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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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那一行业, 沈霏微了解的不多,但这背后的水, 想?必也深不可测。
尤其,举岩还牵涉到了埃蒙科夫。
埃蒙科夫此前早早就被排除出目标行列,再加云婷和舒以情多一个字也不透露,所以她?和谈惜归二人,对其知之甚少。
看到那个叫马文的在?托枪,沈霏微忽然被碰了一下肩,她?回头, 看到谈惜归给她递来了单筒的望远镜。
“还挺齐全。”沈霏微接过去, 用手半掩着往那边看,终于得以看清马文的面容。
这张脸很陌生, 实在?没什么稀奇的,就算没有鸭舌帽和口罩作遮挡,也不会?给人留下极深的印象。
“他身边有两位也是?举岩的投资人, 余下的一位是?做新能源的。”谈惜归在?沈霏微耳后说。
沈霏微大致扫了一眼?, 把望远镜放回到谈惜归手里, 转身说:“埃蒙科夫是?什么时候出狱的?”
谈惜归沉默了。
那时料想?背后之人不会?是?埃蒙科夫,所以不论是?她?们,还是?云婷和舒以情,对此人都?没有给予过多的关?注。
而能被奥莱曼拉下水的,手段通常来说, 也就那样了, 只是?……
“听婷姐说的, 那埃蒙科夫以前也算个人物, 怎么会?被拉下水?还是?以那样的名义,连躲藏的余地都?没有, 就被关?进伊诺力了。”沈霏微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谈惜归皱眉说:“我怀疑,他当?初有把柄在?奥莱曼手上,奥莱曼是?想?进去躲事,他肯定不是?。埃蒙科夫此人不简单,他如?果不想?被擒,必定有的是?方?法,比如?回到P国。”
P国?
是?了,沈霏微想?起来,云婷和舒以情的重逢是?在?P国,似乎也正是?在?那个地方?,两人中了埃蒙科夫的圈套。
埃蒙科夫对P国应当?万分熟悉,要想?通过暗网寻找当?地杀手,想?来也轻轻松松。
沈霏微冷笑,“看来这事不告诉婷姐是?不行的了。”
“嗯,奔着婷姐来的。”谈惜归还在?注视远处的人,“前段时间你在?P国发生的事,婷姐也很在?意。”
“你又找婷姐了?”沈霏微睨过去。
“是?一天前。”谈惜归全盘托出。
“以前怎么不见你和婷姐联系得这么频?”沈霏微笑了。
谈惜归眼?波敛回,声音一轻起来,语气?便?也没有那么寡淡了,徒添几分莫名的绵软,“你知道的。”
在?乎身边人的安危,想?要寻求答案,才会?频频联系。
沈霏微知道这不是?事先编纂好的情话,不过是?一句很诚心的回答,但她?一愣,差点溺在?对方?突如?其来的柔软里。
她?没来由地冒出一句:“十?一,我好开心。”
谈惜归看着她?。
沈霏微没再往下说,坐在?阴凉处等詹娜回来。
远处,詹娜带着枪徐徐走近,她?还没来得及把枪交出,就看到谈惜归指向了另一处。
指的是?室□□击馆的位置。
“还是?到室内去吧,詹娜。”谈惜归说完,便?从詹娜手中接过枪。
沈霏微朝马文那边投去一眼?,料想?谈惜归此番前来,并不是?想?和对方?起正面冲突。
詹娜还挺意外,不过今天的阳光是?烈了些,风也大,便?转过身,用蹩脚的金流话说:“那走吧。”
沈霏微跟上一步,余光瞥见谈惜归停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先去。”谈惜归低头检查枪支。
沈霏微好整以暇地看她?。
“那我们先过去。”詹娜眉开眼?笑,笑颜在?阳光下尤为灿烂。
沈霏微轻哧一声,能猜到谈惜归想?做什么。
其实她?也想?过去会?会?那几人,只是?马文必定认得她?,她?过去就宣战得太明显了,显得很鲁莽。
而谈家将谈惜归保护得很好,几年下来,此地虽还有不少人怀有好奇,但谁也不知道谈惜归曾在?春岗待过一段时日,也没人听说过她?的曾用名。
沈霏微又看了谈惜归一眼?,就跟着詹娜走远了。
只谈惜归还留在?原地。
远处几人开怀大笑,似是?子弹又打空了。
远处飞靶有几个发射器,它发出的次序毫无规律,比其它射击场的难度系数更高,极考验视灵敏。
谈惜归提着枪缓步走过去,没有走得太近,也没有太远。
远处几人哈哈大笑,互相奚落。
跟在?边上的教官抵了一下墨镜说:“要开始了。”
那几人终于停下嬉笑,略微紧张地望向远处。
下一个靶在?半空被击中,出枪的人既快又狠,但枪声并非出自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人。
那位教官摘下墨镜,朝枪声传来出看去,有一瞬怔愣。
谈惜归却没有投过去一个眼?神,下一枪继续命中。她?也只打算打这两发子弹,打完,便?将枪口对准了远处的人。
只是?那几人站得近,谁也不知道谈惜归瞄准的是?谁。
马文在?一瞬间冷汗淋漓,根本不敢动弹,哑声用A国语骂了一句脏话。
教官却没有那么忌怕,笑着抬起双臂,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扯出一口生硬的金流话,“谈老板,好枪法,好久不见。”
听见这一声“谈老板”,马文神色剧变。
A国姓谈的屈指可数,能被称作谈老板的,更是?只有那么一两位。
谈惜归看向教官,微微颔首,放下枪问?:“这几位是?新会?员?”
教官撘上马文的肩说:“是?的,这位是?做建材生意的马文老板。”
“幸会?。”谈惜归也不管这马文听不听得懂金流话,对他很轻微地勾一下唇角,又说:“新会?员?毒蛇做梦吞大象,说的大概就是?你这样的。”
马文赔着笑,朝身边人的后腰拍去。
被拍到的人用A国语干巴巴地问?:“谈老板要一起吗。”
“下次,只是?看你们一直打不中,过来试试枪。”谈惜归的A国语说得极为流利。
看到那瘦条条的人影快淡出视野了,马文咽了一下唾沫,这才问?:“刚刚她?说的是?什么?”
教官是?会?一点金流话,但也还没厉害到句句都?听得懂,摊手说:“我不知道。”
几人相视一眼?,心有余悸地纷纷收枪。
“今天不打了。”马文本又想?脱口而出一句脏话,但生怕被走远的谈惜归得知,硬生生憋了回去。
室内舒适许多,没有阳光直照,连墨镜都?无需佩戴。
沈霏微枪枪直中红心,手法专业得叫詹娜震撼不已。
詹娜原先将沈霏微当?成了完完全全的新手,不过是?陪同谈惜归过来的。
她?刚想?从零教起,却听到沈霏微说不用,接着便?见识到了方?才的一幕。
“我第一天见到小谈总的时候,她?也是?这么震惊我的。”詹娜发出赞叹。
沈霏微收回手,把枪交还给詹娜,坐到一边喝水。
詹娜回头说:“她?很专业,对枪的种类也很熟悉,不是?经常出入射击场就能练得出来的。”
她?轻叹一声,又说:“但她?是?谈家人,或许是?为了防身才学?会?这些的。”
“她?刚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沈霏微拧起瓶盖。
詹娜回忆了一阵,说:“是?其他人陪同前来的,但她?不说话,不和身边的人交流,也总是?没有表情,就像一个……假人。”
沈霏微完全能想?象出谈惜归当?时的模样,那时的十?一很擅长用沉默来武装自己,以减少各种来自外界的伤害。
那种防御机制原本已被挫出一道口子,没想?到分别过后,破开的缺口竟又重新合上了。
但幸好,谈家对十?一真的很好。
沈霏微笑说:“一直是?你跟在?她?身边陪练?”
詹娜点头说:“因为那个时候她?只和我说话,我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学?说金流话的。”
“她?和你说什么?”沈霏微还挺好奇。
詹娜回答:“那时候恰好入春,她?兴致不大,我问?她?要不要去放风筝,这附近环境很好,可以露营,可以踏青春游。我接触金流话的时间太短,词汇量很少,我几乎把我能想?到的关?于那个时节的词,都?说了一遍。”
说着,詹娜笑了起来,觉得自己当?时大概是?误打误撞,又说:“后来她?说可以,我们两个人就到外面去了。”
沈霏微心不在?焉地听着。
詹娜接着说:“后来我遇到一些事情,本来要离开俱乐部了,是?她?施以援手,不过她?给出的说法是?,暂时还不想?更换陪练。”
她?轻快地耸了一下肩,“尽管如?此,我还是?很感谢她?。”
面冷者也有一颗软软心,铜盔铁甲下掩藏的,是?极脆弱的皮肉。
这件事,沈霏微在?很久以前就知道。
“后来俱乐部里不少人也学?着说金流话,但还是?没能得到她?的青睐。”詹娜调侃起自己,“或许我当?时真的是?歪打正着。”
沈霏微颔首笑说:“你有自己独特的一面,比其他人更具吸引力。”
詹娜正想?说点什么,忽然听见远处门响,转身说:“你来了,你没见识到刚才神奇的一幕。”
这夸张的说辞令谈惜归走慢了一步,她?看向沈霏微,又看了远处的靶子,大概明白了,淡淡地说:“我早就见识过了。”
她?的尾音微不可察地上扬着。
尽管那个语气?淡得好像没有情绪,但沈霏微一下就听出了其中的炫耀,就好似独她?享有优先权,早早就领略过一切。
这样的事以前沈霏微常做,只是?她?做得更明显一点。
沈霏微闲适坐着,“怎么来这么迟。”
谈惜归坐到沈霏微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远处的靶子,很淡地说:“在?狮王寡不敌众的情况下,众人明明合力就能将之擒获,但他们宁愿互相猜忌,也不上前一搏,就好比举岩和埃蒙科夫的现状。”
沈霏微往后倚靠,眸光飘了过去。
“那是?因为,他们无法确保自己的安危,但如?果有人介入呢。”谈惜归垂眸,眼?中寒意逼人,这其中的锋锐早不同于往昔。
以前她?无意展露的一面再骇人,在?旁人面前,也不过是?鸡蛋碰石头般的殊死一搏。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只能算笑料一桩。
而今她?单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便?能令人窥见隐藏在?水面下的浩瀚冰川,那才是?她?全部的心绪所在?。
能将族内亲属亲自送进伊诺力的,又能是?什么善茬,许多事她?不做,只是?尚未到她?动刃的时刻。
沈霏微真切地感受到了,谈惜归的心是?岩浆,不打算和解。
第 72 章
72
吃惊吗, 其实没什么好吃惊的。
不过是以前的种种苗头在时间长河里迅速庞大,从?嫩芽, 变成了蟠根错节的树。
“如果有人介入,他们或许会铤而走险地搏上一搏。”沈霏微了然。
詹娜看谈惜归和沈霏微二人似乎在聊事,便自己走远了些许。
“嗯。”谈惜归应声。
“你想怎么做?”沈霏微并不质疑。
她很?清楚,能问出那么一句话,谈惜归必不可能只有一个?浅浅的念头。
“埃蒙科夫背后的势力?不算简单,不过他入狱太久,势力?早被瓦解得?差不多?了, 如今才出狱不久, 他必不可能堂堂正正露面,许多?事只能交由旁人去办, 就像举岩。”谈惜归徐徐出声。
短暂停顿,谈惜归又接着说:“他可以说是举岩的幕后控制人,但在实际层面, 举岩早就被分割开来, 属于他的只有那么星星点点。”
她看向?沈霏微, “如果那些人,都不再听从?他的安排,他会如何?”
沈霏微垂头笑了,简单点说,谈惜归就是想挑拨离间, 借旁人的刀, 将?埃蒙科夫的爪牙全部拔去, 包括刀刃本身。
她靠近谈惜归耳畔:“那仅仅介入还不够, 还得?让他们意识到,他们的生存已因埃蒙科夫而受到威胁, 反水的第一步,应该是怀疑和忌怕。”
在谈知韶身边几年,十一的姿态挺拔优雅,她已成为游刃有余的企划者,当?年经历过的所有风雨,都成了她行?路中不可或缺的垫脚石。
所以十一比谈知韶更残酷,也更冷漠,她势必会带着雅谈走得?更远。
“我已经在收集资料了,年份太久远,有些东西不好找到,好在埃蒙科夫身边有很?多?人。”谈惜归淡声。
“利益冲突也会造成怀疑和忌惮。”沈霏微手肘往谈惜归肩上一支,半个?身挨过去,很?亲密地说话。
“不错,我们赢面很?大。”谈惜归极其平静。
沈霏微看着谈惜归,只觉得?眼前人的气势在这瞬间过于凛冽了,幸好,她完全接得?住。
“不过,也还得?先问过婷姐,她究竟要不要见见这个?人,我也才好做打算。”谈惜归说得?委婉。
她话中的意思是,如果云婷拒绝见面,那她会用上最决绝的手段,让埃蒙科夫此人,再无法与任何人相见。
但如果云婷同意,那或许还能容他自在几天。
沈霏微确信,谈惜归真的可以办到。
她沉默了一下,然后颔首说:“对,是得?先问过婷姐和十六的意思。”
“要尽快,慢一分一秒,都会再生事端。”谈惜归眼里露出一丝厌烦。
这样的十一很?是少见,以前那些狠戾的,冰冷的,恶劣的一瞬息,都不过是葳蕤林海中的一叶落。
沈霏微看到十一的林海因她生涛,她就……无比开心。
但沈霏微这次不说开心了,只轻拍谈惜归的膝头问:“要不要试试枪,我已经很?多?年没?看过你用枪了。”
谈惜归起身,转头喊了詹娜一声,这在詹娜的职责范围内,尽管她并不需要教官旁观。
干脆利落的数枪接连发出,无一失误,比之?多?年前还要稳。
每一枪都好比谈惜归的心跳,平稳有序,并且有力?。
子弹全部打完,谈惜归才把枪交回给詹娜,回头定定地看向?沈霏微。
沈霏微迎着对方的目光,眉梢微微挑起,一时?间拿捏不准,这人是不是想她夸上一句,明?明?在她印象中,只有她爱听夸赞。
詹娜问:“要补充子弹吗,还是更换练习方式?”
“你想试试其它项目吗。”谈惜归问。
沈霏微摇头,此行?本也不是为此而来的,所以她兴致不大。
詹娜便说:“那我去记录一下,我送两位出去。”
“不用送。”谈惜归说。
詹娜的热情很?有度,适度的热情会让人倍感舒适,这也是谈惜归点名要对方留下的原因。
她笑说:“那就不送了,回头有需要再联系我。”
谈惜归微微点头,带着沈霏微往停车场走。
灿烂阳光下,走在前面的人忽然停住脚步。
沈霏微也跟着停步。
“这样会吓到你吗。”
谈惜归回过头,她平静认真,语气慢到仿若嗫嚅,有点像很?多?年前,刚从?伊诺力?回到春岗的那天。
只是比起那时?,如今她的神色更为郑重?。
而且那时?谈惜归沉默了很?久,像自己生起闷气,让人摸不准她的心绪,此时?她不加犹豫的,一下就问了出来。
“怎么会。”沈霏微稍稍停顿,“不会。”
谈惜归点头,还在看着沈霏微。
沈霏微失笑,“这句话我以前是不是听到过?我觉得?好熟悉啊十一。”
关乎沈霏微的许多?事,谈惜归都记得?,且那又是从?自己口中道出的,她又怎么会轻易忘记。
谈惜归作势要错开视线,意图继续往停车场走,但沈霏微将?手伸了过来。
沈霏微的记忆被唤醒,像六年前那样,捻上了谈惜归未打耳洞的那只耳,轻飘飘捻上两下。
“不会的啊。”她松开手说,“你这么懂我,这点怎么就想不通?”
谈惜归的耳垂被捻得?有点发热,好在她通常不会红脸,耳朵亦然。
沈霏微揶揄:“是不是根本没?那么懂我?”
谈惜归动了唇:“我想说不是,但如果我口是心非地说是,你会怎么做。”
她话音方落,刚捻了她耳垂的那只手,转而触碰在她颈侧。
“我会在这里,把你拴起来。”沈霏微打趣,食指在谈惜归颈上一划而过。
但这并非说笑,在那些亲密瞬间,便曾有缎带紧覆在谈惜归的脖颈上,似要将?她牢牢掌控。
这是两人间的情昵密语,只单这一句话,便能令彼此心驰神往。
“十一。”沈霏微又说:“你不用对我太小心,我也会被捕获。”
或许她早就被捕获了,有可能是在夜晚冲向?鱼潽和小呦山的路上,有可能是在套圈赢来小白猫的时?候,有可能是在她点燃生日蜡烛,在火光中与对方静静对视的一刻。
也或许更早,在她们懵懵懂懂互相汲取温度的时?候,她们离说爱,就只差一个?合适的讯号。
那个?时?候,两颗心就已经捕获彼此。
“你变化很?多?,我也变化很?多?,我不会对你小心,所以你也不必对我小心。”沈霏微说。
谈惜归说好。
两人走到停车场,上车后,谈惜归问:“我送你到翡翠兰还是到公司,突然决定来射击馆一趟,希望没?有打乱你的计划。”
“去公司,我有点事还没?处理完。”沈霏微说完,睨起谈惜归的半张脸。
谈惜归脸侧的头发撩到了耳后,任何人都能一眼就看到那枚鲜艳的耳饰。
“你再这么小心,我就要把耳钉收回来了。”沈霏微说。
“它明?明?也在礼物?的范畴。”谈惜归不太情愿。
“那你可得?好好守牢。”
“我在守了。”谈惜归摸向?耳钉。
“摸一下就算守吗?你应该直接让我打消念头。”沈霏微笑着给出建议,“在别人那里费心费力?地斩草除根,到了我这,就不过是嘴上答应,实际上根本做不到。”
“我做得?到。”
“那你现在想做什么?”
话音方落,沈霏微余下的字音全被堵上,然后在唇齿间被搅得?稀碎。
这次谈惜归亲得?比往常都久,一贯的温柔郑重?,但她又把沈霏微的手扣得?很?紧,显得?有一点点横。
这是她守的方式。
车沿着原路返回市中心,停在鎏听门?外。
在车上时?,沈霏微又给云婷和舒以情分别打了电话,但两人都是关机状态,不知道身在何地。
到了鎏听,沈霏微解开安全带,摇头:“电话打不通,信息也不回。”
“她们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谈惜归断言。
沈霏微自然不怀疑那两人的能力?,打开车门?,打趣说:“那就再等等,或许到晚上,她们就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这样的事,云婷和舒以情二人也不是没?做过,在春岗时?,两人离开得?无声无息,就连归来也毫无预兆,也不知道是想吓唬谁。
不过以云婷的脾性,估计会把那种默不作声,当?作是惊喜戏码。
一语成谶,只不过并非是当?天晚上,而是在一周之?后。
这数日里,班绪在处理完手头工作后,便提交了离职申请。
那封离职信转到了沈霏微手里,沈霏微将?班绪叫到办公室,直说她这个?时?候离职太亏,不如拿了奖金再走。
她不是绝顶善良的人,没?有那么宽宏大量的心,那样的事有一就会有二,她将?人留下,便也是对鎏听不负责。
只是,她不至于将?人逼上绝路。
绝路,她也看到过。
班绪其实心也是这么想的,但她实在不好厚着脸皮提,没?想到是沈霏微主?动建议。她含泪道歉,起初根本没?想到,她只是透露了一个?行?程,竟害得?沈霏微差点没?命。
后来的翻箱倒柜……
是她拿到报酬后的无奈之?举,不过她早抱着找不到的心,即便找到,她也未必就会真的透露出去。
“我可以协助调查,我会承担后果,那次的案子是不是还没?有结?”
班绪颤着声,目光很?亮。
沈霏微打断,幅度轻微地歪了一下脖,抬手在头侧轻点两下,说:“这件事别再记着了,从?脑子里全部倒出去吧。”
她神色挺严肃的,班绪看得?周身发冷。
仅仅这么几天时?间,谈惜归便已将?举岩的信息收集完全,并借扩宽集团业务为由,接触到了马文以外的人物?。
不过也仅是寻常接触罢了,她既要借刃,便要借锋利且稳定的一把,她便是在与众人的接触中,一一识别挑选。
恰好,举岩有几人早冒出了向?行?业外发展的心思,还以为攀到了雅谈这株参天树,差点把举岩的底细全抖了出去。
他们太匆忙,像到了慌不择路的地步,明?显已和埃蒙科夫生出嫌隙。
但谈惜归还是做得?太明?显了,尤其她与沈霏微走得?近这件事,虽未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但只要有心,都能找到两人亲近的蛛丝马迹。
比如,两人同住在翡翠兰,再比如,谈惜归前段时?日对沈霏微的频繁接送,或比如萝瑞庄园的邀约。
埃蒙科夫多?半是有所警觉,在背后迫令那些人停止与谈惜归继续接触,所以后来在谈惜归的一次主?动约见中,竟无人应邀。
谈惜归早有准备,她不慌不忙,只要她钓饵不收,总归会有鱼上钩。
果不其然,有人暗暗发来信息,说可以改日再见,还恳请小谈总能在百忙中再抽出空。
谈惜归没?立刻给出具体?答复,只回复,改天再说。
是在次日,一个?陌生号码打通了沈霏微的电话。
沈霏微定定看了半分钟才接起,听到云婷的声音时?,还有一丝错愕。
此前云婷和舒以情二人一直是失联的状态,若非深信埃蒙科夫没?这么快得?手,沈霏微怕是早就报案了。
A国的雪越下越频,此时?窗外白茫茫一片,既望不清远街,又看不明?近景。
手机里传出呼啸风声,那一边的人似乎正站在风口处。
“到机场了,怎么说?”云婷慢悠悠出声,“我和十六直接到鎏听似乎不太合适,你的住址在哪一处,我们去找个?临近的酒店。”
消失了好一段时?日的人蓦然一现,幸好沈霏微早有预料,不至于像在春岗时?那么手足无措。
“能等吗,我去接你们。”沈霏微站起身。
云婷笑说:“那你来吧。”
第 73 章
73
A国严寒, 沈霏微其实不清楚云婷和舒以情二人是从哪里过来的,电话中过于惊愕, 便也忘了问。
保险起见,下楼前她还是拎了两件备用外套,省得那两人冻着。
去机场前,沈霏微给谈惜归发了信息,她估计谈惜归还在忙,便也没想着要一同前往。
况且,而?今她们的关系还不曾向那两人挑明, 事先?没通过气, 唐突会面势必会露出?马脚,免不了要被追问一番。
以云婷偶尔阴阳怪气的劲……
真指不定她嘴里会吐出?什么话, 不过肯定少不了要啧啧几声。
想到云婷以前那刻意起哄的姿态,沈霏微心里就有点?发毛。
她倒是不担心云婷和舒以情知道,只怪云婷太?会捉弄人。
一路过去, 两侧风景迅速变换, 一如沈霏微的心境。
到底有过数年?的亲密相处, 即使谈惜归与云婷和舒以情已经分别多?年?,无形中的默契也还是存在一些的。
想必就算她和谈惜归瞒得再牢靠,那两人也能看?出?究竟。
云婷和舒以情两人的眼向来雪亮,看?什么都看?得分明。
沈霏微琢磨,这事肯定得坦白, 但只能挑个温和些的方式坦白。
反正……
在春岗的那些年?, 谁都觉得她和十一不会分开, 如今倒也算印证了。
从鎏听到机场需要一些时间, 到了停车场,沈霏微才收到谈惜归的回复。
或许因为?文字表达太?过单调, 没有语气作辅,使得谈惜归的话看?起来格外平静,没有一丝丝吃惊。
谈惜归只说,怎么这么突然,问问婷姐和十六想吃什么菜。
沈霏微解开安全带,看?着屏幕笑,觉得费茕声的病大概会传染,她估摸,现在云婷和十六大概更想休息。
她给?先?前云婷用的那个号码打去电话,说:“到停车场了,我?到里面找你们,你们不用走动。”
“看?图上位置过来。”云婷毫不客气。
位置是在餐厅里面,还挺好找的。
沈霏微看?了后更加确信,云婷和舒以情肯定没胃口再吃了。
进到里面,沈霏微四处找寻云婷和舒以情的身影。
上一次见面已经是上年?春节的时候了,那时她没能在金流多?待几日,草草吃了两顿饭,便火烧火燎地飞往Y国。
越是接近图上蓝点?的位置,心越是不平静,思念就越发明晰。
不过,沈霏微见到那两个身影时,不免恍惚了一下,这种恍惚不是因为?思念,而?是因为?——
那两人都穿着一身利落的户外运动装,袖子是短的,和周遭的人明显不在一个季节。
两人身上都有泥迹,衣料上也有被划破的痕迹,若非两张脸干净好看?,就像是一路拾荒过来的一样?。
常年?保持健身和良好作息,岁月几乎没在二人身上留下痕迹。
此时如果谈惜归在,定也觉得,那六年?或许只是浮光倏忽一掠。
沈霏微想,她带外套真的带对了。
云婷背对来路,倒是舒以情一眼就看?到了沈霏微,但她不打招呼,只是不冷不热地荡过去一个眼神。
舒以情的脾性还是那个样?,不屑于搭理人,却也不是完全漠视众人,她的心是潜藏在水底下的一尾鱼,偶尔会迎向水面吐泡,露出?柔软的一面。
沈霏微走过去喊了云婷和舒以情一声,把外套递出?去,转而?看?向远处店标问:“你们吃过了?要坐一会再走吗。”
云婷接过外套穿上,然后将?来人从上到下一阵打量,笑说:“我?以为?十一会和你一起过来。”
“她在忙。”沈霏微听云婷很自然地提起“十一”二字,悬起的心微微一降。
“两个人打过来的电话,发过来的信息,加起来数都数不完,约好了的?”云婷戏谑。
“没,她发她的,我?发我?的。”沈霏微很警觉地迎上云婷的目光,从中看?出?了一丝古怪寻味,当即一个激灵。
以云婷和舒以情的侦查能力,或许已经发现蹊跷了。
沈霏微姑且当她们没发现。
明明自己已是二十多?的年?纪,可一旦站在云婷和舒以情面前,就好像回到了数年?以前,生怕被误当早恋。
不过,如今已不能说是误会,也早算不上早恋。
云婷的头发乱糟糟地束在脑后,眼神中难掩风情,但形象和以往差之千里,倒是有几分像从前消失数月,然后重回春岗的那一日。
一样?的狼狈,但比之那时更松弛坦荡,显得很潇洒自在。
“你们这是上哪去了?”沈霏微不由得问。
云婷起身,一边弯腰拎起地上的行李。
一个巨大的户外登山包,包上同样?也沾有泥痕,好在质量不错,不像两人身上的衣裤那么伤痕百出?。
“到车上再说。”云婷将?包甩到背上,听声响应当很沉,但她甩起来丝毫不费力气。
沈霏微颔首,勾着车钥匙转身:“车在那边,跟我?来。”
云婷和舒以情二人跟在沈霏微身后,又生出?一种时过境迁的割裂感。
那个亦趋亦步跟在她们身后的小孩,终归还是走在了前头。
沈霏微慢了一步,回头说:“我?帮你们拿包。”
“得了。”云婷挥挥手?,“赶紧走。”
到停车场,沈霏微打开车尾箱,让云婷把包放进去,上车后才又收到谈惜归发来的信息。
「如果你那不方便,婷姐和十六住我?那边也行,钥匙你有的。」
没什么不方便的,沈霏微也才搬到翡翠兰不久,很多?房间都空着,甚至连杂物间都还摆不满。
沈霏微朝后视镜斜去一眼。
自上车后,舒以情就靠着车座睡着了,看?模样?大抵很累,她倒是没怎么晒黑,反观云婷,肤色明显比以往浊了一圈。
云婷大概想抽烟,摸了下口袋便忍住了,打开车窗说:“那埃蒙科夫不是省油的灯,他是瞄准了我?和十六来的,事情不解决,你们的日子必定不好过。”
“所以你和十六要住在我?那吗。”沈霏微问。
云婷思索了一阵,说笑:“不把你们放在眼皮底下,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和十六怕是会被吓个半死。”
沈霏微开出?停车场,“之前在P国,我?确实差点?被吓个半死,只要我?一枪没打中,车上整个团队的人都可能会没命。”
“也只有在P国,他们才敢那么肆无忌惮。”云婷脸上笑意消失。
“那个埃蒙科夫是想借我?把你们引出?来,他到底想在你们身上得到什么?”沈霏微始终不解。
明明埃蒙科夫也不是因为?云婷和舒以情才入的狱,令他深陷囹圄的人早就死了。
云婷环起手?臂,嘴角冰冷地扬起,淡声:“这事得慢慢说,有点?旧仇就是了。”
沈霏微觉得,事情定不是“旧仇”二字就能概括得了的。
云婷极放松地长舒了一口气,话锋一转:“前段时间,你和十一打不通我?和十六的电话,是因为?我?们俩在X国的无人区徒步呢。”
X国倒是个漂亮的地方,不过加上无人区三字,便莫名?凶险。
沈霏微早想到了这一层,在春岗一事结束后,两人就提早过上了退休生活,整日闲着没事做,寻常的旅游方式多?半早就腻了。
“大戈壁,有那么大,那么宽广。”云婷张开双臂,词汇很匮乏地形容起来,“那里没有信号,我?倒是拍了不少照片,可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发出?去。在后来,我?们两个的手?机都没电了,联系不上也很正常。”
舒以情微微睁开一道眼缝,不咸不淡地睨过去。
“这可是你提议的。”云婷好整以暇地哂着,也看?向舒以情。
舒以情不动声色地摸起口袋,拆了糖纸后,不由分说地塞到云婷齿间,堵上对方的嘴。
云婷含着糖,便不细说自己为?什么会涉足无人区,只说:“车在路上抛锚两次,我?们还差点?被猛兽围攻,日子挺精彩。是在后面离开无人区后,我?们两人才看?到未接来电,还有你俩发来的信息。”
听着就挺精彩,但舒以情明显不太?乐意,冷着一张脸,半晌又合上眼。
“那怎么不回电话?”沈霏微问。
云婷叹气说:“那不是急着来A国么,我?们甚至是在便利店才充上电的,看?了不到两眼就赶去机场了,充上的电量根本不够用。”
沈霏微看?得出?,云婷和舒以情的确很累,便也信了。
云婷挑着说了几件有意思的事,明显把几次错误决断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说起时一边意味深长地瞥着舒以情。
可惜舒以情闭着眼,根本不看?她。
从机场出?去,车渐渐驶向主城区,远处高楼拔地而?起,和云婷口中的荒原,明显是两个世界。
云婷看?向窗外,忽然问:“你和十一怎么碰上的,之前不是一副打死也不再往来的模样?么,怎么忽然就变了。”
沈霏微可不敢苟同这个“忽然”,毕竟在决定去Y国学习时,她就已经有了主意。
良久,她才幽幽地说:“吃饭碰上的,而?且我?们也没有老死不相往来。”
还真就是吃饭碰上的,只不过谈惜归的出?现,可并非偶然。
“哦?”云婷不看?窗了,看?着前边人的侧脸说:“现在是怎么样?,相处得还融洽么。”
那可就不只是融洽了。
“还行。”沈霏微很保守地应声。
云婷慢声说:“我?也很久没见过十一了,说说她现在是什么样?,也好让我?和十六有个心理准备。”
沈霏微还是那套说辞,和在P国时说的一样?。
不同的是,那时团队成员问的是心仪对象的大致模样?。
“现在个子还挺高的,要比我?还高一些了,人还是瘦。”沈霏微继而?补充。
“她以前那个长势,看?着就不像是会比你矮的。”云婷揶揄。
沈霏微撇了一下嘴,接着说:“还是不爱说话,不过既然能接替谈知韶,想必在说事时,人肯定是能言善道又机灵的。”
云婷点?头认同,“我?想的也是这样?,谈知韶对她很上心,以前我?总担心她到这边会不受善待,后来才发现是多?虑了,她在谈知韶身边,可要比在春岗时成长更快。”
沈霏微沉默了。
“挺好的。”云婷笑说。
舒以情睁开眼,不作声地看?向窗外。
云婷转而?意味深长地问:“你和十一打算把我?们两个安排到哪去?”
“我?和十一住在一个地方,都在翡翠兰,就看?你们想住在哪边。”沈霏微说。
“一个地方啊。”云婷意味不明。
沈霏微又不由得绷紧肩,连在吞咽时,都觉得有些梗塞。
“有什么区别?”云婷问。
“我?新搬过去,东西没她那边齐全,她那里养了只杜宾,挺乖的。”沈霏微停顿,又说:“我?那边空出?来的卧室要多?一些。”
云婷说:“沿途过去的时候,去看?看?她养的杜宾。”
到翡翠兰,沈霏微选择在另一侧绕路,如此也好先?经过谈惜归的住所。
要进翡翠兰的住宅区可不容易,即便是住户的随行亲朋,也得识别面部?登记身份后才能进入,这也是许多?富人选择住在这边的原因。
重新关上车窗,云婷瞄见远处无处不在的监控,笑说:“住在这挺好的,像埃蒙科夫那种人,必不敢在这种地方撒野。”
沈霏微放慢车速,在看?到谈惜归的院子后,微努下巴说:“十一就住这,下车看?看?吗。”
院子里的杜宾不认得沈霏微的车,无动于衷地趴在草地上玩玩具。
云婷和舒以情相继下车,舒以情面无表情,倒是云婷,冲着院子里的杜宾吹了一声口哨。
杜宾蓦地起身扭头,很警觉地望过去,完全发挥到护卫犬的职责。
沈霏微也开门下车,冲着院子里的杜宾喊了一声“春”。
“它的名?字?”云婷听得眉头直皱。
沈霏微嗯了一声。
杜宾看?到沈霏微便撤消了警戒,飞快撒腿跑近,尾巴摇得很欢。
“哪个春?”云婷走近,兴味盎然地嘬了几声。
“春天?的春。”沈霏微把手?伸进围栏里,摸起杜宾的脑袋。
云婷一啧,“怎么不叫夏秋冬,这单单一个字,你们叫起来不觉得别扭吗。”
沈霏微的目光飘向远处,“你问十一,又不是我?取的。”
第 74 章
74
云婷还挺喜欢小动物, 虽然从认识起,沈霏微就没见她养过。
不论是猫狗, 还是其它?,一概没有。
云婷弯着腰站在?铁门外嘬个不停,舒以情便一言不发地站在边上看她。
好在舒以情的神色也不嫌弃,只和以往一样,没什么表情。
过会儿,云婷转身问:“能带走吗,带到你那去。”
沈霏微不说能还是不能, 但她不假思索地拿出了钥匙。
钥匙往锁孔上一对, 分明是要开门。
就这刹那,不光云婷, 就连舒以情也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神色,明显不信那两人只是简简单单的久别重?逢。
杜宾一出来,就熟练地踱到车边, 尽管那不是它?惯常搭载的那一辆。
看这杜宾聪明, 云婷越发喜欢, 抱住它?的脑袋就一阵闻,诧异道:“还挺香。”
“嗯,昨天才洗过。”沈霏微说。
“这你也知道。”云婷打开车门,她人还没进去,杜宾就先?上了车。
舒以情坐进车里?, 不作声?地把腿挨过去, 只是脸上依旧没露出喜爱之色。
云婷拉起舒以情的手, 蓦地往杜宾头上一搁, 说:“摸摸吧,十一养的, 不过这杜宾也太?热情了,这点不像她。”
舒以情五指微微一蜷,过会还是大大方方地压了上去,不咸不淡地说:“摸好了。”
杜宾忽然起身往前凑,冲着沈霏微咧嘴,好像在?笑。
“回?去坐好。”沈霏微知道春很聪明,转头掀起它?的耳朵说话。
杜宾还真坐了回?去,一副训练有素的模样。
云婷又啧上一声?,她啧一下,沈霏微心里?就有点发毛。
想到如?此也好顺其自然地向对方挑明,沈霏微便?也放平了心态。
后座上,舒以情捻了下自己的掌心,耷拉着目光,没表情地说:“所以为什么不叫夏秋冬?”
春的寓意太?过隐秘亲昵,这其中包藏着的,是诸多难以诉说的,又缱绻难忘的过去。
沈霏微难得一声?不吭,直到将?车开到自己那,才唇齿一动:“到了。”
院门一开,春就将?它?那玩具叼了进去,熟练得就跟在?自家一样。
云婷又看出蹊跷,但这会她不开口了,进了屋四处一阵打量,终于露出倦意。
她回?头说:“我和十六过来的一路没怎么歇过,等十一回?来了,我再和你们说说那个埃蒙科夫,省得还要复述一遍。”
舒以情颔首,大概在?无人区的时候,她就没怎么睡好,模样多少有点憔悴。
好在?沈霏微搬进来没多久,卧室都是才收拾过的,不必重?新打理一遍。
而?且上回?费茕声?家的阿姨过来时,带来了不少备用?的生活必需品,用?不着再出门一趟。
沈霏微翻出洗漱用?具,领着云婷和舒以情到楼上参观了一圈,说:“你们自己挑一间看得顺眼的。”
“不挑了,你指一间。”云婷把登山包放下,微微转动肩膀。
随着沈霏微随手一指,舒以情弯腰把包接了过去,径直走上前拧开一扇门问:“这间?”
沈霏微点头,“你们休息吧,有事给我电话,我还要去公司一趟。”
云婷挨在?门上低声?笑,笑得很莫名。
沈霏微顿住脚步,静静地看她。
“从你去Y国起,我们就再没有一起住过,后来即便?你回?到金流,也更情愿住在?酒店,嘴上说不想打扰,实?际上,好像是怕我们问起十一。”
云婷感慨,神色中满是挂念,“现在?这种感觉,是不是挺奇妙的?”
是挺不真实?的,沈霏微想。
其实?自打离开春岗的一刻,她就觉得,她们四人或许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如?今一看,时光合该是一个圆圈,人兜兜转转,总会在?无意间路经从前。
杜宾叼着玩具跑过来,踩出一连串啪嗒声?。
云婷微微歪头,唇边噙笑,“它?怎么办,就任它?在?这啊?”
“我会跟十一说一声?。”沈霏微走前拍拍春的脑袋,“它?常来,院子里?有它?的一个窝,楼下的门就不用?关了,它?会自己玩。”
云婷摆摆手。
沈霏微刚迈下楼梯,想起谈惜归不久前发来的信息,转头问:“你们晚上想吃什么?”
云婷本来已经进了房,闻声?探出头来,打了个哈欠说:“外面不好说事,冰箱里?有什么?晚上我随便?做点,你们不挑吧。”
“不挑。”沈霏微想说,挑也是被?惯出来的,毕竟后来吃过的种种嘉宴,都不如?春岗时对方的一顿饭。
她回?过神,接着说:“你看看冰箱,不够的话给我发信息,我回?来路上顺便?带点。”
回?到车上,手包里?嗡的一声?,是谈惜归在?问婷姐和十六的决定。
沈霏微打字回?复。
「住我那,还把春也带过去了,如?果保姆下午没见到它?,让她别担心。」
「它?太?黏人,会不会打扰到婷姐和十六休息。」
「婷姐不介意,是她要带上的,你今天几点能回??」
「最快二十分钟后。」
沈霏微哧地笑了,对着手机输入语音。
“十一,也不用?这么急的。”
过很久,那边依旧回?复文?字。
「你呢,你最快几点。」
沈霏微很犯规,似是懒得打字了,又凑很近地输入语音,听着像在?耳边呢喃。
“我最快一个小时后,婷姐和十六不想出门吃饭,晚上在?家里?吃,正巧你也很久没尝过婷姐的手艺了。”
一顿,她继续发:“十一,怎么不回?我语音?”
屏幕上跃出来一个好字,过会儿又弹出来一句。
「我以为成绩好的人向来不齿作弊。」
沈霏微嘴角一扬,不发语音了。
「你在?做什么,十一。」
「开会。」
沈霏微这才答复对方的前一句。
「这不是作弊,只是成绩好的人,会有很多种更便?捷的解题思路,除非思路不对,你根本不想听到我的声?音。」
「想听。原来这也涉及解题思路吗,以前一直在?学你,看来没学透。」
沈霏微将?额头抵在?方向盘上,笑起来时连头发都在?跟着抖,到底是谁在?作弊。
「是吗,是我学你吧,你应该不知道吧,在?你离开之后,我也随身戴耳机了,我还挺发奋的,连休息的时候都在?学。我戴着耳机的时候常常想,你那时候常听的听力,会是哪一段呢。」
两人有许多的过去可?以谈及,那些遗憾再被?提起,不会再像独自回?忆时那般苦涩。
它?在?味蕾间倏然作用?,刺激着彼此追思过去,寻觅起那些未被?回?应的蛛丝马迹,然后逐一予以全新的答复。
就好像读档后重?写历程,即便?后续已经足够如?愿,也势必要将?缺漏齐齐填上。
过很久。
「其实?听听力是少数,多数时候在?听歌。分心的时候,会忍不住在?脑海里?,用?你我的样子演绎歌词。」
沈霏微实?在?想不到,那常常平静冷淡的十一竟还做过这样的事。
「什么样的歌词,现在?还记得吗,需要我配合你演绎一遍吗。」
「别问了,姐姐。」
沈霏微定定看了良久,发过去一个行字,随了谈惜归的心意。
在?打完一句“好好开会”后,她便?把手机放到边上,转而?握上方向盘。
虽说班绪前段时间已经表明态度,道过歉,也承诺自己会离开,但还未离职前,她依旧是沈霏微明面上的助理。
见到沈霏微踏进办公室,班绪急着去敲门,里?边人说了一声?“进”,她才开门进去。
进屋后,班绪后背抵着门,不太?敢看沈霏微。
“什么事?”沈霏微倒是很平静。
班绪走近,看着自己的鞋尖说:“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沈霏微的神色微微一变,“上次那个人?他说什么了。”
班绪这次有录音,只是事先?未料到来电的人会是马文?,所以录音并不完整。
她低头拿出手机,将?录音放出,很困惑地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录音中,马文?的声?音徐徐传出。
“下个月,M城的经济联会预备在?海上洽谈,这次的涉足面很广,鎏听会参与吗。”
班绪这边说不知道,马文?便?兴致缺缺地挂了电话。
沈霏微不太?明白,那个埃蒙科夫到底想做什么,不过马文?只问及这个,想必对方还不清楚,云婷和舒以情已经到A国了。
“我知道了,谢谢。”沈霏微停顿片刻,看向班绪,“你妈妈住在?哪个医院。”
班绪照实?回?答。
沈霏微随之问:“有没有转院的想法?如?果有专人看护,不论是她还是你,应该都会更轻松些,费用?问题你不必担忧。”
未等班绪应声?,固定电话忽然响起,沈霏微看了眼号码,是合作方打来的,便?朝班绪比了个手势。
班绪转身离开。
和沈霏微此前预计的差不多,近一个小时过去,她手头的工作才基本处理完毕。
想来谈惜归那边早就散会了,只是不知道对方是直接回?翡翠兰,还是会先?拐去其它?地方。
沈霏微看了眼时间,查看起手机信息,看云婷没指明要补充什么菜,也正好前段时间费茕声?送过去的水果根本吃不完,便?打消了去商超的念头。
说起来,费茕声?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倒是方便?后续装病,只是不清楚,她究竟懂不懂装。
沈霏微摇头哂笑,在?去停车场的途中,远远望见有车灯亮着,亮灯的那辆恰好就停在?她的车边上。
她有点诧异,那个车位平常没人会用?,众人都默认那是费茕声?的,如?若来客不清楚,那保安势必也会在?阻止后,为对方另寻车位。
问题是,今天费茕声?还在?D城,远未到她的返程日。
这段时日被?埃蒙科夫闹得心神不宁,沈霏微下意识放慢脚步,靠近后才看清车牌。
车中人也在?这刻降下车窗,一张没表情的脸落入沈霏微眼底。
谈惜归坐在?车内,用?那淡然姿态,解释说:“我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婷姐和十六,所以干脆先?过来这边。”
沈霏微走过去,站在?车边好笑地说:“很难吗。”
“很难,我想了很久,和你一起回?去应该是最优解。”谈惜归说得很认真。
沈霏微拐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坐上的不是自己的车,而?是谈惜归的。她低头拉长安全带,慢悠悠地说:“我看是还不够难吧。”
谈惜归伸手,替沈霏微将?插扣按了下去。
啪嗒一声?。
“我还没跟婷姐十六说我们的事呢。”沈霏微坐正身,“照你这做派,就算不说,她们迟早也会发现。”
她睨过去,似笑非笑的,“怎么还有人给自己硬加难度的。”
谈惜归语气平平地反驳:“婷姐和十六就算知道,也不会怎么样。”
所以不算加难度。
沈霏微好像敷衍那样嗯了两声?,说:“回?去吧,我倒要看看,有多难面对。”
门齐齐锁上,只要主驾驶不解锁,副驾座的门便?不可?能打开。
沈霏微手臂往窗上一支,悠悠地望过去。
“挺难的,那时决定去艾普丽饭店,就已经动搜刮完所有胆量了。”
开车的人忽然出声?。
所以后面做的所有事,都是殚精竭力后,铤而?走险的一搏。
也许沈霏微留有余地,但反观她,其实?根本没留。
沈霏微眼一弯,被?这个说法取悦到了,就算谈惜归是故意说出来让她心软的。
她笑说:“见婷姐和十六犯不着动用?胆量,再说,你都把我锁在?这了。”
第 75 章
75
两人比平时更早回到翡翠兰。
里面的房门开着, 春可?以随意?进出。
谈惜归还未来得及把车停好,就?看到春在?围栏里?左右窜动, 神色很鲜活,一身兴奋劲似乎用不?完。
沈霏微下车前指了安全带的插扣一下,只因在?上车的时候,是谈惜归给她系上的。
谈惜归熄了车,伸手将插扣弹出。
沈霏微没有立即下车,满怀兴味地询问对方的意?思:“不?是没胆量么,你先进门?, 还是我先进门??”
起先聊完胆量一事后, 后半路两人都不?再谈及这个?话?题,如今一说起, 谈惜归竟还真的露出了不?自在?的一面?。
谈惜归看向门?内,目光定定的,没说话?。
沈霏微深谙谈惜归的心?, 她就?是故意?问的, 她太清楚云婷和舒以情二人在?谈惜归心?里?的斤两。
再如何用铁汁浇灌, 那颗本就?柔软的心?,都会在?此刻被彻底击溃吧。
沈霏微深信,在?谈惜归心?中,这种冲击力有别于?在?艾普丽饭店时的那一次见面?。
云婷和舒以情可?以称作是她和十一在?少女时期的引路人,是漂浮在?海上的不?灭灯, 是她们得以依赖的羽翼, 是树荫, 亦是冬日的炉火。
与云婷和舒以情再见, 或许不?需要铤而走险的一搏,却会下意?识更加郑重, 更加恳挚小心?。
过很久,谈惜归回头说:“你先进去,我贸然出现?,会不?会被当成?入室劫掠者?”
这话?乍一听好像玩笑,尤其谈惜归的样子,和劫掠者压根不?搭一点边。
不?过到底过了六年,谈惜归容貌变化极大,即便是六年前?相熟的人,也极难在?一眼内将她认出。
沈霏微开门?下车,压着声调侃,虽说以这个?距离,屋里?人应该也不?会听到。
“你是怕婷姐动手?她又不?是没有判断力,不?至于?什么人都当成?劫匪。而且也没这么难认吧,你太小瞧婷姐和十六了。”
不?过是六年,在?见到面?的一刻,所有的日夜都好像不?是难熬了。
彼此间的一个?对视,奇妙到好像可?以镇痛。
谈惜归也下了车,在?前?边打开院门?,钥匙是前?些天沈霏微给她的。
春在?两人腿边打转,嗷嗷叫个?不?停,尾巴甩在?门?上,极有力地砸出声响。
云婷听见杜宾在?吠,那音量明显是放轻了的,不?像是冲路人叫唤,便探头打量了一眼,目光滞在?谈惜归身上。
谈惜归在?看见云婷的时候,有种恍如隔世的迷蒙感,一瞬间像回到了六年前?的春岗。
寻根究底,大概因为云婷没什么变化。
春在?见到主人后,那兴致劲就?转到了别处,身一扭,便擦着云婷的腿往屋里?跑,脚步声撒了遍地。
沈霏微推了一下谈惜归的肩,在?后面?镇定自若地将院门?锁上。
看了谈惜归一阵,云婷露出笑,好整以暇地等着。
还是让云婷等到了,谈惜归先开口,喊了她一声婷姐。
云婷双耳嗡的一下,心?跳得有点快,转身说:“没料到你们这么早回来,再坐会,饭很快就?做好了。”
类似的话?,已经多久没听到了?
沈霏微看云婷走远,便步向前?,抬手将掌心?贴向谈惜归侧颊,压着声说:“还以为你喊不?出口呢,这是又搜刮了多少胆量?”
谈惜归抬手用两指丈量了一下说:“这么多。”
“那还挺多。”沈霏微撩起一边的头发,凑到谈惜归耳边,慢慢地说:“我不?打算在?今天告诉婷姐和十六,不?过该给的暗示还是得有,你说是不?是?”
谈惜归扭头,看到沈霏微的一只耳上,戴着和她耳上如出一辙的红色耳饰。
沈霏微露出耐人寻味的笑,不?紧不?慢地走进屋,一下便闻到了熟悉的菜香,当即有点恍惚。
前?些年即便回到金流,也极少还能吃到云婷亲手做的菜。
当年云婷是生怕两人营养跟不?上,又觉得春岗的饭馆不?干净,才总是亲力亲为,后面?两人相继离开,她也没什么下厨的心?思了。
好在?只要舒以情还在?身边,云婷的厨艺就?不?至于?下降得太快,只是常年在?外旅游,她也懒得再去学什么新的菜式,做来做去,总是那么几道。
舒以情无动于?衷地坐在?桌边,只在?听见关门?声时,微微侧头往后瞄了一眼。
谈惜归慢下脚步,看似平静地喊了一声十六姐。她早清楚舒以情的脾性?,即便对方至多投来凉薄的一眼,她也不?会觉得太失落。
但舒以情看向她,很轻地嗯了一声,还把洗好的水果从自己面?前?推开,淡淡地说:“来坐。”
沈霏微推推谈惜归的肩令她过去,踮脚往云婷那边张望,莞尔问:“婷姐做了什么?”
“家常菜。”云婷把菜端上桌,解开围裙,“就?别期待能有什么好吃的了,你冰箱里?也没几样菜。”
“也没见你给我打电话?,不?然回来路上,我就?去添点了。”沈霏微看谈惜归不?动,无声无息地推了两下对方的后腰。
实际上谈惜归也没那么拘谨,只是她惯来话?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很庆幸的是,当年她离开春岗的时候,舒以情身上明显是有伤的,如今看,应当没留下病根。
舒以情同样话?少,她多看了谈惜归一阵,看得很仔细。她极少会这么看人,只有上了心?的,她才会多施眼色。
谈惜归走到桌边,又喊了一声十六姐。
两人似乎和过往没什么不?同,面?对面?的时候,总好像回合制游戏里?的角色,除开设定好的互动外,再呈现?不?出另外的反应,都有种古怪的呆钝感。
沈霏微走去把碗筷拿了出来,坐下仰头说:“你要站我边上吃饭啊?”
谈惜归终于?坐下。
不?怪那两只耳钉耀眼,只是这两人的戴法都太过刻意?,同样只戴一只,还特地将一边的头发撩到耳后,明显就?是为展示而展示的。
云婷在?两人间来回扫了一眼,坐下说:“十一这几年变化还挺大,和以前?很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沈霏微问。
云婷说得委婉:“看起来聪明很多。”
沈霏微失笑,“以前?就?挺聪明,我可?做不?到跳级上学。”
“我说的是‘看起来’。”云婷强调,“况且现?在?的确不?一样了。”
谈惜归嗯地应声,从容道:“这些年在?谈家学到很多。”
“挺好的,现?在?的名?字也好听,不?过我还是喊十一。”云婷语气上扬,“这可?是我取的。”
“嗯。”谈惜归又应一声。
舒以情默不?作声地睨过去,明显对云婷的取名?水准极不?认可?。
云婷还有许多话?想说,但看谈惜归沉默着往沈霏微碗中夹菜,那些感慨和眷念,竟好像都变成?了云烟,变得无关紧要。
六年的时间,或许没在?她和舒以情身上留下太深刻的痕迹,但在?沈霏微和谈惜归身上流淌而过时,所造就?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
人么,变化的确大,可?相处起来,竟好像和过往不?无不?同。
那种近乎泯灭的熟稔,好比欲灭的火,一下就?烧得很旺,把那丁点陌生都燎干净了。
沈霏微动了一下筷,想想又放下了,转头说:“婷姐,说说那个?埃蒙科夫?”
这正是云婷和舒以情出现?在?A国的原因。
云婷顿时变了脸色,思索了很久才说:“此前?我接到你们的电话?,听说十五在?P国遇险,一时没能猜到埃蒙科夫身上,全然忘了他的出狱时间,也没料到他会把主意?打到你们身上。”
沈霏微也是,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奥莱曼余党未清,但即便如此,也不?该再报复到她身上。
当年若非奥莱曼主动撞到枪口上,或许他真的能在?伊诺力狱中藏身很久。
“这几年我和十六行踪不?定,埃蒙科夫找我的确困难。”云婷嗤笑。
沈霏微依旧想不?通,皱眉说:“可?埃蒙科夫入狱不?是因为奥莱曼么,和婷姐你有什么关系,出来后他要找的竟然是你。”
云婷看向舒以情,陷入沉默。
再看舒以情,只见她无甚波澜的眼,一瞬便氤氲起浓郁的情绪。
“埃蒙科夫当初有东西落在?了我和云婷手上,我们当时说十年之期归还,是他自己锒铛入狱,延长了时限。”舒以情冷冷开口。
“是什么?”沈霏微问。
舒以情往后仰身,环臂说:“钱,那时候半船的钱,一些是他走私拿到的,一些是他从海寇手里?拿的。”
谈惜归微怔,“这几天我调查到,有人企图将马文等人手头的股份全部买走,并?已经开始收散股,不?然他们也不?会暗暗和我联系,我猜那个?人就?是埃蒙科夫。”
她补充说:“马文是埃蒙科夫手下的,也是举岩的股东之一,举岩是在?埃蒙科夫入狱前?创办的,他和举岩关系匪浅。”
云婷投以欣赏的目光,实话?说她并?不?清楚什么举岩。
不?过她心?知,以谈惜归的脾性?,若非证据确凿,也不?会说得如此笃定。
“相关资料我没带回来。”谈惜归拿出手机,“我倒是拍了一些下来,你们可?以看看。”
云婷大致扫了一眼,眯起眼说:“当初他创办举岩,多半是想掩饰钱财来源,并?令之合法化,只可?惜没多久,他就?被奥莱曼拖进了伊诺力。”
“如果他想拿回举岩,而当初的人又不?肯转让,的确需要一笔数额不?小的钱。”沈霏微很肯定,“不?过如果是半船的份量,即便不?是因为举岩,想必他也不?会放弃。”
“他在?奥莱曼那应该打听到不?少事,知道我和十六撇不?下你。”云婷若有所思,“如果你在?P国落难,或许我和十六已经被要挟到了。”
沈霏微回忆起班绪的话?,“他似乎在?打听M城下个?月的海上经济会谈,我未必会代表鎏听出面?,但如果是,难道他想在?海上动手?”
舒以情冷漠一嘁。
“埃蒙科夫是在?海上起家,那些钱和黄金也是在?海上落到我和十六手里?的,那时要不?是十六出现?,我可?能已经葬身鱼腹了。”云婷停顿。
她继而耻笑:“如果是在?船上,他肯定不?会明着出手,联会的人洽谈合作,个?个?都是业界精英,那些人哪是他惹得起的。不?过你们也别去就?是了,那艘船说不?定真的会出事。”
埃蒙科夫总归不?会亲自当那个?操刀者,也许他又雇佣了其他打手。
“我会设法让埃蒙科夫收不?到股份,也已经在?搜集举岩前?期资金来源不?正的证据。”谈惜归蓦地出声。
她的语气太平静,像是已经给埃蒙科夫定下一个?无法翻身的结局。
云婷愣住。
沈霏微心?一沉,“埃蒙科夫不?是干净人,但很多线索,就?像当年三明口的事情一样,早就?被抹消了,好在?如果举岩出事,他身边的人势必会为保全自己四散奔逃,十一你看看能不?能从那些人嘴里?套到话?。”
“好。”谈惜归颔首。
云婷沉默地看着这二人,久久才说:“在?此之前?,劳烦帮我找一艘船,不?必等下个?月,我可?以立刻和他出海。”
“你要把那些钱给他?”沈霏微错愕。
“小部分捐了出去,处理?不?了的那些,早就?在?海底了。”云婷垂下目光,轻飘飘开口,“只是我来都来了,既然他想见我,就?给他见一见。”
舒以情咬起汤匙,很轻地哧出声,但在?她脸上,连丁点愉悦也找不?到。
沈霏微看向谈惜归,本意?不?是想谈惜归答应,毕竟有能令埃蒙科夫再入伊诺力的方法,就?没必要再生冲突。
但谈惜归应声说好。
第 76 章
76
饭后?时间尚早, 云婷闲来无事,又说起自己在无人区死里逃生的?种种事迹。
舒以情坐在边上?没表情地听, 颇为无语地说:“去那边的?确是我提议的?,但原本我们也没必要过得那么惨,是你一定?要去?看峡谷的?落日?,找什?么峭壁上?的?野花。”
她难得说这么长一段话,话里全是对云婷的?责怪。
“你就说,好不好看。”云婷笑着回望。
舒以情沉默着,看态度是不可能予以肯定?答复的?了, 没想到她唇齿一动, 竟然说:“还可以。”
这些年云婷和舒以情走了不少地方,繁华的?都市逐一欣赏过, 也踏过无人的?地界,既享受过奢靡的?时日?,也曾在荒芜中燃烧生命。
两人的?这一路, 和沈霏微以前设想过的?截然不同, 她原来以为, 云婷和舒以情在金流定?居后?,便极少还会出行。
毕竟舒以情不喜交际,几乎是离群索居,非必要肯定?是不会出门的?。
没想到,舒以情是不喜交际, 却并非真的?深居简出, 是春岗限制了她和云婷。
春在到处蹦跶, 偏它那体型和劲都很大, 即便院子足够宽敞,也不够它闹腾。它一会蹿到云婷腿边, 一会又把院子的?草屑带到舒以情边上?。
云婷吃着橘子坐在沙发上?往外看,看天色将暗,转头问:“这段时间,埃蒙科夫有让人跟着你们吗。”
沈霏微觉得应该是有的?,只是那些人不能随意?进出翡翠兰的?住宅区,而她惯常在离开翡翠兰后?,就径直去?到鎏听,没给旁人多少跟踪的?余地。
“应该,但能跟的?机会不多,所以我也觉察不到。”她说。
云婷微微颔首,拍两下杜宾的?头,转而看向谈惜归:“以前可以随意?领着你们外出,今非昔比,如果我说我想带它出去?走走,会不会对你们造成困扰?”
“不会。”谈惜归说。
“我上?次来A国已?经?是六年前了。”云婷颇为感慨。
既问埃蒙科夫有无派人跟踪,随之又要出行,前后?联系起?来,沈霏微不难猜到,云婷是有意?想在埃蒙科夫面前露面。
也是,在决定?要与对方见面后?,云婷和舒以情根本没有藏身?的?必要。
沈霏微也算初来乍到,索性说:“出去?走走吧,去?哪合适。”
谈惜归思索片刻,“可以到黛江边。”
黛江边上?就是侨胞区,过去?的?话,或许还能碰到不少熟悉的?面孔。
沈霏微动身?说:“我去?拿狗绳,你先带婷姐和十六姐上?车。”
她才走两步,就听见身?后?蹦出来一个声音。
云婷别有深意?地说:“这杜宾到底是谁养的?,怎么在哪都有家呢。”
“狗绳是我上?次落在这的?,忘记带回?去?了。”谈惜归不紧不慢地回?答,态度很自然。
云婷语气很百转千回?地喔了一声,听起?来似乎不太信。
沈霏微继续找狗绳去?了。
从翡翠兰到黛江有一段距离,云婷和舒以情带着春坐在后?座。
春不吵不闹,坐得昂首挺胸,姿态尤其端正。
播放器里流泻出来的?是金流歌,很温吞的?唱腔,编曲也渗着一股老旧的?气息。
上?次四?人同坐一辆车,得追溯到六年以前,应当是从金流回?春岗的?路上?,那时候车上?放着的?,似乎也是金流的?早年流行曲。
不同的?是,路不再是从前的?路,开车的?也不是从前的?那个人。
云婷忽然感慨:“你们开车还是我教的?吧,没学到灵魂。”
“这里限速。”沈霏微提醒。
云婷靠在春身?上?笑,而春一动不动地目视前方,比路面侦查员还要认真。
到黛江的?一刻,春声音很轻地吠了两声,也终于坐不住了。
谈惜归找地方把车停好,在从沈霏微那接过狗绳后?,便立刻将春牵了起?来。
只是刚牵好,绳子就被沈霏微接了过去?。
好在春只有在萝瑞庄园的?时候,才会像脱缰一般奔个不停,如今街上?人多,它还留有几分克制和矜持。
云婷手里捏着烟,和舒以情走在后?边,不紧不慢地欣赏沿途的?风光。
已?是十二月末,若非沈霏微给云婷和舒以情拿了外套,这两人多半得哆哆嗦嗦走一路。
这时候侨胞区里已?开始营造年味,四?处挂了不少红灯笼,就连路两侧的?商铺,也挂出了熟悉的?促销广告。
这里的?金流人当真不少,连一些擦肩而过的?人也讲着金流话,再看那些俗套的?促销方式,竟好像真的?从异国回?到了金流。
沈霏微牵着春往前走,再走几步路就到黛江边上?。
江边的?街头艺术家不少,四?处都能听到管弦乐器的?曲调。
谈惜归不动声色地和沈霏微肩抵着肩,这含蓄沉默的?姿态,和在春岗时一模一样,根本不及试探期里那百分之一的?热切。
沈霏微也有点局促,只有一点。
说到底,还是因为两人不够坦诚,如果早在云婷和舒以情面前挑明,又何必这么缩手缩脚。
在确认要循序渐进和自然而然后?,无形镣铐就出现了。
“自然”是要呈现给云婷和舒以情看的?,和她们此时的?心情毫不相?关。
谈惜归蓦地转头,淡声说:“过年的?时候,你们会在金流吗。”
“过年吗。”云婷眉梢一挑,“当然在的?,想看看新的?影楼和画室吗,两边都装修得不错,位置也挺好。”
谈惜归点头。
“你姨也回?去?吗。”云婷问。
“大概。”
“也好,这次过来还没来得及和谈知韶打声招呼,等事情了结再说吧。”云婷说。
沈霏微牵得累了,把狗绳塞到谈惜归手里,自己两手往兜里一塞,便彻底不管不顾。
“我会和小姨说一声。”谈惜归接得分外自然,还顺手将狗绳缩短了些,省得春蹭到路人腿边。
“不急。”云婷摇头,朝身?后?投去?一眼。
黛江人来人往,乐器声歌声嘈嘈切切,将那些细微的?,不怀好意?的?动静全遮了过去?。
沈霏微看谈惜归故作疏远,私下那些亲昵的?示好,是丁点也不再展露,便好想寻个时机,悄悄地捉弄过去?。
想看装模作样的?人露出窘迫,想看她求饶卖可怜地说一些平时根本不会说的?话。
沈霏微心一动,却只是轻飘飘地覆上?谈惜归牵着狗绳的?那只手,压着声说:“冻不冻?冻也不给你捂。”
说着,她就收回?了手。
谈惜归僵了一瞬,目光低垂着看春,“不冻。”
和舒以情并肩走在一起?的?云婷,耳力还是和以前一样好。
云婷很夸张地哎哟一声,手发冷似的?,一个劲地往舒以情袖口里钻,嘴上?说:“十六,我手好冻,给我捂捂。”
舒以情被冻得一个激灵,连忙将云婷的?手抽了出去?,甚至还往边上?挪开一步,用眼神警告。
这种久违的?起?哄是多久没感受到了?
沈霏微已?不像当初那么容易害臊,只是耳廓有点热。她故意?让云婷和舒以情看到,就不能想着去?堵别人的?嘴。
云婷朝舒以情靠近,作势又要把手塞到对方袖口里面。
“滚。”这次舒以情毫不留情。
巧就巧在,路过临江咖啡厅的?时候,沈霏微瞄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和她预想的?一样,黛江这一块的?熟面孔只多不少。
那人没再穿着白大褂,套着件素色的?厚风衣,扎着很舒适的?低马尾。
是霍茗。
此时费茕声还在外地,手上?大抵还有事要忙,不然沈霏微多少要跟对方提一嘴今晚的?偶遇。
霍茗戴着半框的?眼镜,气质是由内而外的?温和,单是与其打上?一个照面,便好似沐在春风之中。
不得不说,费茕声的?拍照技术太差,全然没把霍茗的?特?点拍出来,好在她也没把人拍歪,否则沈霏微也不能一眼认出。
沈霏微装作不认得霍茗,在看到对方的?一刻,就已?打好擦肩而过的?主意?,但没想到,霍茗忽然转头。
对方还未出声,沈霏微就已?停下脚步,她确认霍茗的?目光是投向了自己,于是眼一弯,主动说:“霍医生。”
“果然是你。”霍茗回?以淡笑,冲沈霏微身?边的?谈惜归也微微点头示好,“我听茕声说起?过你,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
“我不常来这边,能碰上?算是缘分。”沈霏微说。
沈霏微可不觉得费茕声会在霍茗面前说起?她,要真有那么多话可以聊,费茕声也不至于抱怨两人坐在一起?就是纯吃饭,还是吃饱就散的?那种。
她想,霍茗多半是在费茕声的?朋友圈里看到她的?。
如她所想,霍茗心思也不少,只是费茕声不曾察觉,还将霍茗视作木讷,殊不知自己已?经?被钓得七荤八素。
“这位是?”谈惜归问。
“霍茗,霍医生。”沈霏微一顿,补充说:“朋友正在接触中的?……朋友。”
霍茗笑得很平和,像是对沈霏微的?话有所反应,但又似乎毫无反应。她伸手说:“小谈总,我在报刊上?见过你。”
“幸会。”谈惜归与霍茗握了一下手,大致明白,沈霏微口中的?“接触”是什?么意?思。
沈霏微很慢地说:“前段时间茕声好像病了,病还没好就忙着外出,今天也没能回?来。”
“病了?”霍茗停顿,“倒是好几天没听到她的?消息了。”
“可能不想让人担心。”沈霏微似笑非笑的?。
霍茗嗯了一声,指向远处说:“我去?那边,下次有空再约。”
沈霏微看着霍茗走远,这才拿出手机,给费茕声发消息。
「碰到你霍医生了,打了声招呼。」
费茕声应该真的?在忙,没有立刻回?复。
沈霏微收回?手机,转头笑说:“费茕声想追的?一个医生,我帮帮她。”
“还得帮?”谈惜归神色平静。
沈霏微悄悄勾住谈惜归的?食指,晃两下就松开,“也不是谁都能像你这样,知道喜欢的?人吃哪一套。”
“我也没有很确定?。”谈惜归说。
“那你很厉害,会用很狡诈的?方式试探我。”沈霏微不像夸人。
路边有人唱歌,倏然传来一阵高?音。
“因为你太聪明了。”
歌唱和欢呼声中,谈惜归靠很近说话,“我不那么做,什?么都试探不出来。”
“是吗。”沈霏微笑了。
“嗯。”
身?后?不远处,云婷正站在江堤边看船,一边对舒以情说:“下次到岛上?玩玩?山已?经?看腻了。”
舒以情表情淡淡的?,“伊诺力?”
云婷笑说:“也不是不行。”
今夜云婷和舒以情一起?现身?黛江,埃蒙科夫如果有让人盯紧沈霏微,他那边就势必会收到相?应的?消息。
在此之前,埃蒙科夫姑且能说服自己,谈惜归近段时日?对举岩示好,不过是想为雅谈扩展版图,而她和沈霏微相?识,也不过是凑巧。
而今种种迹象表明,谈惜归对举岩众人的?接近绝对是有预谋的?,多半就是为了对付他而来。
但沈霏微料想,即使意?识到这些,埃蒙科夫也不会胆怯,许还真的?会登上?她们特?地准备的?船。
连在P国买凶这等事都做得出来,如今已?经?引出云婷,埃蒙科夫又岂会避而远之。
船好找。
谈惜归坦言,那是某次生日?时,谈萝瑞送给她的?私人游艇,有专人养护,游艇还和最初时一样,正巧能派上?用场。
只是这次,她不能一起?登船,她得尽早将一切有用资料呈递给警署。
从黛江回?来,云婷和舒以情就歇下了。
睡前商议的?结果是,沈霏微将借由班绪传出信息,令埃蒙科夫主动联络云婷,云婷再发出邀约,请埃蒙科夫到海上?一叙。
漆黑的?卧室中,沈霏微在床头捞到一根缎带,不紧不慢地在谈惜归脖颈上?缠了一圈。
谈惜归仰躺着,脖颈上?略微一紧,她便不由得撑起?身?,迎向那坐在她腰间的?人。
沈霏微低头看向谈惜归,只是黑暗中她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孔,得凑近再凑近。
近到气息密不可分,她才问:“你在做什?么打算?”
脖颈上?勒得不算紧,谈惜归很平静地说:“我会让举岩话事的?那些人全部接到传唤,在埃蒙科夫从海上?回?来之后?,只能看到一幢空旷大楼,而迎接他的?,只会是伊诺力。”
沈霏微松了手。
“他走不了。”谈惜归摸索着,自己将柔软的?缎带塞回?到沈霏微手里,“这次才是彻彻底底的?扫尾。”
“这个打算,你是不是早就跟婷姐提过了?”沈霏微把缎带绕在腕上?,循着温热的?气息亲上?前。
“在婷姐登机前,我恰好打通了她的?电话,简单地聊了几句,她说随我的?愿。”谈惜归很认真地予以回?应,不论是对方的?问话,还是吻。
沈霏微拉开距离,笑出声,“你早就联系到婷姐了,那你装什?么呢十一?”
谈惜归不吭声了。
“话都说过了,竟然不敢贸然露面,还得我给你打头阵?”沈霏微伸出手指,指腹牢牢按住谈惜归的?下唇,“嗯嗯,知道你最会在我面前扮可怜了。”
“我没有吧。”
谈惜归一个吧字,就显得挺没底气的?,尽管她语气依旧很平淡。
沈霏微指腹往下一滑,迫使谈惜归张开唇齿,“你说这张嘴,怎么说什?么我都信呢。”
“我没有骗你。”
“只是装装样子而已?。”沈霏微好笑地坐起?身?,“再装一个给我看看?”
平躺着的?人气息均匀,很久没出声,久到沈霏微以为她要睡着了,她无端端冒出一声姐姐。
沈霏微垂眼看她。
“今天一直很想亲你,可是根本找不到机会。”
谈惜归说。
沈霏微说:“想着吧,今天不给你亲了,算是惩罚。”
谈惜归又不出声了。
数秒后?,沈霏微俯身?:“你不能亲,关我什?么事呢。”
第 77 章
77
三日后?在M港登船, 云婷和舒以情早早就坐在了游艇上,吹着迎面而来的寒凉海风。
这段时日还是冷, 刮向面庞的海风像薄刃,但两人还是稳坐不动,等着埃蒙科夫现身。
阔别?多年?,若非当时没有扫清后?患,今时也不至于被迫应对。
好在从被动变作主动,只需要一个?转念。
毕竟有求于人的,不是她们。
云婷在前天接到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迟迟没有出声, 她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埃蒙科夫,于是发出邀请, 约对?方?在这天傍晚碰面。
只要埃蒙科夫付出足够的诚意,到时候,不论他想?要的是什么, 云婷都会给?出说法。
这含混不清的说辞犹如悬在头顶的饵料, 在这饿死边缘, 埃蒙科夫吃还是不吃?
云婷笃定埃蒙科夫会现身,当然,这也得谈惜归那?边做得足够滴水不漏。
如果让埃蒙科夫察觉到手下的人已有叛变之心,且举岩有难,他必定不会登船, 甚至还会连夜潜逃。
此番出行, 云婷其实怀有私心, 这点私心想?必和谈惜归不谋而合, 否则两人也不会一下就拍板定夺。
谈惜归没有登船,只暗暗给?沈霏微发了信息。
「已和律师动身。」
沈霏微回?了“祝顺利”三字, 便伏在栏杆上遥遥望着登船口。
过了很久,才有人路过登船口,拎着一只硕大的铝箱,缓步踏上游艇。
埃蒙科夫并非独自登船,他身边还跟了一个?类似于助手的角色,不过这也在谈惜归的默许范围内。
要让埃蒙科夫露出虎狼之心,便得先降低他的防备,还要悄无声息地施予机会,让他有机可乘。
沈霏微远远瞄见那?戴帽的人影,回?头问:“那?是埃蒙科夫吗。”
自上次与此人见面已经过去太久,且不说如今对?方?还特地遮掩了面容,云婷起身投去一眼,没能立即给?出准话。
是舒以情?在旁回?答:“是。”
她眼神冷而锐利,好像一杆矛,直直扎在那?人身上。
沈霏微看埃蒙科夫似要抬头,适时从?围栏边上离开,避过了对?方?的目光。
埃蒙科夫带着人慢步登船,在上船一刻,踏板便被撤去,无形之中告诉他,此时已没有回?头的余地。
他听见踏板撤去的声音,回?头时定定看了脚边很久,随之还是沿着游艇下层走了一圈,好寻找云婷等人的踪影。
云婷不露声,安闲自在地等其找寻。
船在此刻出航,船身轻微起伏。
沈霏微给?谈惜归发信息说游艇出港的事,那?边也同样回?了一句“祝顺利”,像小鸟学舌。
「十?一,你?是鹦鹉吗。」
她笑着打字,一边听楼下的动静。
也许埃蒙科夫想?令云婷知道他已经登船,他故意弄出很大的声音,就连平地走路,也是哐当作响。
那?边回?复。
「不是。」
「那?怎么学我说话呢。」
「可以是。」
谈惜归改口。
「立场还挺不坚定的,是鹦鹉还是墙头草?」
沈霏微揶揄。
「是立场灵活。」
谈惜归应对?自如。
「那?什么时候,我说一句,你?就学一句吧,少一个?字都不算鹦鹉。」
「等你?回?来。」
谈惜归回?复得极为简短,却郑重认真。
沈霏微收起手机。
船上除了舵手,便再无旁人,任埃蒙科夫在底下再如何心跳如雷地走完一圈,也找不到其他人影。
底层的门被依次打开,或许埃蒙科夫胆战心惊,才硬是将门推成?了交响乐。
沈霏微只担心这艘船会不会在中途惨遭损毁,到时候要掏钱维护的,还得是谈惜归。
不过既然决定要和埃蒙科夫碰面,损坏肯定是免不了的。
船已经开离港口很远,埃蒙科夫此时再想?回?头,便只能下水游回?。
就在此时,埃蒙科夫扬声喊出一个?名字,大约是云婷或者舒以情?以前使用过的外文名。
喊的什么,沈霏微没太听清。
舒以情?冷笑一声,在阴天的太阳伞下仰躺着,目光朝云婷睨去,很冷漠地说:“他记性倒是好。”
“在伊诺力呆了几年?,胆子是一点没小。”云婷望着远处的阶梯,手臂环起,食指在臂膀上一下下敲打着,似在数拍。
那?节拍,分明和埃蒙科夫的脚步声一致。
观云婷和舒以情?二人的神色,沈霏微冷静了不少。
在前两日,她就不止一次从?云婷口中听说,那?埃蒙科夫不过是个?阴险的莽夫,埃蒙科夫此人的脑仁,就只比指甲盖大上些?许。
如今看来,似乎还真是那?样。
脚步声将近,沈霏微看向舒以情?,弯腰将监控室和驾驶室的位置复述给?对?方?听,以防不测。
这不只是简单复述,也是她最?后?的提议。
在这里,舒以情?是唯一会控制游艇的人。
舒以情?定定看她,平静地将彼此的枪支互换,然后?说:“好。”
是因沈霏微惯用的枪不够灵活,弹仓容量太小。
更近了。
云婷朝阶梯口缓缓靠近,在埃蒙科夫堪堪露头的一刻,不咸不淡地嗨了一声。
多年?不见,此时新仇旧怨交织在一起,寻常人哪里打得出这样的招呼。
埃蒙科夫身后?传来极轻的机械声,是子弹进入枪膛。
这次登船,埃蒙科夫与他的手下都未经过彻底的搜身,这便是令对?方?有机可乘的“机”。
埃蒙科夫在P国的计划以失败告终,如今他手上既无人质,也没有其它要挟,此番两手空空登船,无异于自投罗网。
去掉种种极端的限制条件,埃蒙科夫必然才肯现身。
谈惜归很大度地容他保留了些?许保命和进攻手段,但也仅限于此,即使云婷和舒以情?有着再多的把?握。
听见那?轻微的上膛声,舒以情?坐直了身。
“这就要动手了?我以为你?会想?先叙叙旧。”
这句话,云婷是用P国语说的。
埃蒙科夫放慢脚步从?阶梯口出来,身后?跟着的人只手握枪,枪口始终没从?云婷身上离开。
但云婷手上也有枪,她直指埃蒙科夫的眉心。
埃蒙科夫将余光打向远处,在看到舒以情?时周身冷不丁一僵,笑骂一声后?,神色精亮而亢奋,透着一种古怪的热切。
舒以情?也笑,笑得同样很没来由,相比之下却要平淡许多,好比敷衍。
埃蒙科夫看完一圈,目光最?后?定在沈霏微身上,竖起手指,用生涩的金流话刻薄地夸赞:“厉害。”
“过奖。”沈霏微可不会P国话,不和他玩有来有往的那?一套,只用金流话回?答。
“在伊诺力的时候,是你?把?我的信息放给?奥莱曼的?他似乎对?我很了解,我几次外出想?引他手下的人出来,他竟然都不为所动。”
云婷将埃蒙科夫上下打量,眼眸微微眯起,大约想?起了当年?在对?方?手里吃过的亏,她目光越来越阴沉。
埃蒙科夫不以为意地说:“在伊诺力时,我受制于他,无权保持沉默。”
他眉一抬,又说:“不过我只提醒他,你?也不是省油的灯,况且你?身在春岗,他当时似乎很忌惮。再者,我们虽然认识很久,也远远没有到无话不说的地步,我可没那?么清楚你?的底细,我能告诉他的,只有那?么两句。”
埃蒙科夫身后?的人保持不动,气息过于和缓,枪口自始至终没有偏离一毫厘。
埃蒙科夫笑得双肩微颤,“我当时应该还算是帮到你?了,你?看他,根本?拿你?们没办法。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法子找到他的,他后?来暴跳如雷,很快就被执刑了,让我后?面的一段日子变得特别?好过。”
“那?我是不是也算帮到你?了?”云婷问。
“当然,当时我算无意得罪了奥莱曼,我想?吞一批货,没想?到东西是他的,幸好我毁去了部分证据,否则就不只是关禁那?么简单了,奥莱曼真是斤斤计较,死不足惜。”
埃蒙科夫双臂一张,“都互助到这份上了,所以我们不能坐下好好谈一谈吗,我的钱呢。”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自信。”云婷伸手,手越过埃蒙科夫的肩头,食指抵在他身后?人的枪管上,悠悠地说:“想?知道黄金在哪?那?就别?随意动手,都是老朋友了,你?清楚我的脾气。”
“在没见到东西前,我不主动开枪。”埃蒙科夫朝身后?人使了眼色。
不主动开枪,不意味着会收枪。
早料到如此,云婷收回?手,食指穿过手枪扳机护环,令之旋了一圈,说:“我会带你?去,我不是言而无信之人,那?时说过会替你?看护,我说到做到。”
云婷是收了枪,沈霏微却抬起右臂,枪口指向埃蒙科夫。
埃蒙科夫手里的铝制手提箱不知道到哪去了,他笑得愈发热切,根本?不忌惮远处有枪口直指。
沈霏微有所察觉,手臂不动,目光缓缓下移,冷声问:“你?刚才拎上船的箱子呢?”
“不用担心。”埃蒙科夫摇头,“那?是我要用来装黄金的。”
沈霏微可不信他这番说辞,如果真如云婷所说,当初埃蒙科夫手头的黄金可不是那?区区一只铝箱就能装下的。
而埃蒙科夫,必也不会为了一箱黄金冒险前来。
埃蒙科夫倒也不是真的想?令沈霏微信服,说完便笑了几声,复而又问:“我的东西在哪里。”
云婷面色微变,极慢地问:“埃蒙科夫,你?是想?同归于尽?”
埃蒙科夫摆摆手指,“我不会丧命,我是为了黄金来的,怎么可能会死在这里。”
他扬声:“东西在哪!”
“看来,几年?的关禁还是给?你?带来了不少启发。”云婷冷笑,“你?留后?路了?”
埃蒙科夫但笑不语。
“东西在哪?”云婷问。
埃蒙科夫摊手,“你?告诉我,我的东西在哪里,我就告诉你?,铝箱在哪。”
沈霏微彻底听明白了,掌心微微冒出冷汗,“我们有监控。”
埃蒙科夫依旧是那?副姿态,“别?妄图动它,它和铝箱一体,打开就会引爆。”
说完,他嘴里发出低低的拟音。
箱里的东西,和沈霏微猜想?的一样。
云婷平静点头,“但你?怎么断定,自己就能成?功脱逃?”
埃蒙科夫咧着嘴笑,不再透露一个?字。
“倒计时多久?”云婷直接问。
埃蒙科夫没有回?答,只说:“别?想?扔到海里,也不能搬动强行引爆,它是完美制品,任何拆解方?式都会让它提前爆炸,你?该庆幸今天海浪不大,否则一旦倾斜到特定幅度,它也会……”
那?一个?拟音在他唇齿间炸开。
海风不算猛烈,但轻微的曳动也令沈霏微头皮发麻。
如今过去的每一秒都无比珍贵,谁也不清楚埃蒙科夫的嘴脸下,藏了几分真假。
埃蒙科夫笑得过于嚣张,似乎笃定云婷会让步,从?容又说:“反正我死也就死了,可是开船的那?个?无不无辜。”
他指向沈霏微,“你?养大的孩子,无不无辜?”
沈霏微并未露出埃蒙科夫预想?中的慌乱,她过于坦荡冷静,有着和云婷、舒以情?不同的秀澈骄矜。
不过能在P国脱险存活的人,肯定也有其敏锐决绝的一点。
埃蒙科夫曾经失手,已不会受对?方?的模样迷惑,当时他合该多雇几人,可惜他在伊诺力多年?,消息闭塞,未摸清对?方?底细。
他看向云婷,眯起眼说:“我知道从?很久以前起,你?就总会顾及那?些?无关紧要的人,那?次要不是偏要救人,你?也不会差点死在我手里。”
舒以情?睨过去,从?另一侧楼梯下去。
埃蒙科夫警告:“如果你?想?让船上的人全部陪葬,那?就找到它,打开它,我唯一可以告诉你?的是,箱上有八个?按键,有多个?立即引爆键,有关闭,当然,也有盲键。”
舒以情?依旧往下走,嘴上挂着寡淡的笑,大概因为与平日模样相背,所以那?点略微神经的特质,又浮上了眼角眉梢。
沈霏微倒是不担心舒以情?会贸然打开铝箱,她心下此时只有一个?想?法,云婷要如何带埃蒙科夫去看那?些?早就沉海的黄金。
是要令他坠海吗。
当年?在伊诺力时,她曾从?谈惜归口中听到过类似于“填海”的疯念,如果谈惜归与云婷所谋如一,她真的觉得,云婷会把?埃蒙科夫丢到海里。
但这明显和之前商议的不符。
云婷好整以暇地后?退,枪依旧挂在食指上,没有再度握起,说:“我可以告诉你?,那?批黄金在哪里,不过你?得先给?我一个?,你?心急如焚想?要拿回?它的理?由。”
埃蒙科夫将手按入裤袋当中。
单看他这一个?动作,云婷勾着扳机护环又是一旋,牢牢将枪握在手中。
“因为举岩?”沈霏微问。
埃蒙科夫没立刻将手抽出,他一字一顿:“我需要钱,那?帮兔崽子想?把?举岩吞下来,我在狱几年?,出来全部乱套了,我得名正言顺地把?东西全部拿回?来。”
他目光直勾勾的,“谈惜归是你?们的人?是当时春岗的另一个?小孩吗,我说怎么完全找不到行踪了,她挺有本?事的,单单几天就让我的人差点反水了。”
“自己看不住人,就别?怪旁人反水。”沈霏微看了云婷一眼,将枪口微微偏开些?许。
“东西到底在哪里。”埃蒙科夫瞪红了眼。
云婷将噩耗告诉他:“海底,我会让船开到我卸下黄金的地方?,你?如果有本?事,就下去捞。”
埃蒙科夫的从?容被击溃得彻彻底底,他猛跺地,未握枪的手痉挛般收缩,嘴里吐出一连串的P国脏话。
就在这刻,他身后?的人蓦地开枪,全然没有遵照约定。
好在沈霏微有所防备,她侧身避开的瞬间,子弹砰一声打在了围栏上。
随着云婷一声嗤笑,沈霏微朝埃蒙科夫身后?的人扣下扳机。
两人枪中子弹几乎是在同刻发出,那?声笑无疑是一道指令。
若非多年?共处心有灵犀,沈霏微定无法与云婷各自瞄准一人,甚至还是在如此临近的分秒内出手。
埃蒙科夫退下阶梯,堪堪挡过一击。
沈霏微不假思索地追上前,她不担心埃蒙科夫会直接击穿铝箱,以使炸弹提前引爆,如果埃蒙科夫此行是为钱,那?他肯定不乐意玩这种同归于尽的把?戏。
云婷轻拍沈霏微的肩,择了另一侧下行。
下去途中,徐徐有子弹打在阶梯上,沈霏微方?位失利,不得不放慢脚步。
就在这时,监控室传出播报。
舒以情?用毫无情?绪的声音,据监控有条不紊地暴露埃蒙科夫的位置和动向。
枪声接连响起,子弹却未打在沈霏微身边的任何一个?位置。
远处的某一个?地方?,传出了物件损坏的声响,是什么东西被击中了。
就在这时,舒以情?的冷笑声从?广播中传出,不再播报埃蒙科夫的位置。
沈霏微想?,大抵是埃蒙科夫将监控挨个?打爆了。
这艘游艇的总长百米不止,上下六层甲板,其上不光设有泳池,还有停机坪。
在失去监控后?,如果埃蒙科夫要躲,一时间还不好将他揪出。
好在埃蒙科夫必是将铝箱放在了下面这一层,而他也势必会给?自己留足时间,不论拿不拿得到黄金,他定都有金蝉脱壳的方?式。
沈霏微已经辨不出埃蒙科夫的位置了,她隐约觉得,埃蒙科夫此刻四处躲藏,未必就是为了避战,他多半是……
在拖延时间!
此艘私人游艇的配置从?未公开过,而且在登船前,埃蒙科夫无从?得知自己要上的是什么船,他根本?不知道船上逃生舱的位置。
茫茫大海中要想?金蝉脱壳,一个?人远远不够。
沈霏微几乎可以肯定,埃蒙科夫的援兵已在路上。
想?到云婷和舒以情?和埃蒙科夫交过不止一次手,那?两人脸上都不曾露怯,她便也无甚好怕。
远处枪声骤响,玻璃破裂。
“找到你?了。”云婷冷笑说。
埃蒙科夫好似那?误入船舱的老鼠,侧身躲过一击,又藏向另一处位置。
在这种时候,他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潜入藏有铝箱的那?一节,直接用之抵挡子弹,拼个?鱼死网破。
要么便躲到其余船舱,省得铝箱被子弹扫到,自己无端端被殃及。
枪声响起的频率愈来愈低,多半是因为,云婷清楚埃蒙科夫就是剑走偏锋的性子,所以不敢贸然用子弹横扫。
但这么一放慢攻势,埃蒙科夫便会觅到反攻之机。
沈霏微听着枪声找过去,在另一端与云婷实现夹击。
枪口只能对?准埃蒙科夫,错开一毫,都可能穿过遮挡物,打在不明位置的铝箱上。
此时广播中再次传出声音,舒以情?语气毫无温度地念出区域代码。
如果不是事前看过整个?平面图,了解过内部所有区域的代码,寻常人根本?不知道这串外文加数字是什么意思。
但普通人仅仅看过一遍,也未必就记得清,只因船上区域太多,也划分得太细。
“在中段!”沈霏微喊完便不再收敛,子弹穿过装饰玻璃,打向埃蒙科夫那?位打手的小腿。
可惜因为光影,子弹有些?许偏离,只从?他裤腿上擦了过去。
观两人的攻势,埃蒙科夫惊觉,铝箱的位置大概暴露了。
他的确打爆了沿途的摄像头,但在登船的一刻,他的行迹便已暴露在监控当中。
要在监控中找到铝箱的位置,简直轻而易举。
几番腾挪,数次对?枪后?埃蒙科夫稍显颓势。
但埃蒙科夫带在身边的打手却足够强劲,如果不是到处都有掩体,沈霏微极可能不止一次中弹。
交战近半小时,从?一层逐级往上,埃蒙科夫依旧在设法拉扯。
此时,广播又传出舒以情?冷淡的声音,这次的编号,指向的是……
停机坪。
这明显是说给?沈霏微和云婷二人听的,但舒以情?话止于此,让人摸不清用意。
云婷蓦地看向沈霏微,看清沈霏微的口型后?,也微一怔愣。
几次躲藏反击,埃蒙科夫不得已与打手分开。
打手还在与沈霏微缠斗,埃蒙科夫却已奔向甲板。
云婷慢下来一步,隔着泳池朝沈霏微望去,明显在任由埃蒙科夫往那?边跑。
沈霏微无暇分神,将打手的枪踹入池中,她堪堪得手,被对?方?猛地一撞,身形一晃,也同样跌进池里。
在被劫枪的瞬间,她毅然将枪弃入水中,猛抽出别?在后?腰的刀,挥向打手大臂。
云婷扣动扳机,子弹无故失准,竟打在打手脚边。
打手想?劫持沈霏微,沈霏微却蹬腿游远了。
沈霏微浮在水面露笑,头发飘荡开来,黑鸦鸦一团,好似墨色洇开。
那?人无从?下手,情?急之下只能四处躲逃。
一些?明明可以射中的子弹,竟全都以离谱的方?式偏离在地,比起攻击,更像是驱逐。
对?,驱逐。
沈霏微游向池边,将头发全捋向后?脑。
这分明是以牧羊的方?式,堵住对?方?的其余退路,迫使对?方?往停机坪的方?向赶。
直升机是在的,谈惜归留足了逃生手段,如有万一,不必保全游艇。
沈霏微从?水中翻出,一个?古怪的念头跃上心尖。
广播里,舒以情?总共只报出两个?坐标,前一个?不出意外是铝箱所在。
那?后?一个?……
莫非舒以情?把?铝箱转移了?
可埃蒙科夫明说,倾斜亦会引爆,这种引爆方?式极其骇人,即便只是丁点波荡,也会让整只游艇化为灰烬。
沈霏微面色微凝,不对?,铝箱内的炸弹根本?没有设置倾斜引爆的方?式。
埃蒙科夫明知自己会登船出海,海上风浪不定,而他刚才的一路,明显都是避开了铝箱最?初所在地的,证明他根本?没那?么不计生死。
云婷终于追上前,回?头冲沈霏微打了个?手势,想?令她暂歇。
看到后?,沈霏微索性停下,她很快便将灌了水的鞋脱下,卷起丁点裤脚,赤足跟上前。
隐隐约约,海上传来呜鸣。
是快艇。
埃蒙科夫攀绳欲出,被沈霏微甩出的刀扎中后?腿。
而此时,云婷一枪打中那?打手的后?肩,这是她最?后?一发子弹。
打手唾骂一声,猛朝远处直升机奔去,根本?无心管顾雇主。他再听见扳机扣动,却未见子弹射出,冷笑着钻入机舱。
螺旋桨陡然旋起,机身急急上升。
在到高处时,打手好心将梯绳抖出,却未留给?埃蒙科夫足够的时间。
埃蒙科夫拔出扎在腿上的刀,来不及扶住软梯,索性攀绳跃出游艇,趔趄着落到事先安排好的快艇上。
云婷刚想?上前阻拦,便听到舒以情?在远处说:“让他走。”
沈霏微也不再往前追,直勾勾看着埃蒙科夫脱力地躺下。
怪异的是,快艇边上血红一片。
快艇倏然离远,埃蒙科夫躺在船上不动,吃力地抬臂晃了两下,似乎在展示什么东西。
沈霏微眯眼,无从?确定埃蒙科夫手里的到底是不是控制器,她诧异扭头:“就这么让他走了?”
“走不了。”舒以情?说。
下秒,半空中轰隆巨响。
炫目的火光犹如赤霞,倏然荡开大片,那?些?残片迸溅开来,相继坠海。
沈霏微愣住,铝箱真的被舒以情?转移到了直升机上。
云婷朝舒以情?伸手,伸了半天没得到回?应,便又讨好般晃上两下。
过会,舒以情?终于把?烟盒和打火机抛给?她,冷冷地说:“那?个?型号很贵的,记得赔给?十?一。”
云婷伏在栏杆上抽烟。
“你?能听明白我的意思,也不容易。”舒以情?又说。
云婷一努下巴,“是十?五记性好。”
“还行。”沈霏微嘴上谦逊。
也就十?来分钟,沈霏微终于知道,为什么舒以情?对?埃蒙科夫的逃离几乎没有反应,甚至还堪称纵容。
因为那?艘快艇又开回?来了。
舒以情?伸手一指,说:“他船上的人被换掉了,我们的舵手在那?里。”
沈霏微这才明白,刚才洇开的血是从?何而来,错愕问:“也需要瞒着我吗。”
“你?看她,连我都不说。”云婷吐出烟。
舒以情?甩过去一记白眼,难得解释:“临时决定的,来不及说。”
快艇停在边上,埃蒙科夫手脚俱被捆牢,只剩下一张嘴还能动弹。他目眦欲裂,骂个?不停,说话极其难听。
云婷没把?烟掐灭,而是咬在嘴里,极慢地下到快艇上,坐在埃蒙科夫身边说:“当年?在你?手上吃过的亏,我们不会再吃第二次。”
转而,她招手对?沈霏微说:“十?五,来。”
沈霏微不解其意,却也下到了快艇上了,她刚垂头就看到云婷把?烟捻在埃蒙科夫嘴边。
埃蒙科夫痛骂过后?,意识到回?天乏术,开始蜷着身像落水狗一样狼狈地求饶。
大概是求饶吧,说的都是P国话,沈霏微没听懂。她往后?撤了半步,不想?埃蒙科夫的眼泪鼻涕蹭上她脚背。
云婷拿出刀,在埃蒙科夫身上比划两下,“他在P国雇人,在你?腰上划了多长一道?”
沈霏微弯下腰,湿淋淋的头发垂在脸侧,她肤色白,看模样很像水鬼。她不客气地在埃蒙科夫后?腰上比了一道,说:“从?这,到这。”
云婷下手很快,将刀刃晃在水中洗净,哂笑:“就先在这快艇上玩玩吧,你?不是喜欢吗,就让你?在这多呆两天。”
冬日的阳光即便刺目,也未到滚滚如火的地步,在快艇上即便两天不吃不喝,其实也算好过。
但云婷不是好说话的,埃蒙科夫的头被按到海中数次,几近屏息才被拎出水面。
“你?要的东西就在海里面,想?不想?要?”云婷问。
埃蒙科夫已经连话都说不出了,眼死死瞪着,随之整个?头又被摁到水中。
三天后?,游艇终于踏上归途,手机也终于有了信号。
那?座正等着埃蒙科夫的囚笼,想?必已由谈惜归打造完成?,弥天大网即将落下。
果不其然,岸口边警车鸣笛,游艇堪堪靠岸,埃蒙科夫便被生擒。
谈惜归就站在人群中,仰头朝船上打量,回?头很平静地同警官说话。
当年?奥莱曼止步伊诺力,手下所有爪牙尽数落网,沈霏微和谈惜归明明也是其中不可或缺的角色,却如同游离在计划之外,只在最?后?,浑浑噩噩地听到一个?结束的讯息。
毫无预兆,没有实感。
就连从?春岗离开,也仓促到毫无准备,一切都太过突然,似乎她们的人生只需一声知会。
直到埃蒙科夫被拷住双手,当年?的无措才等来一个?迟到的句号,春岗的那?些?日夜也终于收到了强有力的反馈。
沈霏微坐上警车,在门关上前,冲谈惜归弯了一下眼。
第 78 章
78
本以为免不?了一番周旋, 但在审问?期间,沈霏微通过种种细枝末节得知, 谈惜归已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谈惜归甚至没有真正出面,她做得干净利落,看似双手不?沾一尘,其实?到处都?是她的手笔。
举岩的部分人为保全自?己,火烧火燎地将埃蒙科夫供了出去?,并直言自?己受到过威胁和?控制。
这一切有赖于,他们清楚此宗案件已超出最长追溯时效。
只是没想到, 埃蒙科夫背后牵出了重大案件, 多家跨境银行曾为不?法分子转移多笔非法收入,举岩因此受到严查, 绝不?会被姑息。
埃蒙科夫多年前隐藏的罪状也被一一牵出,那可不?是单在伊诺力监/禁几年就能作数的,而他的同党, 无一例外皆被拘禁。
游艇返航前的短短三天, 举岩半数的管理层人员人间蒸发, 举岩几乎人去?楼空,只剩下一个空壳。
从警局离开,脸颊上倏然一凉,沈霏微原以为是雨,仰头才知道, 又下雪了。
她抬手去?接, 余光看见?远处路灯下有个身影一动不?动, 望过去?才知道是谈惜归。
都?是在等, 但路灯下的影子变得那么修长,已不?像当年等她放学的小女孩。
当然, 沈霏微想,只要谈惜归愿意,即便不?再相像,也可以一直是她的女孩。
时限是永远。
谈惜归的车就停在路边,她遥遥看着沈霏微,良久才问?:“你上车前,在冲我笑什么?”
沈霏微又笑了,隔着道路和?谈惜归说话:“我其实?想过,会不?会一到岸就能看见?你,得偿所愿,所以就笑了。”
此时已是深夜,路上既无路人往来,也没有车辆行经。
“怎么。”沈霏微眼弯着,在路灯下微微缩起脖颈,“我笑太好看了?惦记这么久。”
谈惜归嗯了一声,走近抬手,掌心?悬在沈霏微发顶上,“看到你笑,我就安心?了很多。”
“提心?吊胆好几天?”沈霏微靠在路灯上。
谈惜归又嗯一声,好像除了应声外,再不?会说别?的话了。
“你是应声虫吗。”沈霏微垂下眼笑。
“你说是,那就是吧。”谈惜归压根不?反驳。
沈霏微笑了很久,揶揄道:“以前在春岗的时候,你无依无靠,不?得不?跟着我,当我的学舌鸟和?应声虫,现在改不?过来了?”
谈惜归一愣,露出一个好像被诽谤的表情,不?过那点惊急只在她面上停留了一瞬。
她很认真地说:“和?贫穷富裕无关?,和?年纪也没有任何关?系,我跟你,从来都?是因为我愿意。”
对方解释得太过用心?,让沈霏微的揶揄显得很孩子气。
沈霏微喔了一声,“那你的愿意会有期限吗。”
“没有吧。”谈惜归回答。
“你好像不?太确定。”沈霏微眼弯着。
谈惜归说:“有没有期限,看你。”
多年前填满心?口的那个念头又涌上前来,沈霏微想,再没有人能这么纵着她了。
沈霏微没忍住,还是拥上前去?,嘴唇抵在谈惜归耳边说:“十一,我感觉春天来了。”
停格在春岗的那一个未来,得到了很好的延续,当年坐在方桌各面的四人,谁也无需为分别?感到后悔遗憾。
“春天在哪呢。”
谈惜归颔首,垂在身侧的手一动,像少女时候那样,勾住沈霏微的手指。
当时是沈霏微在濛濛雨色中问?出这句话,现在角色互换,竟从谈惜归口中道出。
沈霏微晃动两人勾在一起的手,笑说:“在这呢。”
“那就是,近在咫尺了。”谈惜归得出结论。
身后传来脚步声,云婷和?舒以情也相继出来。
云婷打了个哈欠,看那两人贴得奇近也不?吃惊,只微微挑眉说:“怎么不?到车里坐,在这里站着,是特地拉给我们看吗。”
有一瞬间,沈霏微很想撒手。
云婷不?服输地拉住舒以情的手,嘴里发出啧啧声,“好像谁没人牵一样。”
但她话音刚落,手就被舒以情甩开了。
舒以情倦意满脸,很吝啬地吐出几个字:“累了,少烦我。”
沈霏微默不?作声地晃一下谈惜归的手,有点想笑。
“累了,回去?吧。”云婷瞄向那两人的手,又啧一声。
谈惜归没做那个主动松手的人,要不?是沈霏微先?将?手指抽回,她多半还会在路灯下站着,已不?是云婷能随意喊动的。
沈霏微打开车门,坐进车问?:“你们有没有被刁难?”
说完,她眼皮耷拉,疲惫感兜头而来,车还未开,便已昏昏欲睡。
“如果?有,也不?可能出来得这么快。”云婷上车,“我和?十六离职多年,更不?用说这还是在A国的地界,许多事我们有心?无力。”
舒以情不?作声地把云婷往里挤。
云婷眼波一动,落在谈惜归身上,“是十一处理得很好。”
“埃蒙科夫后半辈子都?只能在伊诺力岛上度过了,他的资金起源算是一个引子。点燃后,不?论是他,还是举岩的许多旧事,都?跟着被接二连三地炸出。”谈惜归说。
她启动车,声音放轻,接着说:“举岩的工厂在半年前曾出过岔子,输出了两批不?合规的材料,事情被压了下来,材料一直没被召回,甚至已经投入使用。除此外,还曾有员工在厂内失事,至今没得到解决。”
车内很暗,云婷看不?清谈惜归的神色。
谈惜归淡声:“相关?资料,我已经托人交给媒体,谁敢碰举岩,谁就沾得满手腥,举岩只会彻底匿迹,不?会再有别?的出路。”
云婷往后倚靠,慢声说:“埃蒙科夫的事,是我和?十六当年疏漏了,对不?住你们。”
“为什么道歉,婷姐。”谈惜归平淡地问?。
云婷沉默了很久,似乎在思索用词。
“你们原本该过得很顺利安宁,许多意外,都?是我和?云婷在多年前遗留下来的。”
是舒以情的声音。
谈惜归看向后视镜,没来由地说:“我是不?是从来没有说过。”
“什么?”云婷问?。
寂静中,谈惜归将?心?捧了出来。
“我很喜欢春岗。”
喜欢中心?街区,喜欢云上摄影,还有石板路和?老苔藓,以及被包罗在内的光与影,人与事。
是这些纷繁而多彩的林林总总,构成了如今二分之一的她。
这是十一,第一次在云婷和?舒以情面前袒露自?己的喜欢。
云婷一怔,随之回过神。
从前便懂得照顾人的十一,如何会不?懂爱,如何会抗拒说爱,她只是极少主动谈及。
过会,云婷嗓音低低地笑了,说:“我知道,我也很喜欢。”
沈霏微在迷蒙中听见?她们的对话,含混开口:“到哪了?”
“一会到了我喊你。”谈惜归很贴心?地说。
沈霏微两眼闭紧,彻底没意识了。
后座又传来轻飘飘的一声啧,无需猜是谁啧出来的。
“婷姐,你们在这多呆几天吗。”谈惜归又朝后视镜瞄去?一眼。
云婷意味深长地问?:“嫌烦了?”
“不?是。”
“本来也没想来打搅你们,只是事情不?处理,我和?十六也安不?下心?。”云婷环起双臂,看向窗外绚烂灯光,“再说,如果?不?是事发突然,我和?十六已经在下一个目的地了。”
“接下来你们打算去?哪?”谈惜归又问?。
云婷拖长了语调说:“找个地方晒晒太阳,暂时还不?想过冬。”
“过年的时候呢?”
“在金流见?。”云婷许诺。
谈惜归说好。
外面的街市已是万籁俱寂,而翡翠兰更静。
春卧在沈霏微这边院子的草坪上,见?到车来,立刻起身轻吠两声,与车轮摩擦声一齐撕碎静谧。
可想而知,谈惜归这几天也都?是住在这边。
谈惜归打开铁门,将?车停到库中,坐着不?动等沈霏微醒过来,而云婷和?舒以情早在车停好后,就相继下车了。
云婷又啧一声,摆摆手往屋里走,差点被飞奔而近的杜宾绊倒。
舒以情难得爱心?大发,弯腰轻拍一下杜宾的脑袋,语气淡淡地说:“怎么一绊就要倒,是不?是碰瓷。”
“好好好,我碰瓷。”云婷干脆揽下,还伸手作势要牵舒以情。
舒以情还没拍开她的手,她嘴里就啊呀一声,把碰瓷落到了实?处。
副驾座上的人久久没醒,车库里始终亮着光。
后来是手机忽然响铃,沈霏微才蓦然惊醒。她往身后摸了好一阵,才摸到座椅上那震个不?停的手机。
谈惜归看过去?一眼,然后把顶灯打开了。
沈霏微睡眼迷蒙,眯眼看了一阵才看清屏幕上的名字,没想到竟然是费茕声。
算算日子,费茕声今天恰好从D城回来,大概还没听说海上的事。
举岩倒是令半个商圈炸开了锅,但关?乎埃蒙科夫的种?种?,大约还要过几天才会彻底公开。
沈霏微接了电话:“回来了?”
电话那边,费茕声有点不?知所措地说:“怎么回事,我落地才发了张自?拍,霍医生就说要请我吃饭。”
沈霏微将?头发往后脑抓,终于清醒了少许。
她猜,多半是她此前和?霍茗说的那一番话奏效了,于是慢悠悠开口:“那你去?呗。”
“可霍医生又说她病了,胃口有点挑,让我选餐厅,我选不?好啊。”费茕声一顿,“她怎么突然就病了,我还想着装病呢。”
沈霏微将?屏幕一滑,特地去?看看,费茕声究竟发了什么自?拍。
原来不?止一张。
数张不?同背景、不?同穿着的照片拼在一起,一看就是在外地那几日拍的。
照片里的人脸色挺好,笑容也很真切,压根不?像病着的人。
此前沈霏微跟霍茗扯的那一番关?于费茕声生病的谎,简直不?攻自?破。
沈霏微那时说,费茕声病还没好就忙着外出了。
“我现在怎么办?”费茕声问?。
沈霏微叹气说:“你有没有觉得这情节有点熟悉。”
“嗯?”
“又是请客又是生病的,这是霍医生给的正确答案,你好好参照。”沈霏微好心?提醒。
看对方结束通话,谈惜归才说:“是费茕声?”
沈霏微推开车门,轻哼一声说:“嗯,霍茗请她吃饭,她打电话问?我主意,霍茗真应该谢我。”
谈惜归在后座拿了把伞,撑向沈霏微。
沈霏微端量着身边的人,忽然抬手捏住伞边,将?之拉得更低一些。
夜色浓重,院灯不?及她双目明丽。
“十一,冬天的雪会吻过来,春天呢。”
春天啊。
属于春天的,是雨,是风,还是花?
一个缠绵的吻,在伞下隐蔽地落在沈霏微唇边。
“春天的我吧。”谈惜归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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