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饭, 普通版，五份。”
青年站在收银柜台前，语气平静地说道。
车厢里, 剩余几组玩家暂时都没动，只不动声色地探头朝这边打量。
“好的，先生。”乘务员动作缓慢地弯腰，从柜台下方取出五份盒饭。
新鲜的、冒着热气的饭盒出现在桌面上，空气中顿时飘出淡淡的饭菜香气。
气味不重，却莫名传播到了极远处。
车厢里很快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有玩家露出恍惚的表情, 不禁吞了下口水。
好、好香！
明明并不饥饿，闻到味道后，胃里却仿佛出现了千万只蠕虫缓缓爬动, 令人浑身难受。
乘务员看见这一幕, 僵硬的脸上笑容加深。
就是这样！
444号列车6号餐车独家专供的晚餐，就连最普通级别的饭菜, 都能使乘客魂牵梦绕。
快点，都来找他买吧，不要再忍耐！
就像面前这个年轻人一样，掏出钞票, 双手奉上！
乘务员这样想着，扭头回望。待到看清面前那人的表情以后, 却不由得神色一滞
青年双手撑在柜台上, 琥珀色的浅瞳带着点挑剔意味, 打量着堆叠在眼前的餐盒。
像是想透过塑料盒盖, 看清里面装的是什么。
这家伙怎么回事？
乘务员眼皮一跳。
他又将盒饭向前推了推。
后面有玩家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别动！”旁边同伴赶紧伸手抓住他的衣摆。
最终那玩家的理智占据了上风，面色扭曲地灌下了一瓶精神清洗剂, 又重新坐回原位。
乘务员余光瞥见那一幕，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对，这样才对！
“喂。”
前方传来一道悠悠的嗓音，打断了乘务员飞扬的思绪。
青年伸手敲了下台面。
他一直挂在脸上的嫌弃终于转化为了语言攻击：“你们这盒饭里面都有什么，卖50那么贵？打开我看看。”
乘务员：？？？
乘务员的双眼倏地瞪大。
这是一个可以攻略的NPC，秦非能够清晰看见他头顶的好感度条和介绍。
【444号列车餐车乘务员：好感度5%（热爱工作的乘务员先生，每天最快乐的时候，就是听见乘客夸赞饭菜美味之时）】
可以看出，乘务员的确非常热爱工作，因为就在秦非问出刚才那句话之前，NPC的好感度都还在10%，如今却骤然下降了一半。
“当、当然可以。”乘务员颤抖着手指掀开盒盖，“这是您身为乘客的正常诉求……”
四格饭盒的内部清晰展露了出来，一格青菜，一格糖醋里脊，一格咸菜，外加一大格雪白的米饭。
这些东西卖50，实在是黑心了点。
秦非的嫌弃刚才还是装出来的，而今却完全转化成了实打实。
“贵。”青年上下轻碰他高贵的嘴唇，吐出了无比伤人的字眼，“你不觉得，太贵了吗？”
乘务员：“……”
“便宜点吧，不值这个价呀。”
乘务员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他望向秦非的眼睛开始燃起怒火。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这个乘客是特意来砸场子的吗？
乘务员先生在列车上工作这么久，接待过数不清的顾客，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难缠的、这么不为他们餐车的饭菜所动的家伙。
被贴上了“毫无品味”标签的秦非，毋庸置疑遭到了NPC的敌视。
“您真的打算购买盒饭吗？”NPC怒气冲冲，“我们餐车不接受讲价，如果您不想购买盒饭，可以自行离开。”
“行吧……”
青年不太情愿地嘟囔着，从口袋里拿出几张钱。
他仿佛没有看清那把纸钞的数量，十分随意地将钱往前一推。
NPC却并没有忘记数钱。
“这里只有200元，先生。”乘务员抬头，虎视眈眈地瞪向秦非，仿佛在说：不要妄想浑水摸鱼。
“啊，这样吗？”
已经身无分文的玩家丝毫没有漏怯，他轻轻歪了下脑袋，漂亮的脸上露出羞赧的神色，“真是不好意思，一不小心拿少了……”
他刚才还那么嚣张，如今却突然变得很客气，客气到让乘务员都忍不住跟着尴尬了。
服务态度不太好的乘务员忍不住开始反思自己，是否太像一个恶霸。
收银柜前的气氛蓦地变成了诡异的和谐，而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餐车后方的玩家忍不住焦急起来，有人站起身。
然而，就在那玩家准备迈步冲向收银柜的瞬间，有铃铛声忽然在空气中响起。
伴随着铃声，一道浅蓝色的人影慢慢浮现。
那是个推着手推车的乘务员，一头浅棕色的头发，脸上带着几颗雀斑。
“隔夜盒饭，10元一盒。”那NPC推着车向前。
秦非眼睛一眯，微微抬高声量：“那也是你们火车供应的盒饭？买那个可以留在餐车吗？”
柜台后面的NPC明显不乐意了：“也、也是可以的……但是……”
“可以的”三个字刚一传出，车厢后立马有玩家兴奋起来。
“这里！我们要四份！”有个玩家跳起来挥手。
“我们！我们也要。”另一桌人也紧跟着道。
秦非看着那个推着手推车的身影，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动。
事情似乎有了新的转机。
在此以前，秦非的打算是拖延时间。
六号车厢里绝对不止他们一桌凑不齐钱款。
刚才秦非大致看了一圈，据他观察，余下三桌玩家中，起码有两桌都有这个困扰。
也正是如此，那些玩家才会放任秦非在收银柜前和NPC扯皮。假如餐车盒饭真的可以讲价，他们也能享受到同等待遇。
但其实，秦非的计划并不仅有“讲价”这一项。
如果能直接砍价自然是最好的，但假如不行，秦非打算直接把时间拖到五分钟结束。
现在算是用餐高峰，不买盒饭的玩家会在5分钟后被NPC驱逐。
既然讲不了价，就必定会有人被轰走，秦非准备等到那时，用规则卡找人换点零钱，凑齐那缺少的50。
就算是被轰走的人，也并不一定身无分文，更何况，很可能会有团队由于无法保全所有人，而选择直接全员撤退。
五十块钱并不多，最多找两组人就能凑齐。
至于为什么不现在换。
现在找人，主动权掌握在对方手中，对面很可能会讨价还价。
等到最混乱、最人心惶惶的时刻，才更方便秦非将交易成本压到最低。
可现在，这个复杂而又容易出变故的计划，好像无需实施了。
秦非转过头，看向NPC的眼睛。
NPC紧张起来：“你、你干什么……”
他将秦非已经递上的200元攥在手中：“你已经付钱了，不能再取消交易。”
青年眨了眨眼，似有不满：“为什么？我又没有吃你的盒饭。”
他用下巴点了点推车NPC的背影：“喏，那边卖那么便宜呢。”
“你们这是强买强卖，是不道德的，我可以投诉。”秦非完全不知道自己能上哪去投诉这些幽灵列车，但他大言不惭地发话了。
面前的乘务员先生咬了咬牙，他远远瞪了推车一眼，仿佛在暗恨对方坏了自己的好事。
“要不……”乘务员梗着脖子。
在秦非充满鼓励的眼神中，他百般不愿地说出了那句动听的话：
“要不，我给你便宜一点。”
“就二百吧，五份，你拿走。”
乘务员飞快将钱塞进盒子里，像是在害怕秦非把钱抢回去，转头去推车买饭。
事实上，NPC完全是在杞人忧天。
秦非从始至终都没打算找那个推车售货员。
毕竟，那人长了一张秦非十分眼熟的脸。
——在四号车厢中曾经害死两个玩家的售货员的脸。
由于得到了助攻而意外大获成功，秦非愉快地端着餐盒，回到了黑羽的桌前。
不远处，另外几组玩家投来看白痴的眼神。
他们都在推车上买了饭，正在小声说着悄悄话，秦非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但无非也就是那些——
“傻不傻，白花了那么多钱。”
“还好我们等了一会儿。”
诸如此类。
“刚才那个npc，你看到他的脸没有。”弥羊压低声音凑到秦非耳边，“他……”
好像是他们见过的那个假售货员。
弥羊扭过头，后面的玩家还在看过来，目光中带着些许看大傻子的怜悯。
推车售货员已经不见了踪影，但那三桌玩家都没事，面前各自摆着餐盒。
弥羊不禁又开始迷惑。
车厢里不下十个人都与那NPC做了交易，如今却都还好端端坐在位置上。
他们总不可能都没碰到NPC的手。
难道说，那人不是假NPC？
这也不是没可能，毕竟四号车厢的假NPC早就已经碎了一地。
或许他只长了一张和假NPC一样的脸。
但很快，弥羊就意识到，自己没有认错。
“嘿！”后桌有个男人举起手，好像是在搭话开玩笑，又像是在嘲讽，“新鲜的饭菜有没有比便宜的更好吃一点？”
他夹了一筷子土豆丝塞进嘴里，动作夸张地嚼了几下。
嚼着嚼着，脸色却渐渐变了。
玩家的眼中浮现出难以掩饰的痛苦，古怪的咯吱声从他的嘴里传出，汩汩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淌下。
接着他开始干呕，在他同桌玩家惊恐至极的注视下，有东西从他嘴里跑了出来。
弥羊看着他，愕然倒吸了一口气。
那人吐出来的并不是他刚吃下去的土豆丝。
而是一块块细小的、浸泡着鲜血的碎瓷片。
第252章 444号列车15
鲜血混杂着唾液, 被挤压成不断翻涌的血沫，从那玩家口中喷薄而出。
他周围的几人愣怔片刻，随即露出惊恐至极的神色, 齐齐看向秦非。
秦非：“？”
秦非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由于刚刚遭受过那个玩家的挑衅，他似乎是被当做了造成对方此刻惨状的罪魁祸首。
“……”
青年有些郁闷地摸了下鼻尖，开门见山道：
“这可不关我的事。”
车厢里一片死寂。
那玩家还在呕吐。
其实他没有吃多少，可源源不断的血就像开了闸的喷泉，无休无止。
同桌的队友一直在不断往那人口中硬灌补血药剂, 但药剂能够回升的数值, 和他失去的血量比起来似乎只是九牛一毛。
起初他只是吐血和碎瓷片。
几分钟后，痛苦的呻吟声加重。
“我……靠！”正在捏着那人嘴巴倒药剂的玩家视线偏移，连带手也跟着一抖。
他看见, 一块块或是粉白、或是黑褐色的内脏碎片, 混杂在血沫中，掉出吐血那人的口外。
“别灌了。”两人对面, 一名似是小队领导的玩家沉默良久后终于发话，“放弃吧，他没救了。”
用药剂吊着他的命毫无意义，只是徒增药品消耗数量而已。
对面的玩家双眼猩红, 但还是依言松开了掐着队友下颌的手。
“队长，我们——”他恨恨看向黑羽的方向。
“不是他们干的。”队长皱着眉, 打断了他的话, “应该是这些盒饭的问题。”
那个推推车的NPC不对劲。
队长回过头, 瞥了最靠近收银台的那张桌子, 目光似有忌惮：“那桌玩家你别招惹，腐尸潮退以后, 我们得去道歉。”
黑羽的高层。
还有暗火的崔文轩。
都不是好惹的存在。
桌对面，受了伤的那人没了药剂补充，终于软软倒了下去。
桌上地上全是他吐出的黑血和脏污。
他仿佛已经把整个身体吐空了，双眼翻白，皮肤干瘪地套在骨架上，就像一个跑了气的气球。
然而，就在他的头部磕碰到桌面的瞬间。
“哐啷——”一声脆响。
玩家的身体碎成了无数片。
那张人皮在几秒钟前尚且惨白而柔软，此时却已变得坚硬无比，锋利的碎片迸溅至四处，划开了旁边玩家的大腿。
顿时，鲜血横流。
可旁边那人却连止血都已忘记，看着遍地“尸块”，惊愕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这、这……他……”
队长冷着脸，伸出手指，从血污中捻起一块碎片。
…
秦非摊开手掌，掌心中躺着一块边缘锋利的碎片。
这是鬼婴刚才偷偷从后面那桌的地上捡来的。
是那个吃过盒饭的玩家留下的“遗体”。
崔文轩接过碎片，举起来对着灯光细细打量：“是碎瓷片，和4车厢玩家死后留下的碎片一个材质。”
6车厢里混乱的视线太多，秦非没有将他在驾驶室里找到的青花瓷瓶摆到明面上来，却已在桌下给珈兰二人传看过。
崔文轩眉心紧皱：“瓷，又是瓷。”
现在基本已经能确定，444列火车必定有一站与瓷器有关。
只是，不知这个站点，究竟是无解之地，亦或是玩家们渴望抵达的终点？
后桌那玩家死后，6车厢里气氛一度异常紧绷。
所有买过盒饭的玩家全都提心吊胆，生怕下一个倒霉的人就是自己。
假盒饭和真盒饭一样，都散发着浓郁的香气，那香气混杂着精神污染，对于精神高度紧绷了半天、已然饥肠辘辘的玩家们来说有着异常致命的吸引力。
但，再没有一个人敢去碰那饭盒一下。
熊力坐在桌前，盯着面前的盒饭吞了下口水：“所以，咱们买的这些？”
究竟能不能吃啊？
秦非思忖片刻道：“先别碰，等到离开六车厢后，我们问问别人。”
秦非口中的“别人”，指的自然是礼貌温柔又和善的乘务员小姐。
“别吃。”
耳畔传来一道飘飘渺渺的声音，秦非一怔，随后才反应过来，说话的那人是岑叁鸦。
珈兰为了及时与一号车厢那边联系，一直开着公会频道，是以岑叁鸦等人也听到了一部分六号车厢里的动静。
秦非眸光微动：“为什么？”
“之后有用。”
岑叁鸦的预感告诉他，餐车里提供的盒饭可以吃，但不该是现在。
这些香气扑鼻，看上去却并不可口的饭菜，在后续的怪谈中，或许能够起到意料之外的效果。
秦非听后挑起眉梢：“有什么用？”
岑叁鸦：“……”
这么打破砂锅问到底做什么。
“我不知道。”少年的音色中带上些许无奈。
他是有预知能力不错，但也不是什么都能预感到。否则，这副本还有什么打的必要？
他们黑羽早就一路躺赢了。
秦非不无遗憾地抿了抿唇。
他刚才还在想，或许岑叁鸦可以直接在列车到站时使用天赋能力，看看究竟哪一站才是目的地。
不过系统大概不会允许玩家这样作弊，想来还是自己梦做得太美了。
青年仰头向后，靠在座椅背上闭目养神。
两扇木门，将6号车厢隔绝成了一块与整列火车脱轨的空间。
车厢里异常安静，之后，再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过话。
只能听见车轮滚动，与猎猎风声。
30分钟时间转瞬即逝。
车厢尽头，挂钟的分针再次指向上方，车内广播声响起，两侧车厢门缓缓打开。
7号车厢和5号车厢中，顿时有数道视线投来。
秦非抬头望去，7号车厢里还算干净，5号车厢却已遍地鲜血。
路诚带着两人步履匆匆地冲进6号车厢，看见几人全须全尾地坐在桌前，当下松了口气。
虽然双方实时互通着动向，但这列火车邪门的很，没能亲眼看到之前总觉得有些心慌。
“3号车的人又死了好几个。”
黑羽一行人起身往回走，路诚站在珈兰和秦非中间的位置，低声说道。
3车厢，也就是在初次腐尸潮中，对一对同行情侣见死不救的曾患一行人。
他们当时和秦非几人一样，都被封条拦在了7号车厢，但他们没有选择留在餐车，而是奋力向前冲。
可惜，他们的能力似乎并不足以支撑他们无伤拼杀过一整列车厢的腐尸、再挤回原座位。
“在5号车死了两个，4号车估计也有死伤，反正，3号车像现在只剩四个人了。”
死伤数量颇为惨重。
要知道，3车厢最开始可是有足足九人。
说话之间，秦非一行已经回到一号车厢。
虽然刚刚经过一波惊心动魄的腐尸潮，可列车里的玩家们并没有选择停下休息，而是很快又动了起来。
腐尸才上过车，在下一个半点再次上车的可能性很低，这是他们找线索的好时机。
众人的预测没有出错，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444号列车上都颇为平静。
新的腐尸潮没有出现。
与此同时，“车上有假乘务员”的消息似乎也传了开去，秦非之后又在不同车厢见到了那个笑容僵硬的雀斑男乘务员两次，只是如今已没有玩家再上前与他搭讪。
无人理会，NPC也并不恼火，只端着他木偶般的笑容，推着小车，晃晃悠悠地走远、消失在空气中。
“……”
秦非望着NPC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总有股说不上来的不安。
仿佛这短暂的平静，只是暴风雨来袭前的暗潮。
“怎么了？”路诚挤开始终挨着小秦的NPC，凑上前来。
短短几天时间，他已经彻底习惯了这个NPC的存在。
这家伙总像个影子般，寸步不离地黏着小秦，路诚能感觉到，祂的实力异常强横。
在偶尔的对视间，玩家甚至会为那双深不见底的幽蓝色眼眸而感到心悸。
但不知为，祂似乎很没存在感，路诚总是一不小心就忘记祂跟在小秦身后，又在猛然撞上对方后恍然大悟。
“你看，我又找到两个瓷瓶子。”路诚向秦非展示了他的战利品。
现在各节车厢里的钱、规则和车票都已经被搜刮殆尽，要想再找到，简直难如登天。
可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却还没有被玩家全部收走。
路诚从不同车厢的行李架上分别找到了几个包，又在包里找到了这些小瓷瓶。
“除了我们的人，我看见周永，还有另外几个眼生的玩家都在翻包。”路诚舔了舔嘴唇，“我怀疑他们也在找这个。”
秦非微微垂眸：“嗯，知道了，先收起来吧。”
车上有不止一个玩家死后碎成了瓷片，那些碎块都明晃晃的散落在地上的血迹中，会被人注意到也是迟早的事。
“再多找找。”珈兰走上前来叮嘱道，“假如这些瓷片与最终目的地有关，在新的怪谈里可能会起到特殊作用。”
路诚点了点头。
腐尸直到夜里九点才再次来袭。
与先前不同的是，这次它们上了车，就一直没有再下去。
秦非端坐在座位上，静静聆听着重复回放的广播。
“尊敬的各位乘客，大家晚上好！
列车进入夜间行驶阶段，为了保障部分乘客的休息，直至明早7点前，车内将会保持熄灯，如无必要请勿离开座位。
乘务员将会不定时车内巡逻，如有任何需求，请随时联络乘务员。”
一回生二回熟，第三次腐尸潮出现，已经没有玩家再因此而受伤死去。
所有人都十分谨慎，在丧曲响起之前回到了对应的车厢里。
只是，这一则夜间播报却无疑为众人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夜间9点到早上7点。
整整10个小时，玩家将会被寸步不离地困在座位上。
不能离开，也没办法继续搜寻车厢。
第253章 444号列车16
昏暗的车厢内一片死寂。
广播里说“如无必要, 请勿离开座位”，起初还有玩家动了心思，想试试怎样才算是“必要情况”。
可黑羽和暗火的人相继尝试一翻过后, 却都沮丧地放弃了。
——只要他们的屁股稍一离开座位，过道上的腐尸眼睛就像装了探照灯一样齐齐看过来，那场面着实令人胆战心惊。
夜逐渐深了，玩家们端坐在座位上，身旁是一具具低垂着头颅、仿佛沉沉睡去的腐尸。
秦非侧过脸，静静凝视窗外。
列车穿行在无边的昏暗之中, 窗玻璃上倒映出秦非自己的脸, 看得久了，竟给人一种浓重的陌生感，仿佛那已经不是秦非, 而是某个他从未见过的人。
今夜除非有人昏了头主动作死, 否则不出意外，应该会是个平安夜。
但这并不能让人感到安心。
一整晚的行动受限, 只会让明天玩家之间的竞争更加激烈。
明天下午，列车就要首次停靠真正的站台了。
在那以前，所有玩家都会卯足了劲去寻找信息。
而留给大家的时间，只是白天那短短几个小时。
秦非一想到明天, 心中就涌起一阵没有来由的不安，仿佛幽深黑夜给予他的预警。
明天列车停靠的, 会是哪一站？
在“真正终点”等待着他们的, 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怪谈？
污染源的最后一块灵魂碎片, 有极大可能就藏匿在那个怪谈中, 通关那个怪谈之后，这一切是否就能结束了？
结束。
从怪谈世界离开。
彻底获得解脱。
这听上去简直像是一个过于美丽的幻梦, 甚至有些不真实。
虽然秦非被卷入规则世界才不过短短数月，可他已然心知肚明，在此之前，他肯定早就来过这里，并且在这里待了不短的时间。
当时究竟发生过什么？
他当初是做了什么才脱离副本，又是为什么失去了那段时间的全部记忆？
无数混乱的问题拥堵在秦非脑海当中，不断冲击着他的思绪，如同海浪不断冲刷礁石。
青年的眉心渐渐蹙了起来。
“要不要睡一会儿？”
微凉的手忽然覆上秦非的手背，秦非回过头，撞入一双深邃如海的蓝色眼眸。
污染源正在望着秦非。祂坐在秦非身侧，似乎将这一方角落隔绝成了独立于列车之外的小世界。
车厢别处都被怪物挤满，空气中混杂着血气与臭味，这个角落却平和又安静，并且十分清爽。
秦非微微一怔。
眼前的画面莫名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在某个被他遗忘的记忆角落里，雷同的场景已然发生过无数次。
“没事，不用管我。”秦非摇了摇头。
放任自己陷入情绪的漩涡并非秦非会做的事，有闲心去想那些，还不如仔细回忆一下，车上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再搜搜线索。
污染源深深望了他一眼，忽然抬起手，朝过道那一侧挥了挥。
秦非顺着看去，这才发现他的老熟人乘务员小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车厢那头。
乘务员小姐并不惧怕满车厢的腐尸，她所经过的位置，腐尸们十分自觉地为她腾出一条过道。
乘务员小姐抬起头，看见污染源，顿时眼睛一亮：“这位乘客，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可以给我一条毯子吗。”污染源神色平静，“如果有热饮料，麻烦也给我一瓶。”
“当然可以，这位先生。”乘务员小姐这次没有推车，而是拿着一只手电，可就在她应允了污染源的要求以后不久，一个面生的、从未见过的NPC便来到1号车厢，将污染源要的东西一一递上。
整个过程中，1号车厢内的其他玩家就像是瞎了一样，一眼也没有朝两人所在的方向望。
秦非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睫。
虽然污染源没有明说，但秦非隐约能够感觉到，随着时间的推移，祂的能力正在越变越强。
在之前的副本中，污染源总是十分注意隐匿自己的存在。
而现在，他却已经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直播镜头之中，甚至当着无数观众的面和NPC交流、凌驾于副本规则之外。
——就好比这次，秦非心里带酸地发现，污染源买东西时，乘务员小姐根本没有找他要钱。
这简直就是对于系统的挑衅。
而系统对此却一无所觉。
秦非眨了眨眼，捧着手里的毛毯和热可可，恍惚间有种自己并不是在过副本，而是正在去春游的路上的错觉。
…
在444号列车上的第一个夜晚，终究还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不出秦非预料，这晚果然成为了一个平安夜，腐尸们充满威慑力的眼神实在足够渗人，没有玩家胆大包天到在这种情况下，还敢硬着头皮冲进腐尸堆里，去找那还不知是否存在的隐藏线索。
翌日早上7点，列车缓缓停下，腐尸如潮水般褪至车外。
列车各个角落，数不清的玩家似炮弹一般，从座位上原地弹射起来！
“动起来，全部动起来！”1号车厢内，崔文轩催促着暗火的玩家们。
黑羽的人也是同样，谢惊天在车刚停的瞬间就挤进腐尸堆里，冲向6号车厢。
他的手中握着提前收起来的钱，那是黑羽昨天入夜前最后找到的一点钱。
由于岑叁鸦预知到了食物的重要性，珈兰临时做出决定，用所有的钱去餐车换购食品。
晚餐午餐的盒饭价格太贵，早餐或许会稍微便宜一些。
十余分钟后，谢惊天兴高采烈地冲回1车厢。
“买到了！”他跑到珈兰面前。
此时珈兰正和秦非面对面，研究着那个从驾驶室里找出来的青花瓷瓶子。
这瓶子早已被他们翻来覆去看了个底朝天，桌上还摆了一堆从其他地方找来的瓶子。
瓷瓶毫无疑问是个重要道具，可无论怎样观察，秦非都没能从中看出分毫异样。
它们的确只是很普通的瓷瓶，即使有什么特殊之处，恐怕也要等怪谈剧情行进到应有的部分，玩家才能觉察到。
污染源一如既往地跟着秦非，在与两人一靠背之隔的另一张桌子前坐着。
其他人则都离开了一车厢，去了别处。
“买了15个包子和五杯豆浆。”谢惊天将自己的战利品放在桌上展示，脸上挂着得意的笑，“我猜，其他队大概找到过和餐车有关的线索，今天早上去那里排队的人不少。”
谢惊天虽然离得远，可他跑得快，成功挤进了队伍前段。
“那个售货员卖给前面的人都是5块钱一个包子，我特么都惊了！轮到我时我直接说：你莫不是在打劫？”
谢惊天滔滔不绝地说着方才的经历。
六号餐车实在太黑，明明可以直接抢钱，非要白送他一个包子。
谢惊天一共就只拿了五十块钱，于是决定找售货员砍价。
“前面也有人试着讲价，但都没讲成功。”谢惊天说着，有点羞赧地摸了下耳垂。
他偷偷看向秦非：“所以我就直接搬了小秦出来。”
秦非诧异挑眉：“？”
谢惊天道：“我说，凭什么昨天晚上你给别人便宜，现在不能给我们便宜？那家伙该不会是你亲戚吧？”
好大一口黑锅，就这么扣在了NPC头上。
秦非嘴角一抽。
谢惊天舔了舔嘴唇：“我也知道这么说不太好，但，他真的给我便宜了不少。”
和人勾结吃回扣这种帽子，爱岗敬业的NPC先生可不愿随意戴。
谢惊天搬出秦非镇压了餐车售货员，成功将早餐价格打了下来，可这一举措似乎让售货员的心情很是不妙。
卖完谢惊天那一单后，售货员收起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蒸笼，原地消失不见了。
秦非：“……”
他总算知道谢惊天刚才回来时为什么要跑那么快。
跑得慢了，后面的玩家说不定会恼羞成怒，揪着他揍一顿。
黑羽的早餐购买计划很是成功，然而这并没能为众人在怪谈中的第二天开一个好头。
整整一个上午，黑羽分散至各个车厢的玩家陆续垂头丧气地回到1车厢，大家都没能找什么有价值的新线索。
这种压抑的气氛并不仅仅笼罩在1号车厢里，其他车厢同样也没能幸免。
中午时，餐车挂出了限量选购的牌子。
负责查探情况的路诚从前方传回消息：“有几个队伍打起来了。”
早上餐车排队的盛况，所有人都看见了，于是那些没有找到相关规则卡的玩家也都动起了心思。
这一次黑羽和暗火倒是都成功置身事外，原因无他，纯粹是因为他们都没钱了。
中午餐车的争执并非这一天唯一的一次，而是为列车内格外焦灼的气氛，吹响了开始的号角。
中午之后的几小时内，腐尸没再上车，然而各节车厢中爆发的争斗却愈演愈烈。
玩家们找不到新的规则卡，只能将关注都放在了其他玩家身上。
“蝴蝶的人去拉拢了几个小公会的玩家，到处挑事。”路诚紧皱着眉头。
除了蝴蝶公会，其他玩家也正在摸摸试探着彼此，不到百人的列车中不知不觉划分出了一个又一个势力方。
混乱一直持续到了下午四点。
四点整，车内广播声如期响起。
在无数玩家屏息凝神的紧张期待下，列车缓缓停下了。
第254章 444号列车17
灰蒙蒙的雾气中, 老旧的铁皮火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车轮滚滚碾压在轨道上，速度逐渐放缓。
透过一扇扇车窗玻璃, 可以看见各节车厢内，玩家们充斥着紧张的脸。
24小时过去。
列车终于快要停站了。
然而，在怪谈中忙了一天的玩家们，却仍未找到丝毫与本次站点相关的信息。
列车上那些不知名乘客遗留的背包早已被玩家翻烂了。
乘务员也被众人堵住，询问了一次又一次。
一无所获。
为了谨防可能发生的意外，所有人都在停车前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
1号车厢内, 秦非靠在并不舒适的座椅靠背上。敏锐的感官提示着他, 此刻，正有许多或明或暗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秦非进过驾驶室这件事，不止一个人知道。
他是唯一踏入过那个空间的人, 许多玩家因此认为, 秦非极有可能掌握了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一手消息。
无形的目光火热而焦灼，仿佛想在秦非身上钻出几个洞来。
然而这目光丝毫未能影响到他本人的心情。
青年眸光淡淡地看向窗外, 膝盖上还盖着污染源昨夜替他要来的那张粉灰色绒毯，周身气息平和安静。
不远处的另一个座位上，路诚正像一条虫一样扭来扭去，眼底写满忧色：“我们到底应不应该下去啊……”
一旁的车窗外, 世界依旧被雾气笼罩。
深灰色的浓雾就像一团团棉絮，遮盖了窗外的景象, 盯着那些灰雾看久一些, 太阳穴便会忍不住地突突直跳, 浓雾旋转成一个个旋涡, 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从漩涡深处爬出来。
路诚呼吸微窒，抬手揉了下眼睛。
车窗外又恢复平静, 刚才看到的，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咔啦——
咔啦……
车轮嵌进轨道里的频率越来越慢。
几分钟后，火车终于彻底停了下来。
“叮咚……叮叮咚……”
熟悉的车内广播背景乐如期而至，各个车厢两侧，车门缓缓打开。
车内众玩家的心也随之悬到了最高处。
“女士们，先生们，大家下午好。
444号列车已经抵达本次旅程第一个正式站点，请到站的旅客有序上下车。
列车停站时间短，未到站的旅客请勿离开车厢，列车停运期间请勿使用卫生间，感谢您的配合，祝您旅途愉快！”
报站广播的每响起一个字，都令车内玩家的眉头更皱紧一分。
报站结束，偌大的车厢内一片死寂。
只能听见众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响。
路诚伸出藤蔓，小心翼翼朝车门处探去。
此时距离车门打开已经过去了近半分钟时间，什么也没有发生。
秦非转身向后看，其他车厢也陆续有玩家站起身，向车门靠近。
“咦？”
路诚的疑惑声，在一片死寂的车厢内尤为明显。
谢惊天眼皮蓦地一跳：“怎么了？！”
没等路诚回答，眼前的画面已经给了谢惊天答案。
——车窗外的浓雾，散了。
…
越来越多玩家挤到了车门边。
在短短十几秒钟之内，雾气散得干干净净，车外的场景原原本本展露在了玩家们眼前。
车外的画面所有人都很熟悉，赫然正是众玩家登上444号列车的那个站台！
1号车厢车门边缘，眼镜男闻涛呼吸急促，侧过头，偷偷看了秦非一眼，随即视线又飘向珈兰。
可惜，他试图察言观似色的两人此刻表情都没什么变化。
“我们这是，回到怪谈酒店那个场景了？”有玩家讷讷地道。
细细的交谈声从各处响起，逐渐汇聚成了一汩沉闷的嗡鸣。
不少人面面相觑。
有人满心迷茫，也有人抓紧时间卖力思考着规则卡的内容。
超过半数的玩家都已掌握了有关三处站点的规则。
由于规则提示过，“只有一个安全站”，所以不少人都已经预料到，玩家们会回到上车的始发站。
可他们并没有想到，始发站来得如此迅速。
按照一般的思路，列车不是应该先经过另外两个站点，再绕回原处吗？
闻涛一手紧紧扣着门边，指关节都泛起白，心中苦不堪言。
早在昨天下午时分，他就已经和临时小队的玩家商议过对策：
这次进入核心怪谈的竞争激烈，各个公会势力都虎视眈眈，再加上怪谈难度本身也不小，普通玩家想要分得一块蛋糕难上加难。
在这种情况下，维护好自身安全才是重中之重，闻涛早已决定，尽人事听天命，如果他们找不到有关核心怪谈的线索，就在列车上安心待到最后，回怪谈酒店去。
可现在……
车门外的世界带着令人心安的熟悉感，可闻涛却总觉得有点不甘心。
为期三天的怪谈才过1/3，现在就放弃，未免为时过早。
闻涛还在犹豫，可已经打定主意要下车的人也并不在少数。
二、三车厢接连骚动起来。
秦非微垂着眼，如同闲谈般，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对污染源道：“这样下去的话，可不太妙啊。”
秦非没有忘记，污染源在12号车厢里找到的那条规则。
【真实还是虚假？眼睛也是会骗人的。】
许多人读到这条规则后，第一时间联想到的，或许都是那个能将人变成碎瓷片的假售货员。
假售货员穿着和真售货员一样的衣服，卖着和餐车里相同的盒饭，可他浑身上下每一处都足以致人死地。
但，还有一点却被玩家们忽略了。
假售货员第一次出现时，曾经带出过一个破绽。
他穿了一件红色的制服外套，为了伪装列车乘务员，他把那件红衣服脱在了1号车厢尾部。
这也便意味着，假乘务员所对应的规则极有可能并非上述那条，而是另一条更贴合他的、特意提到过“颜色”的规则：蓝色是真实的颜色，列车内的一切都是蓝色的。
怪谈没有必要用两条规则去描述同一个陷阱。
秦非伸手，掌心中凭空出现两张黑金色的规则卡。
一张是污染源寻来的。
另一张则是【窗外】。
【窗外】是昨天刚发车不久后，路诚从3号车厢找到的。
这条规则比起别的规则来更加缺斤少两，根本没法看，于是慢慢便被玩家们忽略了。
路诚和谢惊天都围了过来，秦非没有抬头，将两张规则上下排开，语气舒缓地道：
“既然列车怪谈里的规则能够相互串联，那，谁又能确定，这两张卡会不会是同一条规则呢。”
444号列车在整个行驶过程中，根本看不清窗户外面的景象，从始至终都是或灰或黑的雾。
这次停站，是玩家第一次看清车窗外的画面。
路诚盯着桌上的规则卡，愣了愣：“所以……外面其实不一定是始发站？”
这可有点难办了。
“那现在停靠的，究竟是哪个站台？”弥羊唇线紧绷。
绕了一大圈，问题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秦非收起规则卡，姿势利落漂亮得就像魔术师收起了一叠扑克，语气平淡地评价道：
“不出意外的话，现在没人能分清，1/3的概率，只有尝试过后才能知道答案。”
试一试。
最直观而有效的方法。
只要离开列车，自然能够知道外面究竟是何种情况。
产生这种念头的并不只有秦非一个人。
虽然车内鲜少有人同时集齐了那两张规则卡、更没有除秦非以外的人将几张规则卡之间的关联彻底理清。
但。
身为资深玩家的警惕早已深深扎根在了所有人身上。
不少人都动了下车的心思，可玩家不会因为外面看起来眼熟就放下戒心，副本世界里能够骗人的方式太多太多了。
就像秦非所说的，只有尝试了才能知道答案。
可玩家不可能以身犯险。
好在列车里别的不多，人却不少。
8号车厢。
“下去！滚下去！”
一个巧克力肤色、身高近二米的玩家忽然站起身来。
他的手里拎了个男人，正在不断挣扎。
被拎着的那人是个NPC，一个干干瘦瘦的中年人。
身高不过1米7出头，戴着眼镜，腋窝夹者个棕色皮革的公文包。
看上去不像是在怪谈中挣扎求生，倒像是要赶公交去上班。
他是那个出手的玩家瞄准好的猎物。
玩家是个小公会的成员，整个公会只有他一人走运进了列车怪谈，因此上车后他只能和其他人组队。
经过一天时间，与他组队的另外5人都已死亡。
这让玩家心中狠狠敲响了警铃。
这玩家是武力系的，目前为止在车上还算游刃有余，可过渡怪谈都已经这么难了，就算他真的混进了核心怪谈，又能如何？
没有信得过的队友，送命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比起冲锋陷阵，他更想保命。
如今，保命的机会近在眼前，玩家如何能够放过？
他早就注意到这个被他逮住的NPC了，在怪谈中，NPC是绝佳的垫脚石。
副本世界的土著NPC，与玩家比起来，身手方面天差地别。
NPC在高壮玩家的压迫下全无还手之力，像只小鸡一样被提到门边。
“不！我不下去！”NPC挣扎着，却只是徒劳无功。
8号车厢两侧，另外两节车里的人像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但没有任何人站出来。
那只是一个NPC。
死在怪谈里，又有谁会知道呢？
NPC可没有同伴正在观看直播，就算被人下了黑手，也只能自认倒霉。
玩家们非但没有心存不忍，反倒隐约有些期待，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个站点究竟是否安全？
…
8号车厢发生的一切，都被路诚看得一清二楚。
路诚在秦非对面坐下，黑羽和暗火的人都已经聚在了一旁，一群人挤在一起，听路诚实况转播。
“我靠！他把那人推下去了……歹毒，啧啧，有够歹毒。”
“没出什么事。
那个NPC摔在铁轨上，然后回头瞪了推他的人一眼，拍拍屁股走远了。”
“那个人自己也跳下去了，啊……他也没事！”
路诚摸了摸下巴。
什么情况？
路诚听过秦非的分析，原以为下车的人铁定会死无全尸，可如今看来，外面似乎真的只是那个他们去过的始发站？
列车广播警告过玩家，停站时间有限。
眼见两个下车的人都安然无恙，又有几人动了心思，也跟着跳下车门。
最后，在列车重新启动以前，共有6个人离开了车厢。
这6个人大多是失去了团队的零散玩家，自觉毫无竞争力，就算抱大腿也只能当边角料，干脆及时退场保全自身。
可惜，他们的愿望最终还是没能达成。
列车车门缓缓合拢，鸣笛警告声滴滴响起。
在列车启动前，窗外的浓雾又一次聚拢。
而列车外面的景象，也随之发生了惊天动地的转变。
第255章 444号列车18
秦非坐在窗边, 静静凝视着窗外逐渐浓郁的灰雾。
从列车进站，到重新发车。
整整10分钟时间。
他没有站起身走动一步，气定神闲地坐在原位, 仿佛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
路诚和弥羊几人都跑到了车厢最尾端去，火车正在渐渐驶离站台，那个位置能将站台的情况看得更清。
有不少其他车厢的玩家也纷纷涌入了1号车厢。
刚才，就在火车重新启动的瞬间，车窗外的景象忽然变了个样。
在火车上的玩家们眼中，车外的光线几乎在瞬息之间就暗了下去。
黑沉沉的死气遍布整个车站, 站台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寸变得焦黑。
墙壁、地板、石柱, 全都如同被火焰灼烧过后的焦炭般漆黑开裂，漫天飞灰飘散在空气中，将整个世界晕染上一层朦胧的不祥之兆。
与此同时, 原本平静而空无一人的站台忽然变得十分拥挤。
数不清的半透明灰黑色影子簇拥着, 朝着那六个下车的玩家挤去。
列车上众人的双眼猛然睁大。
有人高声喊叫起来，想要提醒那六个下车的人, 可火车已经启动。
任由他们如何在车内拍打墙壁和车门，那六人都毫无任何反应，他们的五感似乎已经与列车隔绝了开来。
——这是理所当然的，从理论上来说, 车内与车外虽然仅有一门之隔，却已经是两个不同的怪谈小世界。
意识到这一点后, 火车里的玩家们也便放弃了示警, 只怔怔看向窗外。
外面的六人正在结伴朝车站里面走去。
灰色石柱支撑着低矮压抑的房顶, 浓郁的黑色从内部蔓延而出。
444号列车正在不断加速。
虽然玩家们全都拥堵到了1号车厢尾端, 还是只能目送着车站渐行渐远。
在逐渐模糊的视野尽头，他们看见, 有一双双散发着危险红光的眼眸，出现在了那个车站里。
站台上的人对此一无所知。
下车后短暂的平静，为他们心中增添了莫代的勇气。
在这六人眼中，站台上的一切与他们在列车上看见的没有任何区别，他们已经完全相信，自己的确回到了怪谈酒店的世界。
六人就这样，一步一步，朝着深渊走去。
…
站台的轮廓完全消失在了车窗外。
围观的玩家陆陆续续离开1号车厢，秦非身旁重归安静。
珈兰召集众人集合，准备安排后续的搜寻任务，然而就在此时，车内广播突然响了起来。
“各位旅客请注意！”
广播声回荡在列车中，玩家们立即抬头看去。
秦非正欲起身，听到广播响起，又重新坐了回去。
“本次旅程首个站点已正式结束，经检测，该站点存在未知危险，于本站下车的旅客极有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为此，本次列车组向乘客表示诚挚的歉意。”
秦非：“……”
真是好诚挚的歉意。
弥羊听得嘴角直抽抽：“对着我们道歉干嘛，不该对那几个下车的人道歉吗？”
只不过，就算道歉，那几个人只怕也听不到了。
“为了在后续旅程中更好地保障各位的安全，列车已经开启全方位危机预警功能，旅客朋友们可以安心乘坐本车，祝您接下来旅途愉快！”
广播声结束，徒留一片表情愕然的玩家。
路诚张了张口，有些失语。
他没有想到列车会这么实在，竟直接把刚才那站的真正的底细透给了乘客。
虽然那站已经过了，可车上的玩家毕竟没有下车。
最后那幕场景，在众人眼前出现不过短短几十秒
欺骗的究竟是下车的那六人，还是车上余下的几十号人谁也说不清。
熊力咧开嘴，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
“既然上一站是死亡站点，是不是说明，我们接下来可以放心了？”
死亡站点已经过去，之后的结果，再差，也不过是原路返回酒店，白白浪费几天时间。
虽然这样说着，但实际上，熊力心中正翻涌着一种十分不祥的预感。
副本里真的会出现这种好事？
怪谈直接将有利的信息公开给了玩家们！
想想都觉得不太可能。
熊力咂了咂嘴，再三忍耐后，还是没有忍住将自己心底的忧虑吐露了出来：“广播该不会是在玩咱们吧？”
故意说些假信息什么的来骗他们，好让他们放松警惕。
秦非闻言，摇了摇头：“不，列车广播应该没有说谎。”
列车并没有欺骗玩家的理由。
从副本开始至今，不难看出，在这个怪谈中，“列车”本身对玩家是没有太大恶意的。
列车只是不断地往前开，从未伤害过玩家，归属于列车组的那些蓝衣NPC们也是同样，从始至终都没对玩家出过手。
危险，全部来自于外部。
无论是虚假的乘务员，还是不时上车的腐尸，都是如此。
秦非双手交叠，掀起眼皮望向熊力：“其实，刚才那个广播真正想透露给我们的，恐怕只有一句。”
“一句？”熊力一怔，“你是说……”
“列车已开启全方位危机预警功能。”
秦非一字不差地复述出了那句话。
这话显然暗藏玄机。
唯一危险的站点已经过去了。
列车还能预警什么呢？
不会是腐尸。
从列车组先前的表现来看，它们恐怕并没有将腐尸当成危险，而是当做了一种可以和车内玩家平起平坐的乘客。
隐秘的不安气息弥漫在各节车厢。
直到几小时过后，即将入夜之前，下一轮广播终于再度响起。
“尊敬的乘客朋友们，大家晚上好！下面是一则来自444号列车预警系统的温馨提醒：
列车将于3小时候驶入极寒地带。
由于列车动力不足，驾驶员决定将6号以前的车厢滞留原地。
请1-5号车厢乘客于今晚9点前持列车任意车厢车票进入前段列车。”
即使玩家们早已对随时可能到来的坏消息做出过心里准备，广播中的这则内容依旧过于超前了。
弥羊表情有点扭曲：“寒流……是什么玩意？”
对于身处1号车厢的黑羽玩家来说，这实在不算一个好消息。
广播让玩家拿着车票去后面的车厢，这倒没什么问题。
车票不限车厢号，副本直播进行到现在，车上玩家早已实现了人手一张票。
可，真的就这么简单？
怪谈弄出这样一个环节，只是为了查玩家们的票吗？
这当然不可能。
车内广播仍在继续。
“……以下是列车组为您准备的寒流生存守则：
1.寒流危险，极有可能为您带来未知创，当寒流来袭时，请立即寻找最近位置坐下，切勿离开座位！
2.毛巾、毛毯和一切发光物均可提供保温效果，寒流来袭前，可在售货乘务员处购买。
毛巾毛毯限量发售，请有需要的乘客提早准备，每人限购一条。”
这句广播音落，车厢里十几双眼睛顿时齐刷刷地看向秦非。
青年的膝盖上正盖着一条毛毯，绒绒的蓝色毛毯，一看就是来自444号列车的产物。
谢惊天一拍大腿：“牛啊小秦！你怎么知道这玩意会有用的？”
秦非：“……”
这可不是他提前知道的。
秦非面带狐疑地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
他现在高度怀疑，污染源对副本剧情早已有所了解，昨晚是在变着花样偷偷给自己开后门。
污染源气定神闲地端坐原位，完全瞧不出任何心虚。
有关寒流的广播很长，在之后内容中，重点提及了列车上的食物。
如果玩家被寒流冻伤，食用食物可以恢复热量。
预告中的寒流时间是夜间9点，距离此时还有不短的时间，然而前面车上的人都已经乱了套。
玩家们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在车上乱窜着找乘务员。
秦非屈起手指，一下一下，有节奏地轻轻叩击着桌面。
事情有点不妙。
诚然，秦非之前靠购物在乘务员小姐那里刷了不少好感度，也换到了不少东西。
那些东西全都是列车上的食物，秦非一直放在随身空间里，一点也没动过。
除此以外，他们还有昨天晚上的盒饭，以及今早的早餐储备。
但，按照广播提示，食物只是能用于恢复热量的工具。
要想保温还得靠毛毯。
但——
“我们没钱了。”
谢惊天垂头丧气地蹲在地上：“如果把情况按照最糟糕的方式预想，只要没有毛毯或者灯，人在寒流中就会不断失温，那……”
那他们现有的食物，也只能不停地拿来填窟窿而已。
运气好的话或许够用。
可万一运气不好呢？
小秦买到的东西虽然不少，可黑羽的人也很多。
崔文轩神色凝重，却还试图缓和气氛：“现在再去找钱也来得及，往好了想，起码我们有吃的，其他人恐怕连吃的也没有。”
话虽如此，可崔文轩自己也很清楚，他们不可能再找到什么钱了。
怪谈已经开始这么久，该瓜分的物资早已被瓜分殆尽。
那该怎么办？用食物去换毛毯吗？
一派愁云惨淡的气氛中，有道略显突兀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沉思。
“小秦，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弥羊终于忍不住问道。
从刚才开始，弥羊就一直感觉有道眼神落在自己身上，那是秦非在盯着他。
过于灼热的目光，盯得弥羊浑身不得劲。
秦非没有接话，他看着弥羊，笑了一下，笑容意味深长。
第256章 444号列车19
秦非笑了, 而弥羊浑身的寒毛都跟着竖了起来。
不知为何，小秦看起来分明很和善，可弥羊却总觉得他在憋着坏。
弥羊的眼神中带着一种“求你有事说事”的哀求, 秦非终于大发慈悲地开口：“你的天赋能力，还能用吗？”
弥羊的天赋能力。
令无数玩家歆羡的、能够盗窃NPC脸和身份的天赋能力。
用在这个地方，实在最合适不过了。
弥羊闻言愣了一下。
“可以。”他点头道。
弥羊的天赋技能在一个副本中只能使用一次，但公会赛与普通副本不同。
虽然公会赛有一个大的副本作为背景，实际上却是由许多小副本串联而成，因此玩家们的技能在公会赛中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弥羊在公会赛开始后的第一天使用过一次技能, 如今既能冷却已经结束, 随时可以再用。
“你想让我盗窃谁？”羊妈妈眨了眨眼，领悟了秦非的意思，“那个女售货员？”
如果要变成售货员的话, 倒是非常简单。
弥羊的技能不是瞬发, 需要读条时间，NPC在副本中的重要程度越高, 读条时间就越久。
444号列车怪谈不是重剧情类的副本，女售货员作为怪谈中出现过的唯二正向NPC，在玩家的眼中地位颇高，可在系统判定中却属于边角料类的NPC。
“要偷的话, 五分钟。”弥羊给出了一个令人振奋的答案。
秦非目光微闪。
5分钟，的确已经很短了。
但, 今时不同往日。
现在整辆车上所有玩家全都精神紧绷, 准备冲向随时可能出现的售货员小姐。
在这种情况下, 要想不引起旁人注意, 拖住售货员5分钟，也并没有那么简单。
弥羊显然也是这样想的。
玩家有些头痛地揉着颈椎：“她推着推车, 走不快，如果她下次出现时我一路跟着，应该也可以盗窃成功，但那样难免会被人注意到。”
盗窃数值达到100%的那一瞬间，身体会不受控制地变成被盗窃者的样子，如果被其他玩家看见，那岂不就白瞎了？
就算弥羊想办法遮掩，只要有人留意到跟着NPC的人是他，同样也极容易暴露，毕竟，弥羊的天赋能力早已是人尽皆知。
秦非笑了笑：“没事，我来解决。”
他已经想好办法了。
两人谈话的音量压得很低，黑羽和暗火的玩家们围在桌子旁，仿佛不经意般，恰好将车厢门层层堵住。
人群里，熊力听了全程，却始终没有跟上这两人的思路：“喂，喂，等一下？”
“你们是准备干嘛？”
熊力也知道弥羊的特殊能力，可他不理解，就算弥羊将自己换成了售货员的脸，又能怎么样？
头脑简单的武力天赋玩家，直到此时还没有转过弯来。
就连谢惊天也看不下去了：“你丫是不是傻？”
秦非的耐心比谢惊天好得多，十分认真地解释道：
“高卖低买。”
这就是他的打算。
秦非需要钱。
而他有筹码，恰好可以拿来换钱。
之前囤积的那些零食点心，便是秦非手中最有价值的筹码。
诚然，秦非即使现在将东西拿出来，也一样会有人愿意买。
售货员小姐出现的频率太低了，在9点之前注定无法满足所有玩家的物资储备需求。
可那样不划算。
以玩家的身份和玩家交易，注定会惹来一堆不必要的麻烦。
讨价还价，下黑手，诸如此类的事件无法杜绝，只会浪费黑羽宝贵的时间。
就像之前在六号餐车中，秦非想要换别人手中的钱，却没有直接提出交易，而是先去找NPC攀谈一样。
要想将交易方式制定成最有利于己方的那一种，需要先制造合适的交易环境。
只要弥羊能够换一个身份，一切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计划已然制定完毕，亟待执行，1车厢内人人严阵以待。
…
夜间7点，2号车厢。
蝴蝶端坐在车厢正中的座位上。
那个位置本可以坐六人，可如今却只坐了他一个，不仅这排座位，就连前后的另外两排座位，也都同样空无一人
周永点头哈腰地站在蝴蝶面前，朝他汇报情况：
“暂时还没有找到那个卖货的乘务员，我安排白邱去餐车买盒饭了，另外，老三在监视1号车厢。”
在过去的一个多小时里，444号列车的玩家找NPC差点找疯了，周永也是一样。
乘务员是他最想找的，可她总也不出现。乘务员之前总是从1车厢那个方向走过来，周永为此盯了1车厢半晌，却意外发现了点奇怪的事。
“我怀疑他们有了别的发现。”周永鬼鬼祟祟地说道，“他们一直聚在一起开会，一步也没有踏出车厢。”
这太不正常了。
蝴蝶的眉头皱了起来。
“会长！永哥！”
公会频道中忽然传出老三惊慌失措的声音，“黑羽果然藏了事，刚才他们忽然在1号车厢里大肆搜寻，不知触发了什么，车厢门忽然关上了！”
关得死死的，任由老三如何用劲，都难以撼动分毫。
黑羽的确藏了事。
但并不是周永和老三猜测的那样，是发现了新的规则，或触发了新的剧情。
之前那近一个小时，1号车厢内所有那些焦灼的、混乱的、难以言喻的气氛，全都是演出来的。
所做的这一切，全都是为的最后，顺理成章地关上车门。
“砰！”
厚重的铁门狠狠砸在门框上，崔文轩飞快取出道具锁，将门死死扣住。
门外很快传来阵阵摇晃，但那道具锁并非寻常的商城货，自然不是老三随随便便用几下力就能弄开的。
“这样就好了。”路诚悬了许久的心松懈下来，笑着道，“演了这么一出，他们的注意力肯定全都被引到别的地方去了。”
至于那“别的地方”究竟是什么。
就要看其他玩家自己脑补的内容了。
谢惊天依旧紧张，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马上就又要停车了。”
寒流广播结束后，列车已经停过一次，当时乘务员没有出现。
所以这次，她出现的概率很大。
黑羽就是在赌，连带着暗火，以及此刻像鹌鹑一样缩在车厢角落的那几个散客玩家，也都跟着在赌。
谢惊天屏住呼吸。
新的半小时马上就要过去了，他忍不住抬眸望向秦非。
青年正坐在位置上闭目养神，长如鸦羽的睫毛柔顺地垂落，在面颊上落下一片安静的阴影。
不远处，另一排座位上，珈兰面色不改地翻看着一叠纸质资料，岑叁鸦则依旧不发一言，冷冷淡淡独自坐在角落。
谢惊天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有这三尊大佛坐镇，再混乱的场面，好像都叫人紧张不起来了。
音乐从广播中飘出，列车没有停下。
谢惊天眼睛蓦地一亮。
在全车厢人无比期盼的视线里，乘务员小姐的身影浮现在了过道尽头。
“大家好！寒流即将来袭，列车组温馨提示各位旅客，请注意防寒保暖。”
乘务员小姐换了句台词，服务态度依旧良好，笑意盈盈地看向众人。
就在她开口说话的时候，靠近车门的两个玩家忽然一声暴呵，大打出手！
砰！
砰！
提前带上护具的两人一拳拳砸在门上，皮质手套相互撞击的声音，像极了真的在打架。
门外撅着屁股偷听的人和车厢里的NPC齐齐一愣。
两人制造噪音的时机太过恰当，刚好掩盖住了乘务员说话的声音，外面的人只以为1号车厢出了新状况，急得抓耳挠腮，半点没往别的方面想。
而一门之隔的位置，秦非正缓缓睁开双眼，与乘务员小姐四目相对。
“请问，你这里有感冒药出售吗？”青年柔声开口，语速比平日更缓，浅色瞳孔些微涣散，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我有点不太舒服……寒流还没来，我却先病了，真是有点糟糕。”
那张漂亮的脸上带着惹人怜惜的虚弱，NPC本想拒绝，见此一幕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回拒的话了。
“抱歉，我们车上没有药物储备。”乘务员看着眼前这个她在整辆车上最顺眼的乘客，努力为他开后门，“但如果您能给我一个杯子，我可以为您打一些免费的热水。”
这答案完全在秦非意料之中。
寒流提示中，副本针对玩家失温的状态，给出的解决方法是“食补”，这一点足以让秦非猜到，药品是根本不存在于车内的东西。
青年动作缓慢地点了下头，仿佛这无比简单的举动对他而言都很是艰难：“太麻烦你了，真不好意思。”
不知是不是病弱状态格外激起了NPC的同情心，这次秦非一个子也没有花，却又让NPC的好感度上升了几个点。
5分钟后。
被哄骗得云里雾里的NPC，在一声声抱歉和道歉声中彻底迷失了自我。
她看着秦非，眼底流露出母亲一般慈爱的光辉。
按理说在这个时间，她本应该已经推着小车走过了整节列车。
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她把工作时间都耽误在了这节车厢里。
“没关系，这不会对我造成妨碍。”乘务员的身影正在渐渐淡去，却还在竭力宽慰着秦非，“再说，你的同伴不是还在我这儿买了些东西吗？”
买东西的是临时小队中的闻涛。
秦非面带微笑，在病痛折磨下依旧礼貌地同乘务员挥手道别。
NPC彻底消失的那一刻，玩家的状态骤然转变。
那种气若游丝的虚弱状态陡然消失了，又一次变得沉静而平和，目光中波澜不起，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秦非抬头，望向一直蹲在车厢角落的弥羊：“怎么样，没问题吧？”
黑发青年咧嘴，露出一口白牙：“那是当然。”
…
老三在一号车厢门口几乎蹲成了一尊木雕，他恨不得把整个耳朵都塞进门缝里，好去厅里面的人究竟在说什么。
某一瞬间，里面的嘈杂声突然停了下来。
有道陌生中带着些许熟悉的女声响了起来：“这车厢门怎么锁了？”
随后，车厢门应声而开。
乘务员NPC推开门，从中走了出来。
第257章 444号列车20
看见乘务员小姐出现的瞬间, 老三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周哥！！”老三已经完全顾不上1号车厢内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奋力挤开人群，朝NPC凑了过去。
他一边用力，一边向周永汇报着情况：“那个卖东西的NPC出现了！”
相隔着数节车厢, 周永顿时喜不自胜：“快！快去找她！”
周永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觑了蝴蝶一眼，见他似乎正在闭目养神，并没有过多关注自己，这才松了口气。
由于最近接二连三地办蠢事，蝴蝶对周永的不耐烦早已肉眼可见, 丝毫不加掩饰。
这让周永不由得倍感惶恐。
作为蝴蝶的傀儡, 周永最害怕的，就是有朝一日，蝴蝶大人觉得自己没用了。
——蝴蝶可不是个恋旧情的人。
倘若他真觉得哪个傀儡无用, 等待着周永的必然不可能是什么好结果。
周永远远望向车厢另一端。
NPC出现的消息飞速传遍整辆列车, 玩家们正如潮水般涌向车的那边。
2车厢门口，老三凭借一身蛮力冲到了人群最前面。
一旁有玩家面带恼怒地看过来, 刚想发飙，却被同伴一把扯住了手腕。
“别。”同伴无声地张口，摇了摇头，附耳对那玩家说了句什么。
最终, 那些被挤开的玩家全都忍气吞声地推到了后面。
“大家不要拥挤，排队一个个来。”
面带微笑的乘务员冷眼旁观完了这一出闹剧, 待到一切尘埃落定后才拍了拍手, 疏散着车厢内的人流, “靠后的乘客可以自行离开, 这一批物资数量不多。”
话音落，老三立即又收割了一批饱含着复杂心情的眼神。
飞来的眼刀没能削弱老三的气焰, 玩家略带得意地挺了挺胸，激动的目光直直落在面前被白布盖住的手推车上。
“我要买毛毯，五条。”他伸出五根手指，在NPC面前晃了晃。
“不行。”乘务员笑容不变，没有分毫犹豫地回绝了他的请求。
这突如其来的拒绝把老三弄懵了：“什么？为……”
“本批货品中没有毛巾和毛毯。”乘务员机械般回答道，“如果您需要在下个批次中购买毛巾与毛毯，需要先配齐三倍对应额度的食品类物资。”
这下老三真的傻了。
“三倍？？”他的嗓音不由自主地抬高了好几个百分点，“所以，如果我想要五条毛毯，要先买多少钱的东西？”
乘务员摇头：“抱歉，毛巾与毛毯属于还未正式出售的防寒物资，售价恕我暂时不能透露。”
老三终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艹！”
这特么，真的不是在玩人吗？
刚才还热闹无比的车厢，此刻彻底静了下来，后面的玩家全在默不作声地观察着老三与NPC。
老三本以为自己是抢到了先机，没想到却成了率先试错的那一个。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下一次防寒物资出售是在什么时候？”
乘务员眨了眨眼睛。
他的耳旁传来秦非的声音：“告诉他，半小时后。”
青年此时正身处1号车厢的角落，污染源和路诚一左一右坐在他两侧。
1车厢的大门敞开着，秦非稍稍回头就能看清外面发生的一切，兼之还有路诚不时补充细节，一切自然全都在秦非的掌控之下。
“半小时后。”
车厢门口，乘务员重复着秦非的话。
无论是秦非还是假扮乘务员的弥羊，都并不清楚真正的乘务员小姐会在何时再次出现，但这不重要。
只要能唬过面前的蠢玩家，就够了。
老三深吸一口气。
就像弥羊暗地里联络着秦非一样，老三也在时刻向周永汇报着情况：“周哥，现在怎么弄？”
周永头皮都快炸了！
他想问问蝴蝶，可扭头看见那个阖着双眼的男人，却又不敢开口打扰。
“要不……”周永踌躇再三，做出了最保守的决定，“你先问问价。”
他们手上的钱不少，本就打算留出一部分购买毛巾毛毯，其他全部用来囤积食物。
周永的算盘打得很好，毛毯这种东西不可能所有玩家人手一条，一旦寒潮来临，有人半途出了意外，他们就可以用手头的食物，去和别人换更多的规则卡。
现在车上已经完全找不到规则卡了，所有规则卡全都被各路玩家瓜分殆尽。
二号车厢内，乘务员已将盖在手推车上的布掀开，老三得到周永的指示，随手指了放在最上面的一袋面包片问道：“这个多少钱？”
“45。”弥羊复述着秦非开出的价格，不由得一阵牙酸。
刚才在1号车厢内，秦非已经连哄带骗地找乘务员小姐问出了毛巾和毛毯的售价。
毛巾80，毛毯100。
去掉已经拥有毛毯的秦非，黑羽和暗火一共还需要13条毯子，也就是1300元。
秦非手中的货物储备大概有2500元的量，全是之前他刷NPC好感度时买的食品。
这些即将卖出去的东西，在寒潮来袭之前，都还是要从售货员手中再买回来的。
用2500元的货品赚出1300元的差价，售价几乎要在原基础上涨一半。
弥羊推着车，看着对面的老三，脸上不露半分破绽，心中却难免有点打鼓。
主要是……感觉标价实在黑心了点。
弥羊将真实的自己隐藏在NPC的皮囊背后，心思却早已飘远。
每次和小秦提到蝴蝶公会的时候，小秦总是表现得十分淡然，仿佛完全不将对方放在心上。
但现在看来，他其实也还是记仇的嘛。
这不，看对面是蝴蝶的人，卖价已经比黑心更黑心了。
老三也的确愣住了。
人在摇摆不定时，总是会下意识偏向自己最熟悉的东西，老三也是一样。
他之所以挑了那袋面包作为突破口，是因为早在昨天，他就向售货员购买过一袋面包。
“我明明记得，这种切片吐司，昨天还只卖20一袋啊。”老三的眼睛瞪得老大。
他看着售货员，在某一瞬间忽然智商回笼：“你的这辆车……”
老三眯起眼睛，眸中闪过一抹狐疑。
这辆车，怎么长的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弥羊面色不改，胡诌着秦非给出的说辞：“这是寒潮来袭前的特供加量版，原先的小车太小，能够存放的货品有限，乘务组担心耽误大家的时间。”
弥羊在盗窃乘务员面容时，没能把乘务员的手推车也一起盗窃过来。
毕竟那不是乘务员角色必备的东西，充其量只是她上班时会用到的工作道具而已。
但手推车这东西，长得都差不多。高阶玩家的随身空间内储备充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1车厢里的众人各自翻找，还真让他们找出一辆来。
这车乍一看和火车乘务组的推车很像，仔细看却大了一圈。
如果老三这个时候仔细想想，或许能够想到，这次在黑羽的玩家中，潜藏了一个十分著名的伪装高手。
可好死不死的，周永偏偏在关键时刻打了个岔：“怎么样了？”
老三的思路在进入正轨前彻底偏离到了错误方向，他不再思考刚才那一抹似有若无的怪诞感，回道：“顺利，我正在问价，但东西好像变贵了。”
周永皱了下眉头，想想又觉得其实挺合理：“这一定是怪谈设计的考验关卡，每一次危机都对玩家的分流，寒潮不可能没有伤亡，提高货品卖价，是为难玩家最简单的方法。”
“周哥说的对。”老三连连奉承，“我再看看，多要点能不能打折。”
“这袋面包，45对吧，我要了。”老三搓搓手，“你车上其他这些东西怎么卖？”
蝴蝶公会上车的人不多，但手上的资金确实不少，一方面他们之前基本没花过钱，另一方面，几个归顺于蝴蝶的散客玩家和势弱的小队，也都给了不少好处费。
老三能动用的钱大概在2000左右，假如弥羊能够得知这一点，只怕要将嘴都笑歪了。
“乘务员小姐？”见乘务员不理自己，老三试探着，递上几张纸钞。
“卖他50。”弥羊耳边又传来秦非的声音。
远程控场的青年在1号车厢内坐地起价，誓要狠宰蝴蝶的人一笔。
弥羊：“？”
45人家都嫌贵，居然还要加价。
真的能行吗？
“告诉他，他耽误的时间太多了。”
背后车厢内，青年端坐，双手交叠，修长的脖颈优雅地微扬，“要买就快买，不买别废话，如果他打包大额物资，毛毯上货时我们可以优先提供给他。”
弥羊：“……”
看看，什么叫大言不惭！
弥羊硬着头皮坐地起价，生怕自己下一秒就翻车。
可老三听闻他涨价的理由后，表情扭曲了一瞬，竟真的咬牙同意了：“好。”
秦非精心打造的卖方市场成功发挥了百分之二百的效用。
在随时可能到来的死亡威胁之下，花钱买命，是所有人都会做出的选择。
更不要说这些钱本就是他们捡来的道具而已。
“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老三装模作样地挑选了一番，一双眼睛却始终在弥羊脸上转，显然是有什么话憋着没说。
弥羊低头帮他拣货，秦非还在传来指令：
“告诉他，友情消息，毛毯的售价在五十，毛巾二十。”
青年在公会频道中怡怡然道。
弥羊已经完全放弃了思考。
他觉得当一个传话工具人挺好，反正一切都在小秦的掌握之中，他浪费那脑子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他压低声音，将这则消息告诉了老三。
得到了确切答案，老三顿时心安了不少。
照这样算，即使他挪用三百预备用来买毛毯的钱，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就这样，蝴蝶公会大手一挥，打包了推车上全部的零食饮料。
过道上，乘务员和他的小车逐渐淡去，在彻底消失前仍不忘挥手向自己的大金主道别：“非常感谢您的光顾，祝您旅途愉快。”
老三咧嘴笑了。
他的确觉得很愉快。
就算旁边其他玩家的眼神能在他身上扎出几个窟窿，他还是觉得很愉快。
这种愉快一直持续到了一小时后。
彼时距离寒潮已经只剩最后一小时，玩家们全都焦躁起来，因此当乘务员又一次现身时，老三没能像上次一样一马当先。
他和白邱一起，废了不少力才挤进人堆里。
不少玩家在手推车旁围成了一大圈，里三层外三层，好像节假日商场的特卖柜台。
看见手推车上剩余数量不多的绒面毛毯，老三顿时有点急眼。
“你不是说，这次先把东西卖给我吗？”他颇有些愤愤不平地对NPC道。
乘务员小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这种事？”
老三：“？”
这NPC怎么还翻脸不认人呢？
他很快意识到事情似有不对，但乘务员小姐已经完全懒得理他了。
NPC正忙着进行自己的工作。
她从旁边的玩家手中接过一张50元的纸钞，递上一袋薯片，又找回35元零钱：“这是您的找零，请拿好。”
“等、等一下？？”老三看着这一幕，顿时如遭雷击。
他的嘴唇颤抖着：“一袋薯片多少钱？”
“15。”
“那一袋面包呢？”
“25。”乘务员脸上挂着和刚才那个“乘务员”一模一样的笑容。
老三讷讷地退后了一步，嘴唇迅速失去血色。
第258章 444号列车21
老三差点被惊掉下巴！
一切无需再问, 他被骗了，骗得彻底。直到刚才之前，老三一点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三哥。”白邱面带同情地看着老三。
老三吞了口唾沫, 颤抖着嘴唇吩咐道：“去，把剩下的钱全都用来买毛巾毛毯，然后我们回11号车。”
回11号车，接受雷霆震怒。
老三当然很不希望这件事被周永和蝴蝶知道，但瞒过他们是不可能的。
不说别的，公会频道一直开着, 刚才两人交谈的每一个字, 都早已清清楚楚传到那两人的耳中。
老三面如土色。
…
在寒潮正式来袭前，黑羽和暗火的一众人等提前迁移到了列车编号靠后的半段。
7号车厢里已经挤了不少人，没有联排的座位, 于是他们继续朝后面走。
就这样, 一直走到9号车厢尾端，秦非看见了老三和周永。
两人如丧考妣地蹲在一起, 各自身上都有伤，青红紫绿连成片，看样子是遭受了不少摧残。
路诚见状忍不住笑出了声。
“蝴蝶还挺狠，连条毛巾也不分给自己小弟, 怕不是想直接冻死他们吧。”他砸吧着嘴感叹。
秦非浅浅勾了下唇角：“他不会的。”
别看这两人现在看着很惨，但寒潮这不是还没来吗。
蝴蝶充其量只是想给这他们一个教训, 顺便出一口气。
但他不会真的看着他们去死。
毕竟, 等到寒潮结束, 玩家们可是还要再朝下一个副本进军的。
听说蝴蝶在这次公会赛上下了不少功夫, 在许久之前便放话说，想够一够公会排行榜前三的名额。
只是谁也没想到, 这次公会赛的制胜关键，竟会在比赛刚过三分之一的时候就出现。
太突然了，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蝴蝶做好的准备全都落了空，安排的傀儡一个也没能带上，身边只跟了两个算不上多么得用的人，和两个公会内的普通成员。
能用的人已经很少，蝴蝶不会再随便对自己人下狠手。
秦非轻轻啧了声，心中居然涌起一丝似有若无的遗憾。
熊力用力拍了拍路诚的肩：“与其担心那些家伙，还不如担心担心咱们自己。”
即将到来的寒潮究竟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实在让人想到便觉得心中不安。
“嗐，没什么好担心的吧。”
一行人恰好经过周永身边，路诚看也没看周永一眼，仿佛全神贯注在和熊力说话。
他从随身空间中拿出自己的那条毛毯，抱在怀里，浅棕色的绒面在车灯映照下显得温暖异常。
“反正我们都有毛毯，食物储备也很充足，谁死也轮不到我们。”
路诚加重音量咬出那个“死”字，成功收获了老三周永一个怨毒交织的眼神。
只不过这眼神不仅没能让路诚害怕，反而让他爽得不行。
弥羊跟着偷笑，给路诚竖起一个大拇指。
专注拉仇恨的黑羽大部队趾高气昂地在10号车厢内落座，路诚动用技能，传来线报：
“后面12号车里就只坐了蝴蝶和另外几个人，11号车的人好像也在和12车联系，看着应该是一些被蝴蝶公会收买了的玩家。”
怪不得人全都挤到前面去了，原来是因为后头的位置被人占了。
偌大的怪谈列车，三大公会齐聚，却没有一个公会有蝴蝶那么大的排场。
不是做不到，而是没必要。
规则世界瞬息万变，副本里最不值得信任的就是人心，临时组合的联盟，就像一张破烂的旧渔网，全是漏洞。
“蝴蝶越是大张旗鼓，就越是色厉内荏。”崔文轩给出了一针见血的评价。
蝴蝶一向高傲，在怪谈里也很少与其他玩家合作，这次他表现得与先前截然不同，不过是因为他慌了而已。
列车呼啸着疾驰向前，窗外的风声正在愈演愈烈。列车两侧，窗户在窗框中咣咣作响，仿佛随时可能粉碎。
晚间九点，列车准时停下。
六号餐车尽头，车厢门砰地一声关上，接着响起一阵锁链拖动声。
“他们开始卸前面的车厢了。”秦非微垂眼眸看向窗外。
来到10号车，他还是选择了靠窗的位置，靠窗坐能让秦非有一种浅淡的舒适感，即使这辆列车的窗外总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大约5分钟后，车窗外开始飘雪。
车外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景象，秦非饶有兴趣地坐直了身，认认真真观赏着雪景。
起初，只是细小如盐粒的碎雪。
很快，变成鹅毛大雪。
雪片翻卷着砸在车玻璃上，秦非看见，玻璃上竟出现了一道道细微的划痕。
……这下的到底是雪，还是刀？
“靠！”旁边传来路诚的骂声，“怎么这么冷？”
降温速度超过了玩家们的预期，从雪出现到现在才过去不到一分钟，列车内的体感温度迅速从舒适的十几度，下降到了接近零度。
高阶玩家几乎都会随身携带各种不同类型的衣物，以备应对不同副本中的状况，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将防寒服取了出来。
可本该保温效果极好的衣物，此刻却似乎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
路诚将厚外套裹在身上，还是冻的牙齿直哆嗦。
“零度有这么冷吗？”路诚嘟哝着。
珈兰手中握着检测仪：“已经零下七度了。”
气温降速可怕，才短短片刻，车窗外已经积起了一层薄雪。
车厢与车厢的连接处正在漏风，把坐在那附近的玩家全都吹跑了，但他们去别的座位上也没区别，窗户也在漏风。
丝丝缕缕的冷风钻入车内，像蛇一样盘亘在玩家们脸上，留下黏腻冰凉的触感。
秦非早早取出毯子，裹在了身上。
路诚抱怨的那些寒冷他一丁点也没感觉到，软绒绒的毛毯像个不断燃烧的火炉。
秦非浑身的血液都萌发着合适的温度，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杯暖气房里的热巧克力，舒服到不行。
黑羽和暗火的成员人手一条毯子，连带着临时小队的成员都跟着一起享受到了这份殊荣。
一群人座位靠近，远远看去，棕色的绒面毯连成了一片，引来无数又羡又妒的注视。
毛毯售价不算太贵，大半玩家都有足够的钱，可这东西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乘务员小姐一次只出售三十条。
8点前的那一次，乘务员被1号车厢里的玩家们绊住了，也就是说，除去1车厢里的玩家以外，车内流通的毯子只有60条。
更多玩家只拥有一块不大不小的毛巾，无法像毯子一样将整个人包裹住，只能勉强盖住身体。
围住了脖子，头就漏风，盖在身上，膝盖又冻得直发疼。
污染源端坐在在一堆或是裹得像熊，或是直打哆嗦的玩家中间，活像个异类，男人身上的黑色长风衣不薄不厚，露出修长的脖颈。
路诚光是看着都觉得眼皮直跳，可那个NPC却好像完全没有感觉似的，手指轻动……剥了个橘子？？
路诚：“？？？”
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工夫干这个！
还有，他哪来的橘子啊？？
污染源剥完橘子后动作十分自然地递到了秦非手里，蜷缩在毯子里的青年懒洋洋接过，掰下一片塞进嘴里。
10号车厢这一角的气氛闲适安然，其他玩家却远没有这么好过。
那些有毛巾的人还能勉强扛一扛，而有些什么也没能抢到的玩家，则已经开始掉血。
“靠！”远处传来愤怒的咒骂，隔着两个车厢都能听得清，“tmd补血药剂都开始失效了！”
在怪谈特意创造出的极端环境中，玩家随身携带的补血药剂效果大打折扣。
有人高声喊道：“有没有人出售食物？随便什么都行！”
“啪！”
回答他的是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九号车厢有一盏车灯灭了。”路诚传来线报，不过这报道没什么太大必要，因为很快，列车上的车灯全都接二连三碎裂熄灭。
什么情况？
玩家惊疑不定地互相对视。
有人手忙脚乱地取出照明设备，还有人竟然趁着黑暗，偷偷顺走了旁边人身上的毛巾。
“谁偷老子的东西？！”那个倒霉的玩家一下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一片混乱之中，从6号车厢那边传来一声喊：“乘务员出现了！”
乘务员出现了！
难道是又要来卖东西吗？
有人顿时精神一振，飞快跑上前去，可乘务员看也不看那人一眼。
她一边走一边左右张望着，仿佛在找什么人，有玩家想拦她，她直接侧身躲开。
就这样一路走到了10号车厢，看见秦非的那一刻，乘务员终于露出微笑。
“我终于找到你了。”她快步来到秦非身边，“列车驶入极寒地带，车上很多设备都冻坏了，您一定很冷吧，我给您带来了一点东西，希望能对您有用。”
在众目睽睽之下，乘务员取出了一盏灯。
那是一盏不算太大的老式油灯，橘黄色的火苗晃动在被铜丝缠绕的玻璃罩子里，像一颗在黑暗中冉冉升起的太阳。
秦非伸手接过：“太感谢你了，我正需要。”
这大概是怪谈内NPC好感度最高所得到的隐形奖励。
车厢角落的周永旁观到这一幕，差点气歪了鼻子！
第259章 444号列车22
周永看着秦非, 眼球都快要被瞪出了血丝。
他早就怀疑，老三被骗是弥羊动的手脚——当然，背后肯定也少不了那个狡猾的小秦出谋划策。
可怀疑归怀疑, 周永拿不出半毛钱证据，自然无法兴师问罪。
他看着黑羽和暗火的人人手一套装备，舒舒服服窝在位置上吃东西，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他们花的很有可能都是他的钱！
有些人冻得险些丢了半条命，都没有食物补充热量，黑羽的人却能没事剥橘子吃, 如此鲜明的对比让周永脑仁直发昏。
更气人的是, 黑羽都这样嚣张了，那个蠢售货员居然还额外给了小秦一盏灯！
列车广播的防寒指南中有提到过，“发光物”可以用来抗寒取暖。
车灯亮着的时候, 靠近灯的位置还有一点点微弱的热源, 现在车里已然冷的像个冰窖。
那盏灯一看就很暖，可被小秦捏在手里, 却让周永内心直发寒。
凭什么？
这怪谈里的NPC是都眼瞎了不成？放着车上那么多冻得半死的人不顾，偏要去照顾一个屁事没有的。
太气人，实在太气人了！
周永的后槽牙被他咬得咯吱作响。
…
然而气人的还远不止如此。
随着时间推移，车厢内气温仍在不断下降, 碎雪顺着车厢各处缝隙飞进车内，将地板铺上了一层细碎的白。
夜里十点整, 一声清脆的车窗炸响使得所有玩家心头一震。
6号餐车的玻璃窗上浮现出均匀的蛛网状裂痕, 随后, 砰的一声, 数不清的碎片迸溅一地。
风雪迅速滚入车内，6号车厢的玻璃窗一扇接一扇碎开, 很快，车厢里几乎连座椅的形状都看不分明，全被积雪覆盖。
6号车厢里没有玩家，可冷风正在顺着车厢门朝7号车厢袭去。
7车厢内的玩家赶忙冲上去关门，可极寒气候正在令车内各处设备飞速老化，为首的玩家手指碰触到车厢门的那一刻，一旁的金属扣锁咔啦了一声，竟直接脱落了下来。
沉重的门板直直倒向前方，玩家反应迅速避让开来，在闪身的同时伸出手掌反拍向门。
紧接着，下一秒，这人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惨叫！
“怎么了？！”
他的同伴立即围拢上来。
昏暗混乱的车厢内，就着几人手中毫无温度的商城手电筒，玩家们惊恐地发现，那人手掌触碰到门板的一整块皮肤连带着不少血肉，都被直接黏在了门上！
玩家的脸色惨白，脸颊肌肉因为极度痛楚微微发颤，掌心淌落的鲜血却很快凝固冻结。
车厢门彻底报废，7号车没能幸免，很快也落到了和6号车相同样的下场。
车窗玻璃一路向后碎裂，一直到8号车厢的玻璃崩碎一半这才停下，越来越多玩家涌入9、10号车厢。
当车厢内聚集的人达到一定基数以后，一直懒散团坐在角落的青年缓缓直起身子。
路诚见状，眼睛一亮：“要开始了？”
秦非轻轻嗯了声：“差不多时候了。”
他看向陆续冲进车厢里的玩家。
10车不久前还勉强能算平静，此刻却已彻底乱了起来，有人在找座位，有人受了伤痛苦哀嚎。
还有玩家不断大声高喊着：“有没有人愿意出售食物的？条件你尽管开！”
虽然不时冒出这样呼喊，但实际上，大多数人对此都并不抱期待。
拥有毛毯和毛巾的玩家人数太少了。
有差不多一半人处于无防护状态，玩家们身上的食物储备也并不多，就算有，也只会留着自己使用或分享给队友。
车外寒风仍在翻卷，照这种情况下去，在今夜结束之前，必然会有玩家因为缓慢而持续的降温或失血死去。
在一片凝结着焦虑与危险的气氛中，一道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有人需要食物吗？”
清润的嗓音如同注入寒冬冰泉的一股温水，令听到的人身体都不由自主跟着一颤。
“怎么卖？！”
有人在黑暗中飞快瞄准目标，拨开还在迷茫的人群，冲到了秦非所在的桌前。
因为停了电，玩家们基本都取出了各种不同的照明设备，但那些源自于怪谈之外的光源只会让列车更冷。
越是明亮的地方温度就越低。
拿着手电的人像是在手中捧了一块冰，不得不每隔几分钟就将手电放回随身空间内。
玩家早已习惯了这种状况，可当他冲到秦非面前时，却不由得蓦地怔住了。
在那张靠角落的桌子边上，围挤了一圈人。
与暴露在极寒气候下的他本人截然不同，这群人每人身上都装备齐全。车外寒风呼啸，然而他们的面色却依旧红润。
有几人裹着厚实的绒毛毯，倚靠在车厢壁旁谈笑风声，完全无视了窗外的飞雪。
桌子正中摆着一盏正在燃烧的油灯，和车厢里的其他光源不同，这盏灯正在不断散发着一种诱人至极的暖意，仿佛一轮正冉冉升起的太阳，辐射出融融的光，将周围一片都包裹进去。
仅仅只是靠近那盏灯，玩家就已觉得，自己因为受伤而掉血的速度明显变慢了下来。
这是——
是黑羽的人。
他认出来了。
……这就是第一公会的实力吗。
玩家默不作声的吞咽了一下，忽然有种站在平原上仰望高山的巨大落差。
他收拾好复杂的心情，与秦非对视：“你要卖能回血的食物？怎么卖？”
他着重咬下了“能回血”这几个字，好像生怕对方和自己玩文字游戏。
秦非的视线不动声色落在他的手掌上。
他手腕下方连接的那团东西惨不忍睹，除了五根手指外，基本已看不出手掌的形状。
秦非转开目光，抿唇微笑：“不，我的东西不是用来卖的。”
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发玩家的灾难财，这样缺德的事他可干不来。
青年不仅不慢继续道：“不卖，只换。”
“拿规则卡，或者别的什么，只要是你认为有用的信息，都可以拿来和我交换。”
青年唇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配上他清澈见底的眼神，纯良到了极致，活像一个在灾难中降临救世的天使。
“你叫什么名字？”他轻轻偏了下头，问道。
玩家愣了几秒，回答：“我叫陈策。”
…
陈策成为了黑羽零食小铺的第一个光顾者。
他在台面上挑拣着，最后选择了一袋面包和一瓶清水。
其实秦非在此之前找乘务员小姐验证过，手推车上售卖的所有货品回复生命值的效用都是一样的，一大袋面包片并不会比一包薯片更有效。
但面包片好歹能算有模有样的粮食，所起到的心理安慰作用也不小。
陈策换给了黑羽两条规则，一条是关于火车驾驶室的，另一条则提示了车内能找到有关核心怪谈的物品线索。
这两条规则能起到的用处其实都不大，路诚在陈策亮出规则卡后有些犹豫地看了秦非一眼，想说什么，却被秦非制止了。
“没有关系。”秦非低声道，挥挥手，示意陈策拿东西走人。
在一开始时就挑三拣四，是不明智的行为。
此时信任还未稳固建立，交易双方的关系随时可能出现动摇。
他们现在所要做的，是尽可能多地降低车内玩家心中的警戒线。
高阶玩家都是很能忍的。
有些受伤不重，又打定主意要去核心怪谈走一圈的玩家，或许宁愿选择硬扛也不愿向对手赠送筹码。
但，假如在这种时候，他们发现，车里越来越多的玩家人手一份食物补充，并且这补充非常轻易就能得到。
那么他们内心的防线也会跟着逐步瓦解。
羊群效应，在任何时候都适用。
当然，也不能一点心理压力都不给出去，这毕竟是黑羽的主场。
秦非拿出一袋饼干，举起手轻轻摇晃：
“还有人需要吗？东西不够多，如果之后不够的话，就只能拆开分了哦。”
塑料包装摩擦的响声，让不少玩家都跟着分泌起了口水。
这一晚黑羽的战果显著。
寒流一直持续到了第三日中午，除去退回到12号车厢那些蝴蝶的人，剩余有回血需要的玩家基本都来黑羽桌前打了个照面。
秦非对于气氛的收紧与松弛拿捏得十分到位，在前十人满载而归后，他开始宣告：两条消息只能换一份食物，以及一包额外赠送的分拆小面包。
由于担心越往后性价比越低，黑羽的桌子前面迅速排起了长队。
这种盛况始终延续着，秦非不紧不慢地分发着物资，对于时间的把控精准得出奇，等到桌上东西全部分完以后，早晨的太阳已经点亮了车厢。
…
“还有没来的，都是难啃的硬骨头。”弥羊清点着前夜的收获，很是满意。
有些玩家本身就有足够的物资，还有些死犟着，无论如何也不肯屈服，但那都是少数。
毫无疑问，黑羽拿到了他们想要的。
珈兰颔首道：“我们现在已经得到确切信息，今天的站点才是怪谈酒店所在的主世界，是真正的安全站点。”
今天白天列车一直没有给出新的播报，起码在下站停车之前，他们都可以用来仔细研究新拿到的规则卡。
事实上，珈兰认为，第三站目的地或许会比想象中更快抵达。
因为怪谈筛选玩家的目的已在前两天的环节中彻底达成，没有必要再多耗费时间。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他们大概，很快就要接近那个所谓的公会赛核心了。
第260章 444号列车23
下午四点整, 列车准时抵达站点。
这次出现在窗外的场景和上次毫无区别，同样都是玩家们来时的那个车站。
只剩半截的列车上，玩家们沉默着挤在窗边。
昨夜的寒流还是造成了一些影响, 虽没有人因此死去，但不少人受了伤。
这种冻伤很难恢复，虽然寒流已经结束了，可补血药剂对冻伤起到的作用依旧微乎其微。
冻伤只能靠食物恢复，可列车中的食物早就被瓜分干净了，新的则完全没渠道弄到。
6号车基本报废了, 堆积的雪正在缓慢融化, 脏污的雪水淌得遍地都是。
由于车玻璃碎裂，外面的灰雾涌进了车内，把整个车厢都弄得灰蒙蒙一片。
今天餐车的早餐和午餐都没有正常摆出来, NPC不见踪影, 乘务员小姐和她的手推车也始终没有出现。
在彻底恢复之前，冻伤都会让受伤的玩家持续不断掉血。
如今他们各种行动都受限, 只能依靠疯狂灌补血剂，将生命值维持在一个十分危险的临界点。
好在，列车终于到站。
几个伤势较重的玩家神色复杂地扫视车内一圈。
能挺到这个时候的人，无一不是奔着之后的核心怪谈而去的, 可而今的状况已经容不得他们继续坚持。
去往最后一站不知道还要开多久，当中这段时间也不知会发生什么, 他们撑不住。
更何况, 拖着孱弱的身体进入核心副本, 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好东西轮不上他们, 反而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车门打开，浑身脏兮兮的玩家们面带不甘地跳下车, 一瘸一拐走远了。
车上的人目光紧紧追随着那几道背影，直到他们的身形彻底消失在车站里，列车重新启动，大家这才松了口气。
“呼——”
熊力瘫在座位上长出一口气：“我看得很清楚，这次直到列车启动，外面的场景都没有再发生改变。”
第二站的确是真的安全世界。
胜利近在眼前了。
一旁不远处，崔文轩和珈兰低语了几句，招呼众人围拢过去。
“这些是我们昨晚得到全部的规则卡。”珈兰把一张张黑底金字的卡片平铺在小桌板上。
去掉重复的内容，他们收到了整整12张新卡，可惜这些新卡大多无甚大用。
有的规则事关三个站点的排列次序，有的则和腐尸的弱点有关。
这部分陷阱，众人早在没得到规则的情况下自行摸索出了解决办法。
“现在喊大家过来，就是想让所有人一起看看，还能不能从这些规则卡里找出更多可挖掘的东西。”
崔文轩道。
昨天晚上黑灯瞎火，上午崔文轩把新规则卡整理了一遍，想找小秦再看看。
可小秦收了一夜的钱，一直在和其他玩家扯皮，白天似乎是有些累了，恹恹地蜷在座位中看着窗外，一副对别的事情漠不关心的模样。
崔文轩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小秦身旁那个NPC就忽然抬头看了过来。
在先前的很长一段时间中，崔文轩总下意识将这NPC忽略掉，可直到此时，他才突然发现，对方那双看似平静无波的眼底，蕴藏着多么巨大的压力。
祂只是抬眸，清清淡淡地扫来一眼，崔文轩却觉得自己肩膀仿佛突然被压上了万峻巨石。
崔文轩晃了下神，再看过去时，祂却已经悄无声息地偏过头去，并不准备搭理他的样子。
崔文轩：“……”
崔队长识相地转头，回了自己座位。
不再打扰秦非休息，转而将其他所有人全都叫了过来。
——不好去叨扰聪明的，就只能发挥一下人多力量大的用处了。
可惜，人多，在这一次似乎没能起到应有的作用。
一群人将靠墙的桌子围得水泄不通，却始终没能解析出什么有价值的答案。
路诚和弥羊挤在一块儿，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而熊力早就放弃了挣扎，两眼发直地盯着那一堆看着长得都差不多的卡片。
在一片抓耳挠腮中，岑叁鸦突然发话：“这两张卡。”
岑叁鸦说话很有风格，就像这怪谈里的规则卡一样缺胳膊少腿，时常让人听了摸不着头脑。
熊力顿时整个人精神抖擞：“哪两张？？”
什么时候了还吊人胃口？也亏这是岑叁鸦，熊力不敢碰他，要是旁的人，急性子的玩家恐怕早就一巴掌招呼上去了。
白发少年没有睁眼，伸出手指，从满桌平铺的卡片中取出两张，摆在一起。
【‘购买’是最重要的，列车上售卖的东西，将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下车后。】
这两张卡片原先混迹在众多规则卡当中，没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熊力一目十行地扫过两张卡上的字，不由得愣了一下。
“购买”的重要性大家早已知晓，无非是刷NPC好感度，以及囤积足够的物资用以对抗第二天的寒潮。
可这不也是已经使用过、成为无效信息的规则吗？
岑叁鸦不仅不慢地继续道：“这两张卡，是一组的。”
怪谈列车里有很多规则，本是完整的一条，却被拆解成了零散失序卡片，散落在车内各处。
这一点，玩家们先前早已领略过。
这两张卡也是一样，上面写的两条内容，本应该合作一条。
这还真是个极其重的发现，一群人当下便来了劲，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意思是说，我们买的东西直到下车以后，都还能在核心怪谈内起到作用？”
“可我们买到的不就只有毯子和食物这两种吗？”
“或许下，核心怪谈也和极寒天气有关？”有暗火的人推测道，“火车上的食物拿到核心怪谈里，可以用来补充体力，毯子也一样可以保暖？”
“如果这样的话，是否可以说明，下个怪谈是危险性很高的怪谈，很容易受伤？”
如果只是常见的普通解密型怪谈，没必要特意安排一个提前补给的环节。
“有这种可能。”
众人纷纷点头。
“可是……”熊力抠了抠脑袋，“食物不都已经卖给别人了吗？”
他们手上已经没有食物，同样的，也没有钱。
熊力颇感遗憾地叹了口气：“不过这倒也没什，反正，我们没有食物，其他人也没有。”
再加上售货员NPC一直不现身，所有人都没地方买东西。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
有道声音从旁边另一处座位上传来。
是秦非，他突然开口插话：“其实我们还有钱。”
“？”熊力不解地睁大眼，“不是都花完了吗？”
在寒潮来袭之前，他们把从蝴蝶公会和其他玩家那里骗来的钱全都换成了物资，身上没留一毛半分，熊力亲眼看着小秦把口袋掏的精光。
秦非点头：“是，但是我又弄到钱了。”
他休息够了，站起身，来到过道对侧的桌边。
路诚从兜里摸出个酸不拉叽的小苹果，啃了一口，一边嚼一边解释：“昨晚后来我们不是说物资不够了吗？那些玩家来换东西的时候，小秦就额外加价，多要了一点钱。”
要的不多，每个人也就30、50的，在列车里搜到过包的玩家基本都能拿出来。
这钱只能在怪谈里用，玩家根本不在乎把钱给秦非，就算有人心中起了怀疑，不明白黑羽的人为什么要收这没有用的道具钱，也都只是随便想想罢了。
什么？你说黑羽收钱必定是得到了某种小道消息，侧面说明钱在之后还会起到作用，所以不能随便给出去？
开什么玩笑，如果不把钱给黑羽，他们还能活到“之后”吗。
保命才是最重要的，有些副本奖励，还是留给别人去赚吧。
“小秦这一波完全是在明抢。”路诚乐呵呵地评价道。
把规则线索和道具全部收入囊中，其他人还要对他感恩戴德，恨不得夸他两句活菩萨。
奸商。
真是奸商。
秦非取出一沓钱，数目不算小，大概有500多块。
“另外，我倒是觉得，规则让我们‘购买’的，并不一定是食物。”
青年这样说着，眼底闪烁着让人捉摸不定的光芒。
他手掌一翻，一个不过几厘米高的小瓷瓶出现在他的掌心。
秦非将瓶子放在桌子正中，道：“还记得我们之前特意收集过的瓷瓶吗？”
熊力点头。
瓶子是玩家们之前搜物资时的重要收集对象之一，那么多瓷瓶同时出现在车上，显然不正常，大概率是和下一个怪谈有关联的。
这样一想，熊力又忍不住皱眉了。
秦非道：“对，那么多瓷瓶一起出现在车上，这本身就很古怪。”
他转过身，望向前方车厢。
黑羽开会前，特意派了两人在前值守，把这像前面那些玩家都隔开了，此刻那群人听不见黑羽在讨论什么，却都很好奇，频繁向后张望。
“一辆行驶中的列车，最正常情况下，车上都会有些什么人？”
秦非轻声道。
“答案是，什么样的人都可能有。”
男女老少，有钱的、没钱的，健康的、生病的，五花八门。
他们从不同的地方来，要到不同的地方去。
“这么多不一样的人，为什么会拿着一样的东西？”
“只有一种可能。”秦非转过身，重新看向黑羽的人，“这东西就是在车上售卖的。”
“你小时候坐火车时，有没有吵着让父母买过车上推销的产品？”秦非问道，“大多数火车上都会有这种推销活动，基本都是卖火车沿途站点富有纪念性的礼品。”
小吃、玩具、各种模型。
什么样的产品都有。
那，如果是途经某个以瓷器闻名的站点呢？
“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不一定对。”
秦非面带微笑，坐回原位：“具体如何。等到乘务员小姐再出现时，我们找她问一问就行了。”
相信以乘务员小姐对他的好感度，是不会拒绝回答他这样一个小小的疑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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