧……"
闻言男人指间的动作微顿,狭长的眸子落在那人的身上,黝黑的眼里像是潜藏着危险的深水巨怪。
唇角微勾,男人将笔搁在桌上,单手撑着脑袋,笑道:"你这是在跟我要签名?"
之前也经常有人找他要签名,但是他从来没给过,倒不是觉得有多珍贵,而是感觉麻烦,只要给了一个人,其他人就会有想法,所以他就干脆全部拒绝。
不过沙棠那那些人又怎么会是一样。
虽然沙棠突然的行为让他有些惊讶,但是更多的是愉悦。
男人站起身,悠悠的走到床前,看着床上的人,他慢慢俯下身,这人的眼睛清亮,像是晨间的湖水,他能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身影倒映在湖面,随着碧波荡漾。
"我听说,有些粉丝会把偶像的签名贴身携带,例如…缝在内|裤上?"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带着某种暗示,轻轻地波动着琴弦。
听到男人的话,那场景在沙棠的脑海里呈现,每一次穿与脱都会带着些许温度摩擦过那两个字,沙棠的耳尖瞬间爆红,"你你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只是在说其他人,你脸红什么,难道你也准备这么干?"男人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声音微微拉长,像是在描述什么别有深意的动词。
沙棠将男人越凑越近的身体推远,羞恼道:"算了,我不要了。"他就知道只要他提出这个事儿,这男人就会浪的飞起。
男人眼睛微眯,轻笑道:"据说,说不要就是要的意思,是这样吗?"
沙棠只觉得脸上的温度在持续飙升:"我劝你少看一些不正经的书,不要就是不要。"
"那不行,哪有中途叫停的,你是不是想憋死我,继承我的道具库。"
男人说话时身体微微下压,沙棠能感觉到掌心下的身体温度偏高,因为压迫,甚至能隔着单薄的毛衣感受到男人的胸肌。
就在半个小时前他虽然只摸了腹肌,但是也亲眼看过得胸肌。
"啊啊啊!!!"被梗得没话说的沙棠猛地扯过被子,把自己整个人藏进去,这个见鬼的老流氓!
陈贺挑了挑眉,知道不能再逗了,不然这人触底反弹就不好了。
他重新回到桌前,在衬衫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不止于此,他还画了一颗爱心,其实他想写的很多,但是考虑到这玩意儿很难长久保存,只能作罢。
被子里空间逼仄,有点闷又有点热,沙棠只觉得自己像是蒸锅里的大闸蟹,整个人都要熟了,脸颊烫得不行。
听到男人远去的脚步声,他不自觉地长出一口气,明明以前也有朋友会开些带颜色的玩笑,但是他从来没在意过,偏偏遇到这个人,他就哪哪儿都别扭,这种心态真的很奇怪。
"我写好了,你要看看嘛?"因为隔着被子,男人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这让沙棠更觉得奇怪了,这种躲在被子里状态。
简直要疯了!
他为什么要躲在被子里,多大的事情,显得他好像开不起玩笑似的,沙棠抓着被子的手紧了紧,决定掀开被子勇敢做人。
"那你可以走了!"
收到逐客令的陈贺挑挑眉,看着被子里的人像小猪似的拱了拱,大概是太闷了,还掀开被子透气,不等他说话,又重新裹严实了。
被子里的某人:呜呜呜,我是缩头乌龟,可恶!
男人扬起唇角,再一次被这个人可爱到了。
"那我先走了。"
随着门打开又关上,屋内再无动静。
边角压得结实的被子微微掀起条缝,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探出来,先是两只水汪汪的眼睛,然后是高挺秀气的鼻梁。
沙棠小心的看过去,屋里果然没人了,他不由得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他从来没想到他竟然有一天会害怕看到某个人,害怕和那人的眼神对视,心脏都快跳脱节了,他不会是……
沙棠捂着跳得飞快的心脏,暗自琢磨这身体不会是除了胃癌还有心脏病吧。
大概是为了省钱,学校虽然每年都会组织体检,但是的体检项目都比较少,所以第一次听到自己有胃癌的时候,他都以为是恶作剧,因为就没有和胃相关的项目。
越想越有可能,不是心脏病他为什么最近心悸这么严重,也有可能是在这游戏里把心脏吓坏了也不一定。
不知道这游戏里的医院靠不靠谱,沙棠想着干脆去做个检查,最好开点药,先压一压病症。
沙棠缓慢地从床上爬起来,许是缓过来了,此时他站起来只是会感觉到些许眩晕,不过好歹不会想吐了。
这房间也真是邪门,在这屋子里他似乎就没有健健康康的直立行走过。
走到书桌面前,目光落在那件白衬衫上,男人的字很好看,笔走龙蛇,飘逸俊秀,明明是用的炭笔,却很有大家风范,运笔流畅,刚劲有力,一笔一划都格外锋利。
虽然沙棠是语文老师,书法在学校也饱受赞誉,参加了不少比赛,但是他自认是没有这种水平,也许他保持练字的习惯,到个五六十岁有机会比肩。
门外——
"陈医生,你怎么站在门口?"
林婶刚刚走到房间门口,就看到给自家少爷看病的陈医生站在门口,身姿笔挺,宛若白杨。
"已经给大少爷看诊结束了,准备去拜会一下老先生。"陈贺面带微笑,将大衣随意的整了整,他出来只带了外套,因为他就没准备走。
为了避免某人赶他,他还得给自己的晚饭找个合适的理由。
老先生自然指的就是沙家老爷子,这个人无疑就是最好的选择,面子大过天,他什么都不用说,只需要去人面前晃悠一圈,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如果这游戏给npc评选最优秀的工具人,陈贺必定要给这人投上一票。
*
晚饭时间,沙棠本想延续自己在房间吃饭的优良传统,却被林婶告知,老爷子叫他下楼。
当然这人的原话是:"没死就下楼来吃"。
说实在的,沙棠对这个老爷子本来是无感的,反正他只是个玩家,然而这老爷子仿佛是自带洗脑包,别人随便挑拨一下,他就立刻"李副官,拿我的鞭子来。"
沙棠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打过,在这么个游戏里竟然还有人想行使做爹的权利,当真是好笑。
他本想让林婶说人已经死了,但是看林婶为难的表情,沙棠想想还是算了,他就当感知不到这个人就行,左右不过就是吃一顿饭。
一楼的仆人来回穿行,像是流水线般将热腾腾的饭菜相继送往饭厅,衣着整齐,动作干净利落,从高处看下去还有些赏心悦目的意思。
沙棠不太懂这房子设计的理念,厨房和饭厅一东一西,客厅夹在中间,就像是运输带似的存在,沙棠忍不住挠头,是他不懂这时代的有钱人生活吗?
"大少爷!"看到走下来的沙棠,经过的女仆停下脚步,弯腰行礼。
她手里端着一碗鸡汤,随着弯腰的动作,鸡汤在碗里来回晃荡,腾腾的热气飘起来,好像随时会泼在手上,看得人胆战心惊。
沙棠连忙制止她的动作,女仆重新站直身体,只是仍旧垂着头,像是落枕了一般,从沙棠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发旋。
"你…还好吗?"
面对沙棠的问题,女仆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再次端着那碗摇摇晃晃的鸡汤走了。
"小香又开始了……"
"她怕不是中邪了吧,一到晚上就跟掉了钱似的低着个脑袋……"
听到声音,沙棠偏过头去看,是两个中年女人,也是沙棠的仆人,两人并排挨着窃窃私语。
见沙棠看过来,两人连忙收了声,老老实实地端着菜进了饭厅。
沙棠往窗外扫了一眼,因为房间窗帘始终合着,她们不提,他都没意识到原来天已经黑了。
因为是冬天,再加上还下着雨,所以天就黑得格外的早,明明现在才六七点,外面已经有了午夜时分的光景。
雨还没有停,淅淅沥沥地下着,外面高大的树枝被打落了一地的枯叶,冷风从门厅灌进来,吹得人心拔凉。
沙棠紧了紧身上厚重的棉服,也紧着追进饭厅,别的不说,这游戏里的时间冬天是真的冷。
饭厅里灯光敞亮,暖橘色的光线看上去很温暖,里面放置的壁炉呼呼的往外输送热量,几乎是沙棠刚刚走进地瞬间,脸颊就被暖气所包裹。
接过门边女仆递过来的热毛巾,沙棠很仔细地擦了手,将外套脱了递过去,沙家是个很讲究的家族,处处都在彰显富贵人家的与众不同。
"大哥,你来啦。"
男孩有些刻意拿捏的声音响起,在偌大饭厅里回荡。
不用想,沙棠都知道说话的人是谁,他抬眸看向饭桌,那里已经等着几个人,主座是正襟危坐的沙家老爷子,右手边紧挨着个年轻的小男孩,那个看上去柔柔弱弱,莫名针对他的沙家小少爷。
至于左边——
"陈医生,你怎么没走!"沙棠咬了咬后槽牙。
坐在沙父左手边的人正是半个小时前把他调戏个够然后跟他说拜拜的陈贺。
男人此时只穿着那件深蓝色的毛衣,相貌清俊,眉眼含笑,在暖橘色的灯光下仿佛是自带圣光的菩萨。
看到沙棠咬牙切齿的样子,男人只是点点头,态度温和,真的就像是一个关系还不错的家庭医生,和在沙棠房间地样子判若两人。
"是我留他吃晚饭的,怎么你有意见?"
不等陈贺开口,主座的沙父已经率先开炮,说话的语气比钢板还硬。
沙棠微笑:"怎么会,我只是想表达一下我的惊讶而已,毕竟某人在半个小时前可是信誓旦旦说要走的。"
女仆拉开右边靠沙小少爷的座椅,沙棠瞥了眼,没有坐,反而是绕过长长的饭桌,坐到了陈贺的旁边。
比起和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做在一起吃饭,还不如和陈贺坐,虽然这人有时候很讨嫌,但是至少是值得信赖的。
看到沙棠的动作,男人眼里划过笑意,赶在沙棠坐下前,主动起身帮沙棠拉开座椅。
"放肆,你是越发没有礼貌了,竟然让客人帮你拉椅子,厚颜无耻……"
本就对这个儿子不满的沙父看到这情形立刻就气上头了,不顾场合就开骂。
沙棠是不在意的,又不是他真爹,更何况这老头大概是程序设定问题,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骂人的词儿,有时候沙棠都想给他充盈一下词库。
倒是旁边正在给沙棠倒茶的男人脸色蓦地就冷了下来,瞬间从三月春风暖过度到腊月雪纷飞。
茶壶轻轻搁置在饭桌上,发出"叮"的脆响,男人寒凉的目光划过沙父的脸,明明只是很随意的动作和眼神,确实让沙父顿时卡壳。
一种源于本能的恐怖如潮水涌上来,沙父无意识地打了个冷战,某种可怕的画面在他的脑海里飞逝,他没看清具体是什么,但是他很明确,那一定是某种关乎死亡的记忆。
"爸爸,怎么了?"看到沙父怔愣住,沙小晏上半身探过去搂住沙父的手臂。
沙父啊啊了两声回过神来,目光瞟过陈贺又立刻收回,他没有在继续刚才的话题,只是拍了拍小儿子的手背,示意他坐好,就吩咐开席。
沙父的这一反应被沙棠看在眼里,他若有所思地看向陈贺,感觉这个人身上的秘密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
难道这就是高端玩家对游戏的影响力吗?
正常来说,无论玩家多么强大都不可能对npc产生太大的影响,在开放度极高的游戏里即便是系统允许击杀npc,但是npc也不会暴露出恐惧这样的情绪。
这太奇怪了,到底是这个游戏与众不同还是陈贺与众不同呢?
沙棠不知道,他现在只是主教级别的玩家,他缺少更高级别的数据对比,也对这个游戏缺少了解,大多数的常识都来源于这个男人,他甚至无从去考察真实性。
只能说,至少这个男人提供的信息至今还没有出过错。
一块烤得焦黄酥脆的五花肉出现在面前的餐盘里,考虑到天气,饭厅角落放置了一个烤炉,用于现制烧烤烤肉类的食物,上面还架着个蒸笼,对面食进行保温。
而这五花肉正是开席后端上桌的,烤五花肉肥肉相间,外面包裹着一层辣椒粉,边角还在滋滋的冒油,浓郁的肉香飘散,看上去就引得人不自觉地吞咽口水。
"快吃,冷了就硬了。"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沙棠垂着眼眸,那块五花肉还静静地躺在餐盘中央,半晌,他夹起肉送进嘴里。
味道果然很好,肉的焦嫩程度恰好是沙棠最喜欢的,肥而不腻,瘦肉焦而不干,加上外面裹着孜然的辣椒面,完全贴合沙棠的口味。
不等他咽下,那双银筷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视线中,这次夹过来的是一块切割好的小羊排。
沙棠抬眸看向旁边的男人,男人正在看他,这一抬头,两人的视线撞上。
"咚咚咚"心悸的感觉再次袭来,沙棠连忙撇开视线,看到男人的餐盘很干净,不染一丝油荤,只搁置着一块骨头,正是他碗里那块小羊排的。
"陈大哥,我也想要小羊排。"
男孩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过去,只见沙家小少爷沙小晏噘着嘴一副我不管我也要的架势。
沙棠无声地打了个冷战,虽然这位小少爷年纪不大,也就十七八岁,但是这么个撒娇的样子实在是有些消受不起。
陈贺笑着瞥了眼沙棠,拿起公筷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块小羊排往沙小晏的碗里送。
这一举动可把这小少爷得意坏了,自从上次被当众打脸后他一直耿耿于怀,尤其是在他这哥哥面前,实在是让他气的好几天吃不好饭。
沙棠挑眉,眼睛不自觉地盯着那块渐行渐远的小羊排,满足主家小孩的要求,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在他莫名就觉得有点碍眼。
毕竟他认识的陈贺什么时候这么听话过,这么想着,沙棠就觉得那块羊排更碍眼了。
目光飘向男人的腰,沙棠琢磨着,或许戳一下,让这小羊排喂桌子好了。
"啪"极轻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沙棠抬眼看去,就看到那块碍眼的小羊排此时正正地躺在沙小晏的面前,距离餐盘大概就是一厘米不到的距离。
甚至可以说是已经进了盘子,只是太边缘,又掉了出来。
沙小晏:"……"
沙棠惊奇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明明离得还很远,难道是意念?
陈贺筷子微微停顿,然后很是抱歉道:"啊,不好意思,最近手有点抖。"
他说着将公筷收回来,换成自己的筷子,顺手夹了块红烧牛腩放进沙棠的碗里,用不大不小,刚好够整个饭厅能听见的声音道:"来,尝尝这个,炖的不错。"
沙小晏:我觉得这个人是故意的!!
沙棠默默地将牛腩塞进嘴里,确实炖的不错,香糯软烂,咀嚼间有香辣的酱汁爆出,很入味,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的厨师嗜甜,总觉得糖分有点超标。
"陈大哥,我也要红烧牛腩。"沙小晏不死心地继续道。
沙棠略带诧异地看了这人一眼,这小少爷对陈贺还挺执着的啊。
陈贺再次将手上的筷子放下,就在沙棠以为这人要把刚刚的操作再来一发时,就见他将公筷直接放在了沙小晏的面前。
重新坐定这才笑道:"这双筷子长些,桌上的菜都夹得到,小少爷快吃吧,一会儿菜就凉了。"言下之意就是有手就自己夹。
沙小晏面色有些不好看,但是他还是保持着那娇羞的模样,小声抱怨道:"可是陈大哥夹得菜更好吃嘛!"
"那你可能是误会了,你都还没吃到呢。"陈贺说着,眼神颇为意味深长地瞟了眼沙小晏碗碟边的小羊排。
沙小晏:"……"
沙棠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见众人看过来,他连忙收敛住笑意,自顾自吃饭。
沙小晏面上顿时胀红,他将筷子摔在桌上,就要愤愤离席。
"小晏——"沙父沉声喝止,本来小辈之间的事情他不欲参与,但是当着客人的面这样无礼就太难看了。
沙小晏气得眼眶都红了,他直挺挺地站了半晌,最终咬了咬唇又重新坐下。
"给我重新拿双筷子!"
男孩的声音很大,沙棠坐在他对面有有种耳朵被吵到的感觉。
女仆连忙从旁边的推车里取出新的碗筷递上去,女仆的动作很小心,碗筷甚至没有发出丝毫动静。
然而在气上头的男孩眼里仍旧是哪哪都不顺眼,他猛地将女仆推开,怒道:"我说的是筷子,让你拿碗了吗?"
男孩的动作粗鲁,加上瓷砖地板本就比较滑,女仆被推得踉跄了两下,带着手里的碗筷摔倒在地。
"咔嚓"精致的碗碟与地面相触,发出清脆的响声,碎成几块,尖锐的边缘划破女仆的手背,立时涌出鲜血。
然而女仆没有去管自己手上的伤,只是连忙翻身跪在沙小晏面前,双手交叠在他的鞋面上,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少爷,是我的错,请少爷不要生气。"
沙棠皱了皱眉,作为讲究人权的现代人看到这样的情景几乎是下意识就生理不适。
因为女人的动作,有血渍蹭在沙小晏的鞋尖,顿时引发了男孩更大的怒火。
"滚开啊,好恶心,你的血蹭到我鞋上了!"说着,男孩伸脚将女人踹开。这一脚用的力道极大,女人被踹倒,在瓷砖地板上滑出去很远。
有人想要上去求情,却被旁边的人拽住了手腕,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沙棠抬起头,这才发现,所有人的面上都带着习以为常的自然和隐忍,似乎是已经习惯了。
沙父也皱起了眉头,沉声道:"小晏,教训下人也该分时候!"
沙棠忍无可忍地搁下餐具,想要去帮忙,却被旁边的男人按住了手,只听他低声道:"别管别掺和。"
"为什么,就因为这是npc?"沙棠有些无法理解,这样的行为竟然有人能忍,虽然这个时代落后,但是大清也灭亡很多年了吧。
被踹倒的女仆再次爬起来,她跪在地上,头深深地埋着,颤颤巍巍地样子宛若是上了砧板的兔子。
一时之间,整个饭厅都安静至极,落针可闻。
"你下去吧,"沙父率先开口将人赶走,又对着陈贺道:"不要被影响到进餐的兴致,今天开瓶酒,小贺你也别着急走,今天在府上留宿。"
面对沙父的挽留,陈贺自是笑着答应。
沙棠抽了抽桌下被拽住的手,然而男人并不松开,反而握得更紧。
许是有些这个话题的打岔,氛围不再那么糟糕,沙小晏也在沙父的眼神示意下不情不愿地坐下,只是那嘴始终撅着,像是个挂尿壶的钩子。
没有主家的吩咐,女仆不敢离开,只跪在角落里垂着头,肩膀微微抖动,其他人也只能投去同情的目光。
一顿饭吃得不尴不尬,等撤席沙棠就率先走了,待在这饭厅实在是憋气。
出于对陈贺的信任,陈贺让他别管,他也就忍着了,但是他肯定是要得到个缘由的。
回到房间没一会儿,房门就被敲响,沙棠打开门,果然是陈贺,他让开身子,将人迎进来。
不等他开口问,男人就立刻抬起手做求饶状:"别骂别骂,我可以解释。"
沙棠挑眉,他也没准备骂啊,搞得他好像是个不带脑的暴君似的。
陈贺将人推着坐到床上,自己也坐上小板凳,这才开口道:"这个沙小晏是玩家你知道吧?"
沙棠点头,有些莫名,这和插手管女仆的事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因为是玩家就要容忍他不做人事?
似是看出了他的困惑,陈贺将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说了出来:"沙小晏是玩家里比较特殊的存在,大多玩家都会选择完成任务兑换道具升级,为离开游戏奋斗,但是这个人不同。"
"他从进游戏后的所有任务点数都用来兑换生命和抽奖,显然是想要在游戏里活下去了,按照游戏的制度,级别越高,购买到的生命点数就越少,他现在应该是红衣主教级别,抽奖最大概率就是生命值,他也是排行榜上生命值最高的玩家。"
"他这人脑子不好使,在游戏里就喜欢虐待npc,又刚好凑上个有钱的身份,反正是游戏里出了名的家伙。"
说到这陈贺顿了一下,小心地瞥了沙棠一眼,这才继续道:"只要他没有死在任务里,在游戏里和他比命长是不可能的,也没有谁会为了个npc和他拼命,只要有人帮了他针对的npc,那个npc只会被折磨得更惨。"
沙棠瞪大眼睛,竟然还有这种人,但是转念一想,好像这种人不在少数,很多人都会在游戏里弥补生活的不如意和地位上的不平等,享受别人仰望的角度。
只是他是为了求生来的,系统也说玩家是因为强大的求生欲才会被选中,所以他完全没意识到,原来有些人的求生欲只是活下去,而不是在现代社会活下去。
"那就这样不管吗?"沙棠皱眉问道。
"你想管?可是这种人还有很多,你管的过来吗?你管得了吗?"
陈贺接连三个问题一下就把沙棠问住了,是啊,他管得了吗?他现在都自顾不暇,如果不是遇到陈贺,也许他早就死在这个游戏世界里了。
他更不可能让陈贺帮忙,不管陈贺能力如何,他都没有这个资格去要求,强大并不是被要求普度众生的理由。
"不过你要是想管,我就帮你。"男人的手落在他的发顶,带着温柔的力度,像是个正在安抚小动物的宠物医生。
沙棠拍开他摸狗似的手,没好气道:"你想帮就帮,不想帮就算了,不要从我的角度去出发。"
男人闻言愣了一下,在这个游戏待久了,哀求他,要求他,质问他的人太多,但是只有这个人会说,你管别人怎么想,你做你想做的,任何人都没有立场要求你,包括我。
他重新将手放回这人的头上,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是大力的蹂躏。
"啊
啊啊,陈贺,你是不是想死!"沙棠大叫,在学校待久了,他习惯了保持形象,学生对他也很是尊敬,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这天陈贺如愿留宿,沙家别墅的客房也在二楼,只不过和主人家的房间算是一东一西两个方向。
看到陈贺黑着脸被女仆引进客房,沙棠差点没笑出声来。
客房布置非常的简约大气,因为每天都有打扫,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氛,有点像是柑橘的味道。
陈贺没有带换洗的衣服,所以从沙棠那里"借"了套睡衣过来,虽然沙棠要矮他半个头,但是有几套运动的衣服比较宽松,还算能穿。
夜色逐渐深沉,比起以往今天夜里的温度明显更低,沙家别墅大门紧闭,只有两扇窗户留着缝隙,风呼呼钻进来,发出尖啸的声音。
黑暗中,一道黑影从月光投射的阴影中飘出,像是夜间游荡的幽灵,动作轻巧而无声。
风吹过,墙上的树影随之晃动,发出沙沙的摩挲声,雨已经下了整个下午,到现在仍旧未停,淅淅沥沥地,打在树叶上,扰人清梦。
沙棠迷迷糊糊睁开眼,耳边是窸窸窣窣的声响,他一时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雨打芭蕉的动静,还是有人在翻东西。
半晌,脑子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冰水,猛然清醒,沙棠没有贸然动弹,他躺在床上,细细的听着外面的声音。
抽屉被轻轻拉动,然后是抽屉里的东西相互碰撞发出的声响。
不用出去看,沙棠都知道这人在翻得抽屉是哪一个,他卧室门口的立柜,因为他习惯出门将自己的卧室上锁,但是他已经经常出现忘带钥匙这种事情。
所以沙棠就将卧室地钥匙留了一把在门外的立柜里,外面会客间的钥匙只有林婶和管家有,这样他的个人隐私和空间就可以得到极大的保障。
这个人会是谁?
沙棠偏过头去看门,那里黑漆漆的一片,外面的人没有开灯。
如果是林婶,直接敲门就好了,最主要的是林婶就不会在这种时间进他的房间。
沙棠心里有些惊疑,外面翻找的声音变大,似是那人已经有了些许的不耐烦,沙棠放缓呼吸,他的手还在被子下,换换摊开,"book"
碎光如月下光辉,星星点点,将被子下照得分明,如果不是因为冬天的被子厚重,这样的光能把整个屋子照亮,也能惊扰外面的人。
"哗啦"钥匙碰撞的声音响起,沙棠指尖几不可见地颤动了一下,这个人找到了钥匙。
其实钥匙很好找,单独的一把,只是因为夜太黑,又没有开灯,目标反而被隐藏了。
听到钥匙被插进锁孔的声音,沙棠不动声色地往床的另一边挪动,在门被推开的瞬间,沙棠的钻到了远离门那边的床下。
接着屋里朦胧的月光,沙棠看到一双露着森白脚踝的脚走进屋里,那人的动作很轻很慢,沙棠甚至觉得如果自己现在还在睡觉,可能都意识不到屋子里进来了人。
被他用衣服包裹住的手在床下小小的空间里发出璀璨的星光,缓缓凝聚成型。
那人走到床边,脚和沙棠之间只有短短的一张床的距离,沙棠的床不算大,一米五的双人床,此时沙棠只要往前挪动一点,伸出手就能抓住那人的腿。
"哗"轻微的动静从头顶传来,被子似乎被人揭开了,沙棠眉头蹙起,这个人会立刻发现床上没有人。
果然床上的动静突然消失,片刻,那双脚再次出现在视野中,那人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做出了屈膝的动作。
沙棠手心冒出汗,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要闭上眼睛,避免和那个不知道是人还是鬼的存在眼神对视。
然而上天没有听到他的想法沙棠看到折叠的上半身在向下压,然后是冷白的下巴和半张脸。
所以沙棠就将卧室地钥匙留了一把在门外的立柜里,外面会客间的钥匙只有林婶和管家有,这样他的个人隐私和空间就可以得到极大的保障。
这个人会是谁?
沙棠偏过头去看门,那里黑漆漆的一片,外面的人没有开灯。
如果是林婶,直接敲门就好了,最主要的是林婶就不会在这种时间进他的房间。
沙棠心里有些惊疑,外面翻找的声音变大,似是那人已经有了些许的不耐烦,沙棠放缓呼吸,他的手还在被子下,换换摊开,"book"
碎光如月下光辉,星星点点,将被子下照得分明,如果不是因为冬天的被子厚重,这样的光能把整个屋子照亮,也能惊扰外面的人。
"哗啦"钥匙碰撞的声音响起,沙棠指尖几不可见地颤动了一下,这个人找到了钥匙。
其实钥匙很好找,单独的一把,只是因为夜太黑,又没有开灯,目标反而被隐藏了。
听到钥匙被插进锁孔的声音,沙棠不动声色地往床的另一边挪动,在门被推开的瞬间,沙棠的钻到了远离门那边的床下。
接着屋里朦胧的月光,沙棠看到一双露着森白脚踝的脚走进屋里,那人的动作很轻很慢,沙棠甚至觉得如果自己现在还在睡觉,可能都意识不到屋子里进来了人。
被他用衣服包裹住的手在床下小小的空间里发出璀璨的星光,缓缓凝聚成型。
那人走到床边,脚和沙棠之间只有短短的一张床的距离,沙棠的床不算大,一米五的双人床,此时沙棠只要往前挪动一点,伸出手就能抓住那人的腿。
"哗"轻微的动静从头顶传来,被子似乎被人揭开了,沙棠眉头蹙起,这个人会立刻发现床上没有人。
果然床上的动静突然消失,片刻,那双脚再次出现在视野中,那人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做出了屈膝的动作。
沙棠手心冒出汗,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要闭上眼睛,避免和那个不知道是人还是鬼的存在眼神对视。
然而上天没有听到他的想法沙棠看到折叠的上半身在向下压,然后是冷白的下巴和半张脸。
在童话人出现的瞬间,光芒将床底的空间照亮,又向外延伸,借着这璀璨的星河,沙棠和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对上。
沙棠:"……"
"你躲在下面干嘛?"
"你是神经病吗?"
两人同时出声,虽然都是疑问句,但是一人话语间是困惑,而另一人是满满的嫌弃。
那人探手到床下,想要把人拉出来,却被沙棠没好气地拍开。
他骂骂咧咧地从床下钻出来,然后拧开床头灯,柔和的暖色灯光渐渐充盈在卧室中,也将那人的脸清晰的照出。
深邃刻骨的五官,眉眼含笑,宛若将要沉入黑夜的银河,男人身上穿着白色的绸面练功服,因为身高差距,裤腿有点短,露出男人白皙的脚踝,正是沙棠临睡前借出去的衣服。
"陈贺,你是不是有毛病!"看清男人的容貌,沙棠忍不住再次提出自己的问题。
大半夜的不睡觉,偷偷摸摸的跑别人房间,还跟做贼似的一点动静都不发出来,除了脑子不对劲他真的找不出第二个理由。
陈贺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无辜道:"不能怪我,实在是这衣服上都是你的味道,搞得人家好兴奋,根本睡不着觉。"
第67章
沙棠:"?"再次产生不在同一个频道的既视感。
男人靠近过来, 他弯腰帮沙棠把膝盖上的灰尘拍掉,这个姿势有些微妙,再加上灯光朦胧, 莫名让沙棠觉出几分不该有的旖旎与尴尬。
沙棠微微后退, 避开男人的手,冷声问道:"你到底来干嘛的?"
男人站直身子,再次靠近,沙棠本就是站在床边, 这一退一进,他的腿弯已经抵在床沿。
不知道这男人想干嘛,沙棠眉间轻蹙, 正要说话, 就被男人伸手拥进了怀里,然后男人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就像是夏天喝到了冰可乐,冬天吃上了热火锅般。
"我本来想老老实实睡觉的,可是梦里全都是你,穿着你的衣服就像是你在我怀里似的,可是睁开眼睛就空落落的,所以我就过来了, 宝贝, 我抱着你睡觉好不好。"
许是男人抱得太近, 让人没有挣扎的余地, 沙棠只觉得腾腾的热气涌上脸颊,这样的感觉让他很不自在。
他用力地挣了挣, 想骂人又怕把隔壁的人吵醒, 旁边的房间住着沙小晏, 挣扎无果,沙棠小声道:"你他妈松开我,你是没断奶吗,睡觉还要人抱着。"
男人的脸颊贴着他的脸颊轻轻摩挲了两人,满足道:"对啊,我还没断奶,只有抱着你才能睡觉。"
"轰隆——"男人的话在沙棠耳边炸响,他只觉得脸上像是着了火,烫的不行。
突然他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他现在是沙家大少爷,是陈贺的合作伙伴,又不是"沈浮雪",这人对着他浪什么,想到这沙棠莫名又觉得有些憋闷,就像是心脏上被裹上了一层臭抹布,闷闷地透不过气来。
"你知道我是谁吗?"
面对沙棠的问题,陈贺回答的很快:"你是沙棠啊。"
沙棠气急,这他妈什么死渣男!
"那你还抱着我,我们是合作伙伴吧。"
"可是我喜欢你啊!"男人的话说得直白且自然,就像是喝了一杯白开水,明明没什么味道,又非常解渴。
沙棠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憋闷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更甚:"你是不是见一个就要喜欢一个?"
他不知道之前这人是什么样的,但是陈贺先是和"沈浮雪"说喜欢,现在又说喜欢他,和所谓的海王有什么区别,感情这人是在养鱼,不管对方接不接受,先网进网里再说。
男人对于他这个问题显然有些诧异,手上的力道都减弱了三分,他隔着夜色看进怀里人的眼睛。
"宝贝,你在胡说什么,我就喜欢你一个啊。"
沙棠冷笑,多么经典的渣男语录,这人是渣男和海王双修博士毕业吧。
"哦,那沈浮雪呢?"大概是被这人气狠了,沙棠不自觉就把沈浮雪这名字给说了出来,陈贺现在的行为,他不说出来就只有他自己尴尬,既然这样,不如大家一起尴尬好了。
男人闻言挑了挑眉,凑到沙棠耳边轻声道:"你们不是同一个人吗?"
沙棠:"???"
说好的小马甲,为什么在这人眼里形同果奔?
沙棠磕巴了一下:"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陈贺笑弯了眼,很是自然道:"我一开始就知道啊。"
沙棠哦了一声随即:"???"他都听到了什么?
男人看到他惊讶到甚至说得上是惊恐的表情,唇角勾起,重新将人抱紧怀里:"我早就知道你是小世界里的沈浮雪了,因为沈浮雪已经死了,那会出现在小世界里的沈浮雪只能是其他人。"
"你又表现得那么明显,我要是这都认不出来,怎么能说喜欢你呢。"
沙棠不服气道:"怎么就明显了?"他可是从头到尾没被人发现过身份的……
当然,主要还是沈浮雪不招人喜欢,在剧组里没有朋友的缘故。
像是想要让他死心,陈贺细细道来:"首先我从玩家角度出发,已知你是玩家的情况下,我肯定会先从我身边熟悉的人开始排除,尤其是你,我们从记忆大厦出来后你和我就走散了,我和梅导都在小世界里,没道理你就不在。"
"其次从我对你的了解来说,你思考问题喜欢眯眼睛,还有就是你和我相处的时候,有种对我很熟悉的感觉,没有排斥,在大多数选择面前你都会选择信任我,这是两个陌生人,尤其还是这种随时可能死亡的游戏时间里的陌生人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最后一点就是,我喜欢你,即便是你换了个皮囊我也能认出你来,你身上的味道,你说话的感觉和你呼吸的频率,你的一切。"
听到前面沙棠还在认真分析,发现果然是这样,陈贺是这个游戏里他最信赖的人,对于陈贺的要求和行为他几乎是无条件配合,这确实是极大的漏洞。
然而当他听到最后一条时,脸再次烧红,沙棠推了下陈贺,这人说话怎么三句不忘浪。
"你别总说这些好吧。"
陈贺笑眯眯地正要说什么,却是突然收了声,本来热烈的氛围也随之一冷。
沙棠怔愣了一下,也没开口,随即他看到男人的耳尖微微动了两下,就像是正在聆听动静的狗子般,警觉又散发出一种无声的威胁。
"咚——咚——咚——"彻底静下来,空气中隐隐传来奇怪的声音,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跳动着靠近这个房间。
因为夜里沉睡,整个沙家别墅的极为安静,这样的动静由远及近,每一下都像是敲打在心脏上,让人不寒而栗。
沙棠心里蓦地一突,几乎是瞬间就想起那了双血丝遍布的眼睛,他用手势在嘴上比划了一下,询问能不能说话。
得到陈贺允许后他这才开口小声道:"我知道这是什么,这是发生在沙家的一起命案,有个女仆被杀了肢解作成了人彘,下半身插在玻璃缸里,就像是……"
因为当时的印象太过深刻,只是稍一回想就能立刻记起那女人的模样,和那突如其来抬头的一眼,实在是暴力又血腥。
"种花?"
听到陈贺接下去的话,沙棠想了想还真有点这么个意思,但是这个形容实在是有些恶心,明明种花应该是一个很美好的事情。
那声音听着很慢,但是似乎又很快,不过就是两句话的时候,沙棠已经能感觉到那动静到了门口,哐当哐当的让人心脏跟着沉重。
"咚!"猛然一声巨响,有东西剧烈的撞击在门上,力道很大,甚至连带着地板都跟着颤动起来,天花板的灰尘簌簌落下,像是初冬的一场小雪,让人迷了眼。
"啊啾……"沙棠没想到这看上去富丽堂皇的沙家竟然这么能落灰,瞬间就让他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惹得旁边的男人低声轻笑。
鼻子突然被人捏住,呼之欲出的喷嚏被截断,沙棠眼睛里霎时盈上一层晶亮的水雾,他仰头看向某个恶作剧的男人,瓮声瓮气地说到:"你是不是有猫病!"
男人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孩子头,脸上的笑容丝毫不掩饰,他就着这个动作扬起沙棠的头,大手用力的捋了一把,宛若是在rua狗。
"来的正好,试试新武器。"男人的声音压在沙棠的耳侧,轻轻浅浅的盛着笑意,似是丝毫不担心这东西会带来什么危险。
但也是因为这人的存在,沙棠第一次在面对这些东西时心情格外的平静,此时的他就像是游戏里走出新人村的玩家,有了武器,也有了铠甲。
随着他的召唤,黝黑的狙击枪具现出现,借着淡淡的月光,像是来自幽冥的锁链,泛着浓重的血腥与罪恶。
沙棠摊开手心,在那里有一枚小小的硬币,和引导他进入游戏的生命硬币很像,可是又不太一样,硬币上的图案不同。
生命硬币上是星月,而这枚硬币上是垂眸沉思的少女,长发及腰,披散着覆盖住少女的上半身,隐隐约约而又充满诱惑,少女面容恬静而美好,一半暴露与月光一半隐藏于黑暗。
"埃微硬币——极端的幸运与不幸,不限次数使用,埃微是掌握幸运与厄运的神明,在命运面前,将命运交给命运来抉择,但愿埃微选择面向你。"
这是沙棠躲在床下时召唤童话书召唤出来的,也是他继仙度瑞拉,艾丽娜,匹诺曹,小青蛙后的最后一个童话人。
他拿起那枚硬币,在狙击枪上的卡槽上对比了下,刚好合适,就像是量身打造般,沙棠眉头微蹙。
"咚"又一声撞击,事态的紧迫将沙棠心里的疑虑驱散,沙棠不再纠结,他将硬币卡进圆柱状的卡槽。
埃微硬币像是机器上的零件,在卡槽中旋转起来,淡淡的光芒在它运作时流泄出来,连带着冰冷的狙击枪都莹莹发光。
沙棠抬起手中的狙击枪,明明是第一次使用,却莫名有些亲切,好像他不需要学习,唯一要做的就是扣动扳机就好。
"听我指挥——"身后的男人将他环进怀里,双手覆着他的手帮他调整姿势。
"你不要这么紧张,肌肉放松,后肩给肩高处的对抗力不够,这个姿势扛不住后坐力,像这样——"
随着男人的动作牵引,沙棠将身体状态和角度调整到最佳,指尖扣下,卡槽中的硬币骤停,垂眸沉思的少女抬起眼睫,诡谲的笑意在嘴角蔓延,如同海藻般的头发变成如同月光的银白。
"砰"
"砰"
两声巨响同时发出,木门被大力撞开的同时,冒着寒光的子弹旋转飞出,直直的钻进女人眉心,如同颗微型炸弹,在女人的头颅里有片刻的凝滞,随即轰然炸开。
鲜血像是满天花雨,混合着白色的脑部组织被炸开,零零落落地撒了一地。
这样的场景看得沙棠有些犯恶心,他稳住身体,狙击枪后坐力太大,远超他的想象,若不是陈贺在他身后,他估计能被这后坐力带摔。
那插在玻璃缸中的女人头被炸去了一半,另一半微微偏着,凌乱的头发像是干枯的茅草向下垂着,左眼还残留着一半,大概是避开的缘故,黝黑的眼珠子保留了下来,此时正幽幽地看着沙棠。
那样的眼神就像是躲在下水道里的偷窥,苍白且没有人气,却不掩森然的恶意。
森白的头骨半露在外,鲜血顺着伤口流淌,逐渐将女人残存的脸覆盖。
就在沙棠以为这女人已经死透时,那布满血丝的眼珠子突然滴溜溜地转动起来,就像是摇双色球般,速度极快,在狭小的眼眶里快速活动。
沙棠有些惊疑地看向陈贺,想要询问接下来怎么办。
陈贺微微眯眼,似是有什么幽邃的光送眼底一闪而逝,他将沙棠垂下的手再次抬起,这次他不再指导沙棠动作要领,而是迅速扣动扳机,接连将剩下的两发子弹打出。
他的枪法很好,枪枪命中要害,一枪将女人残存的半张脸打没,一枪则是打在女人的心脏,鲜血像是绽开的海棠,在女人的胸口晕开。
陈贺重新上膛,这把狙击枪虽然一次只有三发子弹,但是冷却时间极快。
男人再次扣动扳机,他低声对沙棠说:"埃微硬币有50%的好运,可以帮助你射程最大,百发百中,但是也有50%的厄运,这一枪也许会打空,甚至可能打在队友的身上,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闻言沙棠眼里闪过一抹顾虑,如果会打中队友,那是不是意味着当他和陈贺并肩作战时,他的子弹会成为陈贺的阻碍,甚至会导致陈贺受伤丧命。
似是察觉到他的心思,男人低低地笑了声:"你不用顾虑,大胆开枪,虽然你的枪很厉害,但是我也不是轻易就会被打中的人。"
男人说话时虽然带着戏谑和调侃,但是沙棠感受到更多的是一种强者的自信,因为足够强大,所以无所畏惧。
不可否认,在这个瞬间,沙棠感觉男人打出去的子弹像是击中了自己的心脏,"噗"地一声,在短暂的停顿后,飞速地跳动起来,连带着他的血液都变得沸腾而热烈。
比起第一轮的射击,这一轮的运气显然就不太好了,沙棠看着第一发子弹打出去,行至半空就哑了火,吧嗒一下掉落在地。
第二发更是,打出去就晃晃悠悠地,慢的出奇,虽然打在女人身下的玻璃♂风缸上,但是没有产生任何破坏,连撞击的声音都小的可以忽略不计。
最坑的还是第三发,速度极快,火力生猛,但是临到半路掉了头,气势汹汹地朝着自己的主人奔来,若不是陈贺反应极快,揽着沙棠的腰将人卷走,只怕沙棠就要重蹈覆辙女人的惨状了。
沙棠擦了擦额头被惊出的冷汗,难怪都说玩枪容易走火,这也太吓人了。
"你把可以增加幸运的buff工具随身携带,幸运类型的工具转换成卡片以后是持续发挥作用的,只是每一种道具的幸运方向不同,单向幸运的道具属性差,但是没有副作用,双向的属性越好,副作用就越大。"
沙棠若有所思地点头,问道:"双向的意思就是会索取回报的那种幸运道具吗?"就像小青蛙一样,这样的话那他就得把卡牌道具兑换出来,提前做准备。
陈贺颔首,两人交谈着,陈贺也没忘继续射击,直接扛着狙击枪巨大的后坐力把狙击枪直接当成冲锋枪在用,子弹要么就百发百中要么就反噬回头。
不过都被陈贺带着沙棠躲了过去,而那玻璃缸里的女人身体被局限在玻璃缸里无法闪躲,她的身体不住的颤动,像是受到电击般,血水顺着躯干向下,透明的玻璃缸里已经蓄了半缸红色的液体。
不知多少发子弹后,那女人再无动静,整个身体被轰得稀烂,只有腰腹那截还残存在血缸里。
"玻璃缸不能打。"
沙棠好奇问道:"为什么?"难道这个玻璃缸是道具,或者是另有玄机?
陈贺啧了一声,语气中满是嫌弃道:"因为血会流出来。"
沙棠看了眼那大半缸血水,嗯…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她刚刚眼珠子怎么一直在转?"
听到沙棠这个问题,陈贺正在擦拭狙击枪的动作微顿,随机他笑道:"有一个故事,小明在学校和人打架,打不过,然后他就叫着他爸爸,结果还是打不过,爸爸就叫了爸爸的爸爸,这个女人可能就是这样吧。"
沙棠惊了,"这怎么鬼还有爸爸的?"
陈贺耸耸肩,随口道:"这个本来就是个游戏,创造者大概就是鬼他爹吧。"
房间被糟蹋成这样也没法住人了,所以沙棠在陈贺的再三热情邀约下,去了另外一件空着的客房。
陈贺:"……"宝宝委屈.jpg
至于房间里的可怖场景,沙棠本来想收拾一下,但是被陈贺拦住了,陈贺说可以让游龙去做。
游龙:"???"龙就没有龙权了?
等把人送走,沙棠独自坐在客房里,这房间因为没有客人住,床单被套都没有铺,不过沙棠也不着急,他准备先把卡牌的事情解决。
沙棠现在有175个任务点,赶在埃微硬币消失以前,将卡片打印机购买下来。
这卡片打印机看上去像是一个复古的拍立得,只要对着道具拍摄,道具就会变成一张小小的卡片,沙棠将自己兜里的道具全部都拍下来,任务点数立刻遭到严重缩水,只剩下惨兮兮的69个。
看着面前最后一个道具,沙棠有些犹豫,小火柴只剩下一根,也就是说再召唤一次这火柴盒就没有用了,把它做成卡片似乎有点浪费。
犹豫琢磨半晌,沙棠还是按下了快门键,无非就是一个任务点数,但是道具能随身携带这点方便太多了,不然要是遇上赵青茗小世界里那种事情,换了件没有口袋的衣服,那就完全没了倚仗。
卡片打印机制作的卡牌可大可小,如果浓缩一下,甚至可以到小指甲盖这么大,对沙棠来说方便得多。
他把塞在衣服里的项链取出来,这项链是小时候的朋友送的,像是一个小小的相框,有个隐蔽的卡扣,可以打开,里面是空的,原本里面放着干花,但是沙棠洗澡经常忘记摘,干花进了水就腐败了,所以他只能把干花丢掉。
现在他可以把卡牌放在这个项链坠子里,方便又省事,还不用担心会丢。
埃微硬币成功变成照片,沙棠心里就有了新的规划,他准备把所有的童话人都转化成卡片,这样的话,虽然还是有冷却时间,但是召唤的数量就不会被限制。
想到不久的将来,他再遇到鬼怪就是群殴的局面,沙棠就觉得心情大好,连今晚接二连三的惊吓都没能影响到这份好心情。
躺在床上,再挣开眼就已经是天光大亮。
阳光穿过玻璃窗照进室内,像是一只慵懒的猫暖洋洋地铺在床铺上,因为下了整夜的雨,今天的天空格外的清透明亮,一丝云层也无,像是被洗刷过似的。
这本是一个极其适合晒太阳赖床的早晨,然而隔壁的动静太大,实在是扰人清梦。
沙棠昨天懒得铺床,将就着就睡了,但是即便如此还是非常温暖,这会儿缩在被窝里丝毫没有动弹的欲望。
来游戏一段时间来了,几乎每天都是在生死边缘奔波,提心吊胆,白天夜里都在被鬼怪追杀折磨,这样纯粹而慵懒的,不被打扰的早晨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经历了,正感叹着——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这间房本来是空置的客房,昨晚他是临时来这里睡觉的,所以会来这间房还知道敲门的除了陈贺不做他想。
"进"沙棠懒懒地应了一声,示意人进来,他没有起身,还是维持着把自己裹成粽子的样子,他已经想好了今天谁也不能让他从这个温暖的被窝里离开。
陈贺走进屋看到沙棠的样子挑了挑眉,他现在收拾得整齐,像是上门拜访的绅士,而沙棠头发凌乱地耷拉着,像是还没睡醒的小狗崽,眼睛闭着,听到他进来的动静了,也只是眯着一条缝瞥了眼又闭上了。
因为空气冷,小脸冻得发白,鼻尖红红的,下半张脸埋在雪白的被窝里,像是雪地里探出脑袋的小兔子,可爱的要命。
陈贺深吸一口气,满心满眼地只想把这个人偷回家里藏起来。
"你来干嘛,扰人清梦?"沙棠含糊着问道,本来面对客人说不该这样的,显得很不礼貌,但是莫名地沙棠就觉得他可以在这个人面前这样做。
陈贺将翘起来的被子边角往里塞了塞,确保不会进冷风了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他坐在床边,想哄小孩睡觉般隔着被子拍打着沙棠的手臂。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不幸的事情。
闻言沙棠本来悠悠闲耷拉着的眼皮猛地睁开,眼睛瞪得溜圆,能被陈贺都称作不幸的事情,那得多么可怕,游戏崩溃了还是世界末日了?
陈贺看他这样子有些好笑:"明天我们得去一趟张师长家。"
"去干嘛,你的任务?"沙棠有些不解,这不是他的任务,也不认识姓张的人,除了陈贺的任务他还真是想不到别的理由。
陈贺点头笑道:"算是吧,我去取个东西,今天你可以好好休息,明天可能又得辛苦了。"
撇开陈贺的种种骚操作,两人是合作伙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所以沙棠也没多问,只是心里对于取东西这个说法有了些琢磨。
他第一次和陈贺去取东西,陈贺是取自己的回忆,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选择把自己的回忆封锁起来呢,他又是因为什么决定要把回忆重新取回呢?
虽然他很想问,但是又觉得这是别人的隐私,也许还是一段悲痛的回忆,问了也许会换来一个大家都尴尬的局面,所以还是作罢。
陈贺说是要回去准备些东西,连午饭都没吃就离开了,看上去有些匆忙。
倒是沙棠这一天难得悠闲,睡到中午起床,下午去房间找书看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早上的喧闹是因为有人发现停放在仆人房间的女尸不见了,只留下一个装了血水的玻璃缸。
这可把沙家的仆人们吓得够呛,这个时候还有些封建迷信的说法,很多人都觉得是诈尸,尸体跑了,平日里和那女人有些过节的人都喘喘不安,总觉得女人要回来索命。
对此沙棠也有些好奇,游龙是怎么处理的,竟然能把尸体处理得如此干净,他之前还担心处理不好,别人看到他房间的尸体会有不好的联想。
若不是陈贺再三保证游龙是这方面的专家,沙棠也不能这么放心的离开房间。
再次回到房间,在沙棠的有心观察下,他发现这房间也不是全无痕迹,地板上还有一些子弹擦过的痕迹,因为狙击枪的特殊性,要么就打在玻璃缸女人身上,要么就中途没劲儿或者回头。
哑火了的本身也没有什么冲击力,回头的子弹也都被陈贺给收了,第一次看到陈贺徒手接住子弹的时候,沙棠眼睛都瞪圆了,感觉自己好像是遇到了什么神话人物。
陈贺倒是混不在意,说这本来就是游戏,有很多超乎常理的存在,只要手上保护得当,别说子弹,就算是有导弹都能接下来。
沙棠:"……"
沙棠从书架上随便找了两本书就在外面的会客厅看了一下午,会客厅有个朝阳的角落,阳光很好,在那里铺上羊毛垫和靠枕,每逢落日可以看到全景,暖融融的壁炉烘烤着,生活就美满得不像话。
林婶一进来就看到这样的场景也是怔住,男人清俊温和,裹着羊毛毯,懒懒地蜷在壁炉前,膝盖上摊着本书,满天的火烧云将男人身后的窗框填满,美得宛若大画家手下的油画,浓烈且张扬,却存着几分温情。
"林婶?"
沙棠的声音将林婶的神智唤回,她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身上的围裙,笑道:"大少爷真好看,给婶子都看迷了眼。"
沙棠笑了笑没接这话,毕竟一个大男人被这么夸,怎么接都不合适,他索性问林婶有什么事。
林婶一拍脑袋,恍然道:"哎哟,你看我这记性,大少爷你是在屋里吃饭还是下楼去吃,今天老爷没在家,不过小少爷在。"
沙棠无语,他本来也就不喜欢那个小少爷,经过昨天的事情后他就更不喜欢了,毕竟一个人只能把生活的不如意发泄在无辜的人身上,这种事实在是让人为之厌恶,如果可以,他都不想和这人产生什么纠葛。
"我在屋里吃吧。"
听了沙棠的话,林婶哎了一声就下楼帮他端菜去了。
沙棠也不得不感叹,生活在富贵人家确实是幸福,难怪都说米虫生活,那可不就是嘛,往大白米上一躺,每天除了吃就是睡。
传菜的速度很快,加上沙棠吃的简单,是抬了两素两荤和一汤上来,不过即便如此,沙棠也觉得非常丰盛了。
"少爷,今天厨房还有涮锅,要给你上一份吗?"
沙棠闻言眼睛就是一亮,来这个世界以后他再也没吃过火锅这玩意儿,但凡是个中国人应该就没有不喜欢的吧。
有了火锅,旁边的菜沙棠都不想吃了,把茶几拖到壁炉前放着,就眼巴巴的等上了。\
没一会儿,冒着热气的火锅就来了,应沙棠的要求,厨师在锅里加了辣椒,做成了川味火锅,一进屋子,那又麻又辣的味道就立刻将屋子填满,勾得人直吞口水。
"林婶,你也坐下来吃啊,火锅就是人多才好吃。"
沙棠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红艳艳的锅子,丝毫没注意到端锅的人身材高大,白皙纤长的手抓着锅把手,和红油形成鲜明的对比,腾腾的热气将男人的容颜遮掩住。
"那我可以吃吗?"
熟悉的声音响起,沙棠愣愣抬头,然后就看到了陈贺那张总是笑盈盈的脸。
"林婶呢?"沙棠探头往他身后看,刚刚还陆陆续续有人上菜的门口此时空无一人,门也被关上了。
"她们吃饭去了。"陈贺说着努了努嘴,示意沙棠把火炉子上的盖子揭开。
为了吃火锅,林婶他们还提了个烧炭的小火炉上来,怕火灼了手就用个铁皮盖子盖着。
这种炉子沙棠以前只有在农家乐见过,是很古老的存在了,他按照林婶之前的教导用小钩子勾住那块铁皮上的吊环,被烤得隐隐发红的铁皮盖子随着沙棠手里地钩子晃晃悠悠地挪动,想到它的温度,还挺刺激。
陈贺将锅子放在火炉上,然后顺手接过沙棠手上的钩子,"别一直提留着,金属导热原理不知道啊,小心一会儿热度上来了烫手。"
他把东西搁置在旁边垫着的竹子簸箕里,看向沙棠:"这个怎么吃?"
沙棠睁了睁眼,有些被惊到了,这年头竟然还有人没吃过火锅吗?
"你没吃过?这玩意儿大街小巷的都是!"沙棠因为喜欢吃川菜,川味火锅自然 也没少吃,加上火锅是聚餐的第一选择,可以说是从小吃到大,三五天就要来一顿,尤其是冬天。
陈贺老实巴交地摇头,好奇道:"没吃过,家里说不健康不准吃。"
听到这话,沙棠都以为面前的人被冒名顶替了,这还是那个又强又骚,浪上天的陈贺???
这个世界上乖宝宝那么多,但是沙棠死都想不到陈贺竟然会是其中一个,这是什么?虽然我出门是野王,但是我回家就是乖宝?
"噗嗤"沙棠被自己的想象萌到了,没忍住就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大概是预感到沙棠心思不正,男人很危险地眯了眯眼,其间的威胁不言而喻。
沙棠虽然收敛了笑容,但是笑意却不减,"我就是没想到你在家这么听话的。"
陈贺愣了下,好像在他印象中很久没人提过家这个字眼了,他垂下眸子掩住其中的异色,"以前的时候是这样的。"
男人言语间的落寞虽然掩饰的很好,但是沙棠还是听出来些许,但是他想了想没有问,像这样的隐私全看对方想不想说。
沙棠夹起几片牛肉,牛肉片得很薄,夹起来隐隐透光,看得出来师傅刀功不错,"你像这样,把肉放进去涮,十几秒就能吃了,这样吃肉会很嫩,还有这个调料……"
沙棠本来是想教陈贺怎么调调料的,但是看陈贺两眼迷茫的样子他就觉得,还是算了吧,感觉等教会了,肉片都不新鲜了。
他索性就帮陈贺调了一个,碗刚递过去,就看到陈贺刚刚放下去的肉还在锅里上下浮沉,那人就这么端着碗朴实无华的等着。
沙棠:???
沙棠迅速把肉捞起,自己先吃了一片,果然已经老了,老得很纯粹,他没好气的把剩下的几片肉都夹进自己的碗里,然后重新帮陈贺涮了一片。
"你怎么不捞啊?"
陈贺茫然抬头,"我没找到盘子装。"说完他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出了错,看了看沙棠满满当当的碗和自己干净得不染尘埃的碗,对比鲜明,有些委屈道:"你怎么不给我夹一块。"
沙棠忍不住笑出声,幸好他之前考虑到叫着林婶她们一起吃,所以让准备的是鸳鸯锅,牛肉片在骨头汤里晃荡,渐渐卷起褶皱。
火锅吃的多了,也不用去实际计算时间,大致看一眼就知道能不能吃了,他没好气地把涮好的肉片夹进陈贺的碗里。
"你烫的都老了,我真怕把您老人家的牙给硌了。"
沙棠又夹起两片放下去,其实烫老了也很正常,有时候大家坐着聊天,聊得兴头上了也会忘记,但是听这人说从来没吃过火锅,沙棠就想他能吃到最好的。
大概是因为他太喜欢吃火锅,也就希望别人也能明白火锅的精髓,也能喜欢上吧。
这么想着,沙棠将新烫好的肉片放进调料碗里,裹了一圈调料,考虑到这人不吃辣,他给调的是普通的油碟,没有放辣椒。
骨头汤炖得醇厚鲜美,泛起乳白色,牛肉夹起来时恰到火候,裹上调料后泛着金黄的油渍,浓郁的香味升腾而起。
陈贺是第一次吃这玩意儿,肉质鲜嫩爽口,和他平时吃的料理风格完全不同。
他接着吃了沙棠那裹了调料的肉片,和前面纯粹的原汁原味相比,这次的明显还多了很多其他的味道,混合着优质的牛肉,味道极好,再加上是寒冷的冬天,这么一个热腾腾的锅子就能吃得好满足,也不用担心饭菜凉。
他学着沙棠的样子,夹着片肉往下放,却在途中被人拦截住。
"这边是红油锅,是辣的,你吃不了!"沙棠解释道。
陈贺看了看沙棠红艳艳地碗和调料,又看看自己的,深刻地感觉到自己的不合群,他轻轻敲了下沙棠的筷子,说道:"我想尝尝这边的味道。"
闻言沙棠微微挑眉,好心地提醒:"你确定?这边真的非常辣哦。"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沙棠让厨子放了很多的辣椒,就连他都被辣出了一身汗,陈贺吃完会怎么样,他真的是不敢想。
这厨子的手艺实在是好,完美演绎川味火锅的精髓,好吃得让人差点把舌头吞下去,又烫又辣,吃得沙棠直吸气,但还是忍不住吃,嘴巴殷红一片,泛着水润的光泽。
陈贺看着好吃到含泪的沙棠,又看了看那红色快发黑的红油锅,辣椒的香味飘散在空中,都不用吃,他就知道这一定会非常非常辣。
喉头滚动,他咬了咬牙,将筷子压下去,火辣辣的红油瞬间将牛肉片包裹,辣椒是时不时从牛肉旁边经过,调皮地转着圈调戏,直看得陈贺心惊肉跳。
他一直以为毛血旺和水煮肉片已经是全世界辣椒最多的菜,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有人直接把整颗辣椒丢进去,一丢就是一大半,吓得他手都有点哆嗦。
"可以了,快捞快捞!"沙棠见肉熟了这人还没有反应,连忙提醒道。
肉片缓缓被夹起,悬在半空中,被红肉滋润过的肉片看着颜色就深沉许多,一看就知道这是非常了不起的味道。
都已经这么辣了,再辣一点应该也感觉不出来了,陈贺这么想着又把肉在沙棠的调料碗里卷了一圈,本就深沉的色泽顿时泛起油光,还有点小米辣碎扒拉在牛肉上。
"你确定要吃?真的很辣!"沙棠有些不放心地又提醒了一次。
陈贺咬牙,视死如归般将牛肉塞进嘴里,他的速度实在太快,沙棠想要拦下他,帮他把小米辣扒下来的机会都没有,就眼睁睁看着那夺命牛肉进了男人的嘴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68章
陈贺的表情看上去很淡定, 就像是吃骨头汤锅般,看不出什么区别,然而沙棠还是敏锐地发现这人的耳朵已经涨得通红, 慢慢有向脸颊蔓延的趋势。
沙棠连忙到了被冰水递过去给他, 沙棠喜欢吃火锅配可乐或者酸梅汁,但是条件不允许,所以他就干脆要了一壶冰水,聊以慰藉。
没成想在这个时候救了称呼一条狗命。
"别吃了, 吐出来!"沙棠拍了拍陈贺的手臂,面上的担忧之色越烈。
然而陈贺只是倔强的摇头,像是个偷吃巧克力被妈妈叫吐出来的200斤胖子, 沙棠再三劝阻都没用, 这人就这样梗着脖子咽了下去,速度之快,沙棠甚至怀疑他根本就没嚼。
陈贺从来不知道原来辣椒是这么可怕的东西,比初恋还叫人脸红心跳,几乎是那块牛肉触及味蕾的瞬间,他的脑子的嗡的一声死机了,舌头都像是被一千根针扎,又疼又麻, 以至于他只咀嚼了一下就慌不择路的咽下去了。
他以为咽下去, 离开了味蕾一切就结束了, 然而他低估了辣椒的魔力, 陈贺突然间就能明白被梅导的作战小分队进入食道的感觉了。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那块可怕的牛肉顺着他的食道一路向下,直达胃部, 然后胃里的消防队呲的一声开始对着它灭火, 可是没有用, 那牛肉像是颗陨落的流星,燃着烈火,坠落在他的胃里,开始发热发胀。
一种难言的酸爽蔓延上来,火烧火燎地,即便他的胃疯狂蠕动,分泌胃酸胃液都无法阻拦。
他慌忙地接过沙棠递过来地冰水,迫不及待地灌了一大口下去,不得不说,这冰水来得实在是及时,噗呲,那火辣辣的见风就长的火星子瞬间被扑灭,只剩下半个尚在人间的躯壳。
这一瞬间,陈贺突然明白了什么叫飘飘欲仙。
"哈哈哈哈哈哈……"看着陈贺肿起来的嘴,联想到某部经典影视作品里的香肠嘴,沙棠顿时爆笑,不过就是吃了一块辣牛肉,竟然能有如此惊人的丰唇效果。
陈贺:"……"倒不是他不想反驳,实在是现在的他虽然已经没了那种焦灼,但是嘴皮到舌根说是麻得没了感觉,偏偏又能感觉到那种火辣又滚烫的感觉。
而且脑子懵懵的,像是堵了棉花,耳朵里还在阵阵嗡鸣。
看他这么惨,沙棠也不好一直笑,他重新在骨头汤里涮了两片肉,然后放在陈贺的碗里。
"吃点淡的可以压一下,不过别着急吃,等凉了再吃。"
面对这两片一分钟前让 他神魂荡漾的牛肉,陈贺第一次产生了退缩的情绪,曾经独自屠龙的勇士也败在了一块,不,两块小小的牛肉下。
沙棠好笑地夹起他碗里的肉片,即便室内温度比较高,也耐不住正值寒冬时节,只不过这么一迟疑,牛肉已经凉了,若是再放上会儿,估计都能凝出一层油皮来。
沙棠用的是公筷,他探身将牛肉递到陈贺的嘴边。
"张嘴"面对沙棠的要求,当事人虽然心理阴影面积巨大,但还是委委屈屈地张开了嘴,这一张嘴,沙棠立刻就看到了他被辣红了的舌头。
啧,沙棠心下暗暗感叹,这注定不是一桌吃饭的人啊。
比起刚刚辛辣无比的牛肉,这两块牛肉就寡淡得多,但是却是直击灵魂深处的美味,完美地安抚了他受伤的舌头和受挫的心,至此,陈贺彻底收回他想要和沙棠饮食同步而在死亡边缘疯狂试探的jio。
一顿饭吃完,可谓是"宾"主尽欢,彼此对自身的了解也更加深刻。
就在沙棠以为这人会再次夜宿沙家别墅时,这人提出了辞别。
"你不在这睡?"
陈贺挑眉勾笑:"这么想我留下来?那也不是不行……"
沙棠伸手捂住他的嘴,面对微笑:"我就是客气一下,您好走不送。"
陈贺很是遗憾地耸了耸肩,等他离开了,沙棠这才回房休息,由此他再次感叹富贵人家的生活真是与众不同,尤其是冬天的有钱人,都不用包剪锤决定谁收拾谁洗碗。
第二天又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沙棠被窗外鸟雀叽叽喳喳声音叫醒时,还恍惚觉得这是在现代社会,他还是那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语文老师,似乎一睁眼就会听到朗朗读书声。
"少爷,陈医生来了,他说他在楼下等你。"
门口探进赵男狗狗祟祟的小脑袋,女孩子今天扎了个冲天小辫,用红色丝带绑着直冲云霄,看着虎头虎脑的还挺可爱。
沙棠应了声,等人走了就洗漱换衣服,下了楼就看到那人坐在一楼的客厅,正被沙父拉着聊天。
难怪今天没有直接上楼,感情是被人拽住了腿。
陈贺一看到沙棠眼睛立刻就是一亮,如同看到了末日的流星雨般璀璨。
平日里沙棠都是沙家大少爷的衣服风格,不过今天为了方便行动,他穿的是工装服和靴子,一双大长腿被衬得笔直,肩宽腰细,陈贺哪里见他这么穿过,顿时只觉得被帅了一脸。
看到陈贺的动作,沙父也偏头看过来,看到他眉头就下意识地皱起:"小晏呢?"
沙棠耸耸肩,无语道:"我又不跟他睡一张床,你可以问一下仆人。"
说着他拉起沙发上的陈贺,在沙父的骂骂咧咧中离开了沙家。
本来是沙棠拉着陈贺走,然而陈贺的步子却是越跨越大,沙棠甚至要疾走才能跟上。
"你走这么快干嘛?"
陈贺没有搭理沙棠的问题,而是走到车前火急火燎地将人塞进副驾,然后绕到驾驶座,刚刚关上车门,他的上半身就跟着探了过来。
沙棠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身体往后缩,然而车里的空间就这么大点,两人又都是身高腿长的,根本就避让不开。
"宝贝,你今天特别好看!"陈贺说着整个人就压了过来。
沙棠连忙用手抵住男人的肩头,低声喝道:"你在干什么!"
男人的手擦着他的腰,像是带着电,引得他的腰一阵酥麻,也幸好是坐着,后面还有靠背。
莫名的潮热从心脏涌出,带得手脚酸软无力,沙棠犹豫了一瞬,将手慢慢放下,随着这个动作他的耳根也愈发红艳。
两个人的脸无限贴近,温热的气息喷在彼此的脸颊上,男人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滑动,他垂下眸子看向怀里的人,那人的睫毛颤动,如同被暴雨惊扰的蝴蝶,慌乱且匆忙。
"咔哒"
沙棠的耳朵微微抖动,垂着的目光缓缓挪动,看向声音的来源,男人的手离开安全带的卡扣,带着淡淡檀香的香氛逐渐远离。
高大的身影重新坐回驾驶座,暧昧旖旎的气氛像是飘上空的气泡,啵的一下破开。
看着男人重新调整了下座椅,寻找到一个更舒服的角度,然后回身去给自己系安全带。
沙棠:"……"心里这该死的失落感是怎么回事!啊啊啊啊,好羞耻,他刚刚到底在什么!
沙棠直觉自己社死了,典型的想太多导致社死,为了掩藏自己明显高烧的脸颊,沙棠连忙转过头去看窗外,顺手将车窗打开,散散车里的社死气息。
但愿陈贺没意识到他在想什么,救老命,真的好尴尬!
趁着沙棠转头的间隙,陈贺扭身去拉安全带,借机扯了扯裤头:呼,好难受,可恶!
刚刚这么适合接吻的角度若是以为陈贺早就亲下去了,然而半小时前——
"老大,我跟你说,你不能这么强势,人家都没答应你,不是,人家都不喜欢你,你现在的行为叫做强取豪夺,是要天打雷劈,被光大女同胞,真爱粉唾骂,架上绞刑架的!"
游龙作为老大身边的第一军师,不是,是狗腿,他把陈贺和沙棠之间的事情看的明明白白,陈贺的强势,沙棠的拒绝,你来我往,你追我逃。
"真的,老大,强取豪夺那都是二十年前的套路了,现在强取豪夺只会被人戳烂脊梁骨,你要信我,我可是日读小说三百篇的活化石读者!"
兴趣缺缺,准备出门的陈贺:"……"游龙确实是看了很多小说,想到这家伙储量惊人的书架,陈贺收回迈出家门的脚,"展开说说。"
游龙得意地一翘尾巴,拿起小火苗递上来的纸和笔,大笔一挥:"首先,我们要采取温水煮青蛙政策,润物细无声,让沙老大慢慢体会到老大你的好。"
陈贺:"我以为我的好肉眼可见。"
游龙,众小火苗:"……"
游龙继续写第二条:"其次,不能强势不能强势,我们要从失败中吸取经验,你看老大,你亲沙老大这么多次了,他回应过你吗?没有吧,所以我们要用计策一让沙老大喜欢上你,然后再……"
男人指尖轻弹,小火苗九娃就被一股奇怪的风卷着扑上了游龙,游龙猝不及防,两小只顿时滚作一团。
陈贺将大衣穿上,无情道:"你说的很好,以后都别再说了!"以他对那人的理解,内敛又容易害羞,还自认直男,等那人主动,估计他得等到游戏停服。
但是游龙说的也不是一点都不可取,陈贺细细回想两人相遇的细节,似乎自己确实是太着急了点,可以稍微放缓一点节奏,爱情嘛,急有什么用,人还能憋死不成。
主驾驶座上的陈贺再次调整座椅的空隙,明明以往还挺宽敞的车,这会他只觉得怎么坐都不舒服,小得出奇,憋得慌。
"你怎么了?"沙棠自认调整好状态,听到主驾驶座来回挪动的声响回头去看。
殊不知此时的他面颊上还剩着些许红晕,像是清晨最后的朝霞,在微风中飘飘摇摇,一双眼睛宛若透彻的泉水,当他看着另一个人时,会清晰的倒映出那人的身影。
陈贺顿时只觉得这车更小了,他将车窗全部打开,冬日凛冽的风从四面八方灌入,胡乱地拍打在两人的头脸上。
沙棠:"……你好像有那个大病?"
陈贺:"……"默默关窗。
被这寒风一打岔,陈贺总算是能安稳开车了,只是——
"你把座椅调这么远干嘛?不觉得不好操作吗?"沙棠看着陈贺就差没把腿打直的开车姿势,有些好奇道。
陈贺微笑:"大帅哥的事情你少管。"以为他想吗?他也很痛苦好嘛!
沙棠呵呵冷笑,幸好这个时代的驾驶要求没那么高,不然智障儿童上高速还挺危险。
等两人到达张师长家时,正直下午太阳最辣时,明明是冬天,沙棠都被烤出了一身汗,下了车被风一吹,又感到浸骨的凉,那滋味属实酸爽。
沙棠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经历过这种气候。
刘师长家进了大门有个很大的院子,像是个二进四合院,似乎是为了营造小桥流水,古香古韵的格调,还在中间搭了木桥和引入活水,看着就……只能说,这确实是一个人类思想正在挣脱束缚的阶段,很混搭。
穿过晃悠悠的木桥,沙棠和陈贺随着管家前往后院。
"你要找的东西在后面?"
正常的会客区都是在前院,也不知道陈贺是怎么和这位张师长沟通的,竟然直接就进了后院。
陈贺看了眼前面带路的老管家,对沙棠低声道:"这里你也许可以触发任务,一会儿我去和张师长见面,你就在这院子里转悠一下。"
"你怎么……"
"哎呀,小贺你来啦,快来快来。"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沙棠的问话,两人抬头,就看到一个中年女人站在堂屋前,女人穿着翠绿色的旗袍,因为身材臃肿,旗袍制作得比较宽松,个子不算高,五官是典型的南方人,只是看着有些憔悴,像是没睡好般,眼下有淡淡的乌青。
面对两人的视线,女人扯出僵硬如泥塑的笑容,再次吆喝着让陈贺进屋坐,好像对她来说,把陈贺请进屋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完成。
陈贺对着沙棠使了个眼色,然后就随着女人走了,沙棠本还想着他一个外人在别人的家里到处晃悠会不会不大好。
然而他很快发现,老管家和那中年女人就像是没看到他似的,只围着陈贺转,丝毫不在意他的去留。
沙棠:"……"
目送几人离开,沙棠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那就是虽然陈贺名义上是客人,那位疑似女主人的中年女人也态度亲昵热情。
但是陈贺却是被老管家和中年女人夹在中间,隐隐有种怕人跑了的感觉。
第69章
沙棠心里有点担心, 不过陈贺既然让他去触发任务,而不是帮忙,那应该是能自己对付的吧。
在院子里转悠, 一开始沙棠还会担忧会不会遇上这家的仆人, 然后不好解释自己的行为,后来他发现是他多虑了,因为院子里根本没有人。
这院子大的出奇,就跟迷宫似的, 沙棠都不知道自己到底钻了几个小门了,经过的地方也愈发安静,只能听到虫鸣鸟叫的声音。
走了大概有半个小时, 就在沙棠准备放弃回头时突然看到一道小门, 那门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是很陈旧的木头,经过风吹日晒雨淋,门上面爬满了青苔,甚至还长了小蘑菇。
沙棠停下脚步,他发现这门上有指甲留下的痕迹,因为覆盖青苔的缘故,这指甲痕迹还挺明显的, 密密麻麻的竖条, 就像是有人曾经爬在门前, 用指甲用力的抓挠, 想要让门后的人给她开门。
推了推门,门纹丝不动, 门后传来铁链碰撞的哐当声, 沙棠眯了眯眼, 就算是锁门一般也是对内锁,是什么样的情况才会把锁挂在外面呢?
沙棠往后退,尽可能地往外看,门外面似是连接着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门边是两米左右的矮墙,沙棠从旁边搬来装饰用的石头。
因为上面也有青苔得缘故,踩上去很滑,沙棠试了好几次才勉强站稳,他一手扒着围墙,缓缓踮起脚尖。
面前的视野逐渐放大,率先看到的就是茫茫无尽头的竹林,风吹过,竹林沙沙作响,带下满天的竹叶,像是一场枯黄的暴风雪。
沙棠收回远眺的目光向下,有石桌石凳,上面似乎还放着一盘棋,离得太远,沙棠看不清楚所以也没法确定,他只能再看看其他的。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口井,离小门很近,大概就两米的距离,不等他细看,枯井上爬上一只骨瘦如柴的手。
那手上沾满了鲜血,因为时间长久,血液已经变成了黑褐色,尖利的指尖黑黑的,像是塞满了泥土,突兀的青筋爆起,就在沙棠瞪大眼睛的同时。
一个肿胀的人头伸出井口,头发凌乱披散,只隐约露出那人的五官,看上去狰狞而可怖,整张脸像是泡发的面团,青紫而糜烂,眼球外突,像是随时都会掉下来般。
"啊"沙棠急促地叫了一声,脚下一滑,身体失去平衡就直接摔了下去。
跌坐在地上,沙棠脑子里都还是懵的,刚刚那可怕的一幕真的吓到他了,这和他曾经看过的一部岛国剧很像,里面的女鬼也是从枯井中爬出来,让他瞬间有了强烈的代入感。
沙棠心突了一下,下意识就想跑。
但是想到自己进入游戏的目的,沙棠又犹豫了,只要他想离开,就意味着他必须去面对这些东西,甚至还要主动去探索,不然他永远都走不了。
沙棠缓缓站起重新踩上石头,他再次看向那口枯井,同时开始召唤自己的童话书,然而却愣住了,刚刚还趴着女鬼的枯井什么都没有,甚至井口还盖着一块大石头。
以前的人饮水多是打井,因为有随意填井不吉利的说法,所以有些井不用了人们就会用大石头把井给盖住,这口井显然就是荒废了的。
沙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他的错觉还是那女鬼已经转移了位置,可是如果转移了位置那块大石头又是怎么回事?
"哐当!"
就在沙棠琢磨的时候,那块石头晃动了一下,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冲撞石头般,以至于石头和井口碰撞出声。
沙棠被心跳的飞快,手脚发凉,童话书还在凝聚,他有点犹豫要不要把小火柴召唤出来。
召唤出来感觉会更有安全感,但是又怕枯井里其实没有那么可怕,浪费的最后一根火柴。
将目光再次投向枯井,大概是因为撞击的缘故,大石头的位置发生了细微的变动,沙棠甚至能看到井口边缘隐隐露出一条缝隙。
井口很黑,但是并不妨碍站在高处的沙棠看到那缝隙里伸出来两只乌黑的指甲。
许是受了心理暗示,沙棠似乎能感觉到那个女人正用力地抠着水井的边缘,透过缝隙看他,这种感觉就像是他在门外按门铃,而屋主人透过猫眼在观察来人。
如果他靠近一点,贴上猫眼,就能看到森白的眼珠。
这样的感觉非常不好,甚至让沙棠产生一种生理上的不适。
"妈妈,这次是一个人诶……"
小孩的声音在枯井里阵阵荡漾,明明是不大的空间,却像是在大山里说话般,回音很响,衬托得小孩的声音格外尖锐。
女人吊在井边,脸上带着疯狂与痴迷:"小宝,妈妈带你去把这个人类拖下来,今天给你做一顿好吃的。"
"妈妈,这个人厉害吗?妈妈要注意安全哦!"
女人身形微顿,抠挠缝隙的手也跟着停下,她缓缓回头,头发向两边分散开,露出女人模糊的五官,她因为肿胀而挤在一起的眼睛看向那个传来小孩声音的地方。
在井底躺着一坨血肉模糊的肉泥,看不具体,因为时间长了,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浓重腐败味,有白色的蛆虫在肉的缝隙里钻进钻出。
然而女人却看得目不转睛,像是在注视着自己的爱人般,轻声呢喃:"小宝,你怎么可以不相信妈妈呢?"
女人的声音如在梦中,恍恍惚惚地,肿胀的脸上扯出一个难以称之为笑的表情,她又重复了一遍:"小宝,你怎么可以不相信妈妈呢?"
说着女人松开了手,轻飘飘的落到井底,她站在那坨肉面前,红色的绣花鞋精致而漂亮,只是鞋面蹭上了泥土。
绣花鞋轻轻地踩在肉泥上,就像是原地旋转在跳着华丽的华尔兹,女人的脚越来越用力,脚背上的青筋爆起,像是恨不得将肉泥碾进土里。
"啊啊啊啊啊——"肉泥发出凄厉的惨叫。
"小宝,妈妈这么爱你,你怎么可以质疑妈妈呢?"女人的声音十分柔和,像是40°的白开水,温婉的恰到好处。
她的神情却是形成鲜明对比逐渐癫狂,面部肌肉不断地抽搐抽动,而她的脚还在加大力度,丝毫不在意那坨肉泥的尖叫哭喊。
"妈妈,我错了,你是最棒的,你放过我吧,我好疼,小宝好疼……妈妈,不要啊啊啊啊——"
小孩的哭喊声随着女人的动作越来越大,到后面甚至喊破了嗓,仿若啼哭的乌鸦,嘶声力竭地哀嚎,试图引起母亲的怜悯与温柔。
然而小孩的哀求并没有打动女人,让她有片刻的心软,肉泥上的白色蛆虫突然遭到攻击,都四下蠕动着爬走,速度慢的就被绣花鞋碾进了泥土里,"啪"地与肉泥融在一起。
"妈妈这么爱你,你怎么可以不相信妈妈呢……"女人幽幽的叹息和小孩凄厉的哭嚎混在一起,在幽深的井里久久回荡。
"什么味道?"
小火柴乍一出来就闻到股臭得差点把他送走的味道,立刻夸张地捂住了自己英挺的草莓鼻。
沙棠嗅了嗅,并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他正要问,小火柴就立刻吐槽上了:"真的真的超级臭,你没发现爱丽丝都没跟我一起出来吗?"
小火柴这么一说,沙棠这才发现爱丽丝还真是没跟着,小火柴继续道:"就是因为我刚打开门,这味道就熏得我们家里一屋子,呕——我要吐了!"
沙棠挠挠头,实在是无法理解这种臭,毕竟他是真的什么都没闻到。
小火柴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到:"都已经臭到爱丽丝都不愿意来见你了,你说得多臭……所以你叫我出来干什么?"
沙棠挠挠头,想到小女孩对自己那黏糊糊的喜爱,好像有点懂了,他将情况简单的和他说了一下,小火柴立刻就明白了,原来这臭死人的味道竟然是个死人的。
对此他很有些生气,他好歹在游戏道具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竟然沦落到收尸这样的凄惨境地。
"主人,午好吖!"清脆的声音伴随着少女的出现响起,像是敲响的三角铁,引得沙棠和小火柴都投注目光。
来人正是沙棠童话书里的艾丽娜,蓝胡子的妻子,女人穿着蓬松的欧式宫廷礼服,华丽繁复的蕾丝花边随风翻飞,跑动间裙摆摇曳,像是一只华丽的灯笼。
"主人,你这样的想法真的很直男诶,很无礼诶,这是我们时代的精髓。"艾丽娜不爽地反驳。
沙棠这才反应过来,召唤出来的童话人是可以和他意念沟通的,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连忙给艾丽娜道歉。
艾丽娜当然不会介意,且不说这是她的亲亲主人,她遇到过的无审美老直男简直不要太多。
三人正在讨论下一步该如何进行时,突然听到一句轻飘飘的叹息——
"妈妈这么爱你,你怎么可以不相信妈妈呢……"
空气逐渐沉浸,小门里面的三人面面相觑,艾丽娜在沙棠的指示下,分出一个份|身扒拉着墙头往外看。
枯叶太多,将枯井边的道路都覆盖住,大石头因为刚刚挪动的缘故,上面的枯叶被抖落了大半,此时残余的落叶也簌簌地抖动起来。
"哐,哐,哐"一声接着一声的撞击声在几人的心上炸响。
最可怕的不是直面鬼怪的时候,而是你知道它要来却还没来得等待阶段,简直叫人抓狂。
即便的小火柴都显出几分烦躁,如果不是不知道下面是什么鬼东西,他这会儿都想冲过去直接把那家伙揪出来。
"一块破石头都要折腾半天,看上去就有点菜。"小火柴不满的嘟囔着。
然而他话音刚落,那厚重的大石头就"嘭"地一下被撞歪,咕噜噜的往外翻滚,直到撞上沙棠他们这边的墙才停下,由此可见,掀飞大石头的力气有多大。
沙棠刚刚幻觉见过的女鬼逐渐显露在人前,女人的速度很快,像是迫不及待般,在爬动的过程中眼睛始终直直地盯着沙棠,宛若看到美食的饿死鬼。
"你是谁?"沙棠礼貌性地战前询问,避免误伤。
女人没有搭理他,爬出水井后她仍旧维持着趴地的姿势,手脚并用地朝着沙棠爬过来,如果一定要找个东西来形容大概就是百足虫,丑陋且凶恶,森白的眼球丝毫不掩饰内心的杀戮与贪婪。
得不到答案,沙棠就视为得到了敌军的结果,他后退半步,小火柴和艾丽娜挡在他身前,作为到道具人,他们都非常明白自己的战场在哪里。
艾丽娜轻巧地击掌,随着她击掌的速度加快,一个个分身迅速从她的身体里分离出来,份|身出现时是虚影,慢慢地就会凝实,变成和艾丽娜分毫不差的存在,八个二次元女人将沙棠护得密不透风。
小火柴则是拿出一块擦火皮,随时准备自焚,不是,是准备火焰技能。
这次沙棠也不用再旁观,他已经有了攻击的手段,探出手,一把黑色的狙击枪撕破虚空出现在他手里。
严格说来,这是沙棠第一次用这把枪,之前都有陈贺在,他更多的是学习和观察,现在的他要将理论化作实践。
"你们一会儿要小心,如果看到了狙击枪的子弹,千万别硬抗,赶紧躲开。"
现在的狙击枪其实还说不上很强,它没有融合强力的子弹,能倚仗只有那枚埃微硬币,每一枪都有50%的绝对命中率,这么一想,还挺能安慰人的。
狙击枪触手冰凉,沙棠用力地抱了下它,希望埃微硬币能感受到他内心的祈祷。
举起枪,第一次通过瞄准镜看世界,这种感觉有点微妙。
瞄准那爬行的女人,沙棠缓缓扣动扳机。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我还是要辣手摧花一下,再三斟酌斟酌斟酌,很想写一本沙雕文,世上沙雕姐妹这么多,我也想加入,哈哈哈哈~
【下一本,求收藏~(沙雕文)】
有些人表面光鲜,实际上,船袜已经滑到了脚底板。
——《题记》
池今是小绿站一个热衷发刀的耽美作者,被读者戏称“屠龙宝刀第一人”。
某一天夜里,他突然刀兴大发,连夜爆更三万,刀刀致命。
第二天,他就被塞进了自己的小说里,被要求化刀片为甜饼,把虐文变成小甜文。
池今懵逼:啊这,可是我只会刀啊。
系统:放下屠刀,立地回家。
在他的书中,原文受出身富贵,却饱受父母精英教育压迫,在精神上的PUA中逐渐变态,直到遇到了他生命中的白月光。
那个笑起来很甜,像是初雪中第一缕阳光的男孩子——
欺骗他的感情,玩弄他的身体,卷走他的钱,带着女朋友远走高飞。
于是原文受就彻底黑化,再次遇到人渣白月光后,让人破产,将人逼疯,终生困死于精神病院。
而池今的身份就是那个人渣白月光。
池今(强作镇定):没关系,我三万字刀是存稿,还没发,我有机会修正,我看那谁就不错,容颜绝佳,肌肉发达,撮合撮合,还有那个叫ccc的,也能试试,不行就jjj,总之我一定可以给司伯言塑造一段绝美爱情。
司伯言看着面前“白月光”池今替知名文盲jjj亲手修改过,字迹清秀,堪成范文的情书和玫瑰。
男人缓缓勾起一抹笑,将笔记本上小绿站的存稿箱页面关闭。
#我的主角受也在追更我的小说怎么办?
#不仅追还爬进了我的存稿箱,知道我要刀他怎么办???
(在线等答案,真的很着急!QAQ)
【穿书指南】
1.如果同名建议背诵全文
2.原文受就是本文攻
3.文案是原作者的存稿,实际上还没发生
4.1v1 sc
第70章
"砰"子|弹射出, 空气中弥漫起硝烟,女人爬行的动作有片刻的僵硬,随即又迅速地继续前行。
沙棠不信邪地将剩下两发子|弹都打了出去, 然而女人的移动速度实在是太快, 本来瞄准头和心脏的两枪接连失手。
沙棠有些惊讶地看向小火柴,虽然没有打中要害,但是那枚子弹是没入女人身体的,以狙击枪的攻击力和埃微硬币的加成, 不应该造成这样毫无损伤的局面才是。
小火柴摸了摸下巴,显然也没经历过这样的情况,倒是旁边的艾丽娜开了口:"我觉得可能是因为这是女鬼的肉体, 而不是魂体。"
人类死后, 肉体会腐败被微生物分解,最后化作春泥更护花,然而也会有些尸体因为特殊原因被保存下来,而这个女人就很有可能是这样,也因为是尸体,所以并不会感觉到疼痛。
这样的存在是最让人头疼的,就像是末日里打没有痛觉的是丧尸,在打中要害前, 不管怎么攻击都不会死亡, 也不会感觉到疼痛。
女人身上的衣服本就有些破破烂烂的, 在爬行的过程中, 衣服的损坏更加明显,沙棠注意到这女人脚上的红色绣花鞋少了一只, 露出肿胀乌紫的脚。
因为已经形成巨人观, 女人比她本身的个头大出三倍有余, 看着宛若一条巨大的肥虫,爬行过的地方会留下湿漉漉的水渍。
"这个怎么办?"沙棠攥了攥手,有些紧张,他已经在琢磨自己还有什么可以召唤的帮手了。
"这不是还有门吗?"小火柴还挺乐观,看这个门放在这里,还拴了一把大锁,应该是为了驱邪避鬼的吧。
正这么想着,就见那女人仿佛是练了铁头功般,哐当撞在木门上,随着这一下碰撞,木门发出咔的破裂声。
显然这风吹日晒雨淋的木门并不是那么保险,锁链叮铃哐啷作响,在这寂静的山林里回响,惊起了一群鸟雀四下奔逃。
小火柴:"……"
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只要木门被破开,他们根本没有准备的机会。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沙棠一把拽住小火柴和艾丽娜就往后跑,这俩体重轻,几乎可以说是跟提俩塑料袋没啥区别。
大概是察觉到沙棠的逃跑意图,后面撞门的频率徒然增加,像是钟楼撞钟的怪人,咚咚咚敲得人心慌。
"我们怎么办!"艾丽娜小声提问。
沙棠边跑边想,风呼啦啦地略过他的脸颊,几乎是下意识地沙棠就想返回后院去找陈贺,但是他及时将这个念头打消了。
陈贺来这里也是有他自己的目的和任务的,沙棠不想自己跟个累赘似的,遇到点困难就找上陈贺,他们是合作伙伴,而不是单方面的扶贫,虽然之前确实是有点这么个意思。
沙棠接连穿过两个小门,带着这个女鬼,肯定不可能去前院和陈贺所在的后院,所以他只能绕着这个院子打转,也幸好这家人的院子够大,后面还连着个后山和树林。
在即将穿过第三道门时,沙棠听到某个位置传来"哐当"铁锁落地的声音,女鬼突破防线追过来了。
沙棠不敢回头,玩命的往前冲,刚从过来的时候他记得这里虽然没有门,但是围墙外也是通往后山的路,也许他可以上山寻找制高点。
现在女人移动的速度太快了,根本没办法瞄准,他得寻找一个合适的位置和时机把这女人困住。
"艾丽娜,一会儿我们上山,你份|身听我指挥,小火柴,你能把火分给艾丽娜吗?"
见小火柴表示可以,沙棠放下心来。
眼看围墙要到了,沙棠猛地将小火柴和艾丽娜抛出围墙,然后自己再折返,重新助跑冲刺。
上一次翻墙已经是十年前他高中的时候,那会儿他会跟朋友翻墙出去打游戏,大学后认识他的人大概都无法想象,在他们眼里温文尔雅的海外金龟子,富有书卷气息的语文老师高中的时候其实也是个叛逆青年。
会打架,会翻墙也会不做作业和逃课打游戏,分科时为了上课能补觉,选了文科,仗着自己记性好,高中三年几乎一路睡过来的,若不是成绩好且稳定,估计家长会英年早逝。
沙棠的掌心撑上围墙的瞬间,身后传来沙沙的响动,他手下用力,身体腾空而起,脚在墙头上狠狠一蹬,身体借力瞬间往外飞出去好几米,随即翻转向下,可以说是非常专业的翻墙动作,干净利落,落地的瞬间翻滚卸力。
"咚——"
落地的同时,围墙似乎受到撞击,轻微的晃动了一下,沙棠不自觉地回头,白色的墙体上仿佛是蛛网般裂开几条裂缝,且不断地向外蔓延。
沙棠不敢耽误,再次拎起小火柴和艾丽娜,趁着沙棠翻墙地功夫,小火柴已经拿出巨大的火柴棍,和艾丽娜做好了交接。
"一会儿这样,艾丽娜你的份|身进了山林从不同的方向跑,找地方潜伏起来,等我的指示。"沙棠边跑边说。
"那我呢?"小火柴见没有安排到自己就主动开口问道。
"你待命。"沙棠说着目光投向近在咫尺的山林,这山林应该很有些念头了,远远看去就觉得这树十分高大。
得益于高中的混不吝,沙棠跑起来的速度很快,但是太久没运动了持续时间并不长久,他现在喘得犹如破败的拉风箱,嗓子眼泛起浓重的铁锈味。
后面的围墙还在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即使不回头都能感觉到那墙体的摇摇欲坠。
沙棠咬牙,撑着已经麻木的腿,赶在围墙坍塌前冲进了树林。
就在这一瞬间,和沙棠心意相通地艾丽娜立时份|身,一个接一个的份|身从艾琳的身体里分出,蕾丝的裙摆像是春日的娇花随风摇摆,份|身抱着巨大得如同火把的火柴棍四下分散,朝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因为山林里的树木太高,几乎遮挡住其间的阳光,整个山林里都显得格外的昏暗。
纷乱的脚步声混杂在偌大的山林里,空谷传响,一时之间就仿佛是有千军万马潜伏山林般,竟是让追上来的女尸失去了明确的方向。
"西北方点火!"
沙棠一声令下,西北方向立刻燃起明亮的火焰,这是和沙棠他们错开三十度角的方向,因为女尸追得太紧,沙棠不敢直接点相反方向的火柴。
如果女尸不信,那就白白浪费了一根火柴,在此时此刻,一根火柴就等于是一次求生机会。
原本紧追不舍的沙沙声果然停顿住了,似是在判断方向般,经过很短暂的时间,那女尸朝着火焰的方向追了过去。
"西北方向的往左跑,和西边的份|身汇合,西边的份|身随时准备向左跑,我们要把女尸追得方向化成一个圆,不能让她离开这个范围,小火柴你注意,在两个火柴头距离到十五米这个范围后,你要把火柴的火焰也做接力。"
沙棠的安排就像是接力棒,一个接一个的带着女尸跑,而他要去准找一个制高点,在最合适的时机将女尸的头打爆。
此时沙棠只觉得自己就像是在玩什么打僵尸的游戏,惊险又刺激。
山林里不见天光,虽然影响了女尸的判断,但是对不敢点火助明地沙棠他们也是阻碍,沙棠只能凭借知觉前进,本就对这里不熟悉,光线又格外昏暗。
"咔"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沙棠听到很清脆地声响,凭借触感,他觉得有点像是玻璃陶瓷这样的东西。
沙棠弯腰去看,只能隐约看出是一根簪子,这个时代的玻璃制品很出名,有不少女人会购买玻璃制作的发簪。
摸了摸,只能感觉到这上面嶙峋的线条,无法判断具体是什么样子,不过因为被沙棠踩到,已经从中间断成了两截。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况才会让一个会穿戴饰品的女人来到这样一座幽深的山林,沙棠将簪子揣进怀里,继续往前跑。
因为他的方向始终是向上的,慢慢占据高位,观察下面的火焰走势会更加明显,艾丽娜的份|身因为本身是工具没有什么体重的缘故,跑起来很容易收到风的阻力。
已经有三个份|身因为速度太慢被女尸追上,随着每一个份|身的消失,艾丽娜的脸色也逐渐显出苍白。
"往下跑,沿着之前的路线,渐渐往下顺着风跑。"沙棠摸了摸艾丽娜的脑袋安抚道。
其实最好的路线还是原来的圆形,但是看着艾丽娜的脸色,沙棠还是做了些许调整。
顺风的份|身速度明显变快,明灭的火焰在奔跑中丝毫不受风的影响,摇摇晃晃的在山林中格外显眼。
沙棠寻到一处小山坡,将狙击枪架好,肩扛狙击枪虽然灵活,但是准头是远远不如固定式。
趴在地上,沙棠缓缓调整瞄准镜,因为有火焰的辅助,想要锁定女尸并不难,难的是如何打中要害。
他的机会不多,甚至可以说是最好一击致命,因为子弹一旦射出,不管有没有打中女尸,他们的位置都必然会暴露,虽然他可以更换位置,但是女尸有了警觉性只会对自己的要害保护得更好。
回想陈贺交给他的射击技巧,沙棠慢慢拉长呼吸,心跳也随之平缓,整个人仿佛进入到某种极为宁静的状态,就连山间的风,林间的鸟啼,树上的落叶都完全消失。
在这一刻,除了瞄准镜里锁定的爬行生物外,他的世界里再无其他。
女尸猛地往前一扑,如同跳跃的蜘蛛手脚呈大字状摊开,将前面奔跑的礼服女人扑倒在地,她表情凶狠而残忍,露出森白的牙咬在礼服女人的脖颈上。
金色的碎光从礼服女人的脖颈溢出,与此同时,沙棠旁边的艾丽娜脸色再次灰败三分,挺直的腰板微微佝偻,像是在承受着无法言喻的疼痛。
沙棠眯了眯眼,食指下压——
又松开……
还不是时候,女尸的动作很快,几乎是确认不是自己想找的人后,迅速将礼服女人丢开,然后寻找不远处亮起的火光追了过去。
枪口随着女人的爬行不断挪动,一次又一次地调整,沙棠告诫自己,一定要有耐心,
"砰"
金色的光凝聚成一点,飞速穿过茂密的树林,疾驰而去,在空中留下残影。
正在撕咬礼服女人的女尸似是察觉到什么,她猛地抬头看向沙棠所在的方向,她森白的眼睛里没有瞳仁,充斥着鲜血,就这样与瞄准镜后的沙棠对视上。
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沙棠都能感觉到女尸身上散发出来的暴虐,和找到目标的兴奋。
这样的目光叫沙棠后背发凉,但是他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狙击枪三发子弹几乎没有间隔的射出去,短暂的冷却时间过去,沙棠又连发三枪。
林间传来子弹进入肉体后有鸟雀被惊扰而起的动静。
"shit!"没有打中,第一枪被女尸躲开了,谁能想到一具尸体竟然如此灵敏,落空的第一发子弹就意味着后面的几发都会偏离靶心。
在沙棠起身地瞬间,狙击枪化作一道光影如同阳光照射在水面上般融入虚空,沙棠带着小火柴和艾丽娜迅速转移阵地。
狙击手最大的忌讳就是滞留原地,本来沙棠应该一发子弹就换位置的,但是他不甘心这么好的机会却无法解决女尸,所以硬生生等到第二轮子弹结束才离开。
南边的风
因为连续的射击,狙击枪的后坐力惊人,沙棠只觉肩头火辣辣的疼,跑动时手臂摆动拉扯到,立享疼痛加倍大礼包。
"点火,我们附近的全部点燃!"
沙棠他们身边有两个份|身,这是沙棠给自己上的保险,就在距离他们5-10米的距离,必要的时候可以帮他们打掩护。
话音刚落,一左一右两处树林里就亮起了火光,明亮的火焰驱散黑暗,两边的份|身开始从反方向跑,这也是沙棠计划中的一部分。
如果保持现有的距离,两边的离得太近了,女尸很有可能会选择走中间,经过判断后在做选择,这样的话就会和沙棠的路线撞上。
但是现在两边的份|身分开走了,女尸就必须二选一,沙棠往前急冲,虽然有了安排,但是他丝毫不敢停下休息,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句话古往今来虽迟但到,他不敢赌运气。
临近目标地点,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太紧张的缘故,他似乎听到身后有衣服布料拖曳的声音,跃下山坡时,他闭眼祈祷,千万不要是女尸追过来。
山坡上的风很大,沙棠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凌乱的风来回撕扯,细碎的头发遮挡住他的眼睛,小火柴瞬间回到虚空,艾丽娜则是被他抱在怀里。
身体落地,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翻滚,这是很大的土山坡 ,大概是修建宅院时砍过这一片的树木,这土坡上几乎没有树木,下面就是张师长的宅院,只是这个角度看下去,不知道到底是宅院的哪个位置。
世界颠倒,天旋地转,沙棠脑子都被转晕了,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一个他格外想要见到的人出现在土坡下,他看不清那人脸上的表情,阳光太过刺眼。
但是他却看到那人的头发像是破闸的瀑布,瞬间疯长,在风中摆出好看的弧度。
身体翻转,视线再次回归到泥土,身体往下滚的趋势还在继续,甚至越来越快,到最后沙棠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
"还好吗?"
一道好听的男声在贴着耳朵响起,这个声音熟悉又陌生,在脑子里嗡嗡地转了好几圈,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迷蒙的世界重新拥有了颜色,变得清晰,沙棠含糊地应了一声。
他抬起茫然的眼,看向发出声音的人,原来这个人不仅仅是声音让人觉得熟悉,这张脸也让人觉得熟悉,但又不是一种熟悉。
"陈贺,你怎么在这里?"
沙棠恍恍惚惚,犹在梦里,他抬起手摸了摸面前男人的脑袋,顺着脊背向下,那头垂到腰际的头发原来不是他的幻觉啊……
明明还是那张温和舒心却普通的脸,但是利落的短发却是长到腰际,乌黑亮丽如同一卷绸布,手摸在上面都会不自觉心生荼毒神明的惭愧。
似是因为焦急,男人没有打理自己的头发,只是随意披散着,风吹过时会撩起几缕青丝,缱绻地攀上沙棠的肩和脖颈,留下温柔的触感。
沙棠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男人留长发会如此惊艳,好看的仿若画中仙人。
"我这边收到你遇到危险的消息就赶过来了,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男人声音里的焦急丝毫不做掩饰,甚至带着惊惧未消的颤抖和嘶哑。
陈贺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沙棠从山坡上滚下来,因为坡度大,沙棠滚动的速度极快,他丝毫不怀疑以这样的速度撞上围墙这人会变成一摊肉泥。
那一刻他的心脏都差点停跳了,好在他及时接住了,人搂进怀里的瞬间他手都在颤抖,他从未有任何时刻如此感谢自己的能力。
沙棠微微摇头,他现在头还有点晕,晃头的时候会有种想吐的感觉,所以他的动作幅度很小,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的大脑工作。
"你的头发……"
面对沙棠的问题,陈贺身体僵了一下,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因为他的道具比较特殊,所以他只能通过特殊手段将能力封锁在头发里,一旦解开能力的封印,头发就会变长。
但是这些并不适合告诉沙棠,尤其是此时的沙棠……
似乎是看出了男人的为难,沙棠没有再追究这个问题,他重新换了一个话题。
"我问你个问题,我只问一次,不管你回答是什么,我都会相信你,我也不会去调查寻找真像,但是我只问一次,以后不会再问也不会再听这个问题的答案。"
沙棠的声音很认真,就像是法庭上的法官在宣誓,为了表示自己的严肃,沙棠强忍着大脑的眩晕坐起来。
这样的情形让陈贺也不自觉紧张起来,这人太敏锐了,敏锐到让人害怕,他预感到这一定不会是什么好应付的问题。
"你是通灵车上那个人吗,那个救了我的长发男人?"
曾经他有片刻的怀疑,因为陈贺贸然的出现和帮助,但是因为两人长得完全不同,声音也不一样,他就打消了这个想法,第二次生疑是在赵青茗的小世界,他发现这个人比他想象中的厉害太多了,而且他也知道了身份卡的事情。
既然这样,陈贺可以是陈影帝,那为什么陈贺就不能是那个人的身份卡呢?尤其是现在陈贺的这一头长发,仿佛在宣告某种可能。
陈贺脸上的神情僵住,果然……半晌他无奈的苦笑:"我说不是,你信吗?"
沙棠很坚定地点头:"信,我说了,你说什么我都信。"
见状陈贺像是被斗败了的公鸡垂下脑袋,再次开口:"好吧,你赢了,我不想骗你,我就是那个人。"
其实沙棠这么说了,陈贺就算撒谎沙棠也不会去追究真的答案,但是他也知道一旦说出了这个谎言,他和沙棠中间就会出现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但是他心里是存有侥幸的,沙棠毕竟对这个游戏还缺少很多常识,也不认识什么其他玩家。
陈贺自知身上的漏洞太多,所以找到合适的理由待在沙棠身边后就一直有意无意地阻拦他和其他玩家的接触,所以即便是知道了自己是通灵车的那个人,也不会暴露自己的老底。
沙棠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他勉强撑着地站起来,对陈贺说:"我们先回去吧,我接到任务了。"
有没有接到任务沙棠不确定,他有感觉到手机振动,但是这一遭生死时速他也没空看,但是他现在非常不想待在这里,非常!
陈贺抓不准这人心里的想法,但是他也不会拒绝沙棠,于是就带着沙棠往外走,在这个过程中,沙棠看到陈贺地头发在走动间轻轻晃动,然后越来越短,就像一张被火点燃的纸张,最后停留在后颈的长度,这是陈贺,陈医生的长度。
沙棠抿了抿嘴,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
回到沙家别墅,沙棠没有请陈贺进去坐,而是客气得略带生疏地跟他说有空再约。
陈贺虽然内心不安,但也没有其他办法,他只能自我安慰,通灵车上的身份影响应该不会太大,毕竟自己再上面还救了沙棠一命,这么想来,自己算是沙棠的救命恩人吧。
沙棠回家直奔二楼房间,连守在门口准备骂人的沙父都没搭理,徒留沙父站在原地嘴唇颤抖,那句混账东西卡在喉咙里吞不下去,吐不出来,憋得不行。
房间的窗户正对着大门,沙棠小心的掀开窗帘的一角,还能看到那人倚靠这车门,铅色的大衣下露出银灰色的西装衣角,男人身形板正,不管穿什么都是行走的衣服架子。
阳光下,男人的头发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像是沐浴在圣光下的天使,那温和的五官似乎也在这一瞬间和通灵车上的男人相融合,带出惊艳的神采。
此时男人手里夹着一根烟,却不抽,只是看着烟头缓缓燃烧,烟雾后面的五官若隐若现,时而平凡时而艳丽,沉默中带着诡谲。
沙棠冷笑,他当然是不抽,一个鬼抽什么烟,坟头三炷香吗!
当初苦瓜和他说过的话还犹在耳边,一辆通灵车只会接送一个玩家,如果陈贺是恶鬼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虽然他还是不明白在通灵车上这人…不是,是这鬼为什么要救他,但是至少逻辑是理顺了。
恶鬼在车上救了他,又利用陈贺的身份假装玩家接近他,实力无比强大,还有就是后面的91点好感度,联想到这恶鬼对自己的种种行为,很符合这91点好感度了。
对了,还有bloody marry蜡烛召唤出来的那个故意挡着脸的恶魔,虽然没见过本体,但是他基本上可以肯定那恶魔身边的蛟龙虚影就是游龙那家伙。
他之前的怀疑和强行给这男人找得借口都变成了此刻对他嘲弄,像是无情的巴掌在他脸上胡乱的拍。
呵呵,多有意思的故事,简直是精彩绝伦,沙棠都想要为这人鼓掌了,他狠狠地摔开窗帘,室内重新陷入昏暗。
妈的,这个大骗子!
第71章
自觉问题不大的陈贺在回家两天后, 突然意识到不太对劲,以他对沙棠的了解,沙棠明确知道他受伤的情况下应该会每天少说问候三次, 加上一些爱心探望和营养补品啥的, 在去张师长家前也是这样的。
然而现在过去两天了,这人别说上门服务,连一句问候都没有,陈贺按捺了一天后, 终于坐不住,山不就我我去就山,他准备主动去寻找关怀。
拿起电话, 陈贺打通沙棠的电话, 接电话的人是沙棠身边的仆人,那个叫林婶的女人,陈贺记得这人的声音,听说是要找自家少爷,林婶想起少爷的嘱托,很是客气道:"不好意思啊,陈医生,我家少爷没在家, 可能您得换个时间打过来。"
陈贺有些奇怪, 大概是因为这个世界的鬼怪出现得总是突如其来, 所以沙棠对这个游戏世界是比较抵触的, 就像蜗牛似的能不出门绝对不会出门。
难道是自己去完成那个在张师长家触发的任务去了?
想到这陈贺惊了下,前天的惊魂事件在他心里还有浓重的阴影, 这人不会真的背着他自己去了吧。
陈贺越想越不放心, 索性开车去找人, 他先是去张师长家,问过门童确定张师长家今天没有来过生人后就离开去了沙家别墅。
沙家一如既往,仆人穿行,有花农在花园里浇水,修剪枝叶,看不出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门童见到陈贺愣了愣,最近似乎经常能看到这位陈医生,难道是别墅里的哪位主人身体不好了吗?
对于别墅里人员的出入,没有谁会比门童更了解的了,所以陈贺塞了点钱给门童,门童年纪不大,平日里也会有人向他打听主人们的出行。
但是打听沙家大少爷的还是头一次,这沙家大少爷在沙家形同虚设,所有人都知道大少爷不受老爷喜欢,所以仆人们难免轻视他,除了跟在他身边的林婶和赵男,其他人都时常出现使唤不动的趋势。
如果是打听别人的出行,门童是万万不敢说的,就怕丢了工作,但是这位大少爷就不用担心,因为没有人会在意,就算大少爷追究起来,小少爷也会出面保下他,只要是让大少爷不舒服的事情小少爷都十分热衷。
"大少爷今天没有出过门呢!"门童语气笃定,他在门房做了一整天了,所有人员,车辆出入都是要做登记的,所以他非常肯定。
陈贺压了压眉,心里有些惊疑,不知道沙棠为什么明明在家却不接他的电话,还是说还在介意通灵车的事情。
"你方便帮我打个电话吗?"陈贺又拿出一张钞票,这张的面额比之前的翻了个倍。
门童左右瞟了瞟,见没人注意,连忙结果钞票,然后按照陈贺的要求接通沙棠房间的电话,那边的林婶听说是有客人拜访,先是问了一下来人,听到是陈晓楠后,就让稍等,然后去找沙棠接电话了。
"给我!"男人的声音低沉,像是阴云密闭的天,门童不知道为什么心蓦地一慌,感觉这人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连忙将手上的听筒递了出去。
"喂,你好,我是沙棠。"
听到对面的声音,陈贺面色顿时就不好看了,事情如他所想,这人果然是在躲他。
他压了压情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好一点,这才出声道:"我是陈贺,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沙棠惊了一下,把话筒拿远看了看林婶,用气音问道:不是说是晓楠吗?
林婶挠了挠头,也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见状沙棠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让林婶先下去,这才继续拿起话筒道:"不好意思,我刚刚没在家。"
陈贺紧了紧手上的电话:"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后为什么不回我电话?"陈贺挂电话前跟林婶说过沙棠回来了一定要给他回电话,有急事,可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收到任何回信。
沙棠沉默了一瞬,突然不想跟这人再虚伪以蛇,说不上来原因,反正他现在只觉得自己的情绪非常糟糕,有一种被欺骗的愤怒,但也不全是,还有被背叛的痛恨和害怕,对恶鬼的害怕。
那条和系统购买的信息,这个恶鬼想要杀死他,他不知道陈贺为什么想要杀他又要救他,也许是想要让他体会一下什么叫希望破灭后的绝望,或者是被最信赖的人背叛的痛苦,他不知道。
他现在就像是分裂成了无数个小人在互相拉扯,即便过去了两天他也依旧没有想好该这么办,他甚至不敢见陈贺,他不知道这个恶鬼到底是怀揣着怎样的目的接近他。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的刀悬在头上,每分每秒都要担心这刀会落下,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要被黑暗吞噬。
之前他担心把身份挑明后会不会让这恶鬼彻底揭下伪装,所以像蜗牛一样躲在壳里,自欺欺人地想只要不探出脑袋就是世界和平,安稳无忧,却不知自己已经被端上案板,即将成为法国名菜。
"我…我知道……"
听着对面的人说话磕磕绊绊,陈贺微微眯眼,沉声道:"你想说什么?"
沙棠:艹,说不出口!说出来会不会就死了!!
"我是说,我刚刚才知道你打电话的事儿,正准备联系你,你就打过来了,你怎么是用沙家门房的电话?"被男人一句话吓得秒怂的沙棠偷偷转移话题。
"你一直没回电话,我以为你去张师长家了,就过来看看。"
男人的话语里不乏关切,听得沙棠心里更不是滋味,别扭极了,一个明明想杀你的人却对你关怀备至,这种感觉好分裂。
"出来吃饭吗?"不等沙棠回答,陈贺又抛出下一句话。
闻言沙棠下意识回道:"不去。"
空气有片刻的凝滞,沙棠自觉尴尬地挠挠头,怎么就回答得这么快呢,他清了清嗓子找补道:"那个…沙家老爷子今天回来,要求我们在家吃饭,所以我就不去了。"
这话倒不是瞎编的,沙父确实是这么说过,只是换做以往沙棠是不会搭理的,但是今天也只能把这个搬出来作为借口,他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陈贺才不至于露出马脚。
陈贺面上的表情不变,就像是两人面对面说话般始终带着笑,只是那拿着话筒的手背上青筋微微一跳:"好,那就明天。"
沙棠又想要拒绝:"不行,我明天……"
男人的声音像是沉入深海的船锚,带着莫名的情绪:"嗯?"明明只是一个字,却让人能清晰地感知到情绪。
沙棠:"……"
"我明天去接你。"男人一锤定音。
沙棠:"……"为什么我的眼中常含泪水,因为我怂!
挂断电话后,沙棠立刻冲到浴室,对着镜子开始练习自己的面部表情,争取明天做到完美又自然,毫无破绽。
天空中厚重的云层层堆叠,一如门童此时沉重的心情,他也不知道大少爷和男人说了什么,来的时候这男人看上去情绪还行,但是随着通话时间的延长,虽然男人始终在笑,但是他分明感觉到一种让人窒息的杀气在蔓延。
陈贺垂着眸子,在心里回想张师长家发生的事情,他想不到发生了什么,让沙棠产生了逃避的情绪,可是他想不到,那天的每一帧每一幕都在他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毫无所获。
半晌他在门童颤颤巍巍的注视下站起身,他给了门童几张大额钞票,让门童帮忙留意沙棠的行踪,一旦出门立刻联系他,陈贺将自己的电话号码留下就走了。
他觉得也许是他遗漏了什么,他准备回去发动人民群众的力量。
第二天,沙棠特意起了个大早,他担心陈贺又像之前那样守在他床边,他在仓促间控制不好他的面部表情。
等他洗漱好,换好衣服,房门就被敲响了,沙棠抬手看了眼时间,早上八点,好家伙,不愧是他!
敲门的人只敲了一下,就像是为了表现礼节性,并不想吵醒屋里的人,不成想,一推开门就和准备齐全的沙棠正正对上。
沙棠:"……"
陈贺:"……"
对于沙棠的异常和沉默,陈贺只是眯了眯眼,并没有询问,他昨天回去后,拉着人民群众分析了一晚上,得出的结论就很离谱。
游龙:老大,我觉得他肯定是因为你那么强势,偏偏又成为了他的救命恩人,他就再也无法拒绝你的任何要求,对感情密度感到窒息所致。
二娃:可能是感动到无言以对?
六娃:在思考如何报恩!
七娃:身份转换不过来,所以别扭?
三娃:沉迷于老大的美貌无法自拔。
九娃:被老大吓到了,在想怎么跑路!
陈贺:!!!
游龙:怎么可能,老大这么有魅力,即便强制爱,那也是霸总的强制爱,是光大女同胞的心头好,老大可是求生者颜值担当,我不准你侮辱我老大!
综上所述,陈贺也经过深思熟虑有了自己的判断,都是放屁,毫无依据!但是他也确实不知道沙棠为什么躲他,他准备今天来探底。
推开门就看到喜欢赖床的沙棠已经收拾好了,他当然不会以为在这种情况下沙棠是因为对约会充满期待,所以早早做准备。
直到两人坐到早餐店,陈贺还在默默观察和研究,而坐在他对面的人保持沉默,就像是在玩哑巴游戏一样,谁也不开口。
往日融洽的氛围直降冰点,在等待店家上餐点时,沙棠握着茶水杯低垂着眼,尽量避免和对面的人有视线上的交流,他怕会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情绪。
枯黄的茶水荡漾出他略带疲倦的眉眼,这几天他都没睡好,总是在梦里梦到被人追杀,时而是通灵车上那个人的脸,时而是陈贺的脸,也会出现陈影帝的脸。
在梦境里无止境的奔跑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即便清醒了也会体现在身体上,肌肉酸软,精神不佳,而这种折磨正是来源于面前的这个男人。
"灌汤包和水饺,两位慢用,剩下的马上就来!"服务员大概是老板的女儿,看上去十三四岁的模样,说话声音很清脆,打破了两人之间近乎凝滞的氛围。
沙棠抽出一双筷子,用茶水简单的烫了一下,正要去夹灌汤包,面前的碟子里就出现了一个灌汤包。
这家店很小,但是味道却非常好,尤其是他家的灌汤包,皮薄而多汁,咬开一个小口,轻轻嘬一口就可以吸到鲜美滚烫的汤汁,之前沙棠和陈贺去参加棕熊葬礼的时候就是在这家店解决的午饭。
当时沙棠就立刻喜欢上了这家朴实无华的小店,有时候陈贺来找他都会顺便给他带两屉灌汤包,如今再次坐进这家店却是有种难言的尴尬。
"谢谢!"沙棠低声道谢,将碟子里的灌汤包吃了,然而不等他吃完,碟子里又多了一个剥好的茶叶蛋,茶叶蛋卤得很细致,用针扎了孔,很是入味。
沙棠又默默把茶叶蛋给吃了,然后碟子里再加两个水饺。
沙棠:"……谢谢,但是你不用给我夹,我自己可以。"他本来是想把水饺放到一边去直接不吃,但是考虑到浪费粮食干脆还是吃了下去。
等陈贺又要给他夹灌汤包时,沙棠立刻用筷子架住了他的筷子,再次重申:"你自己吃,不用给我夹!"
他有点生气,知道这人,不,是这个恶鬼想要杀他,却又故意对他殷勤备至的,他就很生气,他搞不清楚这家伙到底想做什么,这种摸不到头脑的事情让他的情绪有些绷不住。
陈贺面带微笑的哦了一声,然后把筷子上的灌汤包喂进嘴里,他吃东西没有沙棠这么讲究吃法,直接一口一个,明明只是一只包子,却让沙棠看出一种咬牙切齿的既视感。
沙棠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感觉脖颈凉飕飕的,这下他彻底不敢抬头了,只埋着头可劲儿吃,吃到后面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反正就是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塞到了胃里。
从店里出来已经十点了,沙棠还有点惊讶,没想到他们吃个早点竟然用了这么久,若是以往他肯定会调侃一下他们吃饭的速度,然而今天他却只是把手揣进口袋里,保持沉默。
跟着陈贺上车,他也不知道陈贺准备去哪里,想问又觉得开口不太合适。
车被陈贺开得飞起,风驰电掣的,冷风隔着窗玻璃尖啸着远去,向来遵纪守法的沙棠哪里感受过这样的车速,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黑色的轿车在车道上穿行,如同在洪水中游动的鱼儿,灵活且敏捷地避开迎面而来的车,同时又一次次超越挡在前面的车,每一次都无比惊险刺激。
第一次见识秋名山车神技术的沙棠:德芙都不敢说自己如此丝滑!
他的视线偷偷觑向主驾驶座上,男人面色冷凝,仿若冬天冻结的湖面,在波光潋滟下透出冬天的萧寂,眼睛直直地注视着前方。
男人的手放在手动挡上,随着速度迅速地切换档位,因为没有人说话,一时之间只有档位移动发出的声音和窗外的风声,沙棠难得在惊魂时刻还有些分神地想,这人飙车还挺帅的……
等车再次停下,沙棠脸色已经有些发白了,虽然他不晕车,但是一次次见证自己和死神擦肩而过的酸爽他是再也不想体会了。
沙棠手脚有些发软,等他缓过劲儿来才发现,他们来的地方竟然是张师长家。
似是察觉到他的诧异,陈贺沉着声音道:"我们先把这任务做了,我东西还没拿到。"
陈贺怕这人背着自己偷偷来做任务,太危险了,所以他想着把这任务先做了再说,而且因为那天知道沙棠出事,他想要拿的东西也没拿到,他今天可以一起解决。
虽然带着沙棠有点不安全,但是不把这人放在自己眼皮子下他更不放心。
沙棠默了一瞬,没有反对,毕竟来都来了,还能怎么办呢。他没有拿到东西是因为自己出了事,他忙着赶过来的缘故吗?想着沙棠心里有点闷闷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
两人一前一后往里走,陈贺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以往沙棠都会和他并肩走,今天竟是跟他走一起都不愿意了吗!那人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认真地都不曾抬头看他一眼。
想到这陈贺只觉得心里的躁郁更甚,心里像是有一把火,在油桶边晃晃悠悠,时不时地靠近试探,带着随时想要同归于尽的架势。
在门房那里等了会儿,就有人来接他们了,这次还是那个老管家,看到陈贺再次拜访,老管家丝毫不惊讶,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带着两人就往里走。
走到后院交界处的时候,沙棠有些犹豫地看了看旁边的小门,那天他就是从这里去的后山,正常来说,现在他应该和陈贺分开,自己去做任务。
但是前面的人没有丝毫的表示,他想了想停下脚步准备往小门去,反正在老管家眼里他也形同虚设。
刚迈出一步手就被人攥住了,沙棠回头去看,正好和男人的视线对上,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人眼里像是藏着一座蓄势待发的火山,被强行压抑着。
男人比他高半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握着他手腕的手越来越紧,沙棠皱了皱眉头,感觉到些许疼痛,还在加剧。
"你…跟着我,别乱跑,我拿了东西帮你解决那个女尸。"陈贺说话的语气笃定,带着不允许别人辩驳的强势。
沙棠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他能说什么呢,这可是恶鬼啊,也许自己拒绝了脑袋就没了呢,他默默地缩了缩脖子……
很快那中年女人就出现在了,和那天一模一样的位置和表情,就像是游戏里的npc,站在固定的位置,重复的话语和表情动作,连面上僵硬的笑意都丝毫不变。
明明临近正午,却让人感觉到一股嗖嗖的凉意从脖颈划过,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颈间轻拂。
沙棠被自己的想象给吓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忍不住想搓搓手臂,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还被前面的男人拽着,握的很紧像是怕人跑了似的,暴露在寒风中的手腕被男人身上源源不断的热量烘烤着,也有些烫人。
见状沙棠只好放弃自己的打算,那天沙棠是没有走过这条路线的,此时跟在女人身后,沙棠也有些好奇地打量周遭情况。
这条路的构造和小门那边的差不多,只是房屋更多一点,大概是经常有人在这边活动,清扫,所以没有那么多落叶和青苔,看上去显得整洁很多。
中年妇女看着不算高,但是走起路来速度却是不慢,以沙棠的身高腿长竟然还感觉到些许吃力,他看向走在左前方的男人,排除这人黑沉沉的脸色,姿势倒是有几分闲庭信步的意思。
沙棠有些纳闷地低头去看,不应该啊,怎么就自己走得费劲儿呢,难道他们穿得是滑板鞋吗?
这一低头却正正撞在突然停下脚步的男人的背上,男人停得仓促,沙棠猝不及防就撞了上去,本来为了追赶脚步,他的速度也不算慢,这一下撞得还挺用力,他本想问为什么突然停下,却听前面的男人闷哼了一声。
沙棠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额头撞到的地方,撞得有这么痛吗?
手刚刚触上就立刻察觉到不对劲,手下的深色布料明显感觉到些许濡湿,他翻过手,指尖上是刺眼的殷红,带着一股铁锈味。
"你…的背……"沙棠的话刚刚出口就顿住了,他一抬头,瞳孔骤缩,被面前的场景给震慑住了。
他这么也没有想到会看到这样的情景,只见他们面前的院子里趴卧着一只犹如小山般的野兽,那东西看上去像是只狗,却又有着长长的獠牙,身上的毛发好像钢针,根根分明,在阳光下闪着光,眼里是金色的竖瞳,显得冷酷又暴虐。
野兽身形太过巨大,遮蔽了灼眼的日光,沙棠不得不仰头往上看,他丝毫不怀疑这野兽的獠牙比他整个人都长。
此时,野兽似是打盹被惊扰般眯着眼看向来人,金色的竖瞳缓缓挪动,然后定在人群中那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像是看到猎物般,有粘稠的涎水顺着他的獠牙滴滴答答往下流淌。
作者有话要说:
第72章
冬日的阳光倾泻, 均匀地铺满整个院落,本该是岁月静好的画面,却被野兽占据, 仿佛是嘴里吃着精美的料理, 却突兀地被尖锐的鱼刺卡喉。
站在前面的男人将沙棠护在身后,低声道:"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别松开我的手!"
一缕黑雾从男人的指间盘旋而出,如果丝带般将两人包围在中间。
见到游龙沙棠不自觉就想去观察这家伙,看似是一条丝带, 但是细看就会发现其间有金色的纹理在流淌,宛若龙鳞,在旋转的过程中, 会看到龙头和龙尾, 因为衔接的太过完美,不仔细看完全发现不了。
沙棠扯了扯嘴角,在游龙的龙头再次经过时冷哼一声,游龙身体蓦地一僵,不知道为什么,它似乎感觉到死亡凝视,一股不知名的冷气顺着它的脊梁攀爬。
这是什么不祥之兆吗?游龙暗自琢磨。
沙棠被陈贺拉着一步步向前,离野兽越来越近, 浓重的腥臭味从野兽的口鼻腔喷出, 明明还差一米多的距离, 沙棠却觉得自己像是被野兽衔在口齿间。
陈贺仿若未见般径直向前, 一直到野兽的血盆大口前才停下,野兽金色的竖瞳随着两人的移动而移动, 它没有动, 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两人, 即便如此,已经让沙棠出了一身的冷汗。
沙棠不知道陈贺要干嘛,他小心的撇了眼旁边的人,只见陈贺从口袋里掏出一袋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的零食袋子,袋子的包装就像是以前五毛钱的小辣条,透明的,里面是红艳艳的条状物。
仔细看,似乎还在轻微的蠕动,大概是活动空间不够,有几条缠绕在一起,像是打结的毛线球。
沙棠的眼皮不自觉地跳了跳,人类有一种常见的心理疾病叫做蠕虫恐惧症,光是想象蠕虫扭曲蠕动的模样都会觉得头皮发麻,虽然看不清零食袋子里的成分,但是并不妨碍沙棠的想象。
看到那零食袋子,野兽的金色竖瞳直接拉成了一条线,面对它的威胁,陈贺丝毫不显慌乱,他将零食袋子在野兽面前晃了晃,野兽的视线也不受控制地跟着晃动。
随即陈贺朝着左边用力地抛出去,零食袋像是被射出的炮|弹嗖的一下飞出去,很快就变成黑点,消失在视野,与此同时,野兽如同见了骨头的狗,嗷嗷地追了上去。
因为它的体型太过庞大,站起来将太阳彻底遮住,投下的阴影覆盖住整个院子,虽然零食消失地速度很快,但是野兽的速度也不遑多让,几乎是瞬间就跑远了。
如果不是地上还残存着野兽起跳时踩裂的地砖,沙棠都会以为这只是他的幻觉。
"这是鬣狗,隶属土狼科,经过系统的魔改后的产物,喜欢腐肉,身上还残存着狗的一些属性,例如看到抛出去的东西会不自觉地想追。"陈贺低声给沙棠解释道。
虽然沙棠没问,但是陈贺知道这人必然是一肚子的问题,只是不肯开口而已。
沙棠只是默默地消化他的话,不得不说,跟在这个身边还真是能见识到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也能学到很多。
不过他还真是没想到那东西竟然会是腐肉,看上去更像是蠕虫类的存在。
"那袋零食是一种道具,叫梦幻零食大礼包,可以根据想象呈现出对应的零食…在转盘里可以抽出来。"陈贺再次科普。
闻言沙棠地嘴角不自觉抽了抽,梦幻零食大礼包,用最萌的名字撒最野的娇,这个游戏开发者在取名字上很有自己的想法!
想了想自己的任务点数,感觉可以等回去以后抽两次转盘,这游戏的道具还真是千奇百怪,要不是任务点数不够,他还真想把这些道具都抽出来看看。
"以它的速度,应该会很快回来吧?"沙棠没忍住还是问了个问题。
见沙棠主动问问题,陈贺心情肉眼可见地明朗了些许,一直黑沉沉的脸色也露出点点阳光,"没事,游龙跟着去的,就当是遛狗了。"
沙棠低头看这才发现,围在它们身边的游龙还真是不见了,再想想陈贺的说辞,大概是陈贺丢出去的瞬间贴上零食礼包的吧。
"游龙一整条都去了?"游龙平时像水流又像是气体可以分散开,之前在记忆大厦的时候也是分出几缕保护他。
陈贺唇角今天第一次勾起笑:"嗯,鬣狗速度太快,分散了游龙跑不过它,所以就一起去了。"
大概是沙棠回复了以往的态度,他说着话就想把手往沙棠的肩膀上搭,却被人敏锐地闪开了。
沙棠挠挠头,干巴巴回道:"哦,原来是这样。"
陈贺伸出的手僵了僵,随即垂下插进上衣口袋,在沙棠看不到的地方攥紧,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受多久,他现在只觉得自己心里那种把握不住的焦虑越来越茂盛。
如今的他竟然只能用危险才能把这人拴在自己身边,才能握着他的手,陈贺捏了捏沙棠的手腕,赶在沙棠想要挣扎前将人拉进了被鬣狗守护着的堂屋。
这屋子从外面看没有什么独特的,但是一旦走进就像是进了冰柜,温度骤降,随着深入,光线也逐渐黯淡下来。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沙棠总觉得好像脚下的地板有点…软?
不像是砖石地板,更像是走在蹦床上或者说是肉上,每一脚踩下去都会伴随着凹陷,因为光线越来越差,沙棠也不敢走太快,感觉随时有可能摔倒。
"我背你?"男人低沉的声音在空阔的堂屋里回响,许是屋子太大的缘故,还有回音随着荡漾。
沙棠连忙摇头拒绝,随即想起这会儿的光线大概是看不清动作的,他连忙开口道:"不用了。"
陈贺并不准备接受他的拒绝,虽然他并不赶时间,但是这人这几天拒绝了他太多次了,次数多到他心里难受的不行,"你的速度会影响到我的任务,我并不是帮你,是在帮自己。"
听到男人的话,沙棠在黑暗中挠了挠脸,无奈应允。
达成了目的的陈贺觉得自己的心情又稍微好了一丢丢,他将人拉到自己的背上,用手拖住人的大腿,感受着后背的温度,狭长的眼眸不自觉地弯了弯。
他其实更想抱着沙棠,但是考虑到黑暗中未知的敌人,如果他的双手被困住,可能会反应不及时,所以也只能是背着了。
沙棠趴在男人的背上,男人热烘烘的手抓着他的大腿,明明穿着厚重的冬裤,但是沙棠还是觉得很别扭,就像是肌肤毫无间隙的贴在一起似的。
男人走了几步,因为身体会往下掉,男人的手也不经意间滑到了沙棠的大腿|跟,那里传来的热度让沙棠忍不住调整姿势,往上蹭了下,想要避开男人的手。
这一动作让男人的后背肌肉瞬时绷紧,沙棠扶着他肩膀的手也僵了一下,他突然想起之前撞到男人后背时摸到的濡湿,那是血吧……
沙棠的手轻轻贴上男人的后背,感受着掌心的湿润,显然出血情况加重了。
之前在赵青茗的小世界,陈贺为了救他被石板砸到,他之前看过这人后背的伤,按理来说应该没有这么重的伤口,是后来受的伤还是在小世界受的伤?
想到这个世界千奇百怪的道具,沙棠突然有些不确定了,他们在张天师的宅院也有分开过,但是也不能排除陈贺隐瞒了伤情。
可是这样的推测他又想不通了,按照陈贺的性格为什么会隐瞒伤情呢,这人不是挺会卖惨的嘛。
"你背上是不是受伤了?"
听到沙棠的问题,陈贺的脚步顿了一下,因为贴着"隐藏的疼痛",他对出血并没有太清晰的感知,即便伤口痛感很明显,但是沙棠这么问了,那肯定是发现了血迹。
他想了想回道:"是出血了吗,那我抱着你吧,别把你衣服弄脏了。"
说着他就要把人从背上捞下来换到前面,沙棠连忙搂住疯他的脖子,不让他动作,"不用不用,就这样!"
"要不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跑着跟上你。"沙棠不在意自己的衣服,他体重放在这里,如果陈贺背着他,只怕会撕裂伤口,让伤更严重。
沙棠说的认真,结果背着他的男人就像是感知不到疼痛般,把他往上颠了颠,很是轻松道:"你跟不上我的,老老实实待着吧。"
男人全力前进的速度果然很快,虽然附近一片漆黑,但是从耳侧经过的风就能感觉的出来,沙棠甚至觉得耳尖有些疼,这让他有些奇怪,即便只是普通人的奔跑速度,五分钟也应该能跑堂屋个来回了吧,更何况是陈贺这样的速度。
"我们这是去哪里?"沙棠的声音被风割裂成碎片,隐隐约约传进陈贺的耳里。
"无人大道。"大概是声音也顺了风向,陈贺虽然说话声音不大,却足够沙棠听清楚了。
无人大道……
沙棠怔怔地趴着陈贺的背上,这个名字听上去就感觉会是一个很不一般的地方,也许是鬼怪群居的地方也不一定。
不知道在黑暗中奔跑了多久,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半个小时甚至是更长,沙棠只能从自己手臂长时间不活动导致的酸麻程度简单的判断,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前面隐隐有光点出现,沙棠知道出口要到了。
"闭眼!"听到男人的话,沙棠下意识闭上眼,隔着薄薄的眼皮他能感觉到他们冲进了一片光亮的世界,阳光很刺眼,应该是很空旷的地方,户外,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带来草叶独有的芬芳。
沙棠慢慢睁开眼,因为眼睛长时间处于黑暗,乍一睁开还有些模糊,眼睛也不大舒服,看世界就像是巨大的色块,只能隐约分辨出蓝色的天空和绿色的草地。
等视线重新变得清晰,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天空辽阔而高远,有老鹰在上天盘旋,远处的草高出很多,风吹过,就会倒下一大片,就像是在躬身迎接来自黑暗的客人。
"不是说无人大道吗?这是哪里?"
在沙棠的理解里大道不应该是一条路吗?这里明明就大草原,但凡多几只牛羊那就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现场。
陈贺回头看向背上说话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头发已经变长,被风卷起随着风凌乱地翻飞,他的眉眼不再是平庸的陈医生,而是通灵车上的面孔,精致得宛如坠入人间的妖精。
"这里就是无人大道,也被叫做创造道,这个游戏的诞生之地,也是所有鬼怪,工具,npc的诞生之地,平时也有人会把这里叫做故里。"
因为动作,两人的脸凑得极近,陈贺的声音缥缈,被风卷着带走。
沙棠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道:"可以放我下来了吧?"
虽然这人是个大骗子,但是沙棠并不想害人性命,他能感觉到这人的伤很严重,即便他尽可能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压到伤口,但是鲜血还是洇湿了大衣,在他的外套上留下淡淡的痕迹。
这样他觉得很是烦躁,也不知道这么一个恶鬼,大魔头怎么伤口都不会处理,不会是故意不处理来博取同情的吧。
"给你见识一下创造道,"陈贺没有把人放下,甚至在沙棠想要自己下地前箍紧了他的腿,"你再乱动我就不知道我的手会摸到哪里了哈!"
感觉到大腿上的咸猪蹄有向上的趋势,沙棠连忙停住动作,许是阳光太过明媚,晒得他脸颊有些烫手,这个疯子!
陈贺背着他缓缓向下,边走边说道:"在故乡里流传着一首诗,这是属于故乡的颜色。"
"风过故乡的原野,鲜花开满春天,我背着最爱的娃娃,于夏天流连,残破的月亮不舍满目星河的沉眠,如果可以,让我们重逢于初雪的那天,所以,到底是谁杀死了黄昏又偷偷恋慕着秋叶。"
男人的声音裹挟着风,于原野上游离,随着他的轻声呢喃,一望无际的草原开始发生变化,鲜花开满原野,芬芳的颜色遍布,随即天色逐渐换了颜色,漫天的火烧云像是天宫打翻了鼎炉,仙女泼了染料。
野火从天上坠落,将满眼的绿也然上了颜色,橘黄色的草绵延数里,直到天色彻底黯淡,漆黑的夜空静静流淌过星河,星子映入沙棠的眼睛,这是沙棠从未见过的盛景。
他不自觉地敛住呼吸,怕惊扰掌管此地的神明,就此收回遗落人间的光景。
"漂亮吗?"男人用头轻轻撞了一下沙棠的脑袋,轻笑道:"这就是创造道,你可以在这里创造出任意东西,至于能不能带走或者使用就要看你的能力了。"
说着话,纷飞的白雪从天空飘落,像是偷来人间的精灵,不过是转瞬间,已经将一切染成白,将草原转变成了白色的沙漠,也包括雪中的沙棠和陈贺。
他们身上堆积着很多雪,乍看像是个厚重的雪人,然而沙棠却并不觉得冷,也并不讨厌,这就像是奇迹般在他眼前发生,甚至比他坐上通灵车还要震撼。
对于这个世界他更多的是恐惧,因为遍地都是鬼,然而在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像是走进了宫崎骏的世界,人与自然的和谐,凡间的极致美好,甚至让他有些恍惚。
陈贺单手拖住沙棠,骨节分明的手在虚空中轻轻敲了三下。
明明什么都没有的虚空,却是像门被敲响般发出"咚咚咚"的声响,这声音在空旷的草原上传出去很远,就像是敲鼓时的声音。
然后再沙棠瞪大地眼睛中,空中突然出现了缝隙,仿佛是有人打开了时空的大门,透出暖橘色的灯光,将漫天飞雪也然上了颜色,平白增加几分温馨。
随着缝隙越来越大,暴露出来的景色也愈发的多,里面是一个布置得非常温馨的小木屋,暖色的木质纹路,简单的木质家具配着同色系的布艺,有温暖的壁炉,里面是跳跃的火焰。
壁炉前放着摇椅,上面搭着一块格子的毛毯,大概是主人刚刚离开不久,摇椅还在轻轻的晃动,发出嘎吱嘎吱的轻微声响。
陈贺将背上的人往上扶了扶,这才跨进小屋,他的脚后跟刚刚跨进来,身后的门就立刻咚地关上。
动静有点大,吓得沙棠蒙的打了个激灵,对此,陈贺有些不满地看向门背后探出脑袋的家伙。
开门的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少爷,银白色的短发像是绵羊,眉眼也极为精致,眼睛圆圆的,带着小狗的懵懂与可爱,穿着一身白色的小西装,像是别人家的绅士小孩,只是袖子外的手是毛茸茸的爪子,看得人很想捏一下。
见陈贺瞪他,少年撇了撇嘴,不爽道:"您这可真是搭棚子卖绣花针,买卖不大,架子不小,我约妹子,人家顶多迟到一下午,到你这迟到都得按天计数,你要是再玩来几天就可以换计数单位了。"
少年看着呆萌可爱,说话却是带着股浓重的相声腔,让人不进怀疑这人是不是平时兼职某茶楼。
少年重新躺回摇椅,懒懒散散的模样,好好的一身西装因为他的行为显得皱皱巴巴。
陈贺走到壁炉旁边的单人沙发将沙棠放下,对他解释道:"这是阿南,是创造道的原住民。"
沙棠挑眉,无人大道里面竟然还住了人?
陈贺看懂了他的眼神,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他不算是人。"
只这么一句沙棠立刻懂了,哦,原来是他们恶鬼的亲人朋友,没想到恶鬼也搞交际圈,不过能住在这里应该挺好的吧,一切都随心而动。
"他不住在这里,原住民的意思是守护者,他只是在这里创造了一扇门,回家的门。"
听到陈贺在给沙棠做解释,阿南立刻嘲讽拉满:"您老人家可赶紧拿了东西走吧,也就您胆子大,真是小母牛敲门,牛逼到家了,竟然还敢回无人大道。"
"为什么不能回?"沙棠好奇问道。
阿南看看他,本想直接回答,却是突然感觉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凝视:"别问我,我他妈什么都不能说,真是鳖犊子按门铃憋到家了,埋汰!"
他朝着没人的方向啐了一口,因为太用力,把嘴里的瓜子也一起啐了出去。
阿南:!!!我磕了好久的瓜子!!
沙棠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人啐了一口,然后就看到刚才还一本正经的,带着相声播放器的人嗷地叫了一声就扑到了地上,表情严肃而认真,像是在地缝里找金沙。
陈贺对于认识这样的货色深感难受,他捂着沙棠的眼睛把人转了个方向:"这人和鬣狗一个科属的,喜欢吃瓜子,就是牙不太行,缝隙太大,不用在意他。"
他起身走到桌边,桌子大概是这屋子里唯一一个不和谐的地方了,纸张和书本乱七八糟的堆叠在一起,大概是不仔细,墨水瓶倒了,漆黑的墨汁留了一桌子。
陈贺颇为嫌弃地将染了墨水的纸张和书本挪开,抽出最下面的笔记本,这笔记本看上去和他在记忆大厦的那本子差不多,只是这本明显要更厚实一些。
他抚去封皮边角上的灰尘,随着他的动作,日记本上泛起点点金色的碎光,像是被打碎的星子,一点一点融入男人的身体,仿佛是重回星河。
男人的脸上出现了金色的文字,很浅很淡,看不清具体内容,但是很多,一直蔓延到男人的脖颈,消失在衣服领口,只不过转眼就彻底消融。
沙棠惊奇的看着,比起上次记忆大厦的日记本,这次看上去更神奇了,不过痛苦应该也是划等号的,金色的字体融入身体的同时,男人脖颈和额角的青筋瞬间浮现。
他握着桌角的手在剧痛袭来的瞬间骤然用力,硬生生把桌角给掰下来了,许是疼痛加剧了后背的伤口,空气中弥漫出淡淡的铁锈味。
正在寻觅瓜子的阿南:???我的桌子招谁惹谁了?
"他这个要持续多久啊?"沙棠小声地问阿南。
"不一定吧,短的话一个小时,长的话一两天都有可能。"阿南只见过这人提取记忆,所以也不确定输入记忆的速度,只能根据其他人的数据给个大概的区间。
沙棠:"!!!"那这人血都流干了吧,想到趴在男人背上时那濡湿的大衣,沙棠有些坐不住了。
他看向还趴在地上的阿南,小声问道:"那个,阿南…先生,你这里有治疗伤口的医疗用品吗?"他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对方,看上去年龄很小,但是能被称作守护者,不管年龄大小,都应该是值得尊重的。
"我不白要,我可以给你剥瓜子,剥很多!"想到陈贺对着人的介绍,沙棠决定引诱试试。
阿南:!!!
"你们人类的花招真是老母猪穿胸罩一套又一套,你们好会啊!"阿南虽然嘴上在吐槽,但是行动却是一点慢,立刻从角落的口袋里装出一大盘瓜子递到沙棠面前。
面上明晃晃的写着:先付点利息!
沙棠有些好笑,还真是有点小孩子脾气。他接过瓜子盘,开始认真的剥瓜子,对比动物的爪牙,人类的手指无疑是极为方便的,不过一小会儿,盘子里就堆起了小山一样的瓜子,看得阿南口水都快滴到衣襟上了。
眼看他想要伸嘴来舔瓜子山,沙棠连忙用手抵住他的脑袋:"先去找医疗工具,不然不准吃!"
阿南:"……嘤!"
作者有话要说:
第73章
阿南的医疗包显然和沙棠在现实世界里见过的不太一样, 只见它拿出一个巨大的创可贴,乍看上去就像是张墙纸,还绘制着可爱的小猫咪和粉粉嫩嫩的蝴蝶结。
沙棠:"……"就…还挺少女心的。
接过创可贴, 沙棠走到陈贺面前, 男人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差,垂着头,及腰的头发遮挡住面容,只能通过他手背上跳动的青筋看出他此时承受的痛苦。
"这个会很疼吗?"看到陈贺这个样子, 看上去比第一次还要痛苦,沙棠有些担心道。
"那是当然的,这像是劈开脑袋, 撕开刚刚愈合的伤口重新填充进大量的记忆, 记忆虫并不能做非常好的筛查工作,所以他接收的不是一天两天的记忆,而是阶段性的,具体到每天吃什么做了什么的记忆。"
"这样大量的记忆涌入,会让他的大脑超负荷工作也就是他分阶段接收,有个缓冲期,不然这会儿人指不定已经疯了。"
沙棠虽然之前也有所了解,但是这么详细的说法也是第一次听说, 他不知道陈贺为什么主动封印这段记忆, 现在又要找回来, 但是宁愿承受这样的痛苦也要找回, 应该是很重要的记忆吧。
"你现在最好别动他,也别离这么近!"阿南在后面好心提醒道, 他的声音很小, 像是怕惊扰到沉默的野兽般小心翼翼。
沙棠尝试着伸手, 随口问道:"为什么?"
"输入输出记忆时会记忆错乱,他会分不清你是谁,这家伙戒备心很…强的……"阿南正说着就看到沙棠把手放到了那人的头上。
阿南:???人干事?给当年被打得半死的狗看这个??
沙棠轻轻地摸了摸陈贺的头,顺着头发往下,男人不但没有躲,反而有些亲昵地用头主动来蹭沙棠的手。
虽然心里还是很介怀他的身份,但是沙棠自认也做不到见死不救,当然以这人的能力肯定不会是死,只是不忍心看到他就这么受着重伤还有忍受记忆撕裂重组的痛苦。
手试探性地放到陈贺的针织衫扣子上,虽然陈贺不排斥他的靠近,但是他不确定这人愿不愿意让他触碰伤口。
男人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随即立刻放松下来,甚至还很配合的抬手。
沙棠将他的上衣脱掉,露出精悍的胸膛,抿了抿唇,沙棠错开目光,一抬头就看到冷汗顺着男人的额头滚落,打湿了衣襟。
再次拿起创可贴,沙棠转到男人的背后,即便他不晕血,也被鲜血浸透的后背吓了一跳。
明明看着没有什么太大的创口,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出的血,竟然这么严重。
"他是不是贴了’隐藏的疼痛’?"作为游戏原住民,阿南显然要懂得多。
陈贺此时脑子已经迷糊了,眼前皆是血红,他只感觉到难以忍受的疼痛就像是把钉锤,一下一下地敲打进他的脑子。
感觉到有人靠近,他第一反应就是要杀了这个人,然而只一步,他就感知到了那人熟悉的味道,犹如阳光暴晒后的柑橘,独特得至此一人。
他攥紧了拳头,克制住自己想要杀戮的欲|望,明明上一秒他还想把那个只会疼痛的脑袋敲碎,但是那人温暖的掌心贴上后他却又无比感谢这样的疼痛,恩赐与他片刻的温柔。
小木屋里,火柴在壁炉里烧得噼啪作响,透出中风雪夜归人的宁静。
沙棠按照阿南的指示,轻轻地揭下那块宛若人皮一样的"隐藏的疼痛",创可贴很大,比起阿南手上的都不遑多让,足可见伤口的大小。
随着"隐藏的疼痛"被揭开,狰狞可怖的伤口也一点点暴露在沙棠的眼前,如果是普通的伤,"隐藏的疼痛"可以很快就治愈,甚至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但是陈贺的伤实在太重,再加上他自己又不上心,总是各种原因的撕裂伤口,被鲜血浸泡的伤口像是被劈开的火山,殷红的液体汩汩流出,分外惊心。
"嘶!"阿南不忍直视地倒吸一口凉气。
沙棠将"隐藏的疼痛"放置到旁边,这个过程中他的手一直在颤抖,对于活人,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血。
阿南也没想到伤口会这么严重,连忙又找来些其他的止血道具。
"这个是甜心小护,用来擦拭伤口的,它温度极低,可以强行凝血,还有这个,妈妈的缝纫机,用来缝合伤口的。"
沙棠:"……"
闭了闭眼,压下大脑的眩晕,沙棠先是帮陈贺做伤口缝合。
这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幸好道具给力,甚至不需要他研究细节,只需要把道具贴上皮肤,道具就会自动运作。
"妈妈的缝纫机"卡擦卡擦地顺着山脊一路向下,底座如同八爪鱼般将分离的皮肉强行拉扯到一块,黑色的丝线在其间穿行,不过是两分钟的时间,看着狰狞无比的伤口就已经缝合结束。
如果说刚刚的伤口像是劈开的山脊,那此时的就更像是一棵枯死的树木,错乱的枝丫交缠向上。
沙棠用阿南递过来的毛巾帮陈贺血迹斑驳的后背做了简单的清洁,然后开始凝血处理。
不得不说,这个游戏里的道具确实是反人类反科学,看着像是一坨粉色棉花糖的甜心小护,沙棠只擦拭了两遍,陈贺的后背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起一层冰霜。
隔着冰蓝色的冰霜,能看到巨大伤口下流动的血液几次三番地冲击冰层,最终都被无情的阻拦。
"快贴,这冰化得好快的!"
闻言沙棠连忙将创可贴贴上男人的后背,温馨可爱的创可贴覆盖上冰层的瞬间,如同冰雪消融,水消失在水里,和皮肤融为一体。
但凡没有满背的小猫咪和蝴蝶结,可以说是和"隐藏的疼痛"毫无差别。
"噗嗤"沙棠没忍住笑出声来,谁能想到长相妖孽肌肉流畅身材一级棒的霸总,背后竟然是可爱迷人的小猫咪和粉色蝴蝶结。
即使知道不合时宜,但是沙棠还是忍不住,直到笑累了才开口问道:"你这个和’隐藏的疼痛’有什么区别吗?"
阿南摸了摸下巴,沉吟道:"我这个是DIY?"
沙棠:"……"
处理伤口的过程中,陈贺一动不动,只是面无表情的坐着,像是失去了感知能力般,但是沙棠知道这人肯定是在苦苦支撑,因为他脸上的冷汗已经打湿了鬓角,成串的滑落。
沙棠用毛巾给陈贺擦去脸上的汗水,考虑到他的衣服被血水浸湿,沙棠干脆借用阿南的浴室,帮陈贺打底的衬衫给洗了。
外面的针织衫和大衣不容易干,也不知道这人还需要多久,所以沙棠也就没动外面的衣服。
水声在浴室里哗啦啦地,掩盖住了外面火柴噼啪的动静,也盖住了阿南和陈贺说话的声音。
"你现在来这里就不怕和那人遇上?还带着他,胆子很大啊你!"
火光氤氲中,阿南精致乖巧的五官逐渐变化,长出茸茸的毛发,鼻子长长,俨然变成了一张狗脸,他没有靠近陈贺,甚至还反方向的走远了一些。
陈贺双手撑着头,拇指按压在仍处于剧痛中的太阳穴,"嗯,遇上了只能自认倒霉了。"
"那你这么着急取回记忆干嘛,你这样不仅仅是你危险,连带着我们也很危险喂!"阿南说着说着语气就急了,毕竟他们选择合作的原因是陈贺拥有足够的实力,但是前提是必须保证个体的安全。
然而现在陈贺的行为等同于把他们架上了烧烤架,都烤得滋滋冒油了能不着急吗!
陈贺缓缓呼出一口气,压制着内心翻涌的暴虐,他瞥了眼蹲在地上洗衣服的背影,低声道:"排行榜即将开启,等不了了。"
"可是……"
阿南正要说什么,却被陈贺的眼神制止,因为疼痛太剧烈,男人的眼睛里血丝遍布,下颌绷紧,一头青丝凌乱地耷拉在肩头,赤|裸的上身肌肉紧致,线条分明,上面有细碎的伤口,有种残破到极致的美,仿若来自深渊的恶魔。
两人沉默不过一瞬,浴室的水流声正正停止。
阿南有些错愕地看向陈贺,明明两人对声音都足够敏感,但是它丝毫没有察觉到沙棠的动作。
陈贺有些得意地勾了勾寡白的唇,论对沙棠的了解,舍他其谁!
抖了抖手上的衬衫,因为是手洗,有没有合适的工具熨烫,衬衫皱皱巴巴的,沙棠有些尴尬地挠挠头,不管了,反正是穿在里面的,别人也看不见。
等他出去,陈贺还是维持着他进去时的动作,而阿南则是躺回了自己的躺椅,丝毫没有想要关心故友的意思。
沙棠先是问了阿南的意见,能不能用木屋里的东西,阿南毫不在意地摆摆手,示意随便用,然后表示自己要睡个回笼觉,只要不蹦迪就不用在意他的存在。
沙棠:"……"小家伙还挺时髦,还知道蹦迪。
他搬了个小板凳放在壁炉前,将衣服摊在上面,壁炉很暖和,仅仅只是靠近都会觉得浑身的寒冷被驱散。
"陈贺,你也过来这边,烤烤火。"
沙棠走到陈贺旁边将人扶起,许是将大量的精力都放在了抵抗疼痛上,男人起身时,身体沉重得像是座小山,带得沙棠也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险之又险将人扶过去,单人沙发被沙棠挪到了壁炉前,暖橘色的火光映在男人的身上,明明灭灭,担心直接烤火,皮肤会太过干燥,沙棠脱下外套,将里面的毛衣给陈贺套上。
毛衣是羊毛的,很柔软,带着浅淡的温度,将男人包裹住,男人很配合,等穿上衣服了,还用脸蹭了蹭肩头的绒毛。
明明只是很简单的动作,毛衣也并不是贴身的,偏偏这人这动作无端生出些色气,莫名的让人脸热。
沙棠以手作扇,对着脸扇风,这下大衣也不用穿了,刚好降温。
夜色愈发沉寂,临近四点陈贺的状态才逐渐好转,其间沙棠一直在给他擦汗,因为毛衣宽松,所以他也会顺便把毛衣撩起来,给这人擦擦上半身。
"好了,别擦了,你知道什么叫摩擦起火吗?"沙棠的手突然被人拽住,紧紧地握在手里,男人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熟悉的笑意。
沙棠瞥了他一眼,见他确实是缓和了,立刻把手抽回来,先是例行检查了下他背上的伤口,没有迸裂,而且肉眼可见的愈合良好。
"你这背上的伤是上次砸的?"
看到"隐藏的疼痛"的效果,沙棠几乎可以肯定,这伤就是在赵青茗的小世界留下的,当时那块石板的厚重他是知道的,一开始看陈贺只是些许皮肉伤他还觉得有些奇怪。
现在倒是破案了,这人果然是对自己撒了谎。
陈贺低低的嗯了一声,开口道:"我没想骗你,就是怕你内疚。"
出于对自己的了解,沙棠觉得陈贺还真是在很多时候莫名地就很懂他,就想知道他爱吃毛血旺,爱吃辣,对他敏感多疑的迁就以及现在的内疚。
因为家庭的缘故,他确实是一个很怕欠人情的人,因为欠了人情就意味着很多时候不可以拒绝,即便非常讨厌的人也要笑脸相迎,所以他向来能不欠人情就不欠。
甚至他可以为了这种事,选择减少自己的社交,缩小圈子,这样就可以避免太多的人情往来和对彼此的迁就。
"你不用觉得愧对我,那块石板对我来说影响不大,但换了你,命都没了。所以,你不欠我什么人情,"陈贺顿了一下,似是有些踟蹰,又道:"沙棠,我在追求你,这是我追求的手段。"
面对陈贺的话,沙棠沉默了一瞬,然后拍开男人企图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我知道了。"
如果是以往,他欠了人情,他会恨不得能立刻还清,但是对于陈贺,也许是被帮的次数多了,虱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他反而觉得挺轻松的,没有以往的沉重。
"其实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考虑到自己欠的债越来越多,沙棠觉得一味地逃避也不是办法,他也不是这种拖沓性格的人,所以他准备一次性解决。
最坏的结果就是陈贺变身恶鬼把他杀了,只要这人还在跟着他,又真的想杀他那早死晚死也都差不多,而且…这恶鬼总是把喜欢他挂在嘴边,也许就像系统说的那样,这恶鬼也舍不得杀他呢……
想到这沙棠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陈贺被沙棠严肃感染,也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
"我知道你的身份了,"陈贺有些诧异地抬头,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又听面前的人继续道:"就是你恶鬼的身份,我知道了。"
话一出口,小木屋里的另外两个人:"???"
一直在假寐偷听的阿南差点被吓到变回狗头保命,他只是路过此地,为什么要参与如此危险的话题!
陈贺搭在腿上的手蓦地抓紧,心也跟着紧缩,沙棠这么怕鬼,难怪这几天对自己避而不见,唯恐不及……
之前一直想不通的事情在这一瞬都通透了,甚至是太过通透,以至于他的心都跟着哇凉哇凉的。
"在确认你通灵车身份前,我在赵青茗的小世界里见过苦瓜,他跟我说,通灵车上只有一位玩家,其他的只可能是恶鬼。"沙棠看着陈贺一脸懵逼,莫名有点好笑。
"我之前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会有恶鬼对我好感度这么高,知道这件事后我就想通了,bloody marry召唤出来的也是你吧,这是你的真实身份吗?"
陈贺:"……"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人什么都知道了,我以为我是铠甲勇士,结果我竟然是维|密吗!
无数个理由借口在陈贺的脑海中飞驰而过,然而最终陈贺还是老实承认了,毕竟这事儿已经瞒不住了,就算他否认了,以沙棠的聪明劲找出证据来简直不要太快。
见他承认,沙棠心里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滋味,许是松了口气,是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感,也有些忐忑与紧张,不知道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
"我的具体身份我没办法告诉你,不是不想说,而是我也不知道,你也知道我在取回记忆,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我把记忆摘除了一部分,所以很多事情我现在说不明白,至于是什么原因,这个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会告诉你。"
"请你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如果我想要害你,你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沙棠知道陈贺说的是事实,确实,如果陈贺想要杀他,根本不用蓄谋,他想不明白的是:"那你为什么要帮我,别跟我说什么一见钟情。"
从通灵车开始,这人就一直在帮自己,如果说毫无缘由他是不信的。
陈贺叹了口气,无奈道:"这事儿其实涉及到我前面说的特殊原因,避开那部分,我只能告诉你,我们以前就认识,这是我一开始帮你的主要原因。"
沙棠愣了愣,以前就认识?他细细回想过往,他很肯定在自己记忆中是没有这个人的存在的,一点痕迹都没有,他犹豫着说道:"可是我完全想不起来你……"
陈贺没有必要骗他,这一路的帮扶他都看在眼里,以前就认识其实是一个很合理的解释,一个不太可能但是又很极其可能的猜测划过脑海,沙棠悚然:"难道我失忆过?"
很多人都以为失忆是有意识的,会明确的知道自己的某个阶段记忆空白,但其实并不是,记忆本来就是由长时记忆和短时记忆组成,长时记忆是不会被意识到的。
也就是说,人可以说出今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但是如果要求你说出三个月前的某一天你吃了什么,记忆就会被那天以后发生的事情阻碍,就会出现无法回忆的现象,这就是长时记忆,它明确的发生且存在,但是并不被精准的记录。
所以有些人失忆后他同样也意识不到,他的大脑会将这这遗失的部分归纳为长时记忆,这些人就只会觉得是因为那段时间并没有发生什么值得回忆的事情,所以才回忆不起来。
陈贺面上显出几分纠结,像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不过沙棠看到他这个表情也就知道答案了,如果没有失忆直接否认就好了,出现了纠结那就说明他确实失去了关于他的记忆。
但是这记忆到底是什么时候呢,他没法明确,他的人生空白片段其实还是有好几个阶段的。
八岁以前,他身体不好,记忆中只有医院的白墙和浓重的消毒水味,每天都是重复的治疗和问询,所以他没有什么印象。
然后就是初高中,每天老老实实的读书上课,没有什么记忆尤深的事情,不过他还是能想起老师的姓氏和个别同学的名字,大概很多人跟他差不多。
最后是他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因为性格比较冷淡的缘故,没什么朋友,明白自己终究会回国,所以也疲于无用社交,重复的生活过得太多,也就忘得七七八八。
这本来是一个无法坦白的节点,但是沙棠自己察觉到了,对此陈贺也很无奈,因为不能说的事情太多,自己又不想骗他。
所以陈贺再三琢磨只能再透露一点点:"我没法跟你解释太多,我们认识时间算是很长,你也确实是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但是你现在不要去纠结这部分记忆,想起来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其他的你慢慢会知道,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个规则,抛开感情来说,我们的最终目的都是离开这个游戏,所以我们也应该彼此配合。"
陈贺的表情没了往日的散漫,透出几分严肃:"这个游戏有一个排行榜,每三个月开一次,每次公开会持续一个月,在这个阶段,玩家杀死另一个玩家的话,可以继承对方的一半任务点数和随机三件道具。"
"杀死的玩家……就死了?"沙棠惊讶道。
陈贺看着沙棠的眼睛,声音不自觉就沉了下来,他低低地嗯了一声,就像是在惋惜那些脆弱的生命。
闻言沙棠微微蹙眉,这个游戏在本质上比他想象的还要血腥暴虐,同时他又冒出一个新的疑问,这个名为求生者,自诩带来希望的游戏,为什么会强制玩家参与这样的互相残杀环节呢?
"玩家的身份并不好确认,虽然南江看上去不大,但是npc的数量也极多,只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份就不容易被击杀吧?"
陈贺摇了摇头,将残忍的真相公之于众:"排行榜期间,也被叫做猎杀时间,上榜的所有玩家ID都是公示的,就像是网游一样,ID会悬浮在玩家的头上,根本没法掩藏,这样的排行榜机制会刺激很多人刺杀榜上玩家,在短时间内积攒大量的任务点数。"
"上了榜的玩家就像是行走的火鸡,看到的人都会想要占为己有,为此上榜的人不得不在猎杀时间花费大量的任务点数兑换道具保护自己的安全,这同时也是系统消耗玩家任务点数的一种方法。"
沙棠似懂未懂地问道:"那用了任务点数不就掉下榜了?这样似乎就不用担心被猎杀了吧?"
陈贺再次摇头,否认了他的想法:"道具的任务点数也是计算在榜上的,榜单只会显示前一千名,但是在猎杀期间,基本上榜单都会被血洗,最终活下来的只有三分之一,去猎杀的人更是不知道死了多少,数字必然只多不少。"
沙棠再次被游戏毫无人道的规则震惊,这种完全明牌的玩法,可以说是将所有玩家都逼上了黑拳擂台,就算你选择了弃权,对手的拳头也会挨上你的要害。
"还有一个星期就是猎杀时间了,我跟你说这件事也是希望你能做好准备,你现在肯定是在排行榜上的。"
沙棠不解,他明明只是一个新玩家,甚至可以说没有什么道具,根据他之前的推测,求生者玩家数量应该在万数。
似是看出他的困惑,陈贺解释道:"这个游戏的老玩家并不如你所想的多,因为这个猎杀时间,每三个月就会大洗牌一次,能在一轮游一轮的追杀中活下来的老玩家少之又少。"
"你身边这样的玩家就两个,一个是活过三轮的苦瓜,一个是活过四轮的沙小晏,苦瓜应该是找地方躲起来,沙小晏是因为他在游戏里很出名,没有什么道具,任务点数基本上都是用来兑换生命值,所以对他感兴趣的人很少。"
对此沙棠只能苦笑,苦瓜好歹还有逃命的手段,即便是被发现了也能及时跑路,他这个只能靠两条腿的还真是没法比。
"你现在知道了我恶鬼的身份,那我也就把我的小秘密告诉你吧。"
陈贺说着微微笑起来,其实沙棠知道他恶鬼的身份也是有好处的,至少他不用再一直演戏,有时候真的没法演。
"我没有你们的手机,你大概早就察觉到了,我对于求生者这个APP并不熟悉。"
沙棠挑了挑眉,是了,他之前还奇怪这人为什么看上去对手机,对APP如此陌生,就像是没怎么接触过似的,这下也有了答案。
随即他立刻想到另外一个问题:"不对,你说我们以前认识,可是你明明是恶鬼,所以我失忆是在游戏里?我比我记忆中更早来到这个游戏?"
陈贺再次震惊于这人的敏锐,他刚刚还以为这个问题可以绕过去了呢,谁承想这不又绕回来了,但是这个问题他还真是没法回答。
对于陈贺的回答沙棠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表情看得陈贺心肝直颤,总觉得这人下一秒就会解码真相。
两人聊得认真,似乎没察觉到旁边躺椅上的阿南已经消失不见。
逃之夭夭的惜命阿南:只要我跑的够快,伤害就追不上我!
勉强算是解开心结的沙棠在和陈贺相处时也自然了很多,不用再时时刻刻担忧自己的小命,不过他也就着系统卖给他的信息和陈贺探讨了一下。
这条信息实在是太过含糊其辞,看得他云里雾里不说,还徒增许多误会。
"有一个人,他曾见过你,但是他不说你也不知道,他渴望与你有一场亲密的贴近,直到融入彼此的骨血,抵死纠缠,他迟早会杀了你,可是我猜他舍不得杀你。"
陈贺看到这条信息,苍白的脸上飞过一抹红晕,他低咳了两下,理直气壮地害羞道:"这不说的挺好的嘛,完美表达出我的心声!"
沙棠:???
"你睁大狗眼,看一看最后两句,为什么想杀我,解释一下。"
陈贺:"……这个…也不能说,但是要杀你,我肯定会跟你协商的,不会滥杀无辜。"
沙棠无语:"你有没有发现,我俩待一块的时候我特别容易无语?"陈贺朴实无华地摇头。
沙棠微笑着给了他一锤子:"第一,就不要和我协商杀我这种事情了,属实没必要,第二,成语用的很好,以后都别用了,知道了吗?"
眼看外面天色渐亮,沙棠知道信息的问题陈贺回答不了,他也就不纠结了,诚如他所想,这人要杀他实在是简单,完全没必要刷什么心机手段。
所以他与其一直纠结逃避,还不如坦荡一点。
两人将小木屋里的布置复原,就离开了。陈贺没有穿那件皱巴巴的衬衫,倒不是嫌弃,他就是单纯地不想脱下沙棠的毛衣,沙棠无法,也就随他去了。
回去的路上和来时差不多,只是心境完全不同了,再次进入那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堂屋,沙棠还是被陈贺背着,用一种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往回赶。
黑暗中似乎多出了些什么东西,带着肉质腐败的味道,时近时远,仿佛是丧尸在周遭游荡,偶尔还会听到"赫赫"地低喘声。
沙棠将头埋在陈贺的后背,怕碰到伤口,他没有靠着背,只是虚虚的抵着,突然他感觉自己的脚踝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
滑滑腻腻的,还带着潮湿的水汽,在他脚踝上留下冰冰凉凉的触感。
沙棠不自觉地抖了下,但是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将头埋得更深了一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陈贺说不要说话,那肯定是有道理的,他会认真去执行。
至于那个抓了他脚踝的东西,他只能假装是自己的幻觉。
陈贺感觉到背上的动静,他单身托着沙棠的屁|股,一只手顺着沙棠的腿摸下去,摸碰到沙棠那只还在泛着凉意的脚踝。
温热的大手握在脚踝上,驱散了那让人不舒服的濡湿。
沙棠这才意识到,男人的手放在什么地方,他的脸腾地一下像是烈火烹油般冒起热烟,沙棠连忙用手撑在陈贺的肩膀上,将身体往上带。
他不好说话,只能用手拍了拍陈贺的肩头,示意他把手挪开,然而男人像是没领悟他的意思,不进没有挪开,还把另外一只手也搭了上去。
温度隔着裤子沾染上皮肤,沙棠感觉自己已经要自燃了,整个人都燥的不行,但是不管他怎么暗示,用动作提醒,这人都无动于衷。
挣扎良久,沙棠只能认输,自我安慰道:这屋子这么黑,又只有他们两个人,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哦,这个臭不要脸的不会尴尬,看来尴尬的还是只能是他。
黑暗中,似是有无数双眼睛在窥探,明明什么都看不见,但是那种被人盯视的毛骨悚然却如影随形。
在心理学上有一种心理恐惧症叫做盯视恐惧症,人在被多双眼睛注视的情况下,会感到空前的紧张和压迫,也会出现不敢和那些目光对视的现象。
此时沙棠就有这样的感觉,他做了很多年的老师,其实是已经习惯了被人盯视的感觉,但是前提是那些目光都不带有明显的感情色彩。
现在笼罩在他身上的视线带着明晃晃的憎恶,贪恋和邪恶,就像是身处饿急了的野狗群,涎水滴滴答答地昭示着他们的野心。
沙棠不自觉地贴近陈贺的背,他感觉后背凉飕飕的,明明他还穿着保暖的大衣,这种感觉非常难受,让他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个古早的鬼故事,叫<床靠床,背靠背>。
大致讲的是小a有个好朋友,她们住在一个宿舍,然而有一天,那个好朋友没有回宿舍,小a就很着急,但是她又联系不上人,等到半夜好朋友都没有回来,无奈小a只能先睡觉,想着等睡醒了再说。
当天夜里她就做了个梦,梦到有人在她耳边重复一句话,好朋友,背靠背,好朋友背靠背。等小a挣扎着醒过来时,发现宿舍空无一人,她的好朋友这一天并没有回来,在这以后得很多天她也没有等到人回来。
然而她每天在夜里都会梦到有人在他耳边跟他说,好朋友,背靠背,她很奇怪,也很害怕,她往床下看,什么都没有,然而这个梦还在持续。
一个星期后,小a的同学发现她没有去上课,就去宿舍叫她,结果发现小a被钉死在床上,床铺上满是鲜血,而她旁边的白墙上,用红色的血迹写着一句话——床靠床,背靠背。
这个同学胆子很大,她看着那六个字,然后缓缓的趴在地上往床底看去,床底很黑,什么都看不见,她想了想,伸手探进去摸床板,然后,她的手被另一只森冷的手抓住了。
这个古早的鬼故事在他读书的时候非常盛行,甚至还流传出了很多民间改版,他都不确定自己听过的这个这是不是原版,但当时他是真的有被吓到。
虽然他饱受马列熏陶,在科学世界观下茁壮成长,但是他也是真的怕鬼,极其容易收到心理暗示,同学跟他说过这个鬼故事后,他接连好几天没有睡好,总觉得床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他还在白天的时候检查过好几次自己的床板,都快神经质了,最后他实在是厌烦了,干脆就让他母亲帮他把床换成了榻榻米,这下没了床底也没有床板,晚上睡觉也踏实了。
如今走在这个黑黢黢的堂屋里,当年那种后背发凉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就像是真的有什么东西跟他背靠着背一般,只是这么想想,沙棠就已经头皮发麻了。
幸好这个时候还有陈贺在,如果是他自己一个人,估计心态要爆炸了。
虽然他经历了这么多小世界,见识过很多的鬼怪了,但是他一直认为人类最大的恐惧是未知,就像是未知的未来和未知的深海。
许是感受到他的小动作,背着他的男人身形顿了一下,然后握在他腿弯的手捏了捏,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挑逗,瞬间就带跑了沙棠的注意力。
沙棠再次用手捶了他一下,示意他老实点,男人显然时愉悦的,因为身体贴着,沙棠能明显感觉到这人的身体轻轻颤动,像是在憋笑。
这个疯子,神经病!
再次看到光点的时候,沙棠莫名觉得自己还挺习惯这种感觉了,他闭上眼,等待着光明的来临。
直到再一次感受到自然的风吹拂到他的脸颊,他才缓缓睁眼,面前是熟悉的小院。
小院静谧而美好,沙棠这才发现,在小院的角落种着一颗巨大的梅花树,长长的枝丫延伸着盖住了小院三分之一的上空领域,此时正值腊月,梅花开得红艳,在这寂静的冬天宛若啼血的杜鹃 ,风吹过就会撒下星星点点的殷红。
在无人大道明明已经待了有大半天的时间,再次回到小院却像是只过去了一分钟,伸手接住打着旋儿飘落的花瓣,沙棠轻轻地将花瓣放到陈贺的头上。
多好,这下这人就集齐了少女必备的因素,猫咪,粉色蝴蝶结和耳畔的鲜花。
陈贺听到背上的人在轻笑,他有些摸不准这人在笑什么,但是笑本来就是一种容易传染的情绪,所以他唇角上扬,也跟着笑了起来。
见状沙棠笑得更欢了,有句话说得好,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所以这个疯子也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话说那个堂屋为什么不能说话啊?"沙棠有些好奇,一进一出,陈贺都不说话,这和他平日里我行我素的风格完全不同。
陈贺扬了扬眉,"还记得通灵车上还有陈医生和你一开始自爆身份的时候说过的话吗?"
沙棠歪头想了想,试探道:"不要尖叫,否则怪物的眼睛会看向你,不要回头,因为背上有’人’?"
说到第二条,沙棠蓦地打了个冷战,背上有’人’说的就是刚刚那种情况吗?
陈贺嗯了一声,背着人往小院外走:"对,不管是在南江还是小世界,只要深处黑暗就不要尖叫,最好的态度就是保持沉默,只有这样,它们才会寻不到你的踪迹。"
"我刚刚真的有感觉到背后有人的感觉!"明明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却仍旧抵挡不住那种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凉。
陈贺偏头在沙棠的额头上轻轻撞了一下,笑道:"对啊,所以说,一开始就提醒过你了,千万别回头。"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你可以把我放下来了吧?"
"我们现在去解决枯井里的那个女尸,不能放你下来,刚刚有鬼抓了宝贝的腿,宝贝不能走路了,我怎么能做出让你自己走路的这种薄情寡义的事情。"
沙棠:"……神经病,谁不能走了,放我下来!"
"我不,我就不!"
两人说着话,渐行渐远,凉风穿过小院,卷起地上的梅花。黑暗中,一双满是空白的眼蓦然睁开,带着阴冷疯狂的笑意,僵硬的声音在堂屋响起——"找到你了!"
第74章
离开小院的范围, 即便陈贺再不情愿,最终还是把沙棠给放了下来,即便如此委屈, 还是收获到了一个爱的暴揍拳。
在沙棠的带领下, 两人来到昨天的那个小门。沙棠以为来这里后会看到一地狼藉,毕竟那女尸当时是直接破门而出的。
真正到了地方,却远不是如此,没有撞倒的围墙, 小门依旧在,就连地上的花草都规规整整,昨天他搬运用来垫脚的石头也好好的放在原本的位置, 仿佛那天发生的事情只是他的一个梦。
沙棠眯了眯眼, 走近观察,这才发现那天的痕迹其实还是有残留的。
比起之前残破腐朽的小门,这扇门虽然看着也颇为陈旧,上面同样附着青苔,但是衔接的地方有打磨的痕迹,显然是重新安装的门,旁边围墙上的苔藓的接口不自然,仔细看就会发现有断层。
见状沙棠放下心来, 他对自己的记忆力一直很有信心, 然而今天发现自己竟然失忆过, 而自己毫无察觉, 现下又看到这样的情景,别说是记忆力, 他都快对自己的脑子产生质疑了。
"没错, 就是这里了!"沙棠非常肯定。
陈贺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他的指尖刚刚触上门板,就立刻感觉到一股阻力,像是有人在门的另一边抵着门。
唇角微微上扬,陈贺的眸子里闪过幽光,黑雾状的游龙从指间蜿蜒着盘旋而出,对上沙棠的目光,它幻化出本体的小尾巴甩了甩,以示问好,然后从门缝中钻了进去。
摘除对恶鬼的意见,游龙确实是很可爱的性格,沙棠好奇问道:"游龙什么时候回来的,它平时是藏在哪里的啊?"
他每次看到游龙的出场都是从陈贺的手指间,就像是魔术师变魔术似的。
陈贺将人往自己身边揽了揽,避免一会儿有可能出现的误伤:"我们走过来的时候它就回来了,只是它可以变化形态,变成一把灰,一把沙,基本上很难被察觉到。"
至于平时藏在哪里……
男人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摊在沙棠面前,将食指上的戒指摘下,黑色的宛若藤蔓的纹身出现在沙棠的视线中,想到游龙本体的模样,这纹身看着更像是铃兰和游龙缠绕在一起,或者说,游龙顺着铃兰蜿蜒而上。
纹身不算很大,那枚戒指又是常见的素圈戒指,恰好遮了个完全。
沙棠一直以为陈贺这戒指有某种特殊意义,因为从来没见这人摘过,没想到竟然是为了遮掩纹身用的。
"这是为了给游龙和铃兰的寄生专门纹上去的,铃兰…你知道的吧?"陈贺自知理亏,问起话来都小心翼翼。
沙棠点点头,当时那一幕还挺震撼的,哪能轻易忘记,不过……
"所以,那个给我发小卡片的女人也是你?"沙棠突然想起,同天他还经历了一件诡异的事情,那就是自荐枕席的女服务员,别说,代入陈贺的性格,简直就是本色出演了。
陈贺:QAQ
沙棠双手抱臂,瞥了眼表情愈发心虚的某人继续道:"那个拉着我去玩的女学生其实也是你吧?"
这个沙棠不确定,那个女孩子也确实有些古怪,既然都是一天出现的,他也就诈一诈,毕竟这人犯罪前科太多。
陈贺:QAQ???+QAQ???
陈贺很迷惑,他马甲这么多年,为什么在这人面前形同裸|奔,发生了什么?
看到这表情沙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冷笑了一声:"你其实是开服装厂的吧,马甲还挺多。"
陈贺心虚且不敢反驳……
"嘭"手下的门板传来剧烈的碰撞,像是什么东西在撞击,陈贺如蒙大赦,立刻转移话题道:"女尸要出来了,你快做准备!"
虽然有陈贺在,沙棠是可以躺赢的,但是沙棠并不想,陈贺自然也知道这一点,而且他也更希望这人可以强大一点,因为在这个游戏他也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他不怕受伤,甚至是死亡,但是他怕护不住沙棠。
沙棠立刻召唤童话书,趁着前两天在沙家无事,他把童话书召唤出来,目前已经把艾丽娜,匹诺曹,仙度瑞拉和埃微硬币拍成卡片了,也就是说他这次如果能把小青蛙召唤出来,他就可以集齐童话人卡片全集。
群殴的美梦就在眼前,这么一想,沙棠只觉得美滋滋,终于要摆脱单打独斗的局面了吗!
比起沙棠的快乐,女尸的情绪就不是那么好了。
她本来正在陪孩子玩拼图,察觉到有人来她本来是不在意的,结果凑到门边一看,就发现来了个煞神。
这位煞神肯定是不知道她的,但是她却是早就听说过这位的名儿,恶鬼里最咸鱼但是也是最难缠的。
平日里大家互不干涉,各过各的日子,这位也不会出门找鬼的麻烦,但是如果不小心惹上了,那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好下场了,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样的能力,反正至今还没有恶鬼能打得过这位。
有些级别高的恶鬼躲藏在人群里是很难发现的,这位也一样,然而他此时身上恶鬼的气息全然外露,就像是野狗圈地盘一样,把自己周遭围得密不透风。
再看他旁边的人,可不就是前两天把自己打成重伤的人,女尸当即就知道大事不好,连忙钻回枯井,准备收拾东西跑路。
枯井里还是一如既往的黑暗,只有大石头的边缘间隙渗下丝丝缕缕的阳光,恰如其分地照在井底。
一坨腐肉被砸得稀碎,四分五裂的摊在稀泥上,见到女尸回来,腐肉的位置传出孩子的声音,带着疑惑问道:"阿妈,你怎么了,我们不玩拼图了吗?"
女尸上前将腐肉胡乱地扒拉在一起,压着声音道:"好了,拼好了,我们快走,有尊煞神上门了!"
说着话,女尸用块黑漆漆的布将腐肉包进去,打了个结系在自己腰上,这就准备走。
然而刚刚飘出枯井,就看到一缕黑烟守在井口,见到她还看似非常友好地扭了扭,像是在说hello!
女尸:"?"
她想要绕开黑烟,还没走出一步,黑烟的体积瞬间变大,从手指大小变成小臂这般,联想到传闻中煞神身边的游龙,女尸肿胀的脸上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女尸缓缓后退,想要借力冲出去,她以为这疑似游龙的黑烟会阻拦她,所以格外用力,只是她没想到在她即将撞上黑烟身体的瞬间,黑烟让开了。
不止如此,她还感觉到飘飞的身体在前冲的过程中被什么东西从后面狠狠地踹了一下,本就速度极快的身体瞬间难以控制地往前急射,然后狠狠地撞上了那扇被人连夜抢修的小木门上。
因为力道太大,木门直接被撞出巨大的裂缝,透过缝隙隐隐能看到外面两个人站在距离木门不远的地方,煞神脸上带着一种得救了的诡异微笑,竟是让女尸冷不丁地抖了一下。
"你看,我就说女尸来了!"陈贺笑着将破碎的木门拉开,那热情的架势,完全可以配上一句歌词——我家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
沙棠召唤出卡片打印机,大概是这几天他召唤的频率确实是太高,童话人都轮了两轮了,总算是轮到了小青蛙。
小青蛙刚刚走出通道就看到自家主人拿着照相机给它拍照,立刻就感动住了,连忙摆出一个自认英明神武的姿势让沙棠拍照。
沙棠按在快门键上的手指顿住,通过打印机的镜头他清晰的看到,小青蛙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上面很时髦地用黑线缝合了块同色的布料,布料上是某人不久前亲笔写下陈贺,还有旁边圆润饱满的爱心。
沙棠:"……"窒息.jpg
小青蛙显然很满意自己的衣服,接连摆了好几个姿势,对于拍照事业非常投入,丝毫没有发现他面前的两个人面色逐渐古怪。
陈贺的手轻轻攀附上沙棠的肩膀,像是搓面团一样在人的肩头上反复蹂躏:"你竟然把我的亲笔签名送给了一个只会孤寡的青蛙?"
声音里明明是带着笑的,但是沙棠很肯定自己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沙棠:"这个我要解释一下,我本来就是帮小青蛙要的!!"
陈贺闻言有些失望,连带着声音都低落了下去:"我还以为你是自己想要呢,"他凑到人耳朵边,温热的气息挤进沙棠的耳道,带起酥麻的痒意,"我还以为你会缝在内|裤上,亲密无间,一低头就可以看见。"
沙棠耳尖像是红水涨潮,瞬间将他的耳朵整个都染红了,他将人远远推开,低声骂道:"疯子,你看看场合好吗!"
一旁被忽视许久,但是被游龙捆住手脚的女尸连连点头:"就是就是,你们注意一下场合好吗,我怀疑你们给我开门是为了是把狗骗进来杀!"
在场的其余人:"……"
女尸有了存在感,在场的人也都各自收心,沙棠将小青蛙的卡片收好,唤出狙击枪,有了卡片机后他的行动方便了很多,如果需要他可以把童话书其他的人都召唤出来,这让他底气十足。
虽然他和道具们还需要磨合,但是对他来说这已经是非常好的发展了。
陈贺微微后退,将战场让给沙棠,随着他后退的动作,他的脚下出现了紫色的水一样波澜的脚印,有藤蔓从脚印里钻出,几乎是瞬间疯长,只不过眨眼间就覆盖了地板,又顺着围墙向上生长。
白色的铃兰花看着温婉又秀气,随着微风轻轻摇晃,如果它的花苞里不要时不时滴出殷红的液体就更符合气质了。
这是沙棠第二次看到这铃兰花,花草树木都需要漫长的生长过程,虽然花朵会在一夜间开满枝头,但是即便是守了整夜,等待开花的过程也需要极大的耐心。
所以当他看到铃兰从生长到开花仅仅只是眨眼间,这种无言的震撼,大概也是见证大自然伟力的震撼。
许是陈贺对沙棠的态度,也有可能是因为陈贺掉马让铃兰没了后顾之忧,看着气势十足的铃兰分出一枝在沙棠的小腿上很是亲昵的蹭了蹭。
沙棠还来不及反应,旁边的陈贺就已经凑上前,很不爽地拽住企图顺着人小腿往上爬的铃兰:"你别占人便宜,再这样就罚你下场!"
沙棠:"?"这是从哪看出人家想要占便宜的?
铃兰:色坯眼里出色坯!!
看到铃兰的出现,女尸的表情从震惊到麻木再到绝望,本来心里还有一点期盼,希望是自己认错了煞神,结果…这顶流配置没错了。
陈贺挥了挥手,做出加油的动作:"哥哥你大胆地往前走,妹妹我死追着不回头!"
沙棠:"……论戏多和骚话还是得你来!"
看到这架势,女尸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己即将遭遇什么,她连忙打断两人旁若无人的互动:"我认输,别打了!真的!!"
沙棠诧异回头,女尸的能力他很清楚,难道是因为陈贺的原因?
女尸怕他不信,立刻举起双手说出原因:"我前两天被你一枪崩到了脑袋重伤未愈,你再来,我也打不过你,更何况还有陈老大在。"
说到这里,女尸偷偷觑了眼站在沙棠旁边的男人,如果不是气场和配置,她遇到这个人绝对不会认出他的身份,毕竟在传说中陈老大是一个绝世好样貌,这身皮囊看上去实属普通了。
沙棠有瞬间的窃喜,对于自己那天计谋的成功,他一直以为自己那天是输得彻底,原来女尸竟然是重伤吗,然而欢喜后他又有些茫然:"这…认输了,那咋办?"
如果女尸不认输,沙棠还能打一架,然后看系统会不会判定隐藏任务啥的,但是现在人家认输了,系统也没有提示,那这个这么办?
陈贺也皱起了眉头,他想了想对着女尸说道:"不准认输,让他打一顿。"
女尸:"???你们这是鞭尸!"惨无人道,毫无人性!
闻言沙棠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是啊,可不就是鞭尸吗,如果这女尸恶劣一点,最好是想要杀他,他还能没有什么心理负担的杀回去,但是现在人家现在态度良好,他还真是有点没法下手。
按照以往隐藏任务出现的惯例,一般得完成任务,例如了结鬼怪的恩怨,或者是鬼怪死亡。
"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或者是解不开的心结吗?也许我们可以帮你完成?"
女尸一脸茫然,话题跳跃也太大了点,刚刚还在喊打喊杀,怎么突然就成圣诞老人了?
眼见煞神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变差,女尸不敢再沉默:"有…有吧,"见人期待地看过来,女尸更紧张了,"就…就我…我想杀一个人。"
大概是说出了最艰难的一句话,后面的话女尸说得就顺畅多了,"你们如果真像帮我的话,就杀了张泽润。"
张泽润就是这座宅院的主人张师长,沙棠在来之前做过调查,只是至今还没见过人而已。
沙棠双手环胸,沉吟道:"你为什么不杀,你的实力杀个人应该可以的吧,你和那人什么关系?"
这女尸藏在枯井里,根据鬼怪出没定律,说明她的死亡地点是枯井,有可能是她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也有可能是被人推下去的或者被逼跳下去的,不过他比较倾向于是后者。
自杀的很难形成这么浓重的怨气,而且这小木门和围墙在他们离开后明显是有人为修理的痕迹,看木门刻意营造的腐朽,和企图强行衔接的苔藓,说明那人企图粉饰太平,并不想被人发现这木门后的真相。
现下她又想要杀张师长,他也就可以合理的怀疑那个人就是张师长。
"我杀不了他,我和他之间有骨血的羁绊,我杀不了他……"女尸似是被触动到最敏感的神经,突然就激动起来,脸上的浮肿剧烈的颤动着,像是装了水的气球。
"你…是张师长的女儿?"虽然沙棠不爱出门,但是他身边有林婶和赵男,一个上了年纪的和一个爱八卦的,两人凑在一起天天给他轮播南江新闻。
之前他隐约间听到赵男提过张师长,说他的女儿跳井自杀了,结合这女尸的说法,不难得出这样的猜测。
女尸冷笑,恶狠狠道:"谁是那个畜生的女儿,恶心!"
大概是为了表达自己心里的愤恨,她还朝着地上啐了一口,但是已经死了的她那里还有口水这种东西,硬生生吐出一口色泽偏黑的泛着恶臭的血水。
沙棠:"……"
"你先说下你们的恩怨吧,不然我也没法帮你…"为了避免女尸的隐瞒,沙棠又补充道:"我不仅不会帮你,我还会杀了你来完成我的任务。"
女尸:"……"
女尸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其实打心底里,她知道这是一次机会,一会她报仇的机会,如果只有这个眼尾带着泪痣的男人她还会犹豫,并不是这个人的能力不行,但是想要对付那个恶心的人就不太够看。
但是…她看了眼对面悠哉拨弄别人头发,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的陈贺,心里的底气立刻拉满,有这个煞神在,她的复仇怎么可能失败!
"张泽润确实是我血缘上的父亲,我母亲生下我后没两年就去世了,我是张泽润亲手带大的,他对我很好,非常好……"女尸说到这顿了一下,沙棠看到她脸上浮肿的肉块再次颤抖起来。
"你们大概是听说过我投井自杀的传闻吧?"见沙棠点头,女尸继续道:"我从十岁开始就被那个畜生侵犯,那会儿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从十岁到十八岁,我堕胎四次,他说他很爱我,超越了亲情和爱情。"
"我其实分不清所谓的亲情和爱情,因为我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但是那畜生说多了,我也就真的以为那是超越亲情和爱情的第四种感情了,直到三年前,他把我送给了别人,为了他的事业,他的荣誉。"
女尸将腰带上缠着的布包解下,当着两人的面打开,一股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腐臭味瞬间散开,沙棠正要捂鼻子就被一只大手盖住了口鼻。
他偏头看去,是陈贺,他的脸黑得不像样,显然也被这味道熏得难受,他一手捂着自己,一手给沙棠捂着。
本来看到沙棠的动作,觉得自家小宝被嫌弃想要发飙的女鬼看到陈贺阴沉的面色,差点爆发的脾气顿时蔫了。她连忙将布包重新包起来,那恶臭顿时淡了不少,虽然还是有味道,但是不至于像刚才那样男默女泪辣眼睛。
"这是我的小宝,也是我最后一个孩子,说起来这个孩子也是那个畜生的,我被他送给别人当姨太太,但是他仍旧不肯放过我,隔三差五地就会来寻我,然后我就有了小宝。"
女尸有些嘲讽地笑了笑:"畜生自以为做的隐蔽,其实那个人根本没碰过我,这件事常府的人都知道,我甚至都不知道我嫁过去的那个人叫什么,所以我偷腥的事情立刻在常府传遍了。"
"那个人知道后也很愤怒,他逼问我孩子是谁的,我如实回答了,不过没人相信我,因为畜生在别人眼里是个爱女如命的慈父,不过说的人多了自然也就会有人怀疑,畜生为了自己的名声就把我推进了这口井。"
"他怕我回来找他报仇,也怕我去地府后告状坏了他的福报,所以找人把井封了,把我镇压在枯井里,我死的时候揣着三个月大的小宝,一尸两命。"
女尸说的平淡,除了刚开始时波动的情绪外,她几乎可以说是非常冷淡,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就一个愿望,你们把他杀了,也丢进这井里,我在这里待的好无聊,好寂寞,小宝也没有见过父亲,我只有这一个愿望。"
像是想要得到重视的孩子,女尸再次重复她的愿望。
与此同时,沙棠裤兜里的手机振动了。
拿出手机,点开信息,他们’苦苦寻觅’的隐藏任务来了——
"幸运的求生者,恭喜您触发隐藏任务,"阖家团圆",任务提示:我爱着那个男人,爱到无法离开他,我们有了孩子,我想要和他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任务要求:完成张静弦的心愿。"
"任务奖励:任务点数200点,生命值+10"
沙棠惊了,任务点数200???他哪里见过这种排面,他抖了抖手,看向陈贺:"张师长是npc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沙棠更惊了,这个游戏里的npc算是活在食物链最底层的存在,但是杀这样的存在,竟然给200个任务点数???
他把任务内容再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附加条件,又和女尸张静弦确认了一遍,不得不相信,这个任务就是这么简单且富有。
虽然他并不想杀人,但是张师长这种人一听就是人渣,不是,是npc渣,是数据渣,怎么能称作人呢。
得到了任务,两人也不想和女尸再搅和,主要还是太臭了,那股腐臭始终若有若无地在他们身边漂浮,简直无法忍受,等两人走出张师长家才勉强觉得重获新生。
因为张师长不在家,所以两人只能等下一次再来。
"你有没有觉得她很像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沙棠上了陈贺的车,一遍系安全带一边问道。
其实一开始他没觉得的,那女尸说话的时候实在是太平淡的,直到他看到任务提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那是什么?"陈贺关上车门,颇有些惋惜地看着沙棠手上的安全带,他本来想上车帮他系的,结果这人怎么手速这么快!
沙棠有些诧异地看向他:"你不知道?"
"我为什么要知道?"
沙棠本来是蛮惊讶的,但是想想这人的性格对与自己无关的事情都不太关心,而且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也确实是有些人的知识盲区,这么一想就又不奇怪了。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是一种疾病,简单来说就是被害人对加害人产生好感。"
陈贺了然地点头,回复沙棠之前地问题:"那确实挺像的,这么个渣滓竟然还想做吉祥三宝一家人,挺有意思的。"
这个问题没什么讨论的意义,毕竟这是别人…别鬼的私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多劝一句那都是多管闲事,他们只需要做一个无情的杀手就够了。
沙棠就着这个任务的奖励提出了自己的疑问,200个任务点数真的是惊到他了,仿佛是一个叫花子突然捡到张中三千万的彩票。
陈贺启动车子,打转方向盘,看着后视镜,他淡淡道:"这个游戏的运作机制是什么你知道吗?"
沙棠好奇:"什么?"
"恐惧与绝望,当一个玩家失去了对这个阶段的恐惧,那系统就会加剧任务的进度,将玩家带入新的恐惧中去。"这个答案很少有人知道,即便是陈贺也是在无数次试错中确认的。
这个答案让沙棠愣了愣,这是一个想不到但是说出来后就会觉得非常有道理的答案,他又问道:"那新的恐惧…指的是什么?"
"记得我说的排行榜吧…自古都说人心难测,人性复杂,当你不在恐惧鬼怪的时候,就会把你投放到人与人的战场上,你永远不知道捅你刀的人会是谁,也许是你的朋友,也许是你的爱人,这是排行榜三月一开的原因。"
"为了控制恐惧,系统会根据玩家的状态调整进度,当你获得的分数和付出不成比例,就说明你被系统盯上了,系统会把你送上排行榜,让你体验众叛亲离,人人诛杀的滋味。"
沙棠默然,在大多数游戏中排行榜都是荣誉的象征,这个游戏的排行榜其实也是,任务点数和道具决定了这个人的实力足以上榜,只是随之而来的是玩家的贪婪。
临走前,陈贺给张师长家的门童塞了点钱,说自己要拜会张师长,如果师长回家了请务必电联,小门童自然不会和钱过不去,而且这陈家和张家本来也就是世交,关系好着呢,他这钱拿着就安心。
因为留的是陈家的电话,所以沙棠就跟着陈贺回了家。
排除失去记忆的阶段,他认识这人一段时间了还真是第一次来陈家。陈家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他还以为陈贺的身份作为留学归国的西洋医生,陈家应该是蛮欧式的建筑风格。
陈家位于南江西城区,这边地广人稀,算不上发达地区,但是因为地多就被很多权贵豪绅买下盖庄园,别墅,所以也可以说是南江的富人区之一。
这边的房子建筑风格都各不相同,其中以陈家最为独特,远远看去,陈家是占地面积最大的一户人家,前面圈了很大的院子,种着郁郁葱葱的树木,若不是大门口挂着陈家的牌匾,他都以为这是个公园。
走进去后能看到住宅,这个时候的房屋风格多是中式或者欧式,而陈家是一栋又一栋的小别墅,看着跟条商业街似的,砖墙建筑,尖尖的屋顶,墙刷成奶白色,配着墨绿色的门窗,十分小巧精致。
每栋小别墅的门匾上都刻着不同的人名,走到第三栋沙棠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陈晓楠"。
沙棠挑眉,这个女孩子还是他初来乍到时认识的,统共也没说过几句话,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了,也没有联系过他,如果不是在这看到这个名字,他都忘记有这么个人了。
随着两人的走近,有仆人上前问候,沙棠随着陈贺走到最里面的别墅,四四方方的木质门匾上刻着陈贺两个字。
进屋后里面的空间也不算大,和现实世界的复式小别墅差不多,一百平出头,一室一厅一卫的格局,二楼的阁楼做成了杂物间和阳光房。
布置简约大气,多是木质结构,阳光穿过落地窗照进来,淡淡的木香在屋内荡漾,是让人很舒服的风格。
比起这个时代水平参差不齐的审美,陈贺家的风格可以说是一枝独秀了。
"你要吃什么,我让厨房送过来,可以点菜。"
屋子里收拾得很整洁就像是没有人居住似的,如果不是看到衣柜里有衣服,很多都是他见过的,沙棠会觉得这是某家酒店。
沙棠摇摇头,让陈贺随意,他没有在别人家点菜的习惯,感觉很不礼貌。
陈贺点点头,就自作主张让管家安排一桌川菜席,见沙棠要笑不笑地看着他,想起在沙棠那里吃火锅地惨痛经历,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又补充道:"再上几道淡口菜,不要辣的。"
放下电话,沙棠正想嘲笑他几句,没想到陈贺旁若无人地就开始脱衣服。
沙棠顿时说话都不利落了:"你你你,你在干嘛!"
陈贺挑眉,似是意识到沙棠在想什么,他微微附身凑近想歪了的某人,声音故意压低,透出几分沙哑:"我想。"
沙棠:"???"
冷漠又无情地推开又要浪上天的某人,沙棠反应过来这人是想换衣服,他走到窗边面朝窗外站着,等人换好衣服再转过来。
陈贺暗暗啧了一声,多好的机会,但凡他身上没有伤,可恶,今天都多少次了,就因为这个伤!
凉风微拂过撩起窗边男人耳侧的头发,隐约露出通红的耳尖,宛若九月的红枫。
大概是房子的格局原因,仆人多是在别墅外的仆人间,小别墅里并没有安排仆人,这样的环境沙棠反而要更适应一点,就像是回到了现实世界似的。
"说起来,好久没见过晓楠了。"安静的空气容易尴尬,至少沙棠是这么觉得的,所以他就着刚才想问的问题聊了起来。
陈贺身上有伤不能洗澡,但是他又觉得身上腻得难受,干脆用湿毛巾擦一擦,闻言他警惕顿生,沙棠可不是这么喜欢关系别人的人。
"你问她干嘛?"这人没啥心思最好,但如果这人真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他就得及时灭火了。
沙棠没听出他话里的隐含之意,笑着说到:"刚刚过来看到她名字了就想着问问她最近如何。"
陈贺闻言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松懈,他有些愉快地回复:"挺好的,被陈家的老爷子送出去读书去了。"
他把毛巾随意地丢进水盆里,找出一件衬衫穿上。陈贺没说的是目前在陈家是他说了算。
"出去?是说出国吗?"沙棠有些惊讶地回头,想起这人还在换衣服连忙想要转回去,却被人按住了脑袋。
"对,我换好了,你过来坐,这房子好歹也有一百多平,没必要守着窗子,"说着陈贺将人拉到沙发上坐着。
虽然在现实世界的民国时期出国留学也很常见,但是女性还是偏少数,毕竟女性的安全是很难受到保障的事情,而且陈晓楠那样更不想是可以出国的人,她似乎连英文都不怎么会说。
不过这毕竟是游戏,也不能真的和现实世界相比。
"我发现你这屋子还真是收拾得没有一点痕迹诶!"沙棠抬头再次打量这屋子,不管看几次,这屋子都丝毫找不出陈贺生活过的痕迹。
陈贺倒水的手微微一顿,水流声突兀的停止,引得沙棠不自觉转过视线去,"嗯,我不喜欢留下痕迹,也不能留……具体的原因不能说。"
如果是以前沙棠遇到这种什么都不能说,神神秘秘的人他肯定会退避三舍,远远绕开,不是这种人不好,而是这种人一定程度上意味着数不尽的麻烦。
简单的人哪有那么多不能说,现下沙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关于这个人的事情,但是他却有了等这人主动说出来的耐心,大概是这人确实帮了自己不少得缘故吧。
沙棠结果陈贺递过来的水,仰头喝了一口,借着这个动作掩饰自己不自然的表情。
两人吃了晚饭后,因为是冬天的缘故,天色已经黑了,眼看门童还没有打电话过来,沙棠已经做好离开的准备,虽然陈贺明里暗里的在暗示他可以留下来睡。
家里有king size的大床,有舒适的沙发,有貌美如花的陪|睡,最不济还有客房,多重选择多重福利,任他挑选,沙棠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
这不叫貌美如花的陪|睡,明明就是狼子野心的陪|睡,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睡觉睡到半夜被人开门的惊魂时间,那事儿想起来沙棠都还想暴打这人一顿。
两人纠纠缠缠,主要是陈贺单方面纠缠半晌,沙棠人都走到门口了,屋里的电话响了。两人对视一眼,陈贺迅速道:"肯定是门童的电话,平时没人给我打电话,还是这个点!"
沙棠:"?"他也没觉得会是其他人打电话啊,这人说话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陈贺接起电话,果然是张师长家门家的电话,不过不是门童,是张师长本人,张师长到家后,听说陈贺今天来了府上,还留言说要上面拜会,立刻打了个电话过来。
张师长本身是官,确切说个兵痞子,养兵就得花钱,所以他和南江的各位富豪关系都很好,就是指望着富豪们时不时拔毛赞助一下他的军图,这其中最甚就是陈家。
陈老爷子如今年纪大了,很多事情都是这位少爷在处理,所以张师长直接从陈家老爷子的挚友自降辈分和陈贺称兄道弟上了。
只是年龄放在这里,难免有代沟,不管他怎么示好讨好,这陈家的少爷就是很难相处,时间久了他也就有些心灰意冷,没想到时隔半年这人竟然又再次上门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陈贺这才说明来意,和张师长说明天想要去府上,他没说是什么事,但是张师长最近局势有些紧张,他正在招兵,不管这人为啥而来,他都十分欢迎。
挂了电话,陈贺拿上围巾给沙棠仔细地裹上,确保没有地方漏风这才带着人出门。
沙棠有些好奇没在意自己被人拉着手,大概是这人动手动脚的次数太多,他都快习惯了。
"不是约好了明天去吗?"
"明天再去那不是给人递把柄吗?虽然这游戏里的警官没啥用,但是很啰嗦也很难缠,今天把他解决了,明天我们还可以空出时间来约会呢!"陈贺一脸美滋滋,笑得格外开怀。
沙棠抽回自己的手,快步上车:"做梦吧你,明天我要睡懒觉,不出门。"
作者有话要说:
第75章
等到了张师长家, 已是华灯初上。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陈贺和沙棠在距离张家宅院还有一条街的时候停了车,两人先是进了街边的小店, 这里的店铺是左右洞开的, 穿过小店就可以抵达临街。
他们走得慢悠悠的,像是逛街般,时不时还会停下脚步看看。
沙棠摇了摇手上的拨浪鼓,比起后世的工厂出品, 现在的手工制品虽然细节上粗糙了点,但是却各自富有韵味,是拥有独特含义的灵魂产物。
目光在四周转悠, 沙棠突然意识到这里很熟悉, 他转身往后看,果然看到了南江公馆那璀璨夺目的霓虹灯牌。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可以看到他当时住的那个房间。
"诶,你记得这里吗?"沙棠用手肘拐了拐陈贺的腰子。
陈贺抓住那作乱的手肘顺势把手伸进去,挽住沙棠,回道:"记得啊。"反正他再这人面前形同裸|奔了,对于这种问题可以大大方方的。
沙棠扯了扯他的咸猪手,"两个大男人的不要这样手牵手的,你这样真的很像幼儿园的小朋友。"
被这么一说, 陈贺还喘上了, "敬个礼握握手, 你是我的好朋友!"
他的声音本就好听, 唱这么幼稚的歌曲也很好听,别有一番韵味, 就像是幼儿园的老师。
陈贺被说幼儿园老师不但没有不高兴, 还美滋滋地把沙棠的手牵得更紧了点儿, 浑然一副被夸奖了的样子,"那沙棠小朋友一定要拉紧老师的手手,千万别跟丢了哦!"
"神经病!"
两人聊着天经过了那家熟悉的摊子,依旧是叫"吉祥修鞋",只是守在铺子的不再是鬓髪皆白的吉祥叔,而是一个年纪大概在四五十的中年人。
旁边坐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容貌秀丽,肚子凸起,显然是怀孕了,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时不时会停下动作摸摸肚子,像是在叮嘱肚子里的宝宝要乖乖。
看到那女人沙棠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正是吉祥叔的孙女,六只男孩的姐姐,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女人低垂的眉眼蓦然抬起,和沙棠对上。
女人的目光有瞬间的怔忡,就像是看到一个有些眼熟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的人,半晌,她弯了弯唇角,很是礼貌的点点头,继续低头织毛衣,纤细的针在她的手上翻飞,娴熟又自然。
蓝色的毛衣快织完了,小小的一件,女人拿起来很满意地抖了抖,然后从旁边拿过一只已经织好了的红色袖子,紧挨着将红袖子和蓝毛衣缝合在一起。
风吹过,卷起地上枯黄的落叶,隔着喧闹的人群,沙棠似乎又看到那个站在楼顶的穿着蓝色毛衣的男孩。
他用红色的袖子擦去眼泪,笑着说:"我变成了林间的风,篓里的鱼,街道上的落叶,你发现不了我,但是当你在经过我的时候就会想起我,然后红了眼眶。"
"怎么了?"陈贺一回头就看到沙棠眼眶有点红,立刻紧张起来,以为是自己调戏过头把人气哭了,手忙脚乱地道歉哄他。
沙棠扑哧一声笑出来,那些伤感都被这人搅了个稀碎,就算是想惆怅都惆怅不起来了。
他摇了摇头,推着陈贺往前走。
也许六指男孩的离开会是这家人永远的痛,是说出来就会心酸的过往,但是不管怎样,人总是要往前看的,怀揣着对那人的怀念生活得更好一点。
"吉祥修鞋"里的女人偷偷抬起头,看着那远去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个人看上去很眼熟,但是她很肯定自己没见过,因为那种人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如果认识她怎么可能没印象呢。
女人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实在是想得太多,她重新低下头,手上的毛衣差不多完工了,这是送给宝宝的周岁礼物,她轻轻地摸了摸肚子,心里很是期待。
*
"我们在这个位置可以吗?"沙棠看着陈贺问道。
出于狙击枪的便利,沙棠想要击杀张师长并不需要进入张家,陈贺带他找了家酒楼,站在二楼的包间里刚好可以看到张师长的宅院。
得到陈贺肯定的回答后,沙棠将小青蛙召唤出来,有了卡片打印机后,他的童话书功能可以说是登峰造极,想召唤谁就召唤谁。
在包间里被动等待张师长出现在瞄准镜中不现实,沙棠准备让小青蛙去把人引出来,小青蛙虽然是金色的,但是并不算是太诡异的存在,让它去做这件事是最稳妥的。
本来陈贺想派游龙去,但是被沙棠拦住了,他想试试以自己的能力,也想借助这些任务训练一下他的道具和彼此的磨合,陈贺对此虽然颇有微词,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赶在小青蛙跳出去前,沙棠一把揪住小青蛙,"把你的衣服脱了!"
这顶着陈贺的名字去人家家里晃悠,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小青蛙闻言懵懵的,随即表示了强烈的抗议,它用手紧紧的抱住自己,显得可怜弱小又无助,"我不,我和陈老大…的签名共存亡,谁也不可以把我们分开!"
沙棠:"……"
陈贺扯了扯嘴角,很是主动地帮人解决问题,他用两根手指夹住小青蛙的前肢,衣服往上一提溜一松手,白色的带签名的T恤就被扒了下来。
不等小青蛙抗议,一簇紫色的火苗就从男人的指尖冒出,晃晃悠悠的,若有若无的,以肉眼看不见的距离贴上白色的T恤。
"啊啊啊啊!我错了,放过它,它是无辜的,有什么冲我来!"
陈贺指尖摇了一下,小火苗也跟着晃动,"你赶紧去,事情办好了我还能给你个特签。"
小青蛙:"!!!"我可以!
对于一只社恐蛙,每每看到自己的偶像就在面前,却又不敢说话的痛苦谁能懂!
然后沙棠就看到小青蛙迅速地跳出窗户,只留下一道金色的虚影。
虽然相信沙棠的能力,但是为了保险和避免麻烦,陈贺还是安排游龙跟着去了,只是叮嘱了不出意外不要插手。
对此沙棠表面没说什么,但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有人相信着你,并且愿意为你兜底的感觉是真的很好,在过去的人生中,他都是自己给自己兜底,因为他的身后是日益老去的母亲。
也不知道是不是特签的魅力,这边沙棠刚刚架好狙击枪,张家宅院就已经起了骚动,远远能看到有仆人在奔跑。
陈贺眯了眯眼,感受着游龙传回来的讯息,游龙形态可以变换,所以他离开的时候是将自己拉成一条雾线,就像是电话线般,这样就可以传递讯息。
只是沿途如果有鸟雀,行人经过碰到了雾线,就会导致信号不好,说话断断续续的。这是陈贺开发出来的功能,可以说是把游龙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
"人出来了,准备!"
沙棠还在惊叹这人的脑洞和鬼才,就听到他这么说,连忙扶上狙击枪,通过瞄准镜看过去,看到好几个人聚集在主院,有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也有仆人,还有两个年纪相仿老人。
因为没见过张师长,手扣在扳机上,沙棠一时也不知道应该打谁,狙击枪在这种暗杀时刻都是一枪的机会,对方一旦进入戒备状态,就只能等待下一次机会了。
"打那个穿白色中山装的老头。"
陈贺的视力还没好到隔着这么远就能看的清楚,但是有个有线电话版的游龙,所以可以很轻松的制霸战局,看出沙棠的犹豫,立刻开口指示道。
闻言沙棠调准枪口,瞄准镜里的老人身上是一黑一白的中山装,很好辨认,没有任何犹疑,沙棠扣下扳机。
"砰!"
子|弹|射出瞬间,卡槽里的埃微硬币迅速翻转,少女微笑着抬起眼睫,诡谲的笑意肆意弥漫。
与此同时,包间的陶瓷茶壶被陈贺摔在地上,巨大的破碎声将子弹的声音掩盖着,沙棠立刻就明白了陈贺这么做的原因,赶在门口服务员敲门前收起狙击枪。
黑色的狙击枪化作点点齑粉,消失在空气中,沙棠面色自然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清苦,温度恰好,他微微吹下眼睫,掩下淡淡的笑意。
这人摔茶壶前还不忘给他续上茶水,真是……有点可爱!
服务员进来匆匆收拾了地上的碎片,又送进来一壶新茶,等人离开,沙棠这才看向陈贺问具体情况。
按理来说,埃微硬币是幸运的一面,但是沙棠对自己还是不太自信。
见人紧张,陈贺不急不躁地嘬了口茶,等到沙棠目露凶光了这才笑弯了眼点头道:"死了,一枪爆头!"
张静弦大概也没料到,被她质疑能力不行的沙棠如今也是有单挑张师长的能力的,就和千日防贼的道理一样,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以怎样的理由进入狙击手的视野。
闻言沙棠松了一口气地同时又觉得有些不舒坦,这种不舒坦是来源于他杀了个数据构成的人,虽然心里知道那只是一组数据,这只是一个游戏。
但是这个游戏的沉浸式玩法,导致这个世界太真实,有时候他甚至会分不清这是游戏还是现实。
"呜呜——"
手机振动,沙棠猜想估计是任务完成的信息,打开一看果然是,这次的任务是真的简单也是真的奖励丰厚。
"恭喜幸运的求生者,您触发并完成了隐藏任务枯井里的女人,获得奖励200个任务点数,生命值+10,获得厉鬼张静弦的好感度+15。"
厉鬼好感度对沙棠来说算是意外之喜了,厉鬼好感度他还不清楚具体的作用,但他毕竟是沾过些便宜,因为好感度拿到了50个救命的任务点数,所以对这玩意儿的好感度还挺高的。
完成任务突然暴富简直不要太爽,沙棠现在手上有269个任务点数,他琢磨着可以抽两次奖,在APP上胡乱地点了几下,沙棠惊讶出声。
"诶,我快升级了啊,好快!"沙棠看到自己的计分处,800升红衣主教,他现在竟然已经有725了,上次升级是在赵青茗的小世界,做完第一组任务的时候,那会儿陈贺假装影帝亲了他,想到这沙棠的脸悄无声息地漫上一点红。
沙棠连忙把注意力拉回来,控制住自己犹如脱缰野马的脑子,感觉还没过多久就要升级了,还挺突兀的。
陈贺闻言挑了挑眉,笑道:"很正常,教主级别本来就是过渡层,有些直升红衣都是有的,"说着他揉了揉人的脑袋,"跟我走,我带你去赚这75分!"
沙棠好奇,"去哪里赚啊?"
陈贺颇为神秘地笑了笑,扬唇道:“那女尸还有个小崽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76章
张静弦一直蹲守在小木门边, 虽然她并不信任人类,但如果人类身边有恶鬼,那她还是愿意尝试着去相信的, 毕竟那可是位大人物。
"小宝, 你马上机会有爸爸了,你高兴吗?"
手轻柔地抚摸着腰侧的黑布包,女尸看不清五官的脸颊向两侧拉扯,企图扯出一个笑容, 但是显然这对于如今的她来说,并不容易。
黑布包里传来小孩的声音,带着孩子惯有的尖锐, "可是阿妈, 我不想要爸爸,我都没有见过那位爸爸。"
女尸闻言手微微一顿,"小宝,你说什么呢,你怎么可以不要爸爸呢,那可是把你生养长大的最亲密的人啊,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比他更重要,对你来说!"
黑布宝像是表示抗议般晃动了两下, 小孩的声音突然加大:"我不要, 他都把我丢了, 把我们丢了, 他不是爸爸,他是坏人!"
被破坏还没来得及修理的木门微微摆动, 发出嘎吱的声响, 身后的山林格外寂静, 连往日聒噪的虫鸣鸟啼声都没有。
搭在黑布包上的手肿胀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爬满了尸斑,轻轻而有节律的拍打着,女尸仍在耐心地劝着自己的孩子,"小宝,那可是我们俩的爸爸,我们怎么可以没有爸爸呢,你要尊重他,你这样说话他会伤心的。"
"我不要他,阿妈,我不要他!"小孩的声音越发尖锐,带上了哭腔。
女尸轻轻拍打的手停住,就在小孩以为自己的抗议和哭闹得到重视时,女尸的手猛然握紧,青筋在满是尸斑的手背上浮现。
"啵"轻微的一声炸响,黑布包的腐肉被捏得稀碎,淅淅沥沥的黑色血水从黑布包渗透出来,小孩甚至还来不及发出声儿就彻底没了动静。
"小宝,我们不可以没有爸爸,你太任性了,总是这么吵闹还不如睡觉呢。"
女尸的声音依旧柔和,像是妈妈在哄孩子睡觉般,时而哼唱两句小调,温柔而缱绻。
沙棠和陈贺偷偷潜进张师长家时,里面已经是一片兵荒马乱,仆人四下奔走,尖叫哭喊不绝于耳,还有在府上的少爷小姐听闻噩耗跑出来大叫找医生的。
张师长的起居室居中,去往其他院落都要从他院子门口经过,如果要出门这里也是必经之地。
"我们从小路走。"来过好几次的陈贺显然比沙棠对这宅子的构造更加熟悉,他拉着沙棠从一道小门穿过,避开主院的人群。
这条小路显然到不了女尸那边,但是这俩都是不走寻常路的主儿,完全诠释"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一路翻墙跳窗,用的时间比从主院去的时间生生减了一半。
从最后一个院落跳出去,两人就抵达了那天沙棠滚下来的土坡,时隔几天再看到仍旧觉得心有余悸,陈贺忍不住揽了揽旁边人的肩。
沙棠瞥他一眼,难得的没有把这人的手甩开。
翻过土坡就是山林,这张家宅院是呈现L型,山林刚好镶嵌在L里面,张师长只修缮了小木门和围墙,所以途还能看到那天打斗留下来的痕迹,土石翻飞,树木也颇为凌乱。
见状陈贺挑挑眉,沙棠的小脑瓜子他是知道的,但是也没想到会造成这样的混乱。
"跟我没关系,我可是非常爱护花花草草的,是那个张静弦追着我们跑的时候撞得,那女人跟练了铁头功,金钟罩似的,子|弹打在身上毫无知觉,开路都是用头撞!"
沙棠可不背破坏花花草草的黑锅,虽然是他让艾丽娜带着女尸到处跑,但是那女尸也是真的刚,什么东西挡着她她就撞什么,可不就把这山林给嚯嚯了嘛。
山林不算大,很快两人就看到了俯趴在小木门边的女尸张静弦,女尸很是亲昵地抱着黑布包在脸上来回的蹭,像是捧着无价之宝,黑色的血水粘连在她的脸上,脖颈上,和她的尸斑混迹在一起。
沙棠对此情形略感不适,他微微偏头避开和女尸有可能的目光相接。
察觉到有人靠近,女尸蓦地抬头,从缝隙里透出来的眼睛带着血腥与暴虐。
"人呢?"女尸也不寒暄,指着沙棠问道。
陈贺眉头缓缓皱起,语气中带上几分冷淡,"你的手。"
凉风吹过,带得一阵落叶缤纷。
明明他只说了简单的三个字,却是让女尸猛地颤抖了一下,连忙把手收回,她脸上挂上一丝讨好的笑,又把问题重提了一遍。
"死了,"陈贺抢在沙棠开口之前回答,见女尸脸上扬起诡异的笑容,他伸出手,面带笑意道:"把你的小崽子给我用用。"
女尸闻言顿生警惕,将黑布包紧紧的抱在怀里,生怕被人强行抢走。
"你觉得你拦得住我?"
陈贺做起土匪来显得格外的顺畅,显然这种事情以前也没少做过。
沙棠抿了抿唇,掩住不小心流露出来的笑意。
女尸抱着黑布包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她确实打不过这位煞神的,虽然她可以逃跑,以她的能力也不是没有机会,但是……
回头看了看灯火通明的主院,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把黑布包交了出去。
不是妈妈不爱你,只是妈妈还有更爱的人!
伸出两根手指,陈贺颇为嫌弃地接过那黑布包,递到沙棠面前。黑布包的味道十分微妙,让人靠近了就忍不住想要掩住口鼻。
见沙棠没理解他的用意,他提醒道:"识别道具!"
对鬼怪来说非常重要的某一样东西会成为任务道具,这是沙棠很早以前就知道的了,但是很多时间想要找出鬼怪在意的东西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毕竟大多鬼怪和人类是敌对关系,并不会告知人类自己的喜恶。
"也不能这么说,你看我这不就告诉你了吗,你还有其他想知道的事情吗,要不我给你报个尺寸吧!"
陈贺对于他的理论表达出强烈的不满,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写一本自传贴在沙棠的心口,让这个没心没肺的人心里记着。
沙棠耸耸肩表示大可不必,然后从兜里摸到手机,地狱图册的使用方法就是在拿着手机的情况下去触摸道具,从而激活识别功能。
指尖刚刚搭上黑布包,系统消息就来了——
"恭喜幸运的求生者,您触发了隐藏任务,寻找我的亲生父亲。任务提示:隐藏在夜晚的男人夺取了她的清白,野兽暗中窥视露出贪婪的獠牙,无辜的生命在泥沼里发芽,妖艳的花朵低声呢喃,动人的歌喉轻轻吟唱罪恶而逐渐沙哑。"
"任务奖励:任务点数+180,生命值+15。"
沙棠:"?"
陈贺:"好家伙!"
谁能想这孩子的亲生父亲竟然不是那个畜生张泽润,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
两人把猜疑的目光转向女尸张静弦,沙棠率先发问:"你说只有张泽润碰过你,那孩子为什么不是张泽润的?"
女尸乍一听到这个问题也懵了,"小宝明明就是爸爸的,你们在说什么啊?"虽然她面目模糊已经看不清楚五官,但是她语气里的迷茫和惊讶很是分明。
尤其是当她意识到面前的人在质疑她话语里的真实性和她的清白时,茫然与惊讶转化成了出奇的愤怒,犹如勃然喷发的火山,灼人的岩浆倾泻而下。
"你们在说什么!"同样的话,但是其中的情绪却全然不同。
女尸的皮肤上涌现出一种可怕的紫红色,身上的尸斑开始大面积的扩散,犹如墨水混进了清水里,迅速蔓延开,她鼻翼翕动,手上的指甲蹭的一下长长,犹如鹰爪。
"你你,你别激动啊,我们这不是询问吗?这是任务显示啊!"沙棠毫无心理准备,哪里知道不过是一句话竟然就让这女尸炸毛了。
女尸全然失去了听觉,像是真正的野兽,手脚着地,胸背朝天,小腿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鼓胀起来,头喀嚓一下180°旋转,从仰面看天转向沙棠和陈贺,这样的姿势让人想到一个词——人面蜘蛛。
眼缝里透出还不遮掩的凶光与嗜血,和这样的眼神对上就觉得头皮一麻。
沙棠正要抬手召唤狙击枪就被陈贺拦下,沙棠转头看过去。
只见陈贺举起右手,宛若音乐会上穿着鱼尾服的指挥家,纤长的手指被赋予独立的灵魂,轻轻晃动间有乳白色的音符随着五线谱流出,自陈贺的指尖向上慢慢围绕成圈,如同海上狂暴的水龙卷。
"这也是你的道具吗?"沙棠惊叹出声。
陈贺微微颔首,准备迎接沙棠的赞美之词。这个游戏里的道具他见过的七七八八,能比他手上还厉害的还真是没有几个。
"真华丽,我发现你的道具都很花哨啊!"沙棠由衷感叹,虽然他见过的道具不多,但是像陈贺这样所有的工具都blingbling闪光带花的,他还真是没见过。
陈贺:"……@#&&%&"
看到这音符组成的风暴,女尸蹬地的腿不自觉僵住,将将止住凶狠前扑的身体,"……"上还是不上,这…是个问题。
"不能这么说,我也有很多不华而实的道具的,你看游龙不就是嘛!"陈贺不满地反驳道。
游龙:"???"你说我丑那我走?
看到忍不住探头出来抗议的游龙,沙棠忍不住弯了眼睛,这俩凑在一起还真是莫名的契合。
"你打不打的?"陈贺感觉手酸了,如果不是考虑到要留活口给沙棠的任务寻找线索,这种菜鬼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女尸畏缩地用脚掌在地面上来回划拉,想打呢,打不过,不打呢,不甘心!
"你们先说说我家小宝怎么就不是我的孩子了!"憋了半晌,眼见陈贺已经不耐烦了,她只好委委屈屈的提出问题。
沙棠指了指手上的手机,"我们没说不是你的孩子,是说不是张泽润的孩子,系统你知道的吧,"见女尸点头,他继续道:"这个结论是系统告诉我们的,让我们寻找孩子的亲生父亲。"
女尸缓缓抬头,盯住沙棠的眼睛,他们在死后都会经由无人大道被塑造出来,成为鬼怪,不知道是谁先这么叫的,后来鬼怪也就都跟着称呼那个塑造的存在叫做系统。
但并不是所有的鬼怪都知道系统的存在,只有挣脱执念的鬼怪才会觉醒那段经过无人大道的记忆,张静弦就是这其中之一,她从未觉得和自己的爸爸分开了,所以其实并不算是有执念的鬼怪。
会成为厉鬼也只是因为不想离开张家,不想离开爸爸,如果不是爸爸不来见她和小宝,她甚至并不想爸爸死掉,她喜欢爸爸身上的温度和味道。
"你…把系统的消息给我看!"
第77章
陈贺从沙棠手上拿过手机递过去, 右手垂下,音符风暴渐渐烟消云散,他不担心这女尸敢找他的麻烦, 而且还有游龙伺机而动。
为了防止女尸破坏手机, 陈贺捏着手机顶部,恰好露出信息界面,能让女尸清清楚楚地看到内容。
张静弦很老实的把双手背在身后,表示自己的无害, 她选择了看信息而不是攻击就说明了她并不想和这两人为敌,她的脑袋凑近,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信息。
半晌, 她茫然抬头, 有些不明白,也有些不敢置信,在她看来系统是这个世界上最公平的存在,它根据每个人死时的模样将它们打造出来,没有丝毫的偏心,除了死亡不然谁也找不到它。
然而此时它告诉她,小宝不是爸爸的孩子,可是她明明只和爸爸……
"有没有可能是你的丈夫碰过你, 但是你不知道?"在这错综复杂的关系里, 沙棠先抽出最有可能的人选, 就是张静弦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形同陌生人的丈夫。
闻言张静弦再次茫然摇头, "不可能,我在常府住的地方非常偏僻, 而且我只见过那个人两次, 一次是进府的时候, 一次是我被发现怀孕的时候,而且那个人从来都不会来我屋里,他有很多的女人。"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是潜在意思沙棠他们都是听明白了的,原来那未知名的丈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什么年代了还在搞三妻四妾这种把戏。
"那常府的位置你还记得吗?"沙棠继续问道。
这是目前最有可能的人,所以他并不想放弃这条线,那人用了什么肮脏手段导致张静弦没有意识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很多鬼怪并不记得生前的事情,只会惦记自己的执念,沙棠倒也不担心,张家算是名声很大的人家,想要知道他们家的婚嫁情况估计邻里邻居都能知道。
张静弦歪头想了想,然后爆出一个地址,沙棠在手机的输入框里记录下来,自从发现了和道具的聊天页面,童话书里的几个人就隔三差五地能收到他的备忘录。
"你是什么时候加入常府的?"因为不知道名字,沙棠索性用常府来代替。
"就三年前。"
过了情绪最为激动的阶段,此时的张静弦也冷静了下来,并且比沙棠他们更加迫切地想要知道小宝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那个没有在她记忆中留下丝毫痕迹的人。
见沙棠记录完毕,陈贺拉起他的手,微笑着对女尸叮嘱道:"我们现在去外面打听情况,你就老实待在这里,哪里都不准去。"
说着游龙飘飘摇摇地出现,将张静弦圈起来,看似是在保护,其实就是画地为牢。
目送两人离开,张静弦小心地试探道:"游龙大人,我想去拘爸爸的魂,可以吗?"虽然那位只留了传说战斗力最弱的游龙,但是这游龙是出了名的甩不脱,通风报信一把好手。
只要那位赶过来了,她跑的再快也跑不过那位啊,尤其是她还拖家带口……
张静弦:"!!!"
"他们没有把小宝还给我!!"说好的我就看看我不要的呢!
游龙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原来变成鬼不仅会失去记忆,还会失去智商,"你就别惦记那些了,我是不会让你出圈的!"它重新把头埋下开始假寐,再不理会这聒噪的女尸。
沙棠被陈贺带着离开了张家宅院,他们没有在女尸身上浪费时间,变成鬼怪后会丧失大部分记忆,问再多也是徒劳,能问出常府的地址他都感到惊讶了。
两人兜了一圈,眼看常府的混乱平息下来,这才去附近人家问了这常府的情况。
寻的人是隔了两户的姓刘的门房,看门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听了两遍问题才听明白,咋咋摸摸地想了半天。
"张师长那亲家常家啊,好像是叫常生民还是常民生吧,不确定喽,那闺女儿死了以后,那家人就没来过张家了,好像之前还闹出点啥龃龉,反正有段时间吵的厉害,关着门的都听得到哐当声。"
老大爷话说的慢,时不时还得回忆加点感慨,沙棠他们也只能耐心地听着,但是听到常生民这个名字时,两人忍不住对视一眼,怎么又和这个人扯上关系了。
常生民进入圈子后改名梁子涛,在赵青茗的小世界里是堪称灾难的存在,本来以为等赵青茗的小世界结束,这人死了,这些恩恩怨怨也就过去了,谁承想在这个事情里,这人又跳出来了。
跟老大爷道过谢后,夜色也深了,两人商量后准备回家,在路上聊不方便,上了车沙棠才开口点出自己的问题。
"那个常生民不是死了吗?"
陈贺点点头,他有做过确认,死的不能再死了。虽然有npc重启机制,但是这是对于引导性npc才具备的功能,所谓引导性npc就是对上可以和上级系统取得联系,对下负责发布玩家任务的npc。
那常生民显然不在此列,引导性npc是不会有太过强烈的情感和欲望的,他们就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引导这个世界的正常运行。
发动车子,陈贺一边看着后视镜倒车,一边就着这事儿说道:"人确实是死了,所以孩子他爹应该不是这家伙,如果真是他的,那他死不了,因为他还有人生节点没有走完。"
"人生节点?"这又是一个沙棠没有听过的专业名词。
"嗯,就像人一生会有无数个记忆尤深的记忆片段,例如高考的当天,大学毕业,结婚,生孩子,看着父母老去,看着子女成家这一类的,这个游戏里的npc也一样,他们身上带着系统安排的人生节点,在没有完成人生节点以前他们不会死。"
说到这陈贺像是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唇角扬起笑,"所以你可以通过杀npc来判断这个npc是不是带着人生节点的,一次就死了的npc那就是普通npc。"
"即便看着已经白发苍苍,但是他们的人生是空白的。他们八十岁只是因为他们被赋予了这个年龄,并不是经历了沧海桑田抵达这个年龄。"
陈贺手指轻轻敲打着方向盘,动作熟练地打转,朝着沙家别墅而去,虽然他很想让人跟自己回家,但是不用问他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你想测试这个npc是不是引导性npc,给他一刀就知道了。"
沙棠:"……神经病哦!"他才不会因为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去杀人呢,就算是数据也不行。
不过陈贺这个对于普通npc和引导性npc的说法还真是挺独特的,很像是现在社会上非常流行的一个说法,有些人三十岁就死了,八十岁才埋。
大致意思就是三十岁就已经丧失了对生活的期待,不明白活着是为了什么,每天形同行尸走肉,没有梦想,终日浑浑噩噩。
等到八十岁回首看人生就会发现,自己的人生没有星星也没有阳光,回忆往昔,只有一片苍茫的空白。
黑色轿车穿过街道,轮胎压过街道上厚厚的落叶,街边有挑着箩筐叫卖的小贩,收了铺子赶着回家的小民,灯红酒绿的霓虹灯映照在车玻璃上,这是独属于这个城市的色彩。
有人在晚风里酩酊大醉,纵情高歌,也有人的喧嚣的烧烤摊上独自伤怀,时代的跨越给了人更好的生活,也给人安排了漫漫长夜的孤独。
"我们明天去一趟常家,虽然不可能是常生民了,但是也能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你觉得呢?"沙棠在手机上做着备忘录,把明天要做的事情简单记录,防止自己忘了。
虽然他的记性不错,但是俗话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而且在这个游戏世界里,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还真是不好说,这个备忘录也能是一个保险。
陈贺通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认真开车,只嗯了一声,他是随便这人安排的,要去哪儿他开车,要打架他扛枪,就是想到这人不去他家睡这一点就暗暗好气。
抵达沙家别墅已经临近十点,别墅里的灯熄了大半,只剩下沿途的路灯还亮着,果然没有电子产品的时代人们就是这么养生。
"好了,你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沙棠扶着车门对陈贺叮嘱道。
他本来是觉得来回接送太麻烦,而且要是遇到沙家老爷子又是一番纠葛,想着要不然就去陈贺家借住一宿,结果这人问都没问直接就给他送回来了,眼看路都走了一半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自打来了这个世界这人都快成他的司机了。
麻烦就麻烦吧,反正也是这人开车,谁让他问都不问就自作主张的,哼!
陈贺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直把沙棠看的以为是自己脸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哦,我在想……"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最终锁定在那淡泊的唇瓣上,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滑动,再开口时已然带上了些许暗哑:"我可以要个晚安吻吗?"
今天慌忙又混乱,他因为受伤也没能做点什么,虽然想着要慢一点,不要心急把人吓跑了,但是如果什么也不能做,那他也太委屈了。
沙棠瞥他一眼,视线不自觉地也看向那单薄的时常带笑的唇,想到前两次的触碰,柔软,带着点濡湿,唇齿的若即若离,鼻尖时不时轻轻触碰摩挲又分开。
明明是寒冬腊月,却感觉股热风拂面,带得他脸颊跟着烧上了热度。
第78章
回到卧室, 沙棠的脸颊仍在发烫,心脏像是泡在温水里又热又胀。
"少爷,你怎么了, 脸好红?"林婶进来换床套, 看到少爷脸颊通红,眼睛里像是含着一汪泉水,荡漾的水光像是鱼儿跃出又落下。
沙棠连忙摆手,和林婶再三保证自己没事, 等人换号了床上用品,这才关了门。
"呼……"深深地吐出口气。
沙棠有些无力地在床上坐下,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 突然出现的沙父打断了两人的对视和旖旎的氛围。
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格外羞燥, 就像是被人捉奸在床。
这种感觉真的是太奇怪了,他摸了摸心脏的位置,暗暗下定决心要趁早抽时间去医院看看,是不是真的是有个心脏病什么的。
最近心悸实在是太明显了,甚至会影响到他的判断和思维。
城市的另一边。
"老大,你怎么了?"飘飘荡荡回到陈家的游龙一进门就看到自家老大黑黝黝的脸色。
难不成是它路上偷吃摊子上的肉串被发现了?还是他把那个偷钱的家伙裤腰带抽了让老大知道了?
对于老大的神通广大,游龙向来是给予绝对信任的,越想越害怕。
那么大一条龙"嘭"地一下就炸开了, 变成细小的灰尘, 在空中缓缓落下。
"老大索吻被人给打断了!"铃兰从戒指下微微探出一点藤蔓尖尖。
因为植物的天性, 它平时里几乎都是处于无意识的状态, 这是植物与其他物种之间的差异性,植物的寿命在一定程度上来说是没有上限的。
因为它们的繁殖方式决定了它们的后代或者说它们的意识经由昆虫携带到世界各地, 甚至是抵达其他的空间位面, 本体越是年岁大的植物, 分散到其他地方的意识就会越多。
即便是本体消亡,它们的意识也不会消失,只要意识仍旧存在就意味着生命体的延续,而铃兰就是极其古老的植株。
很多时候它都会接着意识的转换到世界各地区旅游,有时候是海边,有时候是山野,下一次睁眼会沉在闪着波光的小溪或是温柔缱绻的云层。
只有被老大召唤出来,它的意识才会回到本体,所以它也就有幸目睹了老大噘着嘴索吻,眼看就要成功,突然身后惊雷滚滚。
"诶,这不是陈家小子的车吗?"沙家老爷子的声音中气十足,一看就知道身体不错。
突如其来的声音顿时吓得撑着座椅的人手心一滑,如果不是反应快及时撑在手扶箱上,就要跌下去了。
沙棠面红耳赤,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跟被下了蛊似的,人家说要亲亲他就真的……
赶在沙父走近前,他连忙扯了扯被蹂皱的衣服溜之大吉。
陈贺:……啊,好像杀人!
"就是这样,堪称人间惨剧的故事。"铃兰声情并茂的将讲故事全须全尾地描述出来,连主人公的心情都做了精准描写。
陈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躁郁,待情绪缓和了,这才开口道:"要不你们还是去把那个老头杀了吧。"
越想越觉得那老头很烦人。
游龙和铃兰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出来怜悯,所以说这年头不要有事没事地出门溜达,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了。
最后两道具还是把人劝下来了,倒不是不能杀npc,但是滥杀无辜会导致游戏里社会秩序的崩坏,也会引起游戏系统的关注和修正。
夜里,沙棠做了一个很是旖旎的梦,在梦里他被人压在床上,手脚都捆缚着黑色的丝带,那人灼|烫的指尖顺着他的身体游走,像是水里的鱼,一下一下的在他的肌肤上啄吻,一触即分,很轻又很用力,留下斑驳的痕迹。
次日,沙棠从混沌的梦境里挣扎着醒来,被子里很热,身体很软又很硬,手脚是难言的酸麻。
他探出手在脸上摸了一下,梦里带来的温度还没能散去,滚烫。
天哪,好丢人!一大把年纪了竟然还做春梦!!
沙棠颇有些尴尬地从床上爬起来,幸好梦里没做到最后一步,不然他就要在林婶面前社死了,不,如果运气不好,在沙家原地出道都是有可能的!
走进浴室放了水,坐在浴缸里,沙棠莫名觉得手有些无处安放。
他其实是个很清心寡欲的人,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周围的同学都玩的比较开,他会和他们一起去滑雪,冲浪,跳伞,但是从来不参与他们的午夜派对。
因此还被那群人戏称为俗家弟子,封建传统继承人。
当时沙棠只是笑笑没有反驳,他并不需要和这些人去辩驳自己的三观,因为一个人的三观是在漫长的人生中逐渐树立起来的,不会轻易被别人扭转,改变。
后来回国他也就和这群人断了联系,倒不是在意他们的生活状态,只是他做了老师后,心态平和了许多,也不再追求刺激来转换生活中的落差。
大家没了共同语言,自然也就慢慢没了联系。
出于以往的生活习惯,加上没有那么强烈的渔望。所以他很少diy,虽然不至于不会操作,但是想到梦里那个人的脸,他就觉得这手怎么也下不去。
本来想洗个冷水澡冷静一下的,但是感受着浴缸外的冷空气,还是……算了吧,不至于不至于。
犹豫半晌,沙棠咬咬牙,硬着头皮将手探进水里,这种事情就连暴露在空气中都会让他感觉到羞耻。
白色泡沫下水波轻轻荡漾,泛起涟漪,也不知是水温还是情绪上的波动,沙棠的脸更红了,连带着脖颈也染上了红晕。
"咚咚"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沉浸在某种情绪中的沙棠猛然睁开眼,水光潋滟的眸子看向门口。
是林婶吗,还是赵男?这个时候应该是林婶叫他吃早饭吧……
沙棠略带惊悚地想,他有没有锁门!
刚醒来时脑子晕晕乎乎的,他只记得自己是顺手把门带上,但是有没有锁他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他用力的回想,但是锁门这个动作在他的脑海里毫无痕迹。
"沙棠,你是在洗澡吗?"低沉沙哑的声音隔着薄薄的门板传来,在空旷的浴室里回荡。
一圈又一圈地荡进沙棠的心口,就像是梦里那人灼|热的手指在游走,泡沫下的水波有片刻的凝滞,随即又再次荡漾起来。
这一次水波被推得更远,像是风雨来临前的海浪。
白色的雾气升腾,若有若无地遮住沙棠红得滴血耳尖,莫名的羞耻和难言的激动在他的心里一下下碰撞。
还有不确定门会不会被那人推开的惶恐,沙棠手上的动作愈发地快了。
"沙棠,嗯?"
没有听到回复,外面的人语气里带上了疑惑,后面的嗯尾音上扬,像是一把小钩子,钩得人心尖酥麻。
沙棠不敢说话,他怕开口就会暴露自己在做什么,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羞耻了。
尤其是还在正主面前,他们中间只有单薄的门板。
"你还好吗?回句话!"大概是怕人晕倒在浴室里,外面的人再次开口。
随着说话声,沙棠盯着浴室门的眼睛,清晰地看到门把手被人往下压,发出"嘎吱"的声响。
啊啊啊!沙棠吓得身体打了个哆嗦,一股热意顺着水流擦过他的掌心,混入白色的泡沫里。
"嗯……"
陈贺站在浴室门口,大概是天气冷,没开窗户,浴室里的热气从门板下的缝隙钻出来。
门的隔音不太好,可以听到里面哗啦的水声和里面的人有些重地呼吸声。
许是声音被浴室的空间进行了加工,这声"嗯"莫名带着些千回百转,像是一颗含化了的牛乳糖,又甜又软。
"艹!"陈贺低低地暗骂一声,大清早的果然容易浮想联翩。
他竟然因为一个字就in了,他深吸口气,白色的雾气阻隔了他的视线,只能隐约看到浴缸里那人红扑扑的脸颊和修长的染上了颜色的脖颈。
虽然看不清楚,但是显然这人是没什么事情的,大概是洗的太投入没注意到他的声音。
陈贺重新把门关上,在门口定定地站了会儿,觉得自己要去外面吹吹冷风,不然他的身体快要爆炸了。
浴室里。
看着再次被关上的门,沙棠提到嗓子眼的心重新落下,虽然他跑在浴缸里,还有浴泡泡浮在水面上做遮掩。
但是刚刚做完这种事,就立刻和正主面对面…
啊啊啊,不行,光想想他就觉得自己的脚趾可以原地抠出一栋巴黎圣母院了。
等沙棠重新洗了个澡再出来时,陈贺已经晨跑五公里再次回到房间了。
"额…你的头发有点乱……"
沙棠的视线在陈贺的身上一触即离,飘飘忽忽地不知道放在哪里比较合适。
陈贺哦了一声,随手扒拉几下,"没事,我刚刚觉得有点冷,就去做了点热身运动。"
正直的男人就要把话反着说……
"我们现在出发吗?"沙棠从衣柜里取出套衣服,准备换上。
今天他们预计是要去常生民家看看情况,如果没有发现就回张师长家,再和女尸探讨探讨。
陈贺:"嗯"
沙棠回头:"那个…你要不出去等?"
沙棠本来是不在意这些事情的,以前和朋友也一起泡过温泉,洗过大澡堂子,但是这不代表陈贺这么直溜溜地盯着他不会觉得别扭。
尤其是还发生了那种事情!
陈贺撇撇嘴,话说的理直气壮:"你是不是不把我当自家兄弟,为什么要出去等!"
沙棠背对着他,身上的浴袍沾了水,有点沉,他用毛巾擦拭着还有些潮湿的头发,"哦,那我以后就真的把你当成自家兄弟了。"
陈贺:???我是这个意思吗??
等到门被嘭地关上,沙棠这才放下手里的毛巾,露出通红的耳朵和似是晚霞的脸蛋……
第79章
等收拾好, 因为林婶已经把早饭端上楼了,两人索性吃了饭再出门。
坐上车,陈贺有些奇怪地看了眼沙棠, 总觉得面前的情景似曾相识, 他反复琢磨着。
等车停在常家别墅门口,他总算想起来此情此景在那里见过了。
记忆倒放,这可不就是沙棠刚刚知道他恶鬼身份那天吗?
想到这陈贺心下拔凉,开始反省自己做过的事情, 是什么事情又让这人发现了吗?
反省风一样的男人下来,他发现他做过的坏事好像稍微有点多了……
这个可怎么自首,要是不小心把这人不知道的也给抖了出去, 那不是自己掀了自己的摊子嘛!
小心地瞥了眼从副驾驶座下来的人, 面色冷白,眉目清俊,端的是一副好相貌,唯一的缺点就是,视他为空气……
完了完了,好像情况更加严重,现在连看他一眼都不肯了!
陈贺越想越心慌,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坦白从宽, 主动配合, 争取减刑, 最好找个理由无罪释放。
"那个…围巾没带……"向来浪上天的陈贺也怂了, 平时宝贝长宝贝短,如今说话都不敢。
沙棠回头, 可以错开了陈贺的视线, 看向被自己遗落在座椅上的围巾。
围巾是大红色的, 此时被陈贺拿在手上,纤长的手指在红色的映衬下白得有些晃眼。抿了抿唇,沙棠说到:"不戴了,有点热。"
出门被风吹凉的脸颊和平缓的心跳,被陈贺这么一路上盯着,再次升温,不戴围巾刚好散散热。
转身欲走,沙棠又犹豫了,伸出去的脚再次缩回,从陈贺手上接过,匆匆又围上了脖颈。
因为长时间没有戴,围巾有点凉,但是某一个区域又因为被男人灼热的手触碰过而带上了片刻的温度。
围巾一圈圈地堆叠,沙棠的脸本就小,这围起来立刻遮住了他下半张脸,衬得肤白貌美,像是雪地里的小雪人。
陈贺指尖微动,若不是这人现在好像还在生气,他的手就已经摸上去了,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连扇动的睫毛都长在他的审美上。
垂下眸子,沙棠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围巾再往上推了推,他又想戴围巾是因为男人的视线太灼热,如果脸红了,戴着围巾他还能说是因为太热,至少有个遮掩的理由。
两人并肩走进常家,在门房出递交了拜贴,自称是常生民的朋友,在外求学,许久未见,回乡便前来拜会。
门房上下打量着着两人,衣冠楚楚,身上的气度看着就知道必定是体面人家出身。
不敢得罪,门房连忙弯腰客气道:"实不相瞒,二位大概是身在外地不知道府上的情况,常少爷在年前就突发疾病去世了,因为病来得突然临近年关,不想败坏大家的新年兴致,故而没有通知到各位的府上。"
沙棠和陈贺佯装惊讶地对视一眼,沙棠道:"难怪突然没了联系,年前我们还相约年后去梅林看雪。"
按照小世界的设定,赵青茗死后,常生民应该是活着的,但是因为沙棠和陈贺的介入,导致这个npc死亡。
不过也不知道是这个游戏的设定还是制作上的bug,小世界的死亡时间在大世界表现得很凌乱,赵青茗的死讯是半年前,但是常生民的是年前,差距在四个月左右。
出于对沙棠他们气质上的信任,门房将两人的拜贴递交了上去,刚好今天常家老爷子在家。
"诶,我有个问题,"沙棠突然想到,"小世界的任务在大世界也存在的话,那你是如何平衡陈影帝和陈贺之间的转换的?"
陈贺眯眼看着和他说话还垂着眸子不敢跟他对视的沙棠,下颌紧了紧,"所以陈影帝退居幕后当导演了啊,只要副导演不出问题,持续拍电影,陈影帝就间接活跃在人前。"
沙棠惊叹,这是什么奇思妙想,"那副导演知道你的身份?不然你长时间不在,他肯定会质疑的吧。"
而且陈影帝名利双收,而副导演台后寂寂无名,很容易心灵扭曲的吧。
陈贺挑眉,将沙棠垂下的围巾重新塞进去,"他是个傀儡,能有什么思想。"
沙棠再次惊叹,作为一个和副导演真实接触过的人,他很清楚这个角色的真实性,和那些只会外柔嗡嗡的苍蝇作战小分队不同。
这个角色有血有肉,有属于自己的情绪,在交际中完全看不出来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
"嗯,傀儡是梅导的技能,他只要将傀儡制作出来就可以拥有身体,如果将灵魂注入,也就是数据,就可以变成副导演那样的傀儡。"
陈贺解释得很详细,但是沙棠还是不太明白,"数据怎么获得,难道黑进游戏系统?"
沙棠开玩笑说着,旁边的男人确实低低地嗯了一声,态度十分坦荡。
沙棠:???你是认真的吗?
"梅导不想带我去记忆大厦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我的记忆里保存着一部分数据,只要还存放在记忆大厦里,他就可以从中提取。"
沙棠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以为自己是游戏的宠儿,一个住在全服通告上的幸运儿,结果他身边竟然还有游戏的亲生儿子,直接有数据的。
"具体原因还不能说,因为我也还不是很确定。"陈贺声音压得很低,像是不想被人听见,以至于沙棠不得不把耳朵凑过去才能听清。
"那你……"沙棠习惯看着人说话,微微偏头,将将出口的话被堵在了嗓子眼。
耳尖上一片濡湿,像是泡在温泉里,有鱼儿在上面来回戏弄,带着水浪翩翩。
"二位少爷久等了,我家姥爷请二位进屋谈。"大概是为了不得罪人,门房还离得好远就叫上了。
男人的唇放开被蹂||躏得可怜兮兮的耳尖,留下淡淡的水渍,手指覆上,轻轻的捏了一下,如愿看到那本就通红的耳尖更上一层楼。
"你你你……"沙棠的脸瞬间涌上热气,即便是围着围巾也遮掩不住。
这人总是这样,大庭广众的动手动脚,哦,不对,不是大庭广众他也动……
沙棠的心脏咚咚咚地敲起小鼓,像是大型交响乐跑了调,偏偏指挥家失了水准,手舞足蹈也寻不会原来的节奏。
陈贺用手比划了个嘘的动作,非常狡猾地利用门房躲过了一次肉体上的暴击。
门房走到近前,就看到门口的两位少爷,一个笑得像是偷了小鱼干的猫,一个脸红得像是秋霜后的柿子。
这……是发生了什么?
陈贺牵着沙棠的手,见人想要甩开,凑近低声道:"你要是甩开了我的手,我就当着人的面吻你。"
沙棠:……
默默把扬起的手放下,看着不明所以的门房,松了口气,但是莫名地心里又有种淡淡的失落,忽快忽慢地心跳还在持续。
两人并肩往里走,走在前面引路的仆人时不时就回头看一眼,大概也是被青天白日俩男性连体婴儿给震惊到了。
对此沙棠说不出地羞窘,他哪里经历过这样的眼神打量,实在是有够尴尬的。
倒是旁边的人大大方方的,甚至趁着仆人回头之际,把手指插|进沙棠的指缝里,时不时揉|捏一下。
沙棠:……
他有一种预感,今天脸上这上头的红晕是消不下去了。
见到常家老爷子,两人笑着行晚辈礼。
常家老爷子也是个商人,这个时代本就多是官商勾结,所以他在政界也有一些话语权,相辅相成,生意也就越发大了。
常家和陈家也算是有些往来,毕竟南江就这么大,都是一个圈子里的,生意场上难免遇到,只是陈家多是长辈出场,常家老爷子还真是第一次见到陈贺这个晚辈。
"这是小贺吧,好久不见了,上次看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个读书的孩子呢。"
虽然没见过,但是生意人向来是会寒暄的。
陈贺也笑着回应,连称好久不见,还把陈家的长辈拉出来溜了一圈,有了熟人做话题,这下气氛就更热烈了。
"这位是?"常家老爷子看着沙棠扶了扶眼镜,目光不自觉地看向两人交握的手。
考虑到陈家在南江的名气更大,拜贴是以陈贺的名义写的,沙棠的前身也鲜少出席商业活动,所以常家老爷子并不认识他。
"这是沙棠,沙家的大儿子,也是生民的好友,我们经常玩在一块。"陈贺主动介绍道。
见长辈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们的手上,沙棠忍不住又抽了抽手,结局仍旧是失败,那人的手就跟焊死在他手上似的,沙棠又不好地使劲儿,怕动作太大引来更大的社死。
常家老爷子哦哦着一副我想起来了的样子,然后又是一通小时候见过的商业吹捧。
"看出来你们玩得好了,都这么个年纪了还手牵手,确实不错。"常家老爷子看着两人笑得意味深长。
沙棠不知道怎么回,只能尴尬地笑以作回应。
陈贺不但没有松开,反而将人的手抱进怀里,笑得肆意:"那可不,我俩关系尤其好,比亲兄弟还亲。"
常家老爷子见状不再说这个话题,又拉着陈贺你来我往地问候父母,长辈,商业互吹。
聊了两盏茶,话题始终有理在外,显然常家老爷子并不想聊自家那猝死的儿子。
陈贺抿了口茶,将茶碗放下,主动将话题拉扯回来:"老爷子你也是知道的,我们这次来本来是因为突然没了联系,有些担心,所以上门来看看生民的,谁知道……"
说到这陈贺的声音微微一顿,像是被内里心酸与难过梗住,连带着眼眶都红了。
他匆匆端起茶水,想要借住喝茶的动作掩饰内心的波动,只有那茶碗与茶盘轻微碰撞发出声响。
此情此景,沙棠暗暗嘶了一声,不愧是当过影帝的人,这尼玛演得也太逼真了吧。
如果不是知道真相,从路人角度出发,大概都会以为这是一段多么纯粹,浓重的友谊了吧。
就连一直回避话题的常家老爷子也面露不忍,叮嘱旁边的仆人上干净的手帕给陈少爷整理下情绪,这才长叹一口气,黯然道:"实不相瞒,老头子我先感谢你们还记得生民,还专门来探望他,我不想聊也只是因为这孩子生前糊涂。"
说着老爷子又是长叹一口气,"他的死因这街坊邻居也都知道得七七八八,老头子我也就不瞒着了,他被人忽悠着去了红楼坊,那里能是什么干净的地方,这不,马上风人就没了。"
马上风也被称作房事猝死,确实是一个很不光彩的死法。
不过这一点沙棠在赵青茗的小世界结局上就知道了。
见陈贺还沉浸在演戏的情绪里,沙棠主动开口问道:"他之前说娶了太太,怎么也不曾见到?"
一般如果有客人上门拜访,这人的正房太太是要陪同的。
本是个常见的问题,却是让常家老头子瞬间变了脸色。
第80章
"这个……"
常家老爷子面色有些难看, 就连提到马上风死了的儿子都不曾有的难看。
踌躇半晌,老爷子第三次叹气,这一次格外的绵长, 他喝了口茶, 将茶碗搁在桌上,"老头子不太想聊这个。"
陈贺用手巾擦干虚情假意的眼泪,接话道:"听说是张家的小姐,要不我们还是去拜访一下张家, 我们和生民关系这么好,竟然都没有见过嫂子,实属不该, 必定要去请罪!"
他说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假惺惺地看向嘴角抽搐的常家老爷子,"哦,我都忘了问,嫂子是还在府上还是回娘家了?"
这个时代,很多丈夫死了又没有孩子的妇人会选择回娘家,要么改嫁,要么回娘家啃老,如果娘家愿意接收的话。
常家老爷子脸上的肌肉不自觉抖动了几下, 看面前这俩一副摩拳擦掌必须见到人的架势, 干脆还是说出了真相, 毕竟这事儿也算是人尽皆知了。
与其让这两个家里长辈和自家还有些往来的小辈人去外面挺不知道传了多少手, 掺了多少水分的谣言,还不如他自己来说, 好歹虽然难堪但是不至于败坏自家名声风气。
"这女人吧, 也是个不知廉耻的, 留不住我儿就出去偷腥,也不知道怀了谁的孩子,先是要赖在我儿头上,但是我儿根本就没碰过她,见赖不上就说是自家老子张师长的,荒谬,当真是荒谬!"
沙棠好奇道:"你们怎么确定常生民真的没碰过她呢?也许是某次酒后乱性呢?"
这种事情在男人身上并不少见,可以说是男人当海王的经典语录。
常家老爷子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不算长的胡须,"这个……"看着沙棠真诚地眼神,老爷子心中感叹,原来自家儿子也不全是乱七八糟的朋友,竟然连这件事都不知道吗……
面对儿子读书时的挚友,和这懵懂无知的纯粹眼神,常家老爷子心一横,说出了真相,:"因为生民是天阉。"
沙棠:???
陈贺:???
陈贺:"天阉是什么?"
沙棠震惊地看向陈贺,竟然还有男人不知道这个词的吗?
常家老头子也震惊地看向陈贺,心下惊叹,多好的孩子,丝毫不沾染尘埃的吗!
见常家老头子对于这个问题有些尴尬,沙棠轻咳了两声,压低声音解释道:"就是天生短小,没有繁衍能力。"
陈贺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这么说就能解释得通为什么常家人都非常确定这个孩子不是常生民的了,这是从根源上给出了精准判断啊!
"那女人解释不清楚,我们就把她送回了张家,后来听说没多久就自杀了,相比是没脸做人了罢。"常家老爷子说着很是气愤地摆了摆袖子。
这种事搁在谁家都是极大的一桩丑事,尤其是为了证明孩子不是常生民的还得把那个难以启齿的秘密公之于众,丑事x2,加上马上风,丑事x3。
这么一想,沙棠觉得这常家风水还挺差的,颇有些同情地看了眼犹在气愤地常家老爷子。
"那你们对那个孩子有什么猜测方向吗?"沙棠试探性问道。
这个问题很大程度上是得不到答案的,果然,常家老爷子面色变了又变,最终只说不知道,不想猜,终归不会是常家的种。
常家就一个儿子,常老爷子是老来得子,如今这把年纪确实是不太可能了。
简单的又聊了几句,考虑到还要去张家一趟,两人婉拒了留饭,辞别了常家老爷子。
两人再次奔赴张家,这两天跑的多了,沙棠甚至都记下了沿途经过的店铺了。
在车上,为了彼此的人身安全,陈贺总算是松开了沙棠的手,面上还有些意犹未尽,"一会儿下车了继续。"
想到这人的虎狼之词,沙棠无言以对:"开车!"
默默地把手揣进怀里,因为牵手的时间太长,即便是在寒冷的冬天,沙棠的手心都出了一层热汗,黏黏糊糊地,像是手里抓了颗融化的麦芽糖。
趁着转弯,陈贺的注意力在后视镜上,沙棠迅速地用手背贴了下脸颊,果然如他所想,温度高得烫手,宛若高烧不退的病患。
太丢人了!!!
沙棠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今天一定是他人生中最社死的一天。
"想吃点什么?"陈贺回头看向沙棠,却只看到这人向鸵鸟一样埋在围巾里的半个侧脸。
隔着围巾,沙棠闷闷的说了个吃简单点地就行,他有一点强迫症,如果没做任务还好,但是做了一半甚至更多的情况下就会比较着急。
陈贺想了想,干脆带沙棠去了他们之前吃早点的那家,那家的小笼包沙棠很喜欢吃,还有云吞也做得很好。
两人速战速决,很快解决了午饭,然后继续奔赴张家。
他们这次走得是正门,因为昨天在击杀张师长前,陈贺专门打过电话说要上门拜访,所以他们也算是理由正当。
与昨日不同,今天的张家宅院显得格外萧索,门口因为新年挂上的红灯笼换成了白灯笼,白色的布幔挽了个花挂在牌匾上,隐隐还能听到宅院里穿出来的哭嚎声。
今天接待他们的门房和昨天的不是一个,这个年龄更大,看着稳重许多。
门房听说他们的来意有些惊诧,抬起别着白袖套的手挠了挠头,"两位少爷,你们来得不赶巧,我家老爷昨天遭遇意外去世了,劳得你们今日跑这么一趟。"
沙棠和陈贺再次装出惊讶的样子,连连追问情况。
门房得了叮嘱,自是不敢对外乱说,幸好这两人也不为难他,只说让他把拜贴递交上去,来都来了,他们想去给老爷子上柱香。
平日里难缠的客人见识多了,遇到这么好说话的人,门房也心里存了些好感,交代另外一个门房守门,就亲自送拜贴去了。
沙棠和陈贺对视一眼,大概是经历了张师长的暗杀时间,现在的张家人心惶惶,就连门房都换了,相比是想把人拦在外面。
等了一会儿,门房回来了,跟着他过来的还有一个中年妇女,沙棠有些惊讶地发现,这人竟然是领着陈贺去后院的女人。
此时的她看上去有些憔悴,面色寡白,眼睛红肿,但是和那天的两眼无神中透出些许诡异完全是两种状态。
"她是无人大道接引人,只有对上暗号了才会转换身份,平时都是张师长的续弦大太太。"陈贺在沙棠耳边低声解释道。
沙棠几不可见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大太太看到两人有些尴尬地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再次将府上的情况说了一遍,陈贺主动表示一定要上柱香。
考虑到陈贺的身份和先生生前跟她念叨的陈家权势,大太太还是同意了,张家现在的情况能不得罪人自然是不得罪最好,左右不过就是一炷香。
去灵堂的路上,陈贺很是主动地和大太太聊天,打探着府上的具体情况。
大太太昨天经由自家先生知道今天陈贺本就是要上门拜访的,所以对他也就没有太强的戒备心,只要不是隐秘,基本上是有问必答。
一来一回间,沙棠就知道这几天张家发生的事情了。
先是后院临近后山的院子在夜里塌了,门和围墙都没了样,结果没修好多久,门又坏了,大太太为此纳闷了许久,借着白天去看了两次,也没看出啥情况,只能重新找人来修。
她本来就有些迷信,所以就鼓捣着让先生请人来去去邪气,感觉是这家里沾染上了什么脏东西。
结果被先生好一顿呵斥,还说她是封建王朝的余孽什么的,为此大太太苦闷了好久。
就这事儿没多久,她出门打个牌,就突然被家里的仆人告知自家先生被人暗杀了,目前还不知道对方用的是什么手段,人好好的站在庭院里,突然就被什么东西穿透了脑袋。
警官也老看过现场,什么凶器都没找到,唯一能定性的就是这是一起凶杀案。
毕竟是个大家族,连夜就搭建起了灵堂,因为还不知道凶手是谁,他们也不敢把消息说出去,虽然也有人闻风而来,不过基本上都被他们劝回去了,直说人死的不干净,要去了邪气才能迎客。
能和张师长交好的人,多是惜命的达官显贵,听闻这一说法,立刻四下退散。
因为丧事办得匆忙,很多地方来不及收拾,只有院门上挂了白色的布幔,长长的垂着,远远看去就像是个穿白裙子的女人在垫着脚往院里看。
这个想象吓了沙棠一跳,随即他暗自嘲笑自己,竟然在大白天的被自己的想象吓到,真是……
许是收了心理暗示,在经过那挂了白幔的院门时,沙棠莫名感觉到后脖颈凉飕飕的,有种被人拿刀贴着肌肤的寒凉。
穿过院门就到了灵堂,这灵堂看着也有些仓促,显然是临时腾出来的房间,屋里的摆件还有些放在门口的两侧。
大太太见状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实在是不好意思,事发突然,家里的事情还没有理顺,让你们见笑了。"
说着她叫住从灵堂匆匆出来的仆人,交代赶紧把门口的东西都搬走。
仆人不知道要去做什么,忙得一脑门子的汗,闻言连忙鞠躬称是,就跑去叫人了。
沙棠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张家宅院的情况,目光在扫到张师长的遗照时顿住,然后他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临时搬来的供桌上放着盘水果,白色的蜡烛已经烧了一半,蜡油在黑色的桌面上堆叠,黑白遗照上的男人穿着一身军装,一丝褶皱也无,头发向后梳,看着很是严肃板正。
只是那脸上本该是还算周正的五官,在这张遗照上却是一片空白……
"怎么了?"陈贺察觉到他的异样,低声询问道。
沙棠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空白的遗照,压低声音问道:"你看这张遗照有什么问题吗?"
陈贺很是认真地打量着,半晌沉吟道:"照片磨皮了?看着有些有些太多年轻。"
沙棠无语,但是经过陈贺这么一说,沙棠也意识到,这没有脸的黑白遗照似乎只有他看得到。
灵堂里还跪着着几个小辈,大概是张家的年青一代,嘤嘤切切的小声啜泣着。
察觉到有人进了灵堂,有年纪小的想要抬头看,立刻被旁边的大孩子压住了脑袋,小孩也只能继续抖着肩膀烧纸,时不时抽一下鼻子。
从旁边仆人的手里各自接过三炷香,俩凶手假模假样地对着遗照拜了三拜。
将香插在香炉里,出于礼貌,沙棠向张家仆人要了两条黑纱,在办白事的人家里走动,为了表示对死者的尊重,都会在手臂上系上黑纱或者黑布。
两人本来是没有这个必要的,毕竟没有谁能比他们更不尊重死者了,但是毕竟他们还要在这宅院里走动,戴着至少人家心里也要舒坦点。
陈贺客气地谢绝了大太太想要陪同的心思,说想要在院子里缅怀一番。
对于这种要求,大太太有些奇怪,但是考虑到对方的家世条件,倒也不至于贪图他们家什么东西,涉及到军事机密的都在后院主卧,有仆人在那边守着也不用担心。
等人离开了,沙棠这才将无脸遗照的事情和陈贺说了。
陈贺微微眯眼,无脸吗……
"你还记得通灵车上有个跟你说话的无脸男人吗?"
沙棠眼皮子跳了一下,车上的记忆如潮水涌来,暴雨滂沱的凌晨,嘎吱摇曳的破旧公交车,被闪电撕裂的夜空,还有那个对着他说,"我做了一件很丢脸的事情"的无脸男人。
"你的意思是?"沙棠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他的脑子里有了些想法,但是不确定和陈贺的是不是一样。
"估计就是他,无脸男人我打过交道,名字叫什么我忘了,反正别的鬼叫他轿男,据说是因为做了很丢脸的事情羞愤自尽的,变成厉鬼后,就到处给自己寻找新的脸皮,遇到合适地就把人的脸皮整张撕下来自己用。"
沙棠:"可是这样张家人发现不了吗?"
陈贺:"轿男的扒皮方式比较独特,他会先摘下猎物影子的头颅,然后等这个人死了以后,他就可以从影子的头颅上把脸撕下来。"
"那为什么你看不到,张家人也看不到,唯独我看到了。"沙棠不太明白,不管远近亲疏他和张师长都沾不上关系吧。
陈贺垂眸看向沙棠,眼底似是有惊蛰鸾动,微微扯了扯嘴角,他的声音里是一种前所未有地冰冷,"说明你被他盯上了,只有他的下一个目标才可以看到。"
沙棠:……
说不害怕是假的,没有谁在知道自己被一个厉鬼盯上,随时有可能死亡还能淡定自若的,但是他又觉得有些生气,这个鬼的恶意真是来的莫名其妙。
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沙棠惊道:"我好像知道这个轿男是谁了……"
近段时间内,他还真遇到过一个符合条件的,虽然和他在车上见过的无脸男人形象不符合,但是谁规定鬼怪就只有一副面孔呢。
"你还记得我在赵青茗小世界的时候抢手电筒的事情吗?"
见陈贺点头,沙棠继续道:"当时就是有个鬼怪在追着我,他一直在拍一个人头,但是只要有光他和人头就都会消失。"
沙棠越说越快,说到后面基本已经确定这个鬼怪就是轿男了,和影子沾边,会摘掉影子的头颅,对他怀揣恶意,完全符合。
这么一说,陈贺也想起来了,他当时在赵青茗的表世界,本来不想动用道具介入里世界,直到他察觉到里世界的波动。
里世界的波动只有两种情况会发生,一种是主人公的意志崩塌,第二种就是传送进去的任务人员即将死亡。
等他赶到的时候,里世界波动已经停止了,那个差点杀死沙棠的家伙也逃跑了。
事后他找了好久都没找到那家伙,如果是轿男那就说得通了,这鬼怪没有什么特别蛮横的攻击手段,但是因为影子的特殊性,他的隐蔽能力非常出色,甚至他不出现,很少有人能找得到他。
之前陈贺没往这方面想,所以也就没注意周遭的影子有什么异常,他接住空中坠落的沙棠时,那个家伙肯定就躲在附近的影子里。
"看来他应该是赵青茗意识到南江地图时意志崩裂的时候趁机跑进来的,赵青茗说的那道扑面而来的黑影大概指的就是他。"陈贺磨了磨牙分析道。
沙棠很好奇,原来鬼怪不可以随意进入小世界的嘛,他还以为鬼怪随心所欲呢。
陈贺摇了摇头,"并不是,鬼怪强行介入小世界是会被系统视为bug,强行修复,如果存在感太强会导致小世界重启,类似于格式化。"
这也是为什么他总是试图插手沙棠任务屡屡失败的原因。
两人聊着天,很快就到了后院的范围,这里的仆人明显少了很多,沙棠随手拉住一个仆人。
他先是打听了一下张泽润的情况,大概是他运气确实不错,随机挑选的仆人竟然还是张家的老仆人,在张家做工得有二十年了。
仆人被拉住先是有些惶恐,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听沙棠他们的问题,愣了一下,然后左右看了眼。
看他这个样子,沙棠觉得有谱,用手肘拐了一下旁边的人,陈贺很是上道地掏出一叠钞票塞进仆人衣兜里。
倒不是沙棠不想给,而是沙家老爷子做事很绝,看他不顺眼就直接不给他钱,为了防止被人说闲话,又好吃好喝的养着,导致他出门了连个早点钱都掏不出来。
本来沙棠准备变卖家产,把房间里的金银玉器拿出去当了,反正不是他自己的东西,他也不心疼。
这沙家面子工程做得好,他房间里这些玩意儿还真是不少。
这事儿让陈贺知道了,二话不说给他塞钱,沙棠肯定不会收,于是陈贺就主动包揽了所有需要付钱的行动,包括买水,给小费。
仆人搓搓手,有些不敢收,即便是张家待遇不错,但是二十年了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见陈贺不说话,沙棠就主动劝人收下,说是说话辛苦给他买水喝。
仆人半推半就的收下贿赂,心下感叹,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买水喝花这老些钱,这水指不定是从那什么外面的国家进口来的吧。
这个时候的人民在崇洋媚外这一点上体现的格外鲜明,无论好坏都喜欢对外学习,只要是国外来的都是好的,价格高才合理,如果便宜了那就肯定是假货。
这也导致了进口产品价格虚高,远远超出了商品本身的价值。
"你们跟我来,这里不方便说话。"仆人弯腰做了个引路的姿势。
沙棠一看,这方向可不就是女尸张静弦所在的小院方向。
跟着仆人,最终停下的地方果然是那个小院,仅隔着一门之隔,风吹过还能听到外面树林哗啦啦作响。
仆人先是用袖子把小院里的石凳擦了擦,又从兜里掏出一块手巾,再擦拭了一遍,这才请沙棠他们坐下。
等人坐定,仆人再次朝着四周打量了一次,确定没有人这才压低声音道:"二位少爷给了小子不少钱,小子也不能也不能白拿这个钱,所以呢,我也就跟你们说个稀奇的事儿。"
他说着又看了看周遭,神色有些忌惮地看了眼通往枯井的小木门。
"这事儿知道的人还是有这么几个的,少爷们听完了也可以找人验证,小子绝对没有乱说话的!"大概是后面的话比较离奇,怕沙棠和陈贺不相信,仆人先发了个不得好死的誓言。
直听得沙棠皱眉,这种动不动就诅咒自己和家人的誓言真的是让人挺不舒服的,不过他也不好说什么。
"这事儿吧大概是发生在十年前吧,就张师长,"仆人再次抬头看了眼四周,面色有些发白,但是为了兜里的钱还是继续说下去,"张师长把自己亲手养大的女儿给睡了。"
沙棠惊讶地啊了一声,虽然他在张静弦那里听到过这个版本,但是他以为这种事张泽润应该会捂得死死的,不让人知道。
仆人看他惊讶地样子,以为他不相信,连忙道:"真的,小子不敢骗人,这事儿这么大,乱说可是要被打死的!"
沙棠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仆人缓了口气,"当时这事儿主院里的仆人都知道,那会小姐也就十岁,因为刚好是小姐生辰第二天的事儿,所以就记得格外清楚,"
"张师长这人有些奇怪的癖好,就是喜欢在做那种事情的时候叫下人围观,咱们这批主院里的人基本上都被叫去过。"
说着仆人尴尬地挠挠头,"其实张师长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他对小姐特别好,就小姐生辰那天还大办,嚯,那个排面,整个南江的上流人物都来了,风光的不行。"
仆人说着就开始描述起生日那天的风光,跑题跑得一发不可收拾。
但是沙棠还是从这人的说辞里发现了端倪。以前对张静弦很好,一切改变的节点是张静弦十岁生辰的那天。
"张师长发妻去世后,他为什么没有再娶?"沙棠打断仆人对宴会的美好描述。
现在的大太太是张静弦嫁去常府才娶进门的,这中间差不多隔了十几年。
仆人愣了愣,回道:"因为小姐不喜欢,张师长那个时候对小姐是真的好,小姐就提了两次,他就主动说不会再娶,等小姐成年出嫁了再说。"
"那张师长是不是在张小姐十岁生辰后性格大变?"
仆人愣愣地点头,大概是没想到自己后面想说的话被人抢先了。
"对啊,张师长后来特别喜欢…额……在府上举行宴会,就是那种寻了红楼坊姑娘来的,有时候也会有好人家的姑娘来,小姐说过几次,但是张师长说这是为了和那些个老爷打好关系。"
沙棠若有所思地点头,"张小姐嫁人以后呢,张师长会去找张小姐吗?"
仆人挠挠头,面上显出几分茫然来,"这个小子就不太清楚了,这张师长出门也不会跟我们这些仆人交代不是。"
"那张小姐寻短见这事儿,你知道多少?"
听到这个问题,仆人面上的神情闪过恐惧和慌张,他再次看了眼小木门,咽了口口水道:"这个…听说小姐是怀了别人的孩子被常家休回娘家的,这个…咱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反正回家没几天人就没了。"
"咚!"
沙棠微微偏头,感觉刚刚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声音,有点像是门被什么东西撞响的声音,他看向一直在旁边当木头人的某人。
陈贺挑了挑眉,十分认命的走到小木门边,双手抱臂,斜斜的倚靠上去,那架势就跟门神似的。
仆人也听到了那声音,吓得立刻打了个哆嗦,脸色有些难看。
今天的云层很厚,不过是下午时分,天色就黯淡得不行,寒风刮在脸上还带着丝丝缕缕的潮湿,衬得人的面色也透出些许阴沉。
沙棠歪了歪头,手指在是桌上轻轻叩了两下,"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带我们来这里说这些?"
听到这个问题,仆人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嘴唇也跟着直哆嗦,即使隔着些距离,都能听到他牙关磕碰的声响。
"说说吧,我对这个院子也有些认知,你有没有骗我,我是知道的,我也会考虑你前面那些话的真实度。"
仆人这下不仅是牙齿打颤了,整个身体也开始打起抖来。
见他不说话,沙棠看了眼陈贺,陈贺收到指示,站直了身体。
就在他的肩背离开木门的瞬间,"咚咚咚"的撞门声立刻在小院中炸响,像是晴天霹雳,吓得仆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我说我说,在张家有个忌讳就是不能说张师长的闲话,尤其是坏话和男女的那些事儿,据说小姐会不高兴师长被人坏了名声会来索命,把听的人给杀了,不准人把话带出张府。"
仆人显然是吓得不轻,说话都带上了哭腔。
"所以你带我们来这里是因为张小姐是在这里自尽的?"
沙棠以为他是运气好遇上了个知道内情的老家仆,一个被金钱收买的老家仆。
感情这家仆还准备黑吃黑,拿了钱也不准备让他们走出这张家宅院,难怪虽然畏畏缩缩,但是说秘密还挺干脆。
仆人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事的,但是看两人淡定的态度,和那个被撞得哐哐作响的木门,他已经快吓疯了。
"张小姐回来索命的事情具体说说。"沙棠冷漠道,他不在意这人的心思,反正也害不到自己,还有陈贺在旁边压阵呢。
在嘈杂的声音中,沙棠难得思绪飘了一下,他突然发现,他和陈贺竟然会这么默契的吗,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对方就能明白他的想法。
莫名的,脸颊又涌上热度,沙棠假意调整坐姿,顺势背对着门边的男人,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烧红的脸颊。
"这事儿,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小姐舍不下张师长,所以就一直守在这里,这院子里的木门经常发出奇怪的声音,隔三差五就会重装,所以大家都说这是小姐给弄坏的,加上确实死了些人,就…就大家都挺相信的。"仆人哭丧着脸说道。
他没想到自己贪个财竟然惹上了煞神,虽然听说了怨鬼撞门这说法,平日里他也来过这个院子几次,但是还从来没见过,谁承想今天就遇上了。
撞门的声音越来越大,就像是丧钟在心上一下一下地敲。
"少爷,二位少爷饶了小的吧,小子再也不敢了,我我我…我把钱还给你们,我也不会告诉别人你们问过这些事情,真的我发誓,我我我……"仆人被吓得狠了,说话都不利索了。
沙棠看向陈贺,想看看他的意见。
陈贺挑眉,对于沙棠的态度感到极大的愉悦,唇角扬起笑,"直接把他杀了吧,他很有可能是引导性npc,杀了就重启了,也就不记得这段记忆了。"
沙棠皱眉想了想,仆人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但是知道陈贺话里的意思是要杀人灭口,立刻眼泪就出来了,连连磕头求饶。
这种情形让沙棠有些不舒服,现实社会普通人那会经历这些。
站在门边的人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来,你别看!"
沙棠还想说什么,就被男人的大手捂住了双眼,"乖!"只一个字,却像是被着人在心脏上狙了一枪,剧烈的心跳声在耳边久久回响。
耳朵似乎被什么东西覆盖住,有点凉,山林的风吹落叶,虫鸣鸟啼,木门的哐哐声都消失殆尽,世界变得很黑很安静,除了眼睛上的温度始终。
大概是没了那么多外界的干扰,沙棠的脑海里突然冒出陈贺的身影,明明是他的任务,即便是要杀人也应该是由他来。
但是这个人却主动承担下来,不想让他沾染上尘埃。
沙棠的手拽着围巾,掌心贴上心脏的位置,那里的跳动是那么鲜明,那么剧烈,就像是在诉说着什么甜蜜的心事,很大声。
第一次,沙棠涌现出一种想要亲吻后面这人的冲动,不是因为粘稠的暧昧,也不是纯粹的感谢。
就是想要把藏在心脏的秘密借由这个动作告知对方。
有风吹过带着铃兰的芬芳,撩起他的碎发,轻轻地,抿了抿唇,不自觉地,唇角扬起一个弧度。
"你笑什么?"
男人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低沉地,一个字一个字敲打在他的心脏上,演奏出美妙的节奏。
"没什么。"沙棠没说实话,他有些乱,不知道该如何抉择,而且现下也不是能说这些的场合。
像是惩罚般,男人另一只手在他的耳朵上捏了一下,然后他感觉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上他的耳尖,尖利的牙衔着那薄薄的耳朵摩挲。
像是一只大狗狗叼着心爱的骨头,在琢磨着从那个角度开啃。
"你知道吗,你有两颗痣长得特别好看。"男人还含着他的耳尖,说话有些含糊,时不时轻轻钩动一下,撩得人心尖发麻。
两只耳朵,一只被男人的手捏着把玩,一只被衔着,别样的温度让沙棠身体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什么痣?"他说话时声音有点哑,还有点软,像是撒娇。
男人深吸了口气,对于怀里这个撩人不自知的人完全没有办法,"一颗在你的耳尖,小小的,特别可爱,"沙棠了然,难怪这人总是缠着他的耳朵不放。
"另一颗是你眼下的泪痣,"男人顿了一下,身体凑得更近了一些,"我经常梦到你哭着求我轻点,眼睛红红的,眼泪顺着那颗泪痣流淌,好看的要命,明明你让我慢点轻点,我却忍不住更用力,想看你哭的更厉害。"
男人说这话时声音压的很低,说得很慢,很认真,说到最后带上了一点暗哑,色|气满满。
沙棠感觉脑子嗡的一下,再也感觉不到其他,身体里的血液在发烫,迅速向下流淌,手脚有些发软。
"你你…闭嘴!"这么羞耻的话,这个人怎么说得出口!!
沙棠简直羞窘得想揍人,现在有仆人,有游龙和铃兰,这么多闲杂人等,这个人怎么什么都敢说!!
男人低低地笑了一声,然后松开了捂着他眼睛的手,光明重新照入眼睛,面前的景象清晰起来。
和沙棠想象中的血腥暴力不同,眼前只有空荡荡的庭院,除了摇曳的铃兰以外,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只是那个仆人不见了。
"人呢?"
陈贺把他遮住眼睛的碎发扫开,"游龙吃了。"
沙棠震惊:"吃了??"
陈贺非常肯定地点头,旁边飘着的游龙气若游丝,很配合的"yue!"了一声。
沙棠:很好,看出来了,不仅吃了,还吃撑了……
游龙委屈巴巴地看着沙棠,试图讨些安慰:"呜呜呜,这么大一个人,老大每次都让我吃,好难吃,呜……嗷呜!"说到一半,就被铃兰的藤蔓抽了一鞭子,疼得叫起来。
沙棠的目光换换挪动,在陈贺身上定格,男人的脸上是满满的恨铁不成钢,看到沙棠的眼神,立刻心虚。
"你经常这么处理npc?"
"啊…这个……"陈贺试图狡辩。
"嗯?"沙棠尾音上扬,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陈贺垂头认命道:"对!"他觉得自己像是上了绞刑架,感觉药丸。
沙棠心里有些复杂,对方本来就是恶鬼的身份,他也不好过多的苛责对方,如果把这里当做游戏,这种行为本身来说也确实是没有问题的。
毕竟玩游戏可以怜惜里面的角色和怪物,但是为此去苛责自己或者其他人,那脑子确实是该去看看了。
只是这个游戏太过于逼真,总是让人沉浸其中,也许他真正觉得难以接受的是陈贺本身是属于游戏的存在,也就是说,他只是一组数据。
一组按下删除键就会消失的数据,如果有一天他完成了任务,要离开这个游戏世界,就意味着,这个人将被永远留在这儿,继续这样一个人四处漂泊。
没有怜惜,没有情感,也没有什么在乎的东西……
光是想到这个画面,沙棠就觉得心脏有点抽痛,明明是这么强大的存在。
放在一个月前,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喜欢上一个纸片人,可是明知道不可能,但是还是心动了,甚至会不自觉去想和这个人的以后。
但是他必须离开这个游戏世界,他没有忘记,进入这个世界的初衷,在外面,他还有妈妈,有朋友,有学生,有……一个正常的,有秩序的和平盛世。
"你别生气,我以后不这样了,我……"陈贺见他眼眶泛起红,顿时吓懵了,手足无措地安慰他。
虽然他平时喜欢都弄沙棠,但是都点到为止,哪里舍得把人惹哭。
摇了摇头,沙棠说不出话来,只是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压下突然上头的酸涩。
半晌。
"我可以看看你真实的模样吗?"沙棠低声询问道,他的情绪难以遏制的有些低沉,带得出口的话都染上了些许情绪。
说来也是惊奇,这人马甲这么多,千变万化的,他拆穿了一个又一个,都不知道哪一个才是这人的真实面貌,是陈影帝还是在通灵车上?
他曾经在某一瞬间,借着光影看到过这人的容貌,只是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陈贺的身份,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陈贺愣了一下,知道他身份以来,沙棠还是第一次要求看他的真实样貌,他也没想瞒着,就是觉得有点突然。
"好"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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