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楼梯间外,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守在三楼安全门边。
纪飞鹏双手扒着门板朝里望，同时不断看向身后，仿佛生怕会有什么东西从黑暗中爬出来, 狠狠将他撕碎。
一想到刚才发生的事，纪飞鹏便觉得太阳穴直跳。
“虎哥。”他吞咽了一下，满脸都是惶恐，“赵立他，应该不会再……”
赵立、郑虎、纪飞鹏，正是西北两支小队推出来追踪秦非一行人的玩家。
与东南两队的战略不同, 西队北队并没有精挑细选, 而是派出了他们内部最不受重视的三名成员，进入黑暗中冒险。
从宏观角度上来看，两队队长做出这一决策没有任何问题。
西北两队对于秦非几人登上三楼的目的不清楚, 对于此行的危险性也一概不知, 倘若直接派队内核心玩家跟上去，一旦造成人员减损, 在后续过程中，无疑将会给西北两队的战力带来毁灭性打击。
随手指派三个废物，就不会有这样的隐忧了。
其实最适合担任这一工作的，本该是非玩家的NPC成员, 可NPC无法使用公会频道随时同步消息，万一在追踪时出了意外, 就会成为一招彻头彻尾的废棋。
于是, 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便落在了赵立三人头上。
三名玩家还不知道自己被当成了可以被随意放弃的工具人, 带着身怀重任的紧张感, 悄无声息追上了前行的队伍。
整栋大楼昏暗一片前方，玩家的脚步和身形都不明显, 三人必须竭尽全力才能保证不跟丢。
在这样全神贯注的专注下，三人都没有发现，就在他们穿过女装区的某条走廊时，队伍中，似乎不知不觉间混进了一道多余的影子。
那影子一直跟着他们，穿过女装区、跟上电梯，一路跟到了二楼。
在二楼遍地钢筋与建筑材料之间，无名的第四人，就这样静静混迹于队伍当中。
直到赵立听见身后传来跌倒的动静，下意识地回过头，想要搀扶队友一把。
赵立的手抓住那人的手臂，掌心的皮肤凉得彻骨。
在灰尘的光线与来自鬼物精神污染的双重夹击之下，直到此时，玩家们都依旧尚未发现任何异状。
“走快点呀，你是摔残了还是怎么？”赵立烦躁地斥责道，“没看他们两个都——”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没看他们两个都，走出很远了吗？
他们。
两个。
三人一起出发，两个人在前面。
那么现在，被他抓住手臂的，又是谁呢？
一直低垂着头的鬼骤然仰起脸，血红的眼眶被纯黑的瞳孔填满，内里倒映出赵立惊惧万分的脸！
“啊啊啊啊——！！！”
秦非他们听见的那声惨叫，便是这个时候传来的。
纪飞鹏一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就害怕得直喘粗气。
那时，他与死亡之间的距离，就只有不到半米！
赵立死了，瞬息之间就失去了性命。
那女鬼伸出干枯的双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一个身强体重的成年男子，仅仅过了不到半秒，就被折断了脖颈。
而直到此时，留在一楼住宿区的人才给三人传来消息：
“快！快把你们从女装区买的衣服穿上，规则有问题！”
很可惜，这句提示，赵立已经用不上了。
看见赵立软倒下去的尸体，纪飞鹏和郑虎的第一反应就是转头逃跑！
但公会频道中队友的声音点醒了他们，他们终于明白过来，女鬼之所以会缠上他们，正是因为他们违背了规则。
纪飞鹏做了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那女鬼的精神污染能力实在很强，在他和郑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套上了一楼买来的女装以后，女鬼深深看了两人一眼，面带不甘地消失在了黑暗中。
可她惨白的脸，流血的眼眶，还有赵立死前目眦欲裂的表情，却始终在纪飞鹏面前挥之不去。
纪飞鹏紧抿着嘴唇，转头望向三楼内部。
三楼看起来一点也不比二楼安全，甚至要更瘆人，到处都是花圈和纸钱，给人一种只要踏进这地方一步，就会立马魂归西天的恐慌感。
纪飞鹏和郑虎已经各自灌了好几瓶精神补充剂，可两人的san值却始终上不去。
精神上的剧烈波动严重影响了两人的行动力，他们放弃了继续跟进三楼，而是选择了继续蹲守在原地静观其变。
“我们再……等一分钟。”
郑虎仿佛自我安慰般说道：
“一分钟以后，前面如果没有别的动静，我们就跟上去。”
前面的六个玩家和一个NPC低声交谈了几句，朝三楼更深处走去，仅剩的两条尾巴焦躁地候在门外。
“怎么样了？”
耳边的频道里传来一楼玩家的追问声，纪飞鹏烦躁地啧了一下。
催催催，就知道催。
怎么不见他们自己来跟踪？
纪飞鹏与郑虎对视一眼。
时间差不多了，要不要进去？
然而，还没等他们做好最后的决定，东、南两队成员便已迎面朝他们走了回来。
纪飞鹏的脸色僵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动作会如此之快，眨眼间就走了一个来回。
根本没有留出给他偷看的余地！
“喂，说话啊纪飞鹏，你刚说他们上三楼了然后呢，三楼有什么？”
“那三个大公会的人都干什么了？”
“喂，喂，你人呢？？？”
纪飞鹏额角汗如雨落！
他哪知道他们干什么了，他什么也没看见！
“他们、三楼，三楼都是花圈铺子！丧葬一条龙那种！”
纪飞鹏被逼急了，眼力倒是突然变好了起来，拉着郑虎躲进拐角的最阴暗处，目光如炬地扫过那几人的手。
小秦手中捧着一只塑料袋，而祁锈手上，似乎拿了……一叠冥币？还是符纸？
后面的崔文轩低着头在数钱，数得一脸认真。
“他们是去买东西了，目标很明确，肯定是从NPC那里拿到过信息。”纪飞鹏福至心灵，“你再等等，我去他们买东西的地方打听打听！”
虽然纪飞鹏没有亲眼看见他们去了哪个铺子，可三楼的NPC们又不会跑，等到那几人走了，他们再去打听打听就行。
“行，你们看着办。”频道中传来队长的指令，“他们买的什么，你们照着买就行。”
纪飞鹏没有回答，后背紧靠着墙壁，秦非和祁锈已经穿过三楼安全门重新回到了楼道里，几乎贴着纪飞鹏的脸走了过去。
余下几人紧随其后。
纪飞鹏和郑虎大气不敢出，直到六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下方楼梯尽头，这才松了口气。
“大公会的玩家，敏锐度也就这样嘛。”
郑虎自言自语。
“被我们跟踪了一路，不也没发现？”
两人不知道的是，他们的行踪，从头到尾都不曾瞒过对方的眼睛。
……
一楼，住宿区。
祁锈三人回来后径直回到一号房内，将门反锁。
秦非叙述起他们在楼上的见闻：
“二楼全部拆了，三楼大概有1/3还在使用，都是卖丧葬用品的店。”
“我们上楼以后直奔B12，1001，那是一间很普通的店铺，进店以后我先是报了监工和包工头的名号，店老板没什么反应，然后——”
秦非顿了一下：“然后，我就跟老板说：要最贵的。”
监工给出的忠告，别贪小便宜。
秦非这一步走得很对，在“最贵的”三个字说出口以后，老板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神秘接头暗号，表情瞬间严肃起来。
他拉着几人来到角落，打开了一个木头柜子，露出里面琳琅满目的物品：“这些都是贵的，你们要哪个？”
“然后呢？”弥羊追问道。
“然后。”秦非眨了眨他无辜的眼睛，看向弥羊。
弥羊忽然有了一种不太美妙的预感。
尤其是当他发现，旁边祁锈的嘴角，好像在隐隐抽搐。
在三楼时暴露在纪飞鹏和郑虎眼下的，自然不是全部，直到现在，秦非才开始一件接着一件，从随身空间里往外掏东西。
冥币。
朱砂。
六把小桃木剑。
一串五帝钱。
一张关公像。
甚至还有一串大蒜……
一样两样三样，逐渐铺满了屋内唯一一张桌子。
玩家们的眼睛渐渐瞪大了。
“我去……”现在弥羊的嘴角也跟着一起抽搐起来了。
这特么，进货去了？
三人上楼之前，东队每个玩家都将身上所有的钱全部掏出来交给了祁锈，在经过秦非精密的计算以后，已经被成功花得一分不剩。
祁锈：“还好我们占了先机，这一关貌似是半个竞速关，所有的东西都只有两份。”
刚好，被一、三两个房间瓜分。
路诚瞠目结舌：“我突然感到了一阵浓浓的安全感。”
一号房，鬼都不进！
秦非点燃一盏油灯，这盏灯也是刚买来的：“把关公像贴在门后，五帝钱挂在正对门的窗前，桃木剑一人一把，晚上轮流守夜，天亮之前，别让这盏油灯熄灭。”
这是那家铺子的老板，听说他们要在一楼曾经的女装区员工宿舍过夜后给他们的忠告。
除了驱鬼物品，秦非三人还带来了一些别的消息。
“我们问了三楼两家店的老板，对比了那些店里挂的黄历，可以确定，今天是农历八月十三。”竺宁道。
他们的任务要求是存活至中秋节后。
也就是八月十五，后天晚上。
“三楼店铺的老板告诉我们，金光百货现在其实已经废弃了，上面的四五六层全都搬空了，他们底下这些还没搬走的店只是还没来得及，中秋过完以后，所有人都会走。”
秦非坐在床铺上，指尖轻轻敲击着生锈的金属床栏：
“我们同样也问了老板，这栋百货大楼里，是不是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但一提到这个，老板们就同时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
“这楼里出过事，大概率是死过人，这件事之前必定闹得人尽皆知，包工头，监工，这栋楼里开店的NPC，所有人都知道。”
所有人都知道，只瞒着他们。
肯定有问题，他们必须赶在中秋的时限之前，弄清事实真相。
这是规则世界的常见套路，如果玩家们傻了吧唧地静待时间流逝，等待着他们的，很可能会是恶鬼大杀四方、一波直接团灭
路诚背上冒出一溜鸡皮疙瘩：“NPC都当锯嘴葫芦，那我们该怎么找信息？”
去大楼里搜寻或许是一条路，但他们白天要去对面打工，晚上干这个实在太危险。
这楼里不同区域有不同区域的规则，黑咕隆咚的，万一漏了哪一条可就完蛋了。
——隔壁房间跟踪的玩家，不就有一个已经倒霉了吗？
秦非轻轻哼笑了一声，嘴角向上勾起，露出好看的弧度。
“能说话的，除了人，不是还有鬼么。”他轻描淡写道。
从怪谈内NPC们的表现来看，今夜注定不可能是个平安夜，那些藏在暗处的脏东西们必然是要光临宿舍的。
既然他们已经把自己的房间全副武装，鬼不就自然只能去隔壁了？
“今晚，看隔壁的表现了。”青年的眼睛亮闪闪的，写满期待，笑容轻柔而和煦。
第212章 槐树路工地怪谈10
一群人在房间各个角落打转, 忙着挂大蒜和五帝钱。
点上油灯，插上红烛，关公像贴在窗框前。
很快, 整间屋子就有了一种……坚不可摧的仪式感。
安阳长长舒出一口气，神色复杂地看向秦非：“现在我一百万个相信，你的计划一定可以顺利执行。”
没有哪个不长眼的鬼会放着隔壁房间不去，跑到他们这里来的。
“对了。”安阳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祁锈道，“你们还没回来的时候, 三号房有人来问我们, 晚上要不要轮流守夜。”
需要守夜的地方，除了四间宿舍内部，还有外面的走廊, 三号房询问的就是哪里。
“不。”出乎安阳意料, 祁锈竟然拒绝了，“算了。”
“为什么？”一旁的竺宁不太理解, “人多点会不会更安全一些？”
虽然听祁队的意思，南队那边刚才表现得挺一般，但好歹也是活人。
在这种阴森森的地方，晚上自然是阳气越盛越好。
祁锈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你以为刚才, 他们是真的害怕？”
竺宁一愣：“什么意思……啊？我靠！”
玩家脸上迅速露出不忿之色。
他听懂了祁锈的言下之意。
的确，在刚才的整个外出过程中, 崔文轩那边三人都表现得怂过头了点, 缩头缩脑地跟在祁锈他们身后。
竺宁一直傻乎乎地以为他们是真的胆小。
毕竟那三人都并非战斗天赋玩家, 这个副本又格外吓人, 会害怕也是理所当然的。
竺宁没有想到，对方只是来了一招风险转移。
益五冷哼了声：“暗火的崔文轩, 以前可没这么怂。”
一个拿着照妖镜道具在各个副本里当主力的玩家，怎么可能这么怕鬼？
如果崔文轩真的这么没用，早八百年前就把自己吓死了。
说到底，对方第一次和他们合作，对他们不放心，所以才装了一路鹌鹑。
算不上是在坑害人，可也足够让人心里不舒服。
起码，祁锈为此感到了真心实意的不爽。
秦非对此持赞同意见：“虽然规则说了，晚间可以在走廊上行动，但如果把走廊那道门守得太严密，鬼连进都进不来，我们还怎么找线索？”
竺宁彻底被说服闭上了嘴。
床铺刚到宿舍就已经分好，现在时间不早，距离10点熄灯还剩最后半小时，众人去卫生间随便洗漱了一下，各自回到床铺上。
秦非出去的时候，恰好遇见跟踪他们的那两个玩家推门回来。
彼此目光在空气中交错，对面十分明显地瑟缩了一下，一看就刚做完什么亏心事。
秦非却神色平静地将视线移开，仿佛什么异常也没发现。
随着时间流逝，住宿区内的气氛逐渐凝重起来。
秦非回到房间，坐在床上，双手托腮静静望向窗外。
住宿区的每间房间都有窗户，贴着半透明的磨砂窗纸，所有光线似乎都被这层薄薄的玻璃吞噬了。
房间内，摇曳的油灯和烛火漾出层层令人不安的光圈。
而屋外则漆黑一片。
临近中秋，天空本该高悬着月亮，可外头没有一丝光。
十点整。
整个住宿区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各自守在床位上。
不知四支队伍的领队各自出于何种目的，最终，走廊上没有任何人值守。
走廊那道大门被玩家们从里面锁了起来。
但大家都清楚，一把普通的道具锁挡得住人，却挡不住其他东西。
浓郁到极致的黑暗，从门窗缝隙中侵入室内，秦非原本正睁大双眼盯着窗上的关公像，不知为何，在某一瞬间，剧烈的困意忽然如潮涌般铺天盖地袭来。
眼皮像铁一样沉沉下坠。
很快，绵长的呼吸声响彻在房间里。
……
“放我出来，放我出来！”
耳畔传来诡异的嘶吼。
浅淡的臭味顺着空气飘来，混合着鲜血和肉类腐烂的气息。
秦非清楚地知道，他正在做梦。
但他无法控制自己清醒过来。
秦非感到自己正身处一个异常狭小的空间内，他垂下眼睫，神色淡淡地扫视着身前。
面前一片漆黑，他动不了，只能努力倾听着来自外界的声音。
阵阵剧响正从头顶处传来，似乎是金属，又似乎是机械。
人声、脚步声、混杂着和各种杂音，环绕在他身旁。
“放我——出来！！！”
嘶吼声又一次响起。
这次秦非分辨出了声音的来源。
声音的来源是——
他自己！！
……
秦非猛然惊醒！
黑暗中，青年目光清明的仰面躺在床上，静静回味着方才的梦魇。
在混沌的噩梦中，他似乎被困在了一个难以逃脱的地点，如今回忆起来，那些略显熟悉的声响，和白日在工地上听到的很是雷同。
混沌的黑暗仍未退去，宿舍里依旧陷入在一片沉寂中。
就着油灯昏暗的光，秦非看见，写字桌旁的竺宁和益五面对面坐在硬邦邦的板凳上。
本该清醒的两人都一下一下点着头，俨然已经睡熟了。
灯没灭，蜡烛也没烧完，一切如常。
除了……秦非轻轻咬了下嘴唇。
一种浓郁的注视感，正环绕在他身周。
秦非轻轻动了动脑袋，枕头下的桃木剑还在原位。
不该有东西进来才对。
秦非思忖片刻，缓缓转过身。
在昏沉的灯光下，秦非看见，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凝视着自己。
蓝色的眼睛。
秦非眼皮蓦地一跳。
也就他胆子大，换成别人可能已经被吓得叫出声了。
污染源对于自己半夜吓人的举措没有丁点意识，祂并不需要像玩家们那样，在副本中睡觉补充精神，反正睡不着，又不能出去逛，自然要找点感兴趣的盯着看。
秦非看着污染源的脸，脑海中却仍不断回放着方才在梦中看见的模糊场景。
半晌过后，他压低声音问道：
“刚才有没有人进过这间屋子？”
人。
或者，别的什么。
污染源摇了摇头。
现在是凌晨十二点，从秦非他们入睡以来，祂可以确定，没有任何人或非人的东西进入过这间房间。
秦非颔首。
看来，他和祁锈买回来的那些道具，的确起到了作用。
如此一来，说明他刚才做的梦并不是因为受到了鬼魂的特殊影响。
大概是与剧情有关，或许所有身处百货大楼的人都会梦到。
明早可以问问其他玩家。
秦非转而问道：“这个副本里，是不是有你的灵魂碎片？”
旁边床上的男人给出的答案颇令秦非意外：“没有。”
“最后一块碎片藏得很深，系统不会在团赛刚开始时就将它暴露出来。”污染源解释。
秦非挑起一边眉毛：“那你进这个副本干什么？”
他原以为污染源特意进入副本是有什么目的，但一天一夜过去，祂除了在副本中尽职尽责地打杂，其他什么也没做。
污染源露出无辜的表情。
他不开口，就这么定定地望着秦非，目光从青年的脸上一路向下，落在了两人不小心相互触碰的指尖。
秦非刚才为了凑到污染源耳边说话，已经将半个身子都探到了那边床上，如今见对方表情，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污染源给出的答案完美验证了秦非的猜测：“因为你在啊。”
他在，祂就跟了进来，这是多么顺理成章的一件事。
远离人类思维模式良久的污染源，偶尔会口出一些惊人之语。
秦非：“……”
在随时可能出现真鬼的鬼屋里聊这个。
可真有你的。
两人交谈之间，隔着一道墙壁的隔壁忽然传来一阵古怪的声音。
啪嗒，啪嗒。
仿佛有人在地面上走动，仔细听来却又不太像。
那声音太轻了，没有一点重量，和寻常人走路的声音大相径庭。
若是描述的详尽一些，那更像是有人拿着两只鞋，一下、一下，在地板上拍打，模拟人类的踩踏声。
秦非竖起一根手指挡在嘴唇前：“嘘——”
污染源的目光闪了闪，无声地问道：“怎么了？”
秦非翻了个白眼。
没话找话？
他就不信祂没听见外面传来的动静。
秦非抬手指向门外，配合污染源表演：“有人。”
青年半仰起身，向路诚所在的方向望去。
本该随时负担起监控其他房间状况的路诚正面朝下睡得像头死猪一般，眉头皱起，俨然在做着不太美妙的梦。
秦非顿了顿，在“摇醒路诚”和“放鬼婴出去探探情况”之间，最终选择了后者。
……
二号房。
郑虎自从从三楼回来，精神就一直不太好。
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但赵立的死给了他很大冲击。
那个女鬼太强了，在和她直面相遇后，郑虎百分百确幸假如自己真的和她对上，不会有任何还手的余地。
那女鬼是女装区的鬼，他们现在也在女装区，女鬼半夜会不会进入宿舍？
郑虎一想到这个，心就砰砰乱跳。
他和纪飞鹏一起，从三楼买回来不少东西。
店铺的老板告诉他们，他们前面那一波六个人和他们买了同样的东西，但郑虎对此总有些怀疑。
因为当老板听清他们的来意后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嘴里还念念有词地嘟囔着：“可惜了，可惜了。”
可惜什么？
郑虎和纪飞鹏在老板的指点下一人买了一叠黄符，还有冥币，回到宿舍后将黄符烧了化水喝，又将冥币枕在头下。
怀着重重心事，郑虎躺在床上，十点以后，浓重的困意令他瞬间陷入沉睡。
他做了个很长的梦，在梦里他好像被什么人埋在了地里，困在棺材或是别的东西当中，难以逃脱。
这个梦做得郑虎十分难受，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但他醒不过来，一种如同鬼压床般困窘且恐惧的情绪将他环绕。
直到良久以后。
啪嗒，啪嗒。
一阵脚步声穿透黑暗传到他的耳边。
这脚步像是带着魔力，能够催人清醒，郑虎瞬间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他下意识睁开了眼睛。
躺在郑虎的角度，恰好可以看见二号房间的窗户，窗户一如他们睡前那样紧闭着，窗外什么也看不清。
可就在这样密闭的空间中，郑虎清晰地感到，有一阵风吹过他的耳畔。
玩家顿时惊出一后背冷汗！
第213章 槐树路工地怪谈11
窗户是关着的, 风又从哪里来？
断断续续的风温热，就像有人正站在郑虎身边，对着他的耳根吹气。
郑虎心脏狂跳, 剧烈的紧张感令他快要窒息，浑身血液翻涌，头脑一片空白。
他回想起在三楼买东西时，那个棺材铺老板曾经说过的话：
“什么？你们住在那种地方！那你们今晚可要小心了。”
“晚上入夜后，十有八九会有不干净的东西找上来。”
“把这冥币放在枕头下。记住，如果看见不该看见的, 就把冥币交给它, 用钱买命，怎么算都不亏。”
老板没有骗他。
不干净的东西，现在已经来了。
郑虎仰面躺在床上, 那种身后有人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耳后的风声也越来越明显。
他不自觉地发起抖来，带动整个铁架床都跟着一起摇晃, 吱吱的响声在寂静的宿舍内格外刺耳。
明明响动已经这么明显，可房间内依旧死寂一片，除了几道绵长的呼吸声外，没有半点其他活人的声息。
所有人都睡着了, 睡得死沉。
即使郑虎弄出了这样大的动静，他们依旧没有醒来。
郑虎汗如雨下！
郑虎不敢睁眼, 更不敢朝旁边看, 他怕他的视线一旦偏移过去, 就会看到一个血脸女鬼, 紧贴在他身旁。
对了，冥币……冥币！
郑虎用力闭着眼睛。
其实他并不敢动弹, 人在恐惧时，总是容易出现自欺欺人的情绪，好像只要他一直闭着眼睛，不让女鬼发现他已经醒来，就能够远离一切伤害。
但，作为一个玩家。
作为一个虽然实力普通，却也勉勉强强混到了C级的玩家，郑虎心知肚明。
在这种情况下，女鬼根本不可能没发现他在装睡。
玩家僵硬的手臂探向枕头下，来回摸索着，不出意外在右下方摸到一个折成四方形的纸条。
是他睡前特意压在那里的冥币。
郑虎双指夹住纸条，哆哆嗦嗦地往外递。
他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双唇颤抖着，念念有词：
“麻烦您、麻烦您收下……收下这个以后就快走吧，不要继续留在这里了，这个房间里什么也没有……”
拿钱买命的举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声音，触碰，或是别的。
什么都没有。
郑虎的手臂半截悬在空中，就那么僵在了那里。
不敢向前，也不敢收回。
环绕在他身周的阴冷感已经散去，屋内十分平静，平静到郑虎不禁开始怀疑：
刚才耳畔吹来的风，是否是他自己半梦半醒间的臆想？
良久。
郑虎的手臂几乎僵成了一块石头。
他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
在剧烈的心跳声中，他看见，眼前空无一物。
既没有鬼，也没有人。
宿舍里的玩家们在床上安睡，被分配守夜的那两个人也睡着了，打着小呼噜，面朝下趴在书桌上。
刚才的一切，似乎都只是郑虎在做梦。
郑虎原地呆愣了片刻，缓慢地坐起身来。
“贺飞跃？李留？”郑虎喊着其他玩家的名字，但他们似乎睡得很熟，没有人被叫醒。
“卧槽！卧槽！！！”
就在郑虎喊着另外玩家名字的同时，直播大厅里，郑虎这一光幕前面的观众们同样也都在跳脚。
“卧槽tmd太吓人了！！！”
“还好这玩家刚才闭着眼，否则现在估计已经吓归西了吧……”
“鬼从那么近的距离爬过去，怎么也不杀他，是想留着玩吗？”
“卧槽你特么真够迟钝的，你倒是抬头看看啊？？？”
郑虎看不见这些弹幕，他也没有抬头看。
他从随身空间中取出一只手垫，将光线调到最暗，小心翼翼观察着四周。
睡前贴在门上和窗上的符咒还在，门旁边，他们做的机关也没有被打乱。
没人进过屋里来。
郑虎狠狠松了口气。
看来，大概真的只是他神志不清吧。
郑虎回想起他做的那个梦。
如今想来，那梦里的内容，肯定和副本剧情有些关系。
其他玩家叫不醒，郑虎又重新躺回床铺上。
只是这一回，他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恐惧退去后，强烈的尿意忽然控制住了玩家。
三更半夜，显然不是什么出去上厕所的好时机，可郑虎在床上烙饼般翻来覆去了几个来回，还是忍不住再次坐起身来。
规则……好像……没有规定过他们不许出去上厕所吧？
玩家缓慢地踩着台阶下了床。
倘若他现在意识清醒，必定会想起打开属性面板，看一眼自己的san值。
但他没有。
头发扎得耳根有点痒，郑虎抬手拨弄了一下，却摸了个空。
他愣了愣，随手抠了下耳垂，继续朝外走。
门被打开发出的轻微响动依旧没能惊扰到熟睡的其他玩家。
郑虎十分顺利地来到走廊上，向尽头的洗手间走去。
啪嗒，啪嗒。
他的脚步在走廊中回响。
郑虎打了个哈欠，就像其他玩家一样，现在他也很困。
仅存的一点神智强撑着他走向厕所。
隐约中，他觉察到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可到底不对劲在什么地方呢？
郑虎想不通。
啪嗒，啪嗒。
脚步声伴随着他的身形一起来到厕所门前。
在各路鬼片中，洗手间向来属于高能场景频发地，不过，和那些影片中脏乱异常、污渍遍布的恐怖洗手间比起来，金光百货一楼住宿区的洗手间环境几乎可以称得上窗明几净。
虽然洗手间的窗户和宿舍其他房间的窗户一样，都看不清外面，但玻璃十分干净，地面也用白色瓷砖铺就。
郑虎没有进入隔间，就在离门最近的那个小便池里解决了个人问题。
“呼——”
他长长舒出一口气，又朝洗手池走去。
哗哗的水流声响起，玩家没有觉察到任何异常，他随意冲了冲十指，拧上水龙头，准备离开。
在离开之前，他抬头看了一眼洗手池上的镜子里。
镜子里倒映出他的脸，因为白日的劳累，此刻他看上去显得有些疲惫，眼下青黑，法令纹深陷。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郑虎瞪着那面镜子。
那面四四方方，和洗手池一样宽的镜子。
镜中，除了他，还清晰地倒映出了另一张脸。
……
早晨7点，秦非准时从睡梦中醒来。
昨晚半夜他醒来过一次，大概因为受到了宿舍区内规则力量的干扰，很快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一次他没在做梦，一直睡到现在。
睁开眼的瞬间，秦非像是被火烧到了般从床上一跃而起。
与此同时，和他做出同样行为的还有一号宿舍内的所有其他玩家。
原因无他。
只因为叫醒他们的，既不是人也不是闹铃。
而是一道尖锐到几乎穿透云霄的尖叫。
“啊——！！！”
“啊啊啊啊啊！！”
那声音中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惊慌和恐惧，令人光是听着便觉浑身血液发冷。
路诚被这一嗓子吓了个半死，连滚带爬地推开门向外冲：“怎么了？怎么了？？”
被祁锈一把扯住。
路诚原地急刹车，这才回过神来，放出藤蔓去外面查看情况。
一屋子人全都心惊胆战，片刻过后，路诚神色凝重地开口：
“死人了。”
死人了。
而且死了不止一个。
……
一号房的玩家们推开门时，外面早已乱作了一团。
二号房的玩家们全都挤在右边厕所门口，三号房的人则都去了四号房看热闹。
东队众人面面相觑，祁锈从四号房门口的人堆里扒拉出暗火的崔文轩，皱着眉头将他拉到了一旁。
崔文轩看清来人，尴尬地笑了一下。
昨晚祁锈拒绝了三号房的夜间巡逻邀请时，崔文轩就明白，对方一定已经看穿了他们的小伎俩。
偷奸耍滑被发现，自然有点心虚。
祁锈没有旧事重提的意图，开门见山道：“出什么事了？”
崔文轩正了神色：“郑虎和纪飞鹏，昨天晚上都死了。”
祁锈挑了下眉，并不感到太意外。
郑虎和纪飞鹏，昨天在跟踪他们的时候，都违反过一楼女装区的规则。
虽然那两人运气比较好，没有像赵立那样当下就被鬼就地正法，但鬼可没给他们发过免死金牌。
“郑虎死在了厕所里，面朝下淹死在了洗手池中，纪飞鹏的死法更奇怪一点。”
崔文轩有意修补和东侧小队的关系，讲的十分详细。
“纪飞鹏是刚刚才被他的队友发现没了的，人就躺在被窝里，四号房在整个房间地上都撒了面粉，痕迹显示昨晚根本没人下过地。”
但纪飞鹏就是死了。
早上他的队友叫他起床，他始终没给回应，同宿舍玩家意识到不对，掀开他的被子才发现，人都已经硬了。
“我刚才溜进去看了一下，他死前的表情不太对心，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
大张着嘴，双目圆睁，眼角的皮肤都撕裂了开来。
“大概是看到了女鬼吧。”
一道清澈柔和的嗓音插进两人的对话中。
崔文轩抬起头，看见一张格外醒目的脸。
昨天在工地上搬了一天砖，玩家们看上去都颇为憔悴，可眼前之人却似乎没有受到半分影响。
柔软的黑发垂落在脸颊侧边，清秀漂亮的眼眸低垂着，睫毛在光洁如玉的脸上投下浅灰色的阴影。
崔文轩认得这个人。
应该说，在场玩家只要稍微对中心城内动向有所了解的，都不会不知道他是谁。
蝴蝶的眼中钉。
黑羽刚收进会里的宝贝蛋子。
现在，宝贝蛋子开口，说出了和他外貌十分不相符的话：
“在被子里被吓死是什么的，不是某个电影里的经典桥段吗？”
崔文轩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路诚先兴奋道：“我知道，我知道！日本的那个贞子！”
“明明是加椰子。”弥羊有点嫌弃地瞥了路诚一眼，“贞子没钻过被窝，贞子是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
崔文轩：“……”
啊不是，等一等。
人家死得那么惨，你们在这里讨论恐怖片剧情，高低是有点不礼貌了吧？？
反正纪飞鹏已经死透了，也不可能杀回来把他们一波带走，秦非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纪飞鹏是被女鬼杀死的，就是昨天跟着我们的那个女鬼。”
“还有。”秦非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引得周围所有人都朝他望过来，“死在厕所里的那个，也是一样。”
祁锈眉心蹙起，仿佛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你……”
秦非颔首：“我看到了。”
他看到了，女鬼的样子。
第214章 槐树路工地怪谈12
祁锈望着秦非, 原地顿了几秒，转身，一气呵成地将他拉回了一号房中。
外面的东小队成员全都回来了, 祁锈环视一圈，确定人已到齐。
崔文轩和他们队的熊力也舔着脸从门缝里挤了进来，如今同样眼巴巴地望着秦非。
其实秦非撒了谎。
他昨晚没有看到女鬼，看到女鬼的是鬼婴，但这部分细节没必要对其他玩家解释。
被众人圈在中间的青年神态舒展，半点没有展现出紧张之色：
“郑虎和纪飞鹏, 他们两个, 应该是在跟踪我们的过程中被女鬼盯上的。”
恰好，二号房和四号房昨夜的防护措施也出了问题。
女鬼进入那两间房中以后，自然率先对这两个早就被她标记过的人动了手。
“昨晚女鬼进入了二号宿舍, 从郑虎当时的表现来看, 鬼应该是对他进行了精神污染，一路诱导他离开了宿舍房间。”
在进入厕所的时候, 郑虎受到的污染其实已经很严重了，只是他自己没有发现。
当时郑虎直播间里的灵体观众们忍不住惊呼连连，因为女鬼其实一直跟在郑虎身边，紧贴着他的后背, 不过几公分距离。
郑虎死前一段时间听到的“啪嗒、啪嗒”声，不是他自己的脚步, 而是女鬼的鞋子敲击地面的声音。
就这样, 郑虎被引诱进入厕所。
他甚至没有发现厕所里多了一个本不该存在的东西, 那就是洗手池前的镜子。
直到他抬起头看向镜面, 才发现，原来他从头到尾都不是一个人。
但那时已经晚了。
郑虎想跑, 女鬼却抬起手来，紧接着，那只手从郑虎身前的镜子中穿了出来，直直按住了他的头顶。
玩家的整张脸都被按在洗手池内，积水漫过他的脸。
他奋力挣扎着，可他的头动不了，肩膀和后背也很重，就像有人正压在他的身上。
郑虎就这样死了。
随后不久，纪飞鹏也丢了命。
纪飞鹏死的时候秦非已经控制不住睡了过去，是鬼婴事后告诉他，女鬼离开厕所后，又进入了四号房。
总的来说，秦非引狼入室的计划成功了，虽然这方法有些缺德，但却卓见成效。
秦非并不感到内疚，他又不是故意将鬼引来的，就算他昨天晚上闭着眼睛什么都不看，那两个人也一样会死。
唯一遗憾的是，鬼婴看到的画面无法同步到他的视角中。
随着秦非玩家等级的不断提升，秦非能够看见的好感度提示后缀越来越长，在许多副本中都帮了他不少忙。
然而昨晚的一切，秦非都是借着鬼婴的肢体语言加少量描述得知的，并未切实看见过女鬼本尊。
听完秦非的话，屋内沉寂下来，玩家们纷纷露出思索的神色。
益五眉心紧锁：“这个女鬼贯穿了女装区和住宿区的规则，能跟着我们从一楼一直到三楼，又通过不同方法杀了两个——不，是三个玩家。”
“根据正常的副本经验来看，它一定不会是一个简单而无意义、仅仅作为杀器存在的NPC。”
她有极大概率，与副本的主线剧情有关。
“所以。”益五抬起头来，望向其他玩家，“她会不会是——”
会不会是副本的核心角色？
会不会是导致整栋金光百货变得如此鬼气森然的罪魁祸首？
“我觉得不是。”
崔文轩接上益五的话。
祁锈早晨那个似笑非笑、看穿一切的表情，成功让崔文轩有了危机感，他不敢再装蒜了。
事实上，一号房这群玩家绝对是他们在本次怪谈中最适合的合作对象，假如真的把对方惹毛了，他们就只能顾军奋战。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崔文轩急于表现自己的诚意，不再藏私：“昨晚，我们三号房的玩家全都做了同一个梦。”
一号房众人面面相觑。益五与祁锈对视一眼，正了神色：“你继续说。”
“我们梦见，我们被压在了地底。”崔文轩所描述的梦境果真和秦非梦见的一模一样。
路诚眼睛一亮：“这绝对是剧情提示！”
崔文轩继续道：“那里很黑，我们像是被活埋在了棺材里，我听见一个声音一直在说：我想出去、放我出去。”
“至于我们梦里被埋的地方……”
“应该是在对面的工地。”
崔文轩看向秦非：“我记得昨天，你在上三楼时和我们分析过，你认为，对面工地上的小房子是用于镇压恶鬼才修建的。”
秦非：“对。”
玩家们一边聊一边思索着，房间里又一次安静下来。
直播大厅中，灵体观众们不断朝前方挤去。
“别对了，快点继续说呀，急死我了。”
“然后呢？”
“女鬼就是主线boss？”
并不。
玩家们接下来得出的结论，完全与观众的推测背道而驰。
“所以，我认为，女鬼并不是真正的主线boss。”
“或者说，起码我们可以认为，主线boss不止女鬼一个。”崔文轩道。
“梦里的鬼被困在了工地上，昨晚的女鬼却是可以自由活动的。”
以及，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梦中那个鬼的声音，虽然因为尖锐凄惨的呼喊有些失真，却还能分辨出，那应该是个男性。
眨眼睛时间过了7:30，住宿区已经可以自由出入，玩家们推门朝外面走去。
“现在副本的主线还没出，今天我们最好想办法去那个小房子里转一圈，得避开监工和工地上其他NPC。”
祁锈和崔文轩对着安排。
一行人朝百货门口走去。
只是，刚走到门前，便齐齐停在了原地。
门口堵了一堆人，是比他们稍早一些出来的玩家。
金光百货一楼对外的玻璃门灰尘遍布，看不太清外面，但依稀可以分辨出，今天的天色格外阴沉。
“什么情况？”
“崔队。”有暗火另外的玩家从人堆里挤出来，“外面下雨了。”
崔文轩挑眉。
下雨，脸色这么臭干什么？
只是，当崔文轩自己穿过人群看向外面时，表情同样也凝固了起来。
“这雨不对劲。”
祁锈站在崔文轩身边，目光沉沉。
外面的天空被阴云笼罩，水雾遮蔽视野，仅仅隔着一条街道，对面的工地已然看不分明了。
浓重的、近乎化出实体的阴气在街道上弥漫。
有玩家伸出手接了几滴雨，很快“嘶”了声，缩回手来：“靠！这雨落在身上像刀子割一样！”
虽然没有掉血，san值却瞬间掉了好几点。
“这么怪的雨，不可能是白下的。”秦非仰头望向天空。
副本中的边边角角都是信息。
只看玩家能否抓得住。
“什么意思？”益五迅速转过头来，紧盯着秦非。
秦非眨眨眼：“意思就是，雨水，或许也和主线剧情有关。”
“或许雨水和主线boss鬼的死亡有关联。”秦非若有所思，“鬼死在雨天？亦或是……鬼是因为一场暴雨而死？”
雨越下雨大，地面上很快积起水来。
玩家们逐渐焦躁起来。
“再过一会儿就要到8点了。”
“咱们是不是得冒着雨冲到对面去？雨越大越不好走，我们要快点决定。”
“但是冲过去又怎么样？工地又没有顶！”
女装区的营业开始时间是上午10点，现在，大家就算想找找有没有店卖雨衣都做不到。
时间分秒流逝，意见无法统一，争执声四起。
就在有玩家按捺不住，打算借助道具强行突破雨幕，赶在上班时间之前跑去工地时。
一个熟悉的人影撑着伞，穿过雨水，步履匆匆地朝大楼奔来。
是包工头。
包工头穿着雨衣，还打着伞，将自己包裹得活像一个茧，他边走边大声道：
“进去！都进去！下雨了，今天上午停工！”
“停工？”
门口的玩家一愣。
“都回去吧，今天别出门只要不离开百货范围，白天可以随便在这栋楼里逛逛。”包工头看上去十分疲惫，回望向工地时忧心忡忡。
祁锈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工？”
目前玩家最明确的一条路，就是去工地的小房子，找那个给他们托梦的鬼。
副本时间是有限制的，玩家们等不起。
包工头烦躁地挥了挥手：“我怎么知道！雨什么时候停，你们什么时候上工！”
“早的话下午，晚一点说不定得到明天。”包工头重重叹了口气。
“万一要是来不及……”NPC嘟囔着，收起雨伞，走入黑暗的走廊深处，很快不见了，留下一群人呆站在原地，
片刻后，玩家们四散朝回走去。
“先回宿舍。”祁锈道，“大楼的四五六三层还没有玩家上去过，今天上午另外两队肯定也会把目标放在楼上，我们尽量快些，抢在他们前面。”
东侧小队众人跟在祁锈身后。
只是，还没走出多远，队伍就又一次被迫停了下来。
“什么情况？”
弥羊瞪大双眼，愕然盯着前方拦住他们去路的NPC。
NPC是从他们经过的一家女装店内走出来的，看模样有些眼熟，似乎是昨天某个他们见过的店长。
“你们想走到哪儿去？”店长是个中年女人，倒三角眼，模样凶悍。
她的手中拿着一根类似于戒尺般的木棍，“啪啪”敲打着身旁的墙壁，发出刺耳的声音。
“你们这些工作人员，吃着百货大楼的饭，还天天偷懒。”店长骂骂咧咧，抓住最前方的祁锈和路诚，就往店里拉，“快点，过来帮我摆衣架，10店开业前你们要是没干完活，我一定去服务台投诉你们！”
两个被抓住的玩家一头雾水。
秦非皱起眉，低声道：“遭了。”
玩家们昨晚为了安全过夜，都穿上了从女装区购买的服饰。
经过规则的限制，怪谈俨然已经彻底认定了众人“女装区工作人员”的身份。
祁队和路诚，似乎，正是倒霉被店长抓了壮丁。
第215章 槐树路工地怪谈13
突如其来的事件, 令玩家们都怔在了原地。
“靠！”路诚在公会频道中哀嚎，“怎么偏偏抓了我们两个！”
他们正打算去楼上找线索、和其他玩家抢先机，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抓, 岂不是误事。
秦非扫了一眼店长，不出意外依旧是无法攻略。
好在这怪谈内的NPC即使不能攻略也可以正常交流，秦非清了清嗓子，尝试着开口：
“不好意思，我们已经被别的店长约了，能不能……”
“不行！”
店长就像是早就洞悉了秦非的谎言, 皮笑肉不笑地道。
“你们这些偷懒的员工, 我早就看穿你们的套路了！”店长恨恨地说道，瞪了秦非一眼。
青年无辜地摸了摸鼻子。
队员没救出来，不能轻易放弃, 秦非再次开口：“咱们上班时间好像是10点。”
“10点是开业时间！”老板打断了秦非的话, “现在8点，已经过了员工上班时间, 你们没有理由拒绝我。”
秦非：“……”
油盐不进。
就很难办。
秦非给了路诚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老板站在这里和他们说了这么多，根据以往的副本经验来看，这多半是一个正常的分支剧情环节，不会是死亡关卡。
去店里转一圈也无妨, 说不定反而会有意外收获。
两名玩家欲哭无泪，被老板蒲扇般的大手紧紧钳制着, 连拖带拽拉进了店内。
在双脚踏入店内的瞬间, 祁锈和路诚两人脑海中同时响起了系统提示音：
【恭喜玩家触发任务：女装店打工日常——请在店长的指示下完成上午的工作内容, 加油, 天选打工人！】
（ps.在绩效考评中达到‘优秀’，将有机会获得额外奖励哦~~）
明晃晃的系统任务已经挂在了属性面板里, 路诚见逃不过，反过来安慰队友：
“没事，没事，我们刚好去和老板娘套套近乎，说不定能套到一点剧情信息。”
路诚隔着店铺玻璃墙，向秦非和弥羊挥手，老板娘从后面走来，伸手毫不留情地拉上了遮光帘。
两名玩家的身影顿时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崔文轩盯着店铺看了几秒，转身道：“走吧。”
秦非却紧皱着眉头。
不对。
怎么想都觉得不对。
“怎么了？”弥羊见他表情有异，询问道。
两人走在前行的队伍最后，秦非转头，望向刚才那家女装店。
远远的能听见店里传来重物拉拽的声音，祁锈和路诚大概已经开始了他们的打工日常。
秦非打开公会频道，确定自己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同步到路诚耳中，随后开口：
“昨天，三楼丧葬用品店的老板告诉我们，大楼已经在拆迁了。”
弥羊：“是。”
秦非微垂着眼睫。
虽然已经到了白天，但如今还在10点正式营业之前，一楼女装区依旧没有开灯。
崔文轩在前面打着手电。
昏暗的光晕将玩家们的神情映衬得格外凝重。
“从昨天开始到现在，根据我们遇到过的每一个NPC的表现来看，这栋楼出过事，乃至正在闹鬼，必定是人尽皆知的事。”秦非低声道。
无论是监工、包工头，还是三楼的店老板，在面对玩家们的询问时，都透露出过一些边角料的信息。
但当大家再深入追问时，却又不肯多言。
秦非忽然转头，直视弥羊的眼睛；“假如你在一个商场里开店，这商场不仅没什么客流量，而且还随时会让你有生命危险，你会怎么做？”
弥羊一愣：“我会……搬走？”
对啊。
弥羊的表情凝固了。
假如现在，他本人处在金光百货这些店老板们同样的处境中。
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卷铺盖离开。
没有人不惜命，更何况面对的是闹鬼这么可怕的事。
可能会有人说，这种想法是何不食肉糜，成年人的生活哪有容易的？搬店这样的大事怎么可能说干就干？
但现在，百货大楼里已经根本没有生意，继续开店无异于浪费时间。
“你看。”秦非的视线幽幽转过身边，“一路走来，绝大多数店都已关门大吉。”
这些搬走的，才是正常人。
“而如今仍滞留在大楼内的……”
弥羊的语气不太好：“该不会，我们这两天看到的，全都是鬼吧？”
公会频道里传来一声刺耳的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
直播间弹幕：
“焯！小秦这波分析真的有够吓人的！”
“为祁队和小路鞠一把同情泪……”
“你们看小路的直播间了没？他刚刚吓得吧模特人台都摔到地上了，差点被店长揍！”
秦非没有打开弹幕面板，自然也就无从得知，可怜的路诚同学正在经受着怎样的精神折磨。
“不排除这种可能。”秦非回答着弥羊刚才的问题，“但也不一定。”
假如大楼里所有人真的都已经死了，变成鬼的话。
秦非认为，有很大概率，就连NPC们自己也还不知道这件事。
弥羊的思路很快也转过弯来：“如果迄今为止，我们遇见的所有npc都和副本boss是一伙的，目的理由都是用杀死玩家，那这个怪谈的难度，未免有些太大了。”
“也可能这些NPC不是鬼。或许他们还活着，但他们的立场必定存在着问题。”秦非继续道。
NPC们滞留在大楼内，肯定有着迫不得已的原因。
“总之，在没有彻底摸清背后的原委之前，和NPC们交流时最好多个心眼。”
秦非道。
“他们不一是和我们站在一边的。”
但也不一定是和鬼站在一边。
怪谈内的阵营不一定只有人鬼两个，极有可能还存在更多。
秦非话音落下，公会频道中传来一道长长的叹息声，这是路诚在想办法告诉队友们，他已经听到了，并且会多加留意。
“崔队。”队伍前方传来陈早茶的声音，“二号和四号宿舍还在一起行动，刚才他们分两波上了四楼五楼。”
“他们找到了另一处电梯，能正常运行，可以直达三楼以上。”
崔文轩沉吟片刻：“我们跟过去，直接分成三队。”
六楼还有没有玩家涉足，是必定要去的，但放弃四五楼也不行。
西北两队没有哪队能值得信赖，必须要找人盯着他们，否则就算事后交换信息，也极有可能受到对方蒙蔽。
最终，秦非、弥羊、陈早茶，以及另一个来自三号宿舍，名叫胡孝的玩家被分配到了六层。
一行人进入电梯中，随着电梯楼层升高，轿厢内的人数逐渐减少。
胡孝看着不断跳动的数字，不经舔了舔嘴唇：“……我有点紧张。”
电梯里没人接话，弥羊不动声色地瞥了胡孝一眼。
胡孝是南队中唯二的NPC之一，从外表上看平平无奇，又矮又瘦。
据胡孝自己所说，他今年是第一次受到邀请参加调研会，此前生活一直很小心，没有太多应对怪谈的经验。
崔文轩在分配队员时，将这样一个人选分派到了充满未知、目前看来最为危险的六层，未尝没有将胡孝送给其他几人当踏脚石的意思。
“叮咚——”
电梯行至顶层。
胡孝抚了抚胸口：“我、要不我走后面吧，你们三——”
“咦？”NPC的目光停顿在某处：“你们四个走前面……？”
四个？
弥羊疑惑地回过头，在电梯角落见到一道熟悉的人影。
一身黑色风衣的男人半边身体都隐没在阴影中，见众人扭头看向祂，神色沉静地温声询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弥羊挑起半边眉头：“没什么事，但你是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他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
污染源眨了眨眼睛，回答的语气无比自然：“崔队长让我跟过来的。”
“不信的话。”祂的视线转向秦非，“你们问他。”
秦非：“……”
他并不能作证，谢谢。
虽然秦非不像其他玩家那样，对污染源的存在忽视地彻底，但他分明清楚地记得，崔文轩在分派各组玩家时，根本没有报到过“w”这个名字。
卑劣的污染源先生为了能够和某人分在一组，又一次动用了凌驾于玩家之上的能力。
在他说出“崔队长让我跟来”这句话以后，在场众人方才还疑惑的表情瞬间平息下来。
哦。
好像……的确是这样。
“我们先进去吧。”弥羊已经完全不觉得还有什么问题，注意力当即回到正轨之上。
玩家们踏出电梯以后，面对的是一扇安全通道门，左右门扇紧紧闭合着，门板上用红色的油漆刷着一个巨大的“拆”字。
陈早茶向前迈进两步，警惕地伸出一根手指戳向门板：“不知道后面会是什么样的……”
“我猜，可能会是办公室？”
秦非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
“老式商场百货楼的楼高偏低，在修建的时候，通常会将顶层设计成物业和其他后勤的办公室。”
伴随着门轴粗重的闷响，门板被缓缓推开一道缝隙。
后面是一条漆黑的走廊，陈早茶将手电光线调到最暗，打开，站在原地朝内照去。
“好像真的是办公室。”他挥手招呼众人过来，“两边门都锁着。”
借着手电昏暗的光线，可以看见，目之所及的每扇门，都和面前的安全门一样，用血红的油漆刷着巨大的“拆”字。
“有点吓人。”陈早茶倒抽了口凉气。
……
“有点吓人。”
漆黑一片的女装店内，路诚和祁锈站在一片密密麻麻的人台当中。
这些人台拥有着和真人近乎完全相同的身高与体态，四肢被包裹在一套套散发着陈旧味道的衣服中，没有五官的面目显得格外模糊。
第216章 槐树路工地怪谈14
路诚和祁锈站在收银台边。
陈旧的玻璃柜台年久失修, 路诚不小心磕到柜台边缘，玻璃盖板发出闷响，在黑暗中拉扯出刺耳的咯吱声。
路诚的心脏不由自主跟着一抽, 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跟着跳起了舞。
刚才，这家店的老板娘把他们引进来以后，指着店内狼藉的衣架和人台给两人布置了任务：
“百货一层上午10点开始营业，在正式营业时间到来之前，你们要把店里所有的衣服按照品类分别挂好，塑料模特摆在相应的衣架前。”
路诚听完任务指令后松了口气, 听上去, 任务并不算难，充其量不过是费点时间。
虽然店里乱七八糟的，但店铺面积不大, 他们还有两个小时, 应该能够用。
可怪谈似乎是专程不想让玩家好过，还没等路诚一口气舒完, 老板娘再次开口道：
“你们快点开工，我去后面补个觉，如果等一下有顾客推门进来，你们记得接待。”
这话说得有点奇怪, 祁锈品了品，当即便感到里面有坑：“等等, 不是说店铺10点才开始营业吗？为什么‘等一下’会有顾客来？”
当然, 这话也能理解成“10点以后会有顾客来, 你们记得接待”。
但以祁锈常年混迹副本的敏锐度来看, 老板娘的这句话，有极大概率是在玩混淆视听的文字游戏。
NPC顿住了脚步。
她似乎没有想到祁锈能够这么快意识到不对, 诧异地瞥了他一眼。
“有什么不对吗。”NPC目光淡淡。
她看上去兴致不高，既没有被戳穿前后矛盾的尴尬，也没有想要同两名玩家解释的迫切。
她只是十分平静，且随意地回答了祁锈的问题：
“百货的确10点才正式营业，但你们也看到了，外面的门是开着的。这段时间里如果有客人上门，我们也不能把人赶出去，对吧？”
老板娘皮笑肉不笑地望着两人。
祁锈的眼睛眯了眯，目光锐利似刀锋：“是吗？”
秦非之前告诫路诚的话，路诚已然尽数转达给了祁锈。
而如今，老板娘的表现，正在逐渐验证着那番话语的可信度。
老板娘的不耐烦非常明显，早已全数写在了脸上，眉头紧皱，简直能夹死苍蝇。
可她没有转身离开。
“祁队，要不再问点什么？”路诚咬了咬嘴角，压低声音道，“感觉这波像是剧情的强行限制。”
老板娘刚才就已经想走了，要不是祁锈及时喊住了她，她根本不会留下来和他们废话。
可当她说完那段模棱两可、毫无任何信息点的话后，却又停住了脚步。
这不对劲。
老板娘现在没有走，不可能是因为她改变了主意，就想待在这里。
必定是因为，祁锈刚才的提问，触发了某种新的剧情。
路诚意识到，他们很可能摸到了隐藏的任务提示，倘若刚才祁锈没有多问一嘴的话，这个提示就会被NPC直接隐瞒下来。
如此一来，接下去的问题就显得尤为关键。
假如他们没有问到点子上，是否会浪费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祁锈低垂着眼眸。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又一次回响起路诚刚才说过话：
“莱尔的意思是，让我们多多注意，店主很可能有问题。”
“也许她是站在鬼那边的，也有可能，她和鬼阵营对立，但同时也并不希望我们能赢。”
虽然路诚还在兢兢业业地用“莱尔”这个假名来称呼秦非，但祁锈早在一开始时就已经确定，黑羽队内所谓的莱尔，就是小秦。
在三个月内直冲积分榜前排的小秦。
个人预选赛中，将全场200名玩家耍的团团转的小秦。
不久前才让益五吃了个大闷亏的小秦。
这样一个玩家，祁锈不可能不重视他的想法。
店主有问题。
鬼。
阵营。
混沌的思绪就像一团被揉皱的毛线，挤在祁锈的大脑内。
他不动，对面的NPC也一动不动。
店长就像是突然被拧紧了发条的木偶，僵死在了原地。
从某一刻开始，她仿佛忽然丧失了生命力，不说话，也不动，表情僵硬，就连眼睛都一眨不眨，黝黑的瞳孔直勾勾盯住两名玩家的面庞。
没有开灯的店铺内，黑暗如同侵入角角落落的毒药，令人胸口发闷。
玻璃门外，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微弱光线透过遮光布帘的缝隙映入屋内，在墙上投落下重重暗影。
祁锈的心脏通通跳个不停，或许人越是在紧张的环境下越是容易触发灵感，他盯着老板娘嘴角弧度不变的诡笑，忽然福至心灵：
“等会儿进店来的那些顾客，真的是顾客吗？”
“或者说……”
“它们真的，是活人吗？”
一语毕，店铺内一片死寂。
老板娘没有作答，屋内气氛凝滞，祁锈和路诚连呼吸声都放缓，不敢发出丁点杂音。
一分钟。
两分钟。
直到某一瞬间，NPC脸上的表情骤然一松。
“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老板娘忽然活了过来，像是一个布偶突然被注入了灵魂。
她又变回了刚才那副普通中年妇女的模样，抬眼，别有深意地望向祁锈：
“能进大楼来买东西的，不是活人，又会是什么？”
“有些顾客的确很难缠……”老板娘慢吞吞地说道，“不过，你们不用担心，如果真的有人来了，我会给你们提示的。”
祁锈继续追问：“什么提示？”
老板娘不情不愿地答道：“有顾客来买衣服时，我会告诉你能不能做这单生意，有些顾客不能接待，你直接回绝他们的购买请求就行。”
说完这些以后，老板娘再也不肯多言，一脸晦气地撩开帘子，钻进了后面的小房间里。
路诚偷偷放出藤蔓打探情况，用气音告知祁锈：“帘子后面是个小仓库，老板娘坐在一张摇椅上，闭着眼睛，像是睡了。”
当然，无论路诚还是祁锈，都并不相信NPC是真的去睡觉了。
路诚弯腰收拾起地上的衣服，同时道：“我觉得，老板娘的话还是不能全信。”
如果老板娘真的愿意指点他们，告诉他们怎样的顾客能招待、怎样的顾客不能，那她一开始为什么不说？
偏要等到被他们逼问的不得不开口，才肯道出真相。
明摆着就是不安好心。
祁锈“嗯”了声：“我猜，一会儿进店的顾客很可能有人有鬼，我们需要分辨出人和鬼，从而给出不同的应对方法。”
祁锈一边说着，一边和陆诚一起收拾起店来。
如果真的有顾客进门，店里乱七八糟，说不定也会令对方不悦。
两人一起整理了十多分钟，暂时将散落一地的衣物全部整理到了一边，开始分门别类折叠悬挂。
店里还是黑咕隆咚的，人台直挺挺立在原地，眨眼望去，店里就像是站满了人。
路诚打开手电，用手捂住手电筒上半部分，防止光柱照射到店外，引来不该引来的东西。
“诶？”
路诚正在借着手电光查看衣服的吊牌分辨尺码，却在不经意间扫到了一旁墙壁上卷起的纸张一角。
他站起身。
“咳咳！”
门帘背后传来老板娘压抑的咳嗽声，仿佛是想制止他的动作。
路诚没理，举起手电筒朝墙上照去。
纸上用加粗的黑体印着几行字，他仔细看了看，果然是这间服装店的规则。
【都市丽人女装店购物指南】
一、本店营业时间和金光百货商场女装区同步，但如果您来早或来迟，本店同样欢迎您的光顾。
二、本店库存充足，尺码完整，您想要的我们都有。
三、本店员工至上，店内工作人员有权利拒绝任何顾客的购买请求。
路诚若有所思地盯着墙上的文字。
“从第三条规则来看，老板刚才说的话起码有一半能信。”祁锈蹙眉道。
在百货开业前会有顾客光临店铺属于常态，他们也的确拥有拒绝顾客购买的权利。
路诚咂了咂嘴：“现在还有待考量的，是一会儿，我们到底能不能相信老板娘的指示。”
祁锈已经提出过猜测，之后来店里的顾客有人有鬼。
按照一般正常的思路，人的生意能做，鬼的不行。
但也有可能是反过来的。
因为拒绝人类顾客顶多惹得对方生气，挨一顿骂，可拒绝鬼引发的后果……可就不好说了。
路诚颔首：“还有我们拒绝顾客时给出的理由。根据规则上的指示，我们不能用断码、没货之类的理由，来拒绝顾客的购买要求。”
路诚说完回过味来：“可这不是最恰当的理由吗？”
假如不是没货，他们还有什么合理理由，能光明正大拒绝顾客？
“感觉……好像更危险了。”路诚哂笑。
假如惹得鬼顾客生气，他们会不会直接被原地锤爆？
祁锈顿时感觉压力山大，这破支线任务怎么这么难？
“其他人现在怎么样了？”祁锈转而询问路诚。
祁锈在自己的公会频道，可以直接跟星昼其他玩家沟通，知道他们此时正在四、五两层跟踪另外两支队伍。
问路诚，就是想知道六楼的状况。
路诚挂衣服的手顿了一下。
他已经很久没听到六楼的动静了。
第217章 槐树路工地怪谈15
“小秦？弥羊？”
路诚打开公会频道, 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喊道。
频道里没有传来回应。
路诚又喊了两遍，结果依旧如此。
“……”
什么情况？路诚隐约觉察到了一丝不安。
祁锈眸光微沉：“我想, 六楼的人可能也被卷入了支线任务。”
那任务大概很是危险，起码，比他们如今的处境要危险得多，以至于对方听见公频中的声音后，就连回答的余力也没有。
…
金光百货六楼，6-11号房, 物业办公室。
秦非悄无声息地躲在角落的红木立柜旁, 青年单薄的身躯紧贴墙面，巨大的阴影投落下来，将他的身形完整掩盖。
室内一片死寂, 就连心跳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秦非呼吸渐缓，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放到最低。
不久前, 路诚在公会频道内询问了六楼进展，但秦非和弥羊都不约而同地没有作答。
原因无他，不过是因为这两人根本没有听见路诚的声音而已。
就像半小时之前，他们刚刚触发支线剧情时, 曾经试图跟路诚同步信息。
但无论他们在怎样尝试，都无法连接上路诚的频道。
不仅如此, 陈早茶和暗火的其他人也一样失联了。
整个六楼似乎被隔绝在了一片相对独立的空间之内, 与百货大楼的其他部分彻底割裂开来。
“笃、笃、笃。”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从门外响起, 轻盈而有节奏。
秦非耳侧肌肉不自觉地轻颤, 从音色判断，脚步的主人似乎是位穿着粗跟小皮靴的女士。
她在不远处的某间房间门口停顿了一会儿, 又继续迈步向前。
“笃、笃。”
脚步越来越近。
直到停在秦非门前。
秦非仿佛完全没有听见外面的动静，仍旧一动不动，仿佛一棵扎根在墙角边的树。
玩家微垂着眼眸，没有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他的属性面板上多出了一块先前没有的全新内容。
【半夜鬼敲门-游戏进行中】
游戏进程：5/8轮；
当前死亡人数：0
游戏说明：金光百货顶楼闹鬼的传言由来已久。是怎样的理由，才会让你们选择进入这片黑暗的区域？
不过，既然已经来了，就留下来好好玩一玩吧，隐藏在黑暗中的Ta，对此早就期待已久~
游戏规则：
1.房中之人，请仔细听清走廊上的脚步，分辨出敲门的究竟是你的同伴还是鬼。
2.敲门者可以任意敲响随机数量的房门，但每一轮只能选定一间房间尝试打开，未被选中者无法主动开门。
3.如果屋内无人，敲门者可以直接打开门。如果屋内有人，则可由其选择开或不开，未能进入房间者，将与下一轮敲门者共同敲门。
4.每间房间有且只有一次拒绝开门的权利。
【！！！友情提示！！！】
务必注意隐藏好自己的行踪哦。
当你判断着门外来客身份的同时，鬼也正在努力寻找着你。
一旦被鬼觉察你的动静，嘻嘻~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这个【半夜鬼敲门】的游戏，是半个多小时前，众人进入大厦六层一段时间以后突然触发的。
和百货大楼的其他楼层一样，六楼同样早已废弃，电闸失去效用，走廊上的灯一盏也打不开，当时玩家们正摸黑沿着走廊两边前行，一间间尝试推开两侧的门。
秦非的猜测十分准确，六层果然全是办公室，物业、会计室、管理中心……各个房间门全都紧锁着，门上无一例外都用红漆刷着“拆”字。
潜入六楼的五人将走廊从头到尾走了一遍，还没来得及走进任何一间房间，便极其突兀地触发了任务。
任务触发的时候，秦非正在尝试用铁丝捅开物业办公室的大门。
铁丝刚刚捅进锁眼，任务提示音突然响起，秦非眼前的场景骤然一变，所处的位置从走廊上转移到了某个房间内部。
他环视四周一圈，通过一张张办公桌以及办公桌上散乱的工牌分辨出，自己似乎来到了物业办公室里面。
空气中悬挂着一个巨大的荧光倒计时。
【距离第1轮游戏开始还有：1min】
这里只有秦非一个，围绕在身边的其他人全都消失了。
弥羊在公频中发来消息：“靠！我被传送到会计室里来了？？”
除非玩家在一开始就被鬼怪精神控制住了，否则公频中的信息几乎不可能造假。
秦非快速回复道：“我在物业办公室。”
两人无法和路诚取得沟通，也无法和同层的其他玩家联系上。
秦非尝试着放出鬼婴，但这个明显有着作弊嫌疑的操作被系统无情地制止了，鬼婴也被困在了办公室里，根本离不开房间。
任务提示已经将一切说得很明白，虽然事发突然，但所有人都很安静，没人傻到在房间里大喊大叫。
在一分钟倒计时结束之前，秦非迅速走到办公室门边，将门从内部反锁，又拿来一把椅子堵在门口。
整个六层的每间办公室，在靠走廊的那一面墙上都没有窗户。
这也就意味着，一会儿如果真的有鬼出现，分辨各个房间内是否有人的唯一依据，就是靠声音。
倒计时结束前10秒。
秦非找了个距离门口最远的角落，安静地蹲了下来。
【第一轮游戏，正式开始~~】
夸张的提示音响起，秦非瞬间感觉到，周遭的空气冷了几个度。
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走廊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哒、哒，是女士高跟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
六层各个不同位置，玩家们的心脏随着声音响起骤然紧缩。
他们的团队中并没有女性，也没人的鞋子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走廊上出现的，极大概率，是鬼！
但……
真的能够确定吗？
弹幕界面里，直播间观众们正在疯狂刷着评论：
“卧槽，好吓人啊，劳资真是服了这个任务，也太突然了吧。”
“所以这一波到底是人是鬼？”
“不知道啊。”
“系统真够狗的，竟然把同楼层其他直播间都锁了！”
搞得观众想去别的直播间刺探一下情况都办不到。
大多数观众的想法和玩家差不多：
“应该是鬼吧，玩家又没人穿皮鞋。”
很快有灵体提出质疑：
“那也不一定，万一脚步声被篡改了怎么办？”
弥羊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你说，外面的会不会其实是玩家，或者是那两个NPC，只是系统故弄玄虚，搞出一个新脚步来迷惑我们？”
秦非思忖片刻，给出了否定答案：“不太可能。”
玩家们几乎没有渠道去判断走廊外的人是何种模样，假如声音也能作假，整整八轮任务环节，就变成了完全拼运气的过程。
副本中极少，或者可以说，几乎不存在这样随机的的任务模式。
“哒、哒。”
皮鞋的声音忽重忽轻。
那人在走廊上来回踱步，似乎正在犹豫，该进入哪间房间。
片刻后，她开始挨个敲一间间办公室的门。
得到的结果早已能够确定。
无论门内是否有玩家，都不会有人主动上前给她开门。
走廊中安静了一会儿，一段时间过后，她似乎随意选定了一间房间，推门入内。
弥羊松了口气：“门能直接打开，那个房间大概是没人。”
【一轮游戏结束！二轮游戏倒计时：2min！】
物业办公室一角，秦非蹲在原地未动，继续与弥羊在频道内文字交流：
“我猜，这个任务的难点，大约并不在于‘房间内的玩家不能给鬼开门’。”
目前为止，这层楼中，唯一能够正常交流的就只有他和弥羊。
在信息高度闭塞的情况下，大家无法分辨彼此身处的位置。
“第一轮游戏结束了，鬼进了一间房间。”秦非微垂着眼眸。
“那么，第二轮游戏中，假如有玩家被选中，去做了那个敲门的人，他又该如何分辨哪间房间是安全的呢？”
仅凭刚才鬼在外面的脚步声，几乎不可能确定对方究竟进入了哪个房间，除非有玩家运气好到恰好待在鬼选中的那间房间隔壁。
会计室内，弥羊一目十行地扫过秦非发在频道里的文字，神情渐渐紧绷起来。
确实。
秦非和弥羊的直播间内，两人在公会频道中交流的内容一并被系统投放在了光幕之上。
灵们眉心紧皱，簇拥着上前看，口中嘟嘟囔囔：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一会儿第二轮会有玩家被弄去敲门？”
“那有什么难的？”有灵体不太理解，“反正屋里的人都能听出外面究竟是人是鬼了，有人敲门的时候他直接把门打开不就行了？”
“你是不是傻。”旁边的另一观众嗤笑，“规则不是写清楚了吗，敲门的人可以随便敲，但每一轮只能选一个最终答案。”
如果房间里的人不给出回应，敲门的玩家又怎么能确定，自己敲到的，究竟是安全屋，还是通往地狱的奈何桥？
可假如屋内之人给出回应。
灵体抿了抿唇：“别忘记那个友情提示。”
【一旦被鬼觉察你的动静，嘻嘻~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这提示并不仅仅是唬人，同时还潜藏着一层隐含的信息：
鬼对于走廊内响动的抓取能力，极有可能大于玩家。
一旦屋内的玩家给了屋外的玩家提示，在这一轮，两人的确可以共同获得安全，但，一旦鬼也听到了那些声音，当再下一轮开始时……
灵体轻轻吞咽了一下：“鬼肯定会找过来的。”
到时候，房中之人无疑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开门，死。
不开门，鬼依旧还在门外。
一间房间只能强行锁一次门，鬼徘徊在外不走，只要在下下轮继续敲这间门，就能直接把屋里的两人一锅端。
同时，在下下轮被选中当敲门之人的玩家，也需要被迫与鬼同处一条走廊。
直接三杀。
那就完蛋了。
第218章 槐树路工地怪谈16
弥羊的神色凝重, 细细品味着秦非的分析，却逐渐咂摩出了点不对劲的地方：
“等等……按照你说的这个逻辑，即使没有这些弯弯绕, 如果鬼在一堆房间中选中了里面有人的屋子，得到的好像也会是一样的结果？”
被鬼选中——屋里的人拒绝给鬼开门——导致鬼滞留走廊——然后同时坑死自己和下一轮的玩家。
“对。”秦非垂眸，神色冷淡，“的确如此。”
弥羊脸皮抽了抽：“靠！”
副本这么设计，可真够不要脸的……
这似乎是个不太常规的电车难题。
只要被选中，就是必死局。
给鬼开门, 牺牲自己, 造福大家。
或是不给鬼开门，拖延一段死亡时间，同时多带走一个人。
这样乍一想, 万一不走运被鬼选中了, 玩家似乎理应选择第一种应对策略。
毕竟从鬼推门的那刻开始，屋里的人就早晚都是一死, 没必要顺带着再坑队友一把。
秦非眯了眯眼：“但……谁知道呢。”
活人从来不是冷冰冰的数据，具体情况还要具体分析。
比起打开门就必须直面的死亡威胁，恐惧极有可能会迫使玩家做出那个损人不利己的决策。
——只要不即刻死亡，一切就都是未知数。
谁知道会不会有奇迹发生呢？能拖延一秒是一秒。
更何况, 死到临头，不少人的道德感反倒会急剧降低。
真到处于漩涡中心时, 说不定有玩家会巴不得门口的鬼能一次性多带走几个人, 好让自己黄泉路上不要太孤单。
秦非：“目前可以确定的就是, 屋里的人绝对不能发出任何动静。”
六楼很大, 办公室非常多，一扇扇门紧密排列。
而玩家和NPC加在一起, 也只有五个人。
只要他们不出声，按照一轮人一轮鬼的交叉频率，鬼只能敲四次门。
那它完全有可能选中四次空房间。
这样大家都能安全。
这个游戏的核心通关策略就只一个字：
苟。
“靠。”弥羊忍不住手动骂街，“这特么不还是碰运气吗！”
也特么……太吓人了！
弥羊不说天不怕地不怕，胆子也能算得上挺大，可面对如此令人无力的任务依旧忍不住狂流冷汗。
会计室十分狭小阴暗，弥羊蹲在唯二的两张书桌中间，心脏砰砰直跳，不禁开始认真思索：
假如自己不幸被女鬼选中，打开门后，该朝哪个方向逃能死得更慢些？
两分钟的休息时间转瞬即逝。
第二轮开始时，玩家们没有听见任何开门的声音，但新的脚步已然在走廊上响起。
令人倍感不妙的事，那脚步似乎依旧是方才的女士皮鞋声。
“笃、笃。”
不轻不重的鞋跟敲击地板砖的声音。
像是一把尖锐的斧头劈向玩家们的心脏。
弥羊听着薄薄一层门板外来回响起的声音，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靠靠靠！怎么又是一样的声音，难道八轮游戏都是女鬼敲门？”
仔细回想起来，怪谈给出的游戏规则的确只说过，让房间里的人听清走廊上的脚步，分辨出敲门的究竟是同伴还是鬼。
而并没有明确提出过玩家和鬼一边玩一轮。
如果八轮敲门的都是鬼，这条规则依旧成立，只不过是小小戏弄了玩家的一把而已。
但这小小的戏弄带来的后果却很是不妙，无疑将玩家们推入了更加危险数倍的境地当中。
怪谈似乎并没有给每轮游戏限定时长，外面的脚步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
就在弥羊快被那脚步声逼疯时，公会频道里出现了秦非新发的消息。
秦非：“不对，这不是刚才那个女鬼。”
第一轮中的女鬼，无论是脚步的轻重声，还是迈步频率，都和这次这个不同。
秦非：“有可能这是新的，另一个女鬼。但，我还有一个怀疑。”
秦非：“我觉得，外面的人是陈早茶。”
外面的脚步声停了。
弥羊吞了吞口水，咬着牙敲下几个字：“怎么说？”
秦非：“虽然外面传来的依旧是皮鞋声，可你仔细听这次的敲门者，脚步明显变重了。”
弥羊在游戏一开始时就曾推测过，如果系统不安好心，很可能会改变外面人的脚步声，用来迷惑玩家。
上一轮中，秦非和弥羊之所以能够确定外面的是女鬼，而并非团队队友，其中有一个重要的佐证。
就是那轻盈的步伐绝非男性能够发出，而应该是一个体重在90斤上下的女人。
但这次不一样了。
这次的脚步明显沉重了许多。
轻体重的人用力踩下发出的脚步声，和重体重的人正常走路发出的声音，是截然不同的。
在六楼现存的人员当中，排除秦非和弥羊，首先可以确定外面的不是污染源。
污染源身高超过一米八，就算换上女士皮鞋，步子也不会那么轻。
陈早茶和NPC胡孝都有可能是声音来源。
秦非：“陈早茶昨天在工地上崴了右脚，崴的不严重，不影响正常行动，但从昨晚到今早，他走路时重心都会稍有偏差。”
并且，陈早茶的天赋技能属于侦查流。
虽然他的侦查技能和他的肉体没什么关系，纯粹是精神方面的能力，但估计是玩家本人，或者他们公会对此有过针对性的培训，总之，陈早茶走路时的体态十分轻巧。
踩踏地面时脚尖落地，而脚跟悬空，总是以最快速度重新将脚抬起。
这些特征都，能和第二轮出现在外面的那个人对应上。
弥羊怔了一下。
秦非说的这些他还真是一点也不知道。
毕竟崔文轩那边和他们说到底也是两队，弥羊昨晚又没有跟着秦非和陈早茶一起上三楼，对陈早茶的了解不像秦非这么全面。
弥羊：“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轻了。”
秦非：“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符合人类立场的选择。”
一开始来回几轮的脚步是在彰显特征，突出细节，方便房中玩家听出他的身份。
从而避免他万一选中了有人的房间，反被门内之人拒绝。
一段时间过后，他隐藏了声音。
隐藏声音的目的，是为了不让鬼听见。
走廊上那个人，正在尽他最大的努力，避免被躲在某间房中的鬼分析出他最终选定的结果。
除非外面的是一个全新的，狡猾的，十分善于迷惑的新鬼。
否则他就是人。
频道中半晌没有传来回复，走廊里也寂静无声，只能听见一些十分细微的窸窸窣窣声，很快又消失不见。
良久，公频中再度传来消息。
弥羊：“……”
弥羊：“他好像，选到我这间了。”
秦非呼吸微窒。
压力就这样给到了羊妈妈头上。
弥羊必须承认，秦非刚才分析的每一个字都非常有道理，已经无限趋近于把他说服。
可当需要直面女鬼冲击的人变成他自己时，哪怕只有1%猜错的可能，也变成了压在头顶的千斤重担。
弥羊抿了抿唇，神色复杂地望向门外。
外面的人没有直接压下门把手，那人似乎也正在犹豫，轻轻叩击着门扇。
由于怕被不知藏在何处的女鬼听到，那敲击声很轻，落在弥羊耳中却比炮弹炸响还要清晰。
“咔哒——”
轻微的金属声，在寂静无声的走廊中响起。
会计室的房门早就被弥羊锁了，来人自然没能将门打开。
一次尝试失败，屋内屋外的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对于门外的人来说，找到一间上了锁的房间，同样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最希望的，自然是能够无障碍地直接推门，进入一间空屋。
可惜他挣扎良久，最终还是没有这个运气。
那……
昏暗的走廊中，那个被黑暗湮没了轮廓的人影僵在原地。
他已经选定了这扇门，不能再离开了。
里面有人。
里面有人……吗？
他在寻找房间时，已经努力避开了上一轮女鬼声音消失的那个方向。
但他依旧无法确认，此时此刻，距他一门之隔的，究竟是鬼还是人？
如果里面的是人，那人又是否会给他开门？
……
两个不同视角的直播间内，观众在弹幕界面里上蹿下跳。
“啊啊啊啊焯！焯！我要急死了！！”
“快进，给爷快进！”
“狗*系统锁我直播间，劳资真的好想切视角！”
“羊你还在犹豫什么，快点开门啊！”
“啊……其实我觉得，最好不要吧，万一外面是伪装的鬼，开了门不就凉了吗？”
“那万一外面是人呢，是人的可能性更大吧？”
“是人的话……”站在光幕正中的灵体低声道，“把人关在外面，又不会有什么损失。”
死就死了呗。
反正，弥羊唯一的真正队友不可能是门外那个。
虽然这种玩法有点不做人。
但是，在充斥着冷剑和背刺的副本中，也属实不算罕见就是了。
……
在无数双眼睛的凝视中，走廊边的那道门，最终还是打开了。
【二轮游戏结束！三轮游戏倒计时：5min！】
系统提示在空气中回响。
“呼——”
直播大厅内传来一片松了口气的声音。
弥羊和陈早茶四目相对，两人的后背都早已被冷汗浸湿。
弥羊在房间里时，不是没有挣扎过，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秦非的判断。
他没有赌错。
小秦，依旧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第219章 槐树路工地怪谈17
【黑羽公会频道】
秦非：“怎么样, 你开门了吗。”
秦非：“？”
秦非：“还活着就吱一声。”
秦非：“。”
从弥羊发出那句“它好像选到我这边了”以后，整整15分钟，公会频道内都没有刷新出半条新信息。
虽然刚才系统提示第二轮游戏已结束, 但好像并没有明确过玩家是否安全。
秦非仍旧蹲守在物业办公室角落。
单薄的青年身形瘦削，半蜷着身体，与墙角暗色完完全全融为了一体。
他一言不发地盯着公会聊天面板。
良久，困扰地挑起半边眉梢。
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弥羊不会真的殉了吧。
应该不至于啊……
就在秦非思忖着一会儿是否需要下三楼，给弥羊烧点纸的时候，对面终于传来了回复。
弥羊：“吱。”
弥羊：“靠, 靠靠靠！真TM吓死我了！”
错开半条走廊的另一头, 会计办公室里，弥羊和陈早茶一人瘫在一边角落。
身为老玩家的警惕，让两个人此时都不敢互相太靠近。
毕竟, 有个不知面目的鬼, 正和玩家们混迹在同一条走廊当中。
刚才弥羊一直没有回复秦非的消息，就是在和陈早茶相互确认身份, 经过一番试探与交流，如今两人勉强安了大半的心。
秦非很快再度传来回复。
秦非：“活着就行。”
秦非：“不过……你真的还是你吗？”
弥羊看着这句话，瞳孔微微扩大。
文字背后隐藏的诡异意味令他指尖发凉，呆滞片刻后, 弥羊明白了秦非的意思。
两人无法见面，唯一的交流方式只有文字, 秦非大概是担心他受到了鬼怪污染, 仅凭一两句话难以分辨。
羊妈妈被感动到了, 小秦还真是挺关心他的。
弥羊：“我真没事儿, 刚才在和陈早茶说话呢。”
秦非：“你证明一下？”
弥羊：“怎么证明？”
秦非：“咱俩认识也这么久了，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弥羊：“？”
羊妈妈一整个呆滞状态。
直播间弹幕瞬间沸腾：
“？什么什么关系！？”
“这是什么虎狼问题？”
“你要这么问, 我可就乱想了！”
秦非没让弥羊懵逼太久，很快给出了三个选项。
秦非：“A.队友，B.朋友，C.亲子。”
弥羊：“？？？？？？”
弥羊问号键都要被按冒烟了，玩家的目光在三个选项上来回流连，最后终于确认秦非是在耍他。
这狗东西，纯是在抓紧一切机会嘲讽自己之前被他骗得团团转吧！
弥羊忍了又忍，手指头自动敲出一个字：“滚！！！”
秦非迅速回复：“OK，确定你没问题。”
弥羊白眼差点翻上天。
五分钟休息时间很快过完，第三轮游戏正式开始。
玩家们刚放松没多久的心情又一次紧绷起来。
正如两人先前所想的那样，第三轮时出现在走廊上的脚步，和第一轮一般无二。
女鬼又出来了。
走廊各处死寂一片。
有玩家紧闭双眼，也有人双手死死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在极端恐惧之下弄出不该发出的响动。
好在幸运之神似乎没有完全背叛众人。
这轮中，女鬼又一次选中了一间空房。
三轮游戏的休息时间更长了，足足有10分钟，可惜这并不能让人心情变好。
弥羊眉头紧皱：“这样太难受了，还不如直接给个痛快。”
休息时间拉长不能降低玩家的死亡概率。
相反，持续不断的紧张，令人肾上腺素难以下降。
久而久之，就连大脑都变得昏昏沉沉整个人如同漂浮在云端一般眩晕。
第四轮。
脚步在秦非门口停下。
弥羊：“这次你听出脚步是谁了吗？”
弥羊：“我怎么感觉和上一轮一模一样？”
该不会他们的预想出了错，玩家和鬼并非一边一轮，而是随机来的？
秦非半垂着眸。
他没有动，门外之人也没有敲响房门。
脚步的确在物业办公室门口停下了。
从刚才的声音分辨，外面那人似乎是径直往这个方向走来的。
弥羊说的对，这轮游戏中走廊上响起的脚步声和一、三两轮全无不同。
按照正常思路分析。此刻站在秦非门外的，必定是鬼。
弥羊：“我怎么觉得那个鬼朝你那边去了？你是说你在物业办公室没错吧？”
弥羊：“你锁门了吗？”
弥羊刚才告诉过秦非，在陈早茶按下会计室门把手时，系统给弥羊弹出了一个双选提示框，由弥羊自行选择开门或是不开。
会计室的门早被弥羊用道具锁反锁了起来，但当他选择开门以后，门上的锁便失灵了，房门自动打了开来。
现在。
这个弹窗出现在了秦非眼前的空气中。
青年眉目微敛。
空气中弥漫着沉沉死气，光幕那一头，直播间中的观众们一动不动盯着眼前画面，几乎不敢眨眼，仿佛生怕自己一个不经意的举动，便惊扰了镜头中的玩家。
怎么办？
转折来的太过突然，事情为何会突然走到这种地步？
灵体们茫然地相互对视。
“他……会死吗？”有灵体提出了这个许多观众都不愿直面的问题。
是啊，小秦很强，披上“刚进入规则世界不到半年的新人”这层外衣，更是令他在这段时间中的许多精彩操作都直接被神化了。
他在玩家中声名大噪，在灵体观众之间同样备受追捧。
追逐在他身上的目光数不胜数，许多人为他彻夜欢呼。
可，正是因为如此，令许多灵体在观看秦非的直播时，总会不由自主地忘记一件事。
其实，他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人类罢了。
任何一个人类，无论他有多出色，在面对来自系统的压力之时，都不过是小小的蝼蚁罢了。
灵体们呆呆望着光幕，目光涣散。
两名玩家早前的分析，它们早已听入耳中，所有观众都已清楚一个事实。
一旦被鬼敲门。
就是必死无疑。
在过去的几个月中，有无数次，观众们都曾发出过“小秦只怕是死定了”的感慨。
但毫无例外，每一次，玩家都能够化险为夷。
这次呢？
事情似乎已经走入了死胡同里，结局早已注定，前路一片漆黑。
这次，还会有奇迹发生吗？
在观众们异常紧张的瞩目之下，画面中的玩家缓缓张口。
“我选，开门。”
他没有发声，可从口型的变化当中，观众们已经看清了一切。
“咕咚。”
有观众轻轻吞咽了一下。
直播大厅忽然一片寂静，所有灵体都在朝这个方向看。
有观众在朝前排挤，也有前排的粉丝缓缓后退，仿佛不忍看到接下来可能发生了血腥一幕。
……
秦非之所以会做出如此选择，自然并非全是为了保全下一轮可能出现在走廊上的队友。
他选择开门，有他自己的原因。
其一，门外的脚步响起的时间太过短暂了。
正如秦非方才所听到的那样，脚步的主人在踏入走廊后，没有半分犹豫，直接朝物业办公室走来，又直接选定了这扇门。
根据女鬼在前面两轮中的行事风格，她并不是这样不假思索的性格。
先前每一次，女鬼都会在走廊上徘徊良久，一间间敲门，仔细分辨，最终才下定决心。
如果门外来者是鬼，会致使她做出如此举动的，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鬼在这轮开始前，已经确定了物业办公室里有人。
但这可能性很低。
女鬼之前没敲过这扇门，她上次能够获得信息的机会是在第三轮，假如她在第三轮时认定了这间门内有人，干嘛不直接选这间，而要去选另一间空屋？
这完全是多此一举。
除了女鬼以外，六楼其他知晓这间房中有人的就只有弥羊，或许还有和弥羊同屋的陈早茶。
然而这两人这轮都没有被选中。
既然这些选项都被排除了。
那么，站在门外的，就只能是——
公会面板中不断弹出弥羊的消息：“小秦？”
弥羊：“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弥羊：“你开门了？”
薄薄的木板门正在缓缓打开，门轴的摩擦声在一片死寂中显得尤为刺耳。
秦非没有起身，依旧坐在原地。
他一下一下，摩挲着指关节下方的黑晶戒指，戒指靠内那一层，与他皮肤相处的位置，正在轻轻发烫。
青年抬眸。
与门外那人四目相对。
……
秦非整整四分钟没有回复消息，在这四分钟里，弥羊好险没自己把自己吓死。
陈早茶第二轮游戏时受到了巨大惊吓，又劫后余生，原本正处在一种无欲无求的贤者模式当中。
可同一间房里的弥羊紧张之色实在太过明显，弄得陈早茶也开始浑身不得劲，平均每隔15秒就要比划着问弥羊一遍：“他回你消息了没有？”
弥羊瞪着公会面板一动不动，陈早茶瞪着弥羊也一动不动。
就在两人担忧到连呼吸都忘记，快要把自己憋背过气去的时候，秦非那头终于传来了回复。
秦非：“我没事。”
秦非：“我开门了，是W，我已经确定过他的身份。”
弥羊瘫软在地，长长舒出一口气。
四轮游戏的休息时间延长到了15分钟。
第五轮，女鬼又一次出山。
这次她依旧在各个房间之间犹豫，女鬼的运气好像并不太好，每次都没有选中有人的房间。
第六轮。
依旧如此。
游戏关卡越是靠后，难度就增加得越发明显。
从污染源被传送到走廊上的第四轮游戏开始，光从脚步声已经难以判断鬼的身份。
游戏将这部分模糊了，观众们待在房间里时，听到的外面的脚步轻重都是毫无区别的。
第六轮游戏，出现在的走廊上的，似乎依旧是女鬼。
她仍然秉持着自己一贯的习惯，精挑细选，走廊上每一扇房间都像是她的猎物。
弥羊已然悄悄爬到了门边，他将半个身体都贴在门板上，仔细分辨着外面的动静。
而公会频道里，秦非刚发来的一条新信息，更是令弥羊浑身发冷。
秦非：“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秦非：“她在我这间和对面那间之间犹豫。”
第220章 槐树路工地怪谈18
昏暗的走廊中, 一道血红色的瘦削身影正如游魂般来回飘荡。
那是个女人，头颅低垂着，下巴几乎埋在胸前, 蓬乱的长发遮住了面部。
过分宽大的长裙笼罩着她单薄的身躯，裙摆摇晃，显得空荡荡，盯着看得久了，令人禁不住心生疑惑：
那条衣裙底下……真的有身体吗？
“哒、哒。”
随着女人身形移动，不甚连贯的脚步声断断续续在走廊间响起。
女人走路的姿势十分古怪, 迈步时, 双腿摆动的幅度微乎其微，整个人像是在地面上飘。
可那一记一记的脚步声，却又从始至终, 格外清晰。
…
系统从这一轮开始改变了直播视角。
观众们依旧无法退出当前直播间, 但整个金光百货六层，每位主播的直播画面中, 都切出了一个小窗，用于额外转播走廊上女鬼的动态。
小窗在秦非直播间内开启的时候，女鬼恰好将整个上半身都死死贴在了物业办公室的门上。
画面上的那双眼睛瞪大到近乎撕裂，没有眼白的眼球被纯黑的瞳孔占满, 眼眶一圈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她干枯苍白的双手指节屈起，用力抠挖着门板, 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小窗开启前系统没有给出任何预告, 女鬼出现在光幕上的瞬间, 当场就有胆小的灵体被吓得差点翻白眼。
“蛙趣, 退退退！哪里来的妖魔鬼怪，快点拱出爷的视线啊啊啊！！”
直播大厅内, 一群灵体原地跳脚。
“服了，系统永远这么不做人，能不能搞点高级的桥段啊……”
“无语。”
“无语加一。”
“蛤，你们搞笑不？？自己明明也不是人，还怕鬼啊？”
……
看热闹的观众们异常入戏，为直播剧情争论不休。
而前方巨大的光幕内，正身处副本当中，真正随时需要直面女鬼威胁的玩家，反而神态平静。
秦非仍旧蹲坐在物业办公室角落。
从游戏开始至今，他除了抬头环视四周环境外，完全没有挪动过身体一分一毫。
不远处，污染源端坐在距离秦非最近工位的椅子上，一手支着下巴，眼神始终不曾从青年的面部挪开。
秦非扫了祂一眼，没有说话。
现在也实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就在几分钟前，女鬼还在物业办公室和对面那间房间中犹豫不决。
断续响起的脚步声并不重，却异常刺耳，在两道门之间不断游移，仿佛来自地狱的回响。
在游戏规则的限制下，玩家们什么也做不了。
虽身处游戏之中，却仿佛一个外人，只能冷眼旁观，看命运的刀刃是否会割开自己的脖颈。
弥羊自从收到秦非的消息后就开始提心吊胆，随着时间推移，紧张的情绪渐渐达到顶峰。
尤其是当公会频道安静几分钟以后，又一次出现了新的消息。
秦非：“她好像已经做好决定了。”
弥羊看着这行字，差点心脏骤停。
这样下去不行。
不得不说，秦非的点实在有点背。
游戏才刚进行到第六轮，如果物业办公室那间房在这一轮被迫用掉了唯一的关门机会，后续两轮的局面，势必会向极其不利于玩家的方向发展。
得想个办法，把女鬼弄走才行。
弥羊头抵着门，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一张脸上的表情如霓虹灯般五彩斑斓，煞是精彩。
陈早茶蹲在弥羊后面，一脸惨白。
如果……如果外面的鬼真的进了小秦那间房的话……
陈早茶内心无比纠结。
事实上，他并没有纠结太久，留给玩家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一旦女鬼确切地选定物业办公室，提出开门请求，那么就算神仙来了，也没办法再补救。
陈早茶终于下定决心。
他拍了拍弥羊的肩，用手指在对方掌心一笔一划写道：
【我有办法引开她。】
弥羊眼睛顿时一亮。
……
陈早茶的天赋技能是侦查流，并不仅仅局限于“看”。
在这场游戏中，迫于规则限制，他的技能使用受到了很大影响。
但他仍然可以想办法在外面弄出些动静，吸引女鬼的注意，将她引向别的房间。
——虽然这很危险。
天赋技能使用后是有冷却时间的。
现在用掉这次机会，就意味着后续两轮玩家们只能硬扛。
而五、六两轮游戏已然说明，女鬼可以不间断地出现在走廊上。
假如第七八两轮，被选中开门的依旧是鬼……
陈早茶狠狠吞了口唾沫。
……
女鬼在开门之前离开了，秦非有些诧异地掀起眼皮。
青年纤长的手指自然垂落，指尖与地面之间横亘着一个厂方形、巴掌大小的物品。
【登山队员孔思明的手机】
秦非在雪山副本中得到的道具。
这件道具可以在副本中，给任意玩家或NPC打电话。
在女鬼离开之前，秦非正在纠结着该怎样使用它，才能最大限度地赢得生机。
最便捷的方法，是将电话拨给如今不知躲在何处的NPC胡孝。
虽然这样做属实有点缺德，但确实万无一失。
电话拨通后，秦非无需说话，胡孝那头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足以吸引女鬼，从而为秦非赢得这轮游戏的生存机会。
但秦非仍有顾虑，这份顾虑和陈早茶所差无几：
既然女鬼可以连续两轮充当开门者，之后两轮中，它是否也有概率继续拿到这个身份？
电话只能打一次，无法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秦非刚才在想的是，他是否可以将电话打给女鬼？
这念头听起来有点异想天开，实际上实施起来也的确很有难度。
玩家们对六楼的女鬼一无所知。
她是有自我意识可以交流的NPC，还是纯粹的杀人恶鬼？她和昨晚曾经在一楼出现的那个服装区女鬼有关系吗？两人是同一人，亦或是不同的两个？
手头信息太少，忽悠鬼的操作难以执行，令秦非颇为头痛。
不过，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秦非打开公会频道，果不其然在上面看见了新消息。
弥羊：“陈早茶刚才用技能把女鬼弄走了。”
陈早茶也不知道胡孝躲在哪个房间，只能全凭感觉，把女鬼引到了走廊最尽头那边。
弥羊：“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希望下一轮别再是她了。”
这话说的格外没有底气，这个游戏抽角色卡似乎全凭概率，并且女鬼抽到敲门者身份的概率比玩家大得多。
第六轮游戏结束，休息时间是漫长的整整30分钟。
秦非这边依旧平静，与死亡擦肩而过的经历似乎并没有给玩家带来太大的情绪波动。
与之截然相反的则是会计室里，两人愁云惨雾。
“如果第七轮又是鬼……”陈早茶已经开始给自己想墓志铭了。
对于自己刚才舍身取义的英勇行为，陈早茶很难说究竟后悔还是不后悔，如果再来一次，他也不知自己是否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但这些纠结如今都已没有了意义。
“成或败，就看下一轮了。”弥羊无声地自言自语。
半小时时间长得可怕，两名玩家几乎是数着自己的心跳和脉搏声度过的。
直播大厅里同样一片惶然，观众们叽叽喳喳，新的赌盘火热开局，下注生或死的两边比例近乎1:1。
这是一场完全无法预估、全凭运气做主的游戏。
混乱持续着，直到30分钟倒计时彻底结束。
巨大的荧光色提示器在空气中化为齑粉，消散不见。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着那伫立在黑暗中的门。
直到外头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哒、哒、哒。”
弥羊的双眼瞬间睁大。
而陈早茶则如同脱力般瘫软下去。
“呼……”
玩家长出一口气，虽然依旧压抑着声调，表情却已然极其明显地放松了下来。
——脚步，是从走廊左侧响起的。
上一轮结束时，女鬼被他引到了右边。
几轮游戏下来，大家对女鬼的脚步声已经很熟悉，这声音一听就不是她。
弥羊忙着和秦非同步消息，外面那人似乎是想额外做些迷惑鬼怪的举动，挨个敲响着沿途的房门。
弥羊给秦非发来消息：“胡孝这一波属实有点多此一举了。”
那个NPC没什么怪谈参与经验，估计是被吓破了胆，连最基本的思路都混乱一片。
事实上，既然第七轮敲门的不是鬼，所有人都已经注定能够安全。
最后一轮时女鬼会不会出来，已经不重要了。
两间房间，四个人。
静谧无声地盯着门扇，静待外头的人逐渐靠近。
最终，选择是否开门的提示窗在秦非眼前弹了出来。
秦非挑了挑眉。
这个胡孝，还挺会选，走廊上这么多空房间，偏偏选中了有人的这间。
秦非没多犹豫，指尖轻点选择了同意。
物业办公室的房门应声而开。
黑暗中，出现在门外的，是一张异常惨白的脸。
胡孝的确如弥羊所说，被吓破了胆，冷汗几乎把他的头发浸透了。
站在门外的矮个子男人唇色惨白，踉踉跄跄地走进房内。
【七轮游戏结束！最终轮游戏倒计时：35min！】
提示音又一次响起，仿佛在为死里逃生的众人高兴一般，尾音雀跃地上扬。
只是这一次，在全员都能听见的，公共提示结束以后。
又出现了一道新的、单独在每个人耳边响起的提示。
【恭喜你们，游戏中的幸运儿们！只要能够通过最后一轮游戏，你们就能安全从第六层离开。
但，在此之前。请你仔细想一想，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友情提示，女鬼每一轮只会杀死一个人。】
长段的提示语结束，秦非仍旧静默地坐在角落，污染源同样面色不改，两人仿佛完全没有听见这段话一般。
办公室里，只有新进来的NPC目露茫然，欲言又止地张口，又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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