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小仙君
◎蔺师弟,你屋里怎么还有人。◎
等郁尧再次睁开眼时, 发现自己依旧躺在地板上,只是身边放了一些简单的饭食,能闻到一些灵兽肉的清香。
他起身时, 感觉背都被坚硬的地板硌得发疼,不过他摸了一下,地板出乎意料是暖的。
难道这件屋子里,还有类似地龙一样的东西?
郁尧被饿的不行, 立刻就要拿起木箸去吃饭,而摆在他面前的食物却被人轻飘飘地拿走了。
他顺着那只端走他食物的手一路往上看去, 对上了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
对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问道:“你是何人?”
对上他一张冷漠脸, 郁尧知道对方这是让他回答了才能吃了。
可郁尧哪里还管那么多, 直接扒上了他的手臂, 一副饿得很难受的样子,小脸都皱在了一起。
他直接拿起筷子从对方端走的盘子里,飞快地夹走了一片灵兽肉。
没想到郁尧这么一副饿虎扑食的气势, 反而还让对方眼里露出了几分无法理解的表情。
就是因为这分无法理解,才让他微愣了一下, 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反应,反而还被郁尧在干净的白衣上蹭了一身的灰。
郁尧趁机把他手中的饭菜给夺了过来,端到一边拿起木箸一个人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郁尧粗略地估计了一下,这具身体恐怕已经有三天没吃过饭了。
至于从蔺玄泽手中抢东西,千年后的蔺玄泽修为都臻至极境,他都敢偷袭他把他封在困阵里,现在这个明显看起来青涩稚嫩了太多的蔺玄泽, 他更不会怕。
反而还气得牙痒痒, 蔺玄泽这种一看就从小被当成天之骄子养着, 八成早早就辟谷,压根不知道饿肚子的感受,不知道人也是会被饿死的。
刚刚蔺玄泽还拦住不让他吃饭,而且他晕过去之前是躺在地板上,醒来后还是躺在地板上,这段时间,蔺玄泽竟然压根没有管他。
郁尧觉得自己是见识到了蔺玄泽从小就挺冷心冷情的。
不过蔺玄泽没把他丢出门外,反而还给他准备了饭食,这么一看,又好像不是那么不近人情。
他握住木箸的手突然顿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他如果那么想,岂不是被蔺玄泽给PUA了吗?
蔺玄泽一身白衣,坐在他对面,就看着他吃,等他吃完了才开口道:“吃完了?”
语气冷淡,看他就跟看边上的暖炉和桌子没什么分别。而且那眼神分明像是在说,吃完了?吃完了就可以开始审问了。
看在蔺玄泽给自己喂了一顿饭的份上,郁尧点了点,乖乖地坐在地板上,等着蔺玄泽问话。
他在心里斟酌了一下,应该怎么回答蔺玄泽这个问题。
他是谁?若是放在以后,他可以说自己是魔尊郁尧,可是如今的他,既不是魔尊,就连郁尧这个名字,都不知道是真是假。
而且他也不能说出心魔镜这件事,不明真相的人八成会把他当成疯子。
破除心魔的唯一办法,就是让自己战胜过去不愿意面对的东西。
既然他能干预蔺玄泽心魔之境,那是不是说明,他也能帮蔺玄泽破除心魔。因为他们的心魔会相互影响,若是蔺玄泽心魔没能解决,他们都不能出去。
所以他这么做也是在帮自己。
郁尧一边想一边在心里感叹一句,还好跟蔺玄泽一起进入心魔镜的是自己,若是换成了其他会给蔺玄泽落井下石的人,可就麻烦了。
见郁尧迟迟没有回话,蔺玄泽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把手按在了渡邪上,说道:“不说?”
“我叫郁尧。”郁尧轻轻咳了一声,继续道,“至于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
而蔺玄泽直接一挥袖,便有一面琉璃镜飞了出来,浮在了郁尧面前。
郁尧对着镜子照了一下,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灰头土脸的少年。
瘦巴巴的身上看起来没几两肉,衣着褴褛,很像是古代那种逃难的流民。
只是模样生得俊,即使脸上沾满了黑灰也能看出几分让人惊艳的轮廓来,知道要是洗干净了,必然是不会差的。
还能从眉眼和唇形看出几分他之后的影子。
不过郁尧猛地盯着那双眼睛,瞳孔微微一缩。
这两只眼睛的颜色并不相同,而是一只红一只黑,那只红眸能明显看得出来,是魔瞳。
而蔺玄泽也在这时俯下身来,冰冷的眼神直接照进他两只异色的眼眸中。
他淡淡道:“你是魔。”
蔺玄泽就用三个字,直接干脆地定下了郁尧的身份。
郁尧自己都愣住了,他把手按在左眼上,他穿成魔尊郁尧那么久,都不知道魔尊是魔族啊在修真界,魔修和魔族是并不一样的。魔修依旧是人族,而魔族却属于另一族。
而且看他的眼睛,难道原著魔尊,还是人族和魔族的混血?
他倒是听说过,像这种跨种族的混血,大多血脉不纯,下场凄惨,修炼天赋低下,并且不为任何一族所认可。因此此生都只能当个异类,或者惨死在修真界的任何一个角落。
而有的模样生得好看的种族混血,还会被拿到拍卖行去拍卖,最常见的就是人族和妖族的混血生灵,至于人族和魔族的混血,倒是从未见过。
因为界壁的存在,魔族在修真界修士眼中,从来都是隐秘的存在,甚至只存在于上古流传下来的卷轴中,更无人见过真正的魔族。
自然也不会有所谓的人魔混血了。
下一秒,雪白的剑刃就直指郁尧的眉心。他一抬头就可以看到蔺玄泽冰冷的眼神,一身气息甚至比剑本身还要锋锐刺骨。
蔺玄泽不愧为未来剑尊,从小就把斩妖除魔刻在了骨子里,即便是如今明显看起来年纪不大,动起手来都是雷厉风行。
可郁尧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是应该很怕死的,但是被蔺玄泽用剑指着的时候,心里却是一种很平静的感觉。
他感觉,蔺玄泽并不想杀他。
“你不想杀我。”郁尧笃定道。
“如果你要杀我,你在看到我的第一眼,你就已经动手了。”因为第一眼便能发现他眼睛的问题,知道他身上有魔族的血。
“如果你要杀我,为什么还要给我准备食物,直接让我饿死不是更干脆?”
郁尧脸上也多了一丝笑意,反而盯着蔺玄泽这张清冷寡淡的脸,看看能不能从对方这张面瘫脸上,看出几分被戳穿了的窘迫。
不过很遗憾,他什么都没看到。
“如果你要杀我,那不如现在动手。”郁尧睁着一双异色的瞳直直地看向他,其实心里也捏了一把汗。
他知道像蔺玄泽这样的人,别看才十六七岁的年纪,作为天之骄子,还是沧剑山现如今宗主最得意的弟子,修为高强。
外出历练必然不会少,斩妖伏魔也不在话下,若要杀人,想必也早就已经不是第一次动手,不会存在下不了手的问题。
那蔺玄泽会对他下手吗?
郁尧不由得捏紧了手心,手指能感受到上面的细汗。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么胆大的话来,毕竟正邪不两立,而魔更是每个正道修士要铲除的对象。
他凭什么保证蔺玄泽不会对他下手,就凭借着千年后,蔺玄泽没有对身为魔尊的他下过杀手?甚至他都看在眼里,对方对他抱有困惑,才一次次地放宽了底线。
而这个模样更青涩的蔺玄泽,还不是剑尊的蔺玄泽,又会怎么对他?
他在想这些的时候,一直盯着蔺玄泽的眼睛,却不知道蔺玄泽也一直在看着他。
这个少年看上去衣衫褴褛,看上去很久没有清洗过了。对方的第一句话就说对了。
他没想过杀了他。
如果要杀了他,早在看见那只魔瞳的第一眼,对方就已经尸首分离了。
如果要杀了他,也不会听见对方嘴里溢出来一声含糊不清的饿字,就顶着门童惊奇的目光让他送点简单的吃食进来。
如果他要杀了他,最迟现在也要动手了
他修得是快剑,既然出剑了,没有成功得手取人性命,若非他修为不济,那便是他的心不平。
心不平,就是心中依然有疑虑。
既然有疑虑,他便不会出剑取人性命。
蔺玄泽想到这里,抬手便收剑入鞘。
郁尧看他把剑收回,幅度极小地松了口气,蔺玄泽还是没有对他下手,看来剑尊男主不愧是男主,就是一个明白人!
与其说对方诛的是魔,不如说渡的是恶。
蔺玄泽看他松气,一双剑眉又轻轻皱了起来,面无表情地起身走到了别处。
既然并不能肯定他不会动手,刚才竟然还敢不避不让地顶着他的剑,未免太过胆大包天。
不过对方只是一个身上一丝修为也无的普通人……不对,普通半魔。
脆弱地宛如纸片一般,能威胁到对方生命的东西有太多,却在刚刚那一瞬,把性命交付在了他手上。
“那个小仙君。”
对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蔺玄泽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却不吭声,只是用眼神示意问他有什么事。
郁尧琢磨了半天才琢磨出小仙君这个称呼,加上了“小”这个字后,感觉成天板着个脸的蔺玄泽,也突然变得可爱了起来。
“小仙君刚刚那些吃的还有吗,我,我还有些没吃饱。”郁尧着这话时,饶是他并非十四五岁的少年了,却还是脸上生出几分窘迫的红意。
毕竟他刚刚吃了那么多,现在还想着吃,这不是饭桶吗?
可是这具身体差不多有三天没有吃饭了,为了长身体,也得好好吃饭。而且三天没吃饭,就这点饭量,实际上已经算是少的了。
蔺玄泽本以为他想说什么没想到只是没吃饱。他对食物没有概念,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后,就推开了雅舍的大门。
守在门口的小童见他出来立马恭敬地迎了上去,殷切道:“蔺师兄有何吩咐?”
“刚刚那些,再上一遍。”
那小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一下,等对上蔺玄泽不似作假的眼神,立马点点头,跑开了。
一边走还一边嘀咕,蔺师兄是不是修了什么新的功法,需要拼命进食?
他刚刚送进去的那些已经不少了,而且他也在这里待了半年,蔺师兄也早就突破金丹期辟谷多年。
这还是蔺师兄第一次提出要吃东西。
这小童左右想不明白,就只能摇头晃脑地跑远了。
蔺玄泽站在门口,并没有立刻回到雅舍,漫不经心抬起的视线,却穿透了这满院的玉竹看向了别处。
他说他叫郁尧。
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地就对对方有种亲近之感,这是过去从未有过的情况。
他自幼被人指责生性凉薄,有人因为凉薄冷漠而指责他冷血无情,有人因他心无外物而称颂他是修仙奇才。
所以他就成了冷血无情的修仙奇才。
这份亲近,来的完全没有道理。
有时候他又觉得他像是被困在一面镜子里,被封印住了修为和神识,关在了一副老久的躯壳中。
无知无觉地重走过去的老路。
突然远处走来两个人影,走在前面的那个一身蓝衣,后面那个则穿着淡青色的外袍,不过一会就已经到了他的雅舍前。
“蔺师兄!”慕麟老远地就冲他招了招手。
楼危跟在后面,扯了扯他的衣领,让他跑慢点,咋咋呼呼没有一点掌门亲传的样子。
“蔺师弟,一会早课,要不要一起?”
蔺玄泽淡淡地看着他们,开口道:“师尊亲允,我可以不去上早课。”
“凭什么!”慕麟率先哀嚎起来,他讨厌上课。
“就凭蔺师弟十六,便突破了金丹。”楼危微微一笑,“你若是十六岁能结丹,你也可以。师兄我第一个帮你跟师尊说情。”
郁尧在等饭吃的时候,就听到了门外传来的声响。
耳边听到了有两人在同蔺玄泽交谈,郁尧起身趴在窗户上,往外面看了一眼,发展外面两个人,他都认识。
少年模样,同长大以后也相差不大。
正是慕麟和楼危。
而且这些交谈和彼此的相熟的姿态,互相打趣的同门挚情,实在是太过真实。
如果他告诉蔺玄泽这一切不过是心魔制造的幻境,如今所见的美好,不过是为了让你暂时放下戒心的陷阱。
蔺玄泽恐怕也是不会相信他的吧。
楼危突然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吓得郁尧立刻捂住眼睛蹲了下去。
“蔺师弟,你的屋里……怎么还有人?”他说话的语气十分诧异。
就连他们平时都是不被允许进入蔺玄泽这间修炼的雅舍的。
作者有话说:
二更,今天更了8000+,其实我一小时前就写完了QAQ,但是有点事没有来得及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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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谁是你王弟
◎一个魔尊,但打两份工。◎
蔺玄泽听到楼危的询问面色丝毫不变, 却也没否认,他本来就不是擅长说谎的人。
如此一来便是承认了。
别说是慕麟,就连楼危都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他轻轻咳了一身, 温声笑道道:“蔺师弟,这屋里的人是谁,可愿意引荐一下?”
楼危刚说完就见到一个小童端着新备好的饭食从旁边一个院子里绕了出来,见到他们后还行了个礼, 然后端着灵米和灵食走到了蔺玄泽跟前。
“蔺师兄,这是您吩咐要的东西。”
蔺玄泽面无表情地将盘子接了过去, 然后迎着楼危和慕麟震惊的目光, 淡淡道:“若是没有什么事, 我先进去修炼了。”
慕麟听了反而摸了摸鼻子, 凑上去跟蔺玄泽小声说了一句:“蔺师兄不会是搞那套金屋藏娇吧?等等真的是修炼, 而不是在干些别的?”
他仰天长叹一声,有些愤愤不平:“这不公平,蔺师兄, 你天赋资质比我们都好,但是总不能连开荤都比我们早吧!”
蔺玄泽扫了他一眼, 眼神凉飕飕地,让慕麟心里有些发慌,瞬间闭上了嘴。
楼危拽了他一下,冲蔺玄泽道:“那既然如此,我们也不打扰师弟修炼了,若是日后得了空,还能来师兄的玄书峰坐坐, 总是闷在这里也不好。”
他看向那扇开了一条小缝的窗户, 眼里笑意更深。“而且什么金屋藏娇, 刚刚我看到了,人家是个男孩,你也别多想了。”
说完,楼危就拉着慕麟走了。慕麟走之前还频频望向那竹林雅舍的窗户,指望对方又探头出来看一眼,而郁尧现在哪里还敢冒头。
等意识到楼危和慕麟都走了,他这才松了口气。
这二重境,是真正的心魔之境,说明这里的一切都是心魔虚构出来的幻象。
可心魔本就同修士本尊密不可分,他是住在你心底深处的魔,自然跟你同享你身为人的全部记忆。
按照蔺玄泽的记忆来复制出与之相同的景象,而且甚至里面的人物,都非常还原,行事和语气,都同本人相差无几,这对心魔来说并不困难。
所以刚才看到的楼危和慕麟,既是真的,也是假的。
真是真在眼前的一切,在过去可能真正发生过,是对记忆的一种投射。
而且在心魔之境中出现的人物,他们的行事风格,都是基于蔺玄泽本身对这个人物的认知。
蔺玄泽认为慕麟跳脱话多,而楼危作为师兄温雅沉稳,他们在心魔之境中,同样也是表现出这副模样。
而假,则假在在这一切都是心魔所构造出来的世界,而这里自然都是心魔想让蔺玄泽看见的,就像是心魔专程为蔺玄泽织出来的茧房。
让他一叶障目,囿于心底一角。
郁尧抬眼就看到蔺玄泽神色冷淡地走了进来。
等他把装着盛了饭菜碗碟的托盘放在了桌上,郁尧才起身,在桌子旁慢慢地坐下,动作比方才矜持了很多,毕竟他现在没有像刚刚那么饿了。
蔺玄泽注视着他进食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困惑。
对方穿的分明像个乞丐一般,可是如今吃饭的动作却显得分外优雅和慢条斯理,不像是常年食不果腹,风餐露宿之人。
蔺玄泽面无表情地问道。他在蒲团上盘腿坐下,同郁尧还隔了一段很远的距离。
“沧剑山守卫森严,你如何进来。”
郁尧夹了一片质地鲜美肌理分明带着点乳白色的灵兽肉片,吃了一口才回答道:“一眨眼我就在这里了,这便是实话,你若是不相信,那我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他盯着蔺玄泽没什么表情变化的脸,一时也拿不准对方信了没有。
郁尧还是用了几分玩笑般的语气补充了了一句。“而且我是突然就这么出现,说不定也会这么突然就消失了。”
蔺玄泽闻言看了他一眼,冷淡地把视线移开。
“等吃完,你便自行离开。”
郁尧知道蔺玄泽这是要轰人了,他本来也没想过,蔺玄泽会把他这么一个生人留在身边,所以也并不意外。
他和魔族有关,蔺玄泽不找他麻烦已经是万幸了,他还觉得有些奇怪。
只是他忍不住又想到了刚刚天上红月高悬挂,而他身处阴暗湿冷的柴房的场景,觉得待在沧剑山,简直是天堂,起码蔺玄泽还会给他管饭。
他放下手里的碗,走到蔺玄泽跟前,盯着对方桌上摆放的竹简,眨了眨眼睛。
“小仙君,我这样的人在外面,先不说活不活的下去,可能还会引起恐慌。”
他指了指自己的那只赤色的眼睛,继续道:“可否在小仙君身边,待上一阵子?”
蔺玄泽皱了皱眉,盯着郁尧一言不发,都把他看的有些发毛了。
虽然对方一句话都没说,却让郁尧瞬间了然了,读懂了对方的表情。
这是嫌他身上脏呢……
郁尧抽了抽嘴角,不过他也清楚这具身体已经很多天没清洗过了,他抬手闻了闻,还有一股怪怪的味道,还有一股难闻的酸味。
他自己都不太能受得了,更别说别人了。
郁尧也不那么好意思,脸上有些羞赧,勉强压下了自己的羞耻心,才问道:“小仙君这,可有能清洗的地方?”
蔺玄泽没抬头看他,视线不知道落在了竹简中的哪一处,语气还有些冷漠:“后院有温泉,自便。”
郁尧见他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样子,就没想着打扰他了,自己轻轻地朝着后院走去。
不过在他转过身后,蔺玄泽的视线才看了过来,落在了他裸露肌肤的那些伤口上,眉头皱得更深。
然后才拿起桌上的一个玉瓶,把他扔了出去。玉瓶并没有掉在地上,而是漂浮在了郁尧面前。
郁尧接住这个浮在自己跟前的玉瓶,捏着玉瓶的瓶身,鼻尖能嗅到清苦的药香,他转身看向蔺玄泽时,眼里还有些疑惑。
“外用,敷上,可治小伤。”蔺玄泽说完了,就继续翻起竹简。
渡邪就被他搁在桌旁,窗外照进来的暖光打在身姿如玉挺拔如竹的少年身上,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郁尧心里一动,捏着玉瓶的手微微紧了几分。他身上确实很痛,只是刚刚因为太饿忽略了,等吃饱了后,那些疼痛感就从四肢百骸传了回来。
但是蔺玄泽怎么就注意到了,这药说了是治小伤,但是能被蔺玄泽放在桌上随手能触碰到的地方,又怎么会是简单的灵药。
想到这里,他微微弯了弯眸子,轻轻道:“那便多谢小仙君了”
郁尧走到后院,等穿过了一条黑檀木走道,就看见了从温泉池里飘过来的湿暖的水汽。
他站在温泉边,先脱下了自己泛着灰的破旧布袄,蹲在池边把手放进池中试了一下水温。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还是一处灵池,在里面泡一次是大有好处。对修士来说能精进修为,而对没有踏上修仙之路的凡人来说,也能洗精伐髓延年益寿。
郁尧站起身时,突然感觉眼前一晕,耳边响起了钥匙被插进锁孔的声音,下一秒锁便落了下去,大门被人粗暴地推开。
可能不是被推开,而是被人暴力地用脚踹开,他感觉眼前一花,场景也扭曲变化了起来。
他这是又回去了?
等他消失后,后院的门被人推开,一身雪白剑袍的蔺玄泽从石阶上走了下来,他神色冷淡,看不出半点情绪。
一双清浅的眸子透过斑驳的竹影,望着温泉池上冒着氤氲的水汽。
那个人已经走了,就好像从未出现过。
*
郁尧睁开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阴暗湿冷的柴房。
他正蹲坐在床边,大门被人暴力推开后,有几个高大的魔族径直走到他面前,像是拎着一个小玩意一样,轻而易举地把他提了起来。
他第一次发现,这些魔族竟然能生得那么高大,几乎个个都有两米高,身上穿着那种古代武士的甲胄。
在修真界并不常见的红瞳,却在这里比比皆是,只是颜色有深浅的差别。
这几个魔族眼底是血色比较浅没有那么浓郁。皮肤是暗红色的,上面还有一些褐色的块状斑点,有的头上还长了角。
根据自己多年深耕小说游戏的经验,这种看上去高大容貌丑陋的,青面獠牙的,反而体内的魔族血统,也并不怎么高贵纯正。
“臭小鬼!你在看哪?”一名身材高大的魔族把手按在了郁尧头上,把他拎到了自己跟前,脸上露出一个残忍的笑意。
“你要是再乱看,就把你这只眼睛给挖下来!”
郁尧感觉那只粗糙带着腥气的手大到能包住自己半个头,只要稍稍用力,整个脑袋都会被对方一手碾碎,爆出脑浆。
“别耽误了训练的时辰,既然他有我皇的血脉,我们也不能就这么处置了他。”
“什么血脉,不过就是一个杂种!这种杂种最多再活两年,低劣的人族血脉,又怎么能承受得住我们魔族血脉的优秀和强悍!”
“不过魔皇病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打破界壁,让我族之威,震慑整个修真界”
“我们还有大王子,大王子可是千年来我族血脉最为精纯之人,体内流淌着至魔之血,甚至更胜魔皇,假以时日,带我们荡平修真界必然不在话下”
郁尧被突如其来的信息量冲击地有点懵,什么魔皇,什么大王子,什么至魔之血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个高大的魔族对他没了兴趣,直接抬手把他摔到了地上。
他忍着身上的钝痛,在心里骂了几声娘,就被几个高大的魔族按着肩,往门外推搡着走。
“饿了三天都没死,还真是命大。”一个魔族睁着一双血眸漠然地看着他,随手把几个烂饼扔在地上,看样子是想让他捡了去吃。
郁尧被人压着肩,按在了地上,而他面前就是那几张饼。
看上去干巴巴的,丢在地上甚至发出了邦当的声响,像是一个大铁块,就这么砸在了地上。
他恍惚地想到,如果真的是原主,被饿了三天,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即使是被人扔在地上的饼,也会饥不择食地去吃吧。
然后再被这些高壮的魔族,看着他的丑相,肆意嘲笑。
他刚刚在蔺玄泽那里吃了很多,现在一点也不饿了。他一边感谢这不过是心魔镜的一部分,一边也遗憾这只是心魔镜。
意味着这些事都真正地发生过,并且是永远没办法改变和挽回的过去。
见郁尧不吃,那魔族直接把那几块饼用脚踢飞,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不屑道:“看来你也没这个福气吃,我看你就不用吃了。”
“直接带他去训练场,我魔族全族尚武,即便是你这种杂种,也会一视同仁,给你修炼的机会。”
他突然露出一丝狞笑。“不过训练场上可是真刀真枪的,你要是在里面被乱刀砍死,又或者是惹了不该惹的人,那也是你的命。”
“那里面也有跟你同样流着魔皇之血的人,不过他们可比你强,而且他们还都是纯魔族,杂种,你可是第一个。”
郁尧就被人带到了一处宽大的演武场上,这处演武场被人分为了很多个部分,他被丢到的这里,那些人看上去年纪也不大,但是拼杀间已经可见猛兽般的血性。
他被人推着往演武场上走,不知道是谁往他手上塞了一把大刀。刀很沉,郁尧有些没拿住,让那柄大刀砸在了地上,引得旁边的人狂声大笑。
他们的声音中都带上了魔气,掀起的气浪都把郁尧震得有些脑袋发蒙。
郁尧不知道自己身上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步步弯下腰,把那把大刀给捡了起来,紧紧地握住了刀柄。
“哼!装模作样。”那蓄了胡子的魔族男子斜着眼看他,然后就把他领到了一群人后面。
“你就站在这,跟他们学,他们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郁尧看了一眼,前面有个领队负责在最前方教习刀法。
演武场很大,他一眼也看不清究竟有多大,只能看到高强和冰冷的铁刺,将之分为了各个区域,看样子都是魔族来训练强大战士的地方。
而且也能看得出,魔族有一套系统地培养战士的方法,个个生得勇武有力,而且魔族天生修炼速度极快
依照这些人对人族修士的仇视和偏见,若当真有一日他们冲破界壁。
真魔出,修真界必将生灵涂炭,文明不存,也许真的不只是说说而已。
郁尧手中拿着长刀,站在队伍最末,学着他们的样子也挥舞起长刀来。
不过他身量小,就算是勉强把刀拿稳了,挥舞起来时,还是有种别扭感,就像是小人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一样。
很快刚刚送他来的那些魔族,就像是完成了任务一样,扭头往外头走去。
等那些人一走,就有其他人围了上来,这几人没有像方才那几个魔族一样身材那么高大,反而更加接近正常人的身形。
若是忽略那双赤色的眼睛,无论是肤色还是身形,都同寻常人无异。而且他在演武场观察了一番,才发现像刚刚那种肤色暗红的魔族反而还是少数,大多数人的皮肤都是带着一种浅红,或者是苍白。
“你不是半魔吗?怎么能有资格来这?”一名赤着上身的少年皱着眉,他生得浓眉大眼,正一脸不善地盯着郁尧。
“也不知道你是找了什么门路,不过既然来了,你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能做什么?”
突然有一少年盯着郁尧,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开口道:“我记得他,他好像是被从界壁之外来回来的,好像说是魔皇的血脉”
“怎么可能!”那名赤着上身的少年当即就不干了,不屑地指着郁尧,“就他这样,身上怎么可能有魔皇的血脉?”
其他人听了脸色略微有些变化,不过马上平复了下来,盯着郁尧的时候,眼里的打量之色更浓。
那赤膊少年甩了甩手臂,上面结实的肌肉显露无疑。他冷笑地看了一眼郁尧,赤色的眼里闪过凛然的光。
“就算你真的有魔皇的血脉,不过也是那种低劣的杂种,上不得台面,在魔界,你以为你的血脉真的管用?不被魔皇和大皇子承认,你也只是一个杂种罢了!”
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郁尧,不过郁尧压根没理他,他一眼就看出这个一看就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少年什么想法。
一开始只是想给他这个新来的一个下马威,而且因为他是半魔而瞧不上他。
之后被人点出他有魔皇的血脉,就有点慌了,后面强调那些话也只是想自己给自己壮胆罢了。
色厉内茬,真碰上点事就是纸糊的老虎,一捅就破。
突然他感觉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了,他还有些疑惑,就看到身边那些魔族都跪了下去,头低低地趴俯在地,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远处驶来一架马车,华贵无比。不过拉车的并不是马,而是一种漆黑的魔兽,头上长着巨角,双目赤红。
而马车的两侧站着许多身材魁梧高大的魔兵,都手握赤缨长枪,身上魔气很浓郁,跟刚刚那几个把他从柴房带出来的魔族男人简直不是一个级别的。
马车上面缠满了金丝和血玉,半透明的黑纱层层叠叠地将整架马车都裹住,只能看见里面有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郁尧还想再看,就被那个赤膊少年猛地拽到地上,把他的头摁着磕了下去。
对方还磨了磨牙,恶狠狠地瞪着他,压低了声音道:“你还看,你知道他是谁吗?不要命了!要是触怒了他,让你死了都是小事”
郁尧被对方猛地拽了一把,感觉这头被巨力少年按在地上,都磕出来一个大包。
暗道他本来就不知道这是谁啊,不过排场那么大,结合他目前已经知道的,想必是,魔皇和大王子其中之一。
而魔皇正在病中,那么这黑色马车内的人只会是
“属下见过大王子!”旁边有魔族先一步高声欢呼。
然后整个演武场的魔修,都恭恭敬敬地跪拜那架马车,竟然全都是一副心悦臣服的样子,完全没有半点不甘。
郁尧被耳边的响彻云霄的声音震得有些发懵,眨了眨眼,暗道这就是魔族的向心力,未免太团结了些。
底下的魔族竟然对所谓的魔皇和大王子那么尊崇
他很快就想到了魔族内的血脉差别,魔族划分三六九等的方式可能很简单,就看你身上的血脉纯度。
而纯度越是接近至魔始祖的,血脉纯度就越高,能对底下的魔族形成更高的威慑力。
可能就跟妖族内部存在血脉压制一样,魔族可能也存在类似的设定,而所谓的血脉压制可能会比妖族更为严格
郁尧莫名地想到了七大世家,在沧剑山之类的修真门派未曾兴起之前,世家是垄断了人族近乎所有的修炼资源。
而且他们只彼此通婚,不屑结交散修和寒门,也为了保证留下更好的血脉,以便家族的延续。
就跟路家过去有树神的庇佑,谢家曾经还有一位名唤鹤老的存在坐镇,这些都是世家的镇族之灵。
只是等世家们的力量被分割,还伴随着其他人族势力的兴起,修真界气运聚于七大世家的局面已经被打破。
族灵也接二连三地消亡,宣告着修真世家的时代结束了。
所以无论是人,是魔还是妖,本质上,都还是一样的。只是人族的血脉之间,没有绝对的优劣,但是魔族却有。
一道无形的威压,就这么席卷了整座演武场,就连郁尧后知后觉地有些窒息和难受,感觉体内的某一部分血液都要不受控制地破体而出。
他埋在地上的头轻轻抬起了一点,看到了一个身着黑色华袍的年轻男人从马上上走下来。
对方容貌俊美,脸色苍白却不显得病态,反而衬得一双赤眸更是鲜红如血,眼眸清扫间便是邪气顿生,让人心底发寒。
如浓墨般的长发散开在风中,头戴黑晶石发冠,一身黑衣华服显得深沉内敛,还透露出几分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郁尧又把头埋了回去,发现他边上那个赤膊少年已经是大汗淋漓。
然后,郁尧发现有一双黑色的靴子,出现在了他面前,上面还绣着赤色的龙形图案,让郁尧愣了一下。
他顺着这双靴子往上看去,刚好对上了一双血色的眸子,对方弯了弯眉眼,像是在对他笑,又好像是在凝视着他,带着几分居高临下而又冰冷的审视。
“都起来吧,我今日不过是途经此地,想过来看看刚刚从界壁之外带回来的父皇的第十九个孩子”
随着那些魔族都听了对方的话缓缓起身,郁尧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托着站起,甚至都由不得他反抗。
而那个黑衣男人话还未说完,盯着面前的少年一双异色的眼睛。
轻轻笑道:“就是你吗?我的王弟?”
作者有话说:
我又修了一遍,下次发出来我多检查几遍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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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互相影响
◎像勾引人堕落的妖精。◎
郁尧瞳孔一缩, 听着对方这句话,身体却像是反射性轻颤了一下,霎时间汗毛倒竖。
而其他魔族听到男人这话后脸色也没有比郁尧好上多少, 一些人当即就变了脸色。
这个小杂种虽然血脉不纯,但是既然大王子唤他王弟,便是认可了他的身份。
既然如此他们也得尊重大王子的意愿。
那被唤为大王子的男人突然伸出一双修长苍白的手,朝着郁尧抓来, 郁尧正想后退,却发现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固定在原地, 根本动弹不得。
他的脸色也不由得沉了下来, 视线却不由自主地盯着对方看着就冰冷的指尖。
“别动。”那一身黑色华服的男人冲他微微一笑, “我只是看到你身上, 好像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郁尧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自己那破旧的布袄中, 拿出了一个玉瓶,让郁尧愣住了。
这是蔺玄泽方才给他的灵药,他拿了后还没来得及打开, 就随便揣进了衣服里,竟然被带到这边来了。
这两处心魔之境的影响, 竟然那么深?这次过来的是一瓶药……之后岂不是蔺玄泽自己都能过来了吧。
郁尧马上把这个古怪的想法给抛开,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那华服男人手中握着这个玉瓶,赤红的眼底闪过一丝暗光,嘴角噙着几分危险的笑意。“这药是谁给你的?”
“这种寒灵散,可不多见。王弟,既然本王叫你一声王弟,便是认可了你魔族的身份, 若是王弟还同那些狡猾的人族修士还有什么联系, 可别怪王兄, 不念手足之情”
郁尧对上对方的眼睛,知道要是自己的回答不能让对方满意,绝对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口口声声手足之情,他觉得这个什么大王子绝对是那种能把亲爹都拿来当上位踏脚石的人。
虽然心里这么想,他面上却没有表露出一星半点,看着对方手中的那瓶灵药,轻声道:“这瓶药是我之前捡的”
他话音还未落下,那黑衣男人便微微一笑:“捡的?”
他手指轻轻用了点力,那瓶寒灵散就被对方捏碎,从他手上升起一股黑色的火焰,将之焚烧得连一点灰都没剩下。
看着郁尧有些微微怔住的眼神,他笑意更深了。“王弟,往后像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还是不用为好,往后在这里,即便是活死人肉白骨的药,你也要多少有多少。”
郁尧垂下了头,想到被对方毁去的那瓶灵药,脑子里还浮现出蔺玄泽把这瓶寒灵散交到他手上的样子。
要不下次见到蔺玄泽,跟他道个歉?
他一边想一边把这个大王子骂了个狗血淋头,虽然这个大王子话说得好听,可他却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股特别不舒服的气息。
见对方说完后就大袖一挥,回到了马车里,郁尧暗道对方可算要走了,可没想到原本守在马车旁边的武士,竟然走到了他面前。
那些身着黑色甲胄,脸都隐藏在盔甲之下的人,不开口却无形地给人一种压迫感。他们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请吧。”沉闷的声音从厚重的盔甲下传出来。
郁尧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有人从后面推了他一把。
那个赤膊少年神色振奋,激动道:“大王子这是让你到他身边做事!这是天大的喜事,你还不快去。不过你真的是走运要知道,其他人就算是流着魔皇的血,大王子都不会”
对方后面半句话说的很轻,可郁尧也早就听不到了,他就稀里糊涂地被人带上了马车。
他鞋上还沾着湿泥,把马车内华贵的毯子都踩脏了,郁尧顿了一下,却见那个大王子竟然脸色变都不变一下,像是毫不在意。
但是郁尧神色却没有松懈下来,反而还绷得更紧。
“你怕我?”黑衣男人笑了一声。
郁尧心道,难道不应该怕吗?虽然被这个大王子带走但是他不认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好事。
他违心地摇了摇头。
“你撒谎。”那黑衣男人眼底的红光更甚,仿佛饮满了血。
“你不仅怕,你还不敬。”
郁尧听了瞳孔微微一缩,就听到对方继续笑道:“你血脉不纯,身上还留着人族之血,魔族中的血脉压制,对你并没有那么有效……”
其他人会因为血脉压制,而对他心悦臣服,但眼前这个人却不会。
他身上流着不纯的血脉,骨子里有着不臣之心。
反而更想让人磨了他一身锐气,碾碎那一身傲骨,让他心甘情愿跪下,无可奈何的臣服,再也生不出抗争的心思。
突然,一只玉盏从桌上滚落到了地毯上。
“捡起来。”对方命令道。
郁尧看着那个黑衣男人的眼睛,对方的眼中流露出诡谲的光,话像是从天边飘来的。
郁尧的身影一僵,身体不受控制地弯了下去。他极力想抵抗住这股力量,身体顿在了半空,两只手紧握成拳,像是不愿意听从对方的安排。
“本王让你捡起来。”
对方再命令了一次,还加重了力道,让郁尧猛的跪了下去,双手撑下地上,而右手紧紧地抓住了那只玉盏。
郁尧身子一软,刚刚抗争对方身上那股威压,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
突然他身子猛的一颤,瞳孔一缩,咬紧牙关才没让一声惨叫从唇齿间流泻出来。
只见一只黑色的靴子,踩在了他握着玉盏的手上,越来越用力越来越用力。
那黑衣男人却还俯下身,凑在他耳边,赤眸里闪着危险的光,脸上的笑意却愈发大了。
“王弟,你刚刚为什么不听?”
郁尧死死地盯着那只被踩中的手,痛得连呼吸都忘了,听到对方笑着质问,只能轻轻地摇头。
他如今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无法反抗这个所谓的大王子。
“说话。”他一边说,脚下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那玉盏先受不住压力被碎了,玉片刺破了他的手,血流出来,渗进了地毯里。
郁尧死死地咬着唇,本来以为他会惨叫出声,可实际上却是痛得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他勉强张了张嘴。
没想到对方力道更重,锋利的玉片刺穿了他的手掌,让郁尧终于忍不住,惨叫了一声。
恍恍惚惚地听到如恶魔低语般含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叫王兄。”
郁尧痛得快晕过去,压根不敢看他鲜血淋漓,凄凄惨惨的右手,却咬紧牙关,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真的好痛,这些都是原主记忆中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郁尧莫名觉得这只是原主苦难的开始。
“叫王兄。”黑衣男人继续笑着道。
他颇为欣赏的看着郁尧痛苦但又不肯屈服的眼神,欣赏他因为痛苦而直不起身的模样,眼神反而还愈发兴奋。
等对方脚上的力道再次加重的时候,郁尧感觉自己脑海中的一根弦突然崩断了。
对方的靴子踩在他的手上,手掌包着的玉片刺穿了他的手,刺得更深。
这双黑色的靴子还不轻不重的碾压了一下,让他明显听到了自己的指骨断裂的声音。
一股强烈但是不属于他的陌生杀意莫名地充斥了他的脑海,突如其来的恨意几乎要吞没他的神智。
一定要杀了他……
他猛的提了口气,就觉得眼前一黑,死死咬住的唇关尝到了几丝血腥味。
黑衣男人看着地上痛晕过去的少年,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阴沉。
他没想到对方到最后都不愿意叫他一声王兄,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明明体内是再低贱不过的人族的血,倒是有几分属于他们魔族勇士的骨气。
不过身体实在是太过于虚弱,跟他们魔族与生俱来的强悍不同,人族弱小地让他都忍不住生出几分悲悯来。
见对方晕过去了,黑衣男人也没有再折腾他的意思,反而还盯着对方唇角溢出的鲜血,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容。
看来下次,还得控制好力道了,这么早就晕过去,不是太过无趣了。
*
郁尧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泡在冰凉的池水里,还有几个魔族少年在一旁服侍他。
只是他们一个个都谨小慎微,不敢多说一个字。
郁尧试着动了动手,没有一点知觉,他的手仅仅是止住了血,却还是一副弯折的模样,上面还有大大小小的创口,看着分外可怖。
“你们都下去……”郁尧发现自己的声音很沙哑。
方才在马车里经历的事,他压根不想回忆第二遍,即使不刻意去想,还是下意识觉得心有余悸。
那个被称为大王子的人……就是一个赤.裸裸的人渣,以折磨人取乐。
郁尧越想,越觉得意识恍惚,像是有什么不属于他的情绪,入侵了他的脑海。脑海中时不时闪过一片凌乱的血色。
他撑着头,对着那些魔族少年重复了一次。“都出去。”
那些人互相看了一眼,眼里都有些胆怯,见他身上也洗得差不多了,就退了出去。
郁尧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却觉得身子越来越冷,心里的陌生情绪也在不断地滋长,脑海里也浮现出那张面目可憎的脸。
轻笑间就把他的手碾断……
在他半梦半醒间,他觉得眼前所看到的又开始扭曲起来,渐渐地冰冷的池水都从身上褪去,郁尧感觉自己躺在了一张硬邦邦的床上。
他愣了一下,可闻到那清净养神的熏香,他整个人莫名地安定了起来,绷紧了许久的神经,突然为之一松。
就闭上了眼睛。
蔺玄泽刚进屋就发现屋内的床榻上躺了一个人,对方身上湿漉漉的,打湿了他的床榻。
身上一丝.不挂,唇上还有被咬破的血痕,透着淡淡的红艳,就像是突然出现的专门勾引人堕落的妖精。
他皱了皱眉,却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等看到对方不正常弯折的手掌和手上触目惊心的血口,脸上平静淡漠的表情,瞬间就变了。
作者有话说:
一更,等等还有二更。这个大王子,一定会死的!小可爱们不用担心。受到的苦,都会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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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有点可爱
◎蔺玄泽难不成是在关心他。◎
“蔺师兄, 你怎么站这不动了?屋里有什么东西吗?”慕麟站在蔺玄泽身后,还有些奇怪。
他刚想探头进屋里看看,却被蔺玄泽一个侧身给挡住了。
“你回去吧。”蔺玄泽的视线从屋里收了回来, 停在了慕麟身上,被对方这么淡淡的一扫,慕麟就算有一千句话想说,也说不出口了。
“是, 蔺师兄。”慕麟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
又是这样,上次也是, 蔺师兄屋里真的没有藏什么人吗?
蔺玄泽随便把慕麟打发了, 这才走进屋, 皱着眉看着床榻上的人, 又像是被烫到了一样飞快地收回视线。
但他的注意力又被对方瘦得有些脱相的身体, 以及那双如同被人踩断的手给吸引住了。
一股怒意不知道怎么地从心底窜了起来,每当他心里生出这种真实的情绪时,他甚至都觉得自己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也会因为见到一个人心里升起喜色, 也会因为看到对方遍体鳞伤像是受到虐待而感到愤怒。
虽然这种情绪很淡,但是他却不想忽视。
蔺玄泽走到对方面前, 抬手拿出一条毛毯给对方盖上,动用了简单法术将对方身上的水渍给去除,这才看向对方那只已经被折磨地不成样的右手。
手掌很小,小到他一手就能完完全全包住,但是手指细长,因为偏瘦更是每一节骨节分明。
上面有很多个血口,虽然血渍被擦干净了, 却还是能看到上面斑驳的血痕。
这只手也软绵绵的, 明显是指骨都断了。
蔺玄泽心底的愤怒不知怎么得加重了几分, 却还是把自己的手抬起,轻轻虚放在对方的左手上,用灵力缓缓治愈着对方的伤势。
等对方手上的伤愈合了,蔺玄泽才把手收回来,停止了输送灵气。
可是他知道,身上的伤能够治愈,心上的伤却不能,当对方的手掌被人碾碎,究竟会有多痛。
蔺玄泽又木着一张脸走到书架前,上面放了一些他收集来的有关魔族的书。
修真界关于魔族的记载已经很少,唯一留下的也只有一些魔族为祸修真界,最后被人族修士打败的记录,自此魔族退居极北之地,受界壁阻拦,无法迈入人族修真界半步。
那郁尧是从哪里来的。
*
郁尧还没睁开眼,就先舒服地发出了一声轻哼。
他觉得自己像是躺在一张软绵绵的垫子上,让他忍不住滚了滚,还在床上轻轻蹭了一下,险些以为自己在做梦。
身上盖着的一块毛毯,由于他的起伏一耸一耸的,还鼓出一个小丘,让蔺玄泽的视线忍不住往这里看了过来,注视着床上那个鼓包。
莫名让他想到了外出历练时,会藏在小草堆里轻轻耸动的小动物。
有点可爱。
等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蔺玄泽剑眉皱紧,脸色也淡了下来,抬手捂着半张还带着点青涩的脸,独自坐在一旁沉思起来。
总觉得自己每次碰到这个叫郁尧的人,就会变得有些奇怪。
难道因为对方是魔族?
他又看了一眼郁尧身下的软垫,他自己的床榻本来是坚硬无比的木板床,睡上去跟躺在铁块上一样。
他见对方好像睡得不舒服,就让人拿了一床软垫过来。
如今来看,效果尚可。
郁尧睁开眼,先是动了动自己的手指,非但没有半点痛意不说,反而还灵活得跟从没受过伤一样。
他猛地坐起身,这才发觉自己如今在哪。这间雅舍有点熟悉,他不久前还来过,蔺玄泽还在这里管了他两顿饭。
之前他也去过沧剑山,蔺玄泽住的地方,风格都是大差不差的,不由得暗道这个人从小到大,倒是没怎么变过。
郁尧还赤着上身坐在床上,然后眼前一黑,原来自己是被一件衣服盖住了脑袋。
他把衣服从头上拿下来,发现眼前一幕好像似曾相识。
郁尧看了一眼自己瘦巴巴地跟个干柴一样的身材,原主这个年龄阶段营养不良,身材要比寻常同龄的孩子瘦小很多,个子也不高。
所以看着十四五岁,说不定也还有十六七岁了。
不知道要靠什么才能补回来。
郁尧捏着手上柔软的衣物,停顿了一下,有些别扭地看了眼蔺玄泽,也不管对方远远坐着,半点都不搭理他。
“小仙君,多谢了。”
他心里暗道一声,为你治好了我手上的伤势,也为你给我这身衣服,更为熬过了艰难的时刻,能在你这里小憩一下。
不过原主,注定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郁尧想到这里,神色又复杂了起来。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他也不必为此长吁短叹。
想来若是原主还在的话,可能还会唾弃这种同情,把它当成一种侮辱和施舍。
他飞快地把那件白衣穿上,然后坐在了床边,四下打量了一下,发现这间屋子还是跟他当天离开时一模一样。
“还有,对不起我把你的药给弄丢了。”郁尧说到这里,又想到了那瓶别大王子毁掉的寒灵散。
能被那个对人族修士不屑一顾的大王子记住名字的人族灵药,想必也不是什么普通的药。
蔺玄泽听到这句话后突然看了过来,冷不丁道:“是你弄丢了,还是被人丢了。”
郁尧没想到蔺玄泽会突然开口,更没想到蔺玄泽会问这么一句乍一听起来有些没头没脑的话。
他很快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蔺玄泽难不成是在关心他?
蔺玄泽一见郁尧的反应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冷笑了一声,又不再说话了。
不过郁尧还是觉得自己没必要跟对方主动说起魔族的事,因此换了个话题。
“距离我上次消失,到现在,过去了多久?”郁尧随口问了一句。
因为他不过离开了几个时辰就回来了,如今他只知道两个心魔之境中的时间线完全不同。
看蔺玄泽如今的模样,这边的心魔之境时间是在千年之前。
而看魔尊郁尧崛起的时间,也不过是三百年,若再往上数,左右也不超过五百年。
如今看着不过十五岁的魔尊,能跟十六七岁的蔺玄泽同处在一个时空,若非幻境,否则压根不可能出现这种局面。
“一个月。”蔺玄泽看着他,重复了一句,“已经一个月了。”
郁尧觉得自己似乎从蔺玄泽身上感受到了几分冷气,又想到自己上次刚求着蔺玄泽让自己留下一段时间,结果下一秒人人就没了
恐怕蔺玄泽第一时间,就会觉得自己被他给愚弄了。
可具体的细节,他也没法跟蔺玄泽解释,不过幸好蔺玄泽并没有追问的意思。
突然蔺玄泽的袖中飞出一道流光,落在他身前化为了一面水镜的模样。
水镜在蔺玄泽面前成型,镜中出现了一个仙风道骨的中年男人。对方头戴白玉发冠,衣袂翩翩,看上去还有几分风流。
郁尧连忙把自己藏进了被子里,却忍不住露出一双眼睛,盯着那面水镜。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个人就是这时的沧剑山掌门,蔺玄泽的师尊,也不知道对方看到他没有。
“玄泽,来岁霄峰一趟,为师要出趟远门,走之前交代你点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郁尧总觉得刚刚那个中年人还看了他一眼。
对方说完这句话后,就把水镜给关上了。蔺玄泽看了郁尧一眼,没吭声,就朝着门外走去。
郁尧也知道蔺玄泽现在不得不先去见他师尊一面,见蔺玄泽已经站在了门口,他寻思着自己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
“小仙君,路上小心,记得早点回来。”郁尧刚刚说出这话,就差点没咬断他的舌头。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让出门干活挣钱的丈夫,早点回家的妻子
他摇了摇头,把这个可怕的念头丢出脑海,然后想到蔺玄泽的师尊出远门,会不会是为去西北铲除血莲教一事。
据说蔺玄泽的师尊,正是遭到了血莲教主的暗算,永远死在了西北。
可是他又听心魔说,是蔺玄泽亲手弑师这里面想必还有什么隐情。
蔺玄泽站在门口,闻言身形微微顿了一下,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见对方真的离开了,郁尧又躺回了床上把被子盖好。现在也没有被召唤回魔界那个位面,他现在当然是能享受一会就是一会。
现在他猜测蔺玄泽的心魔可能主要因为弑师那一事的隐情而起,而原著魔尊的心魔,想必就是那个心理变态的大王子了。
但是弑师是关键剧情,等把那个剧情破了,那蔺玄泽的心魔算是过去了。那原著魔尊这里又应该怎么做?难道让他一直被虐被虐吗?
没过多久郁尧就听到窗边传来一点轻微的响动声,他本来还以为是蔺玄泽回来了,走到窗户前,推开窗看了一眼,刚好跟慕麟大眼瞪小眼。
“你你你你你”慕麟指着他半天都没说出话来,老半天才憋出一个字,“魔!!!”
他掏出剑,站在窗外,指着郁尧大喊道:“你是魔族。”
而楼危两指夹住他的剑,让他把剑收了回去。
“现在事情还没定论,慕师弟你也别急着动手。既然是蔺师弟愿意留下并且为他隐瞒的人,想必也是善类。”
楼危说这话时一直看着郁尧,他温声笑了笑:“我们能谈谈吗?”
郁尧左看右看,也没见蔺玄泽有回来的意思,也不知道那个岁霄峰有多远。现在楼危和慕麟都逼上门了,他总得稳住他们两个。
不然慕麟把这件事传出去到处乱说,蔺玄泽的名声不是也毁了。
虽然这不过是心魔之境,但是他也不想在这里给蔺玄泽增加一些不好的变数。
他干脆地点了点头,就这么把双手搭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的两人道:“你们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
“我先来!你跟蔺师兄是什么关系?”慕麟刚刚还被他吓了一跳,现在回过神来后,反而还第一个冲上来八卦。
郁尧一脸深沉道:“你以为是什么关系?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
慕麟显然是不信这个回答。
楼危有些好笑,但是他确实也有想问的。他想了一下,认真道:“那你是魔吗?”
郁尧点了点头,怎么明显的事,楼危为什么还要珍而重之地问一遍。“如你所见,是半魔。”
他后面才明白了,楼危这么问可能也是尊重他,想从他口中得知答案,而不是仅凭着自己看到的,就给他定了罪。
“蔺师兄怎么会把你留在自己屋里,要知道他的屋子从来不让别人进。”
郁尧轻轻咳了一声,看在蔺玄泽帮了自己几回的份上,决定帮他挽回一下形象。
“并不是他把我留在这里,而是我自己进来的。”
“我无处可去,就让蔺小仙君让我多留几日,小仙君人美心善,说话让人如闻仙乐,禁不住我百般请求,就答应了。”
慕麟听了他的话,脸色有些微微地扭曲,先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你求他他就答应了?而且人美心善,你说是蔺师兄?”
他还想再问什么,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冷漠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郁尧看到蔺玄泽后,还趴在窗上招了招手。
楼危倒是笑道:“我们来找你却不见你人影,然后跟蔺师弟藏着的这位小朋友聊了几句。”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到蔺玄泽的脸色瞬间变了,他回过头却发现刚刚趴在窗台上的少年,就这么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了,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而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消失的慕麟早就是目瞪口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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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好久不见
◎求的只是一个容身之所。◎
郁尧只觉得这次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头晕, 眼前出现了无数道重影。
等模糊仿佛被人刻意打散的场景渐渐稳定下来,才发现他竟不在那处水池里,而是站在一条走廊上。
见他一动不动, 旁边立刻有魔族贴心地上前问道:“大人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走廊的石壁被打磨地光滑宛如明镜,郁尧一侧身就看到了自己此时的模样。
一身黑衣,领口保守地拉到了最上,玉色的脖颈只露出来一截, 被黑衣衬得愈发白皙。
身上穿着紧身的劲装,长发高高竖起, 走动间带动腰间的红色玉佩在衣摆间拂动。
少年身量高挺, 眉眼间一片冷意, 看上去竟然是比之前那副瘦弱的模样好上了不少。
只是脸上带着终日不散的阴沉, 像是被乌云常年遮蔽, 黑沉沉的天穹。
郁尧摇了摇头,瞬间进入了角色,在旁边魔族的指引下朝着走廊外走去。
远远的一些窃窃私语的议论声传入了他耳中。
“那个就是被大王子带到身边的十九殿下?”
“什么十九殿下, 不过就是一个杂种,要不是大王子认了他王弟的身份, 他现在也什么都不是。”
“你小声点,这个十九殿下也是个心狠手辣的,前几天不是还亲手处置了一批敢冒犯他的人。”
“不过是狗仗人势,狐假虎威!离了大王子,我看他还怎么办!”
郁尧突然发现自己动了,一小半是由他驱动,而更多的是来自一道莫名的力量, 驱使他这么做。
他平静地挥出了手中的剑, 身形也眨眼来到了那几个敢议论他的魔族面前。
这些魔族的衣着并不普通, 能进入王宫想必也不是泛泛之辈,更可能还有别的来历。
下一秒,剑光划过,他们的脖子顿时血如泉涌,殷红的血液喷洒了出来,溅了郁尧一脸。
他听到自己笑了一声:“原来你们的血,跟人一样,也是红的。”
还有几个没死在这一剑之下的魔族指着郁尧神色震怒:“你知道我是谁吗?要是杀了我,大王子也不会放过你的。”
郁尧看了一眼倒在地上一脸惊恐地看着他的高大魔族,曾经能随意骑在他头上的,如今也不过是能随意打杀的蝼蚁。
他们要在他面前卑躬屈膝,毫无形象地跟他求饶,鼻涕和眼泪都糊了一脸。
权力确实能做到一切,他的眼睛眯了眯。
“不放过我?”他的语气有些古怪,眼里像充血一样,那只赤色魔瞳瞬间亮得惊人,“你倒是说说,他还能如何不放过我?”
下一秒长剑直接刺入了那名魔族的胸口,剑尖还狠狠地在对方体内搅了一下,像是要将对方的五脏六腑都给搅碎。
看到带出更多鲜血后,他笑意更深了,眼里的疯狂之色更浓。
郁尧这时才感觉自己清醒过来,那股冰冷刺骨的感觉从身上褪去,他盯着眼前这个死不瞑目的魔族,缓缓把剑抽了出来。
看到了剑刃上带出来的碎肉,郁尧差点没当场呕出来。
当着一众魔族的面,径直往后走,顺着漆黑的走廊,转过黑褚石大厅,就来到了一处广阔的校场前。
“殿下,这些都是被新选入宫的侍卫,大王子吩咐让您来教导。”
郁尧视线从那二十名魔族中扫过,他们个个都是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然后有些冷漠地点了点头。
实际上他一直憋着想吐,当然不愿意开口。
他怕他一开口,可能连隔夜的东西都吐出来,刚经历了一遍时空扭曲的昏厥感,又以第一视角观看了一场单方面的杀戮。
若他还有心情说话,他就不是个正常人了。
那二十名侍卫就迈过了雕刻着各色魔兽浮雕的石门,正式地成了王宫侍卫。不过这二十人中有一人算是这个小队的统领。
郁尧看了一眼,发现对方有点眼熟,却也没有多在意。
他没开口没想到对方主动开口了。
对方体型高大身材健美,一头短发是酒红色,身上是健康的小麦肤色,笑得时候露出一口银牙,看上去还有几分阳光和爽朗。
至于魔族里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留短发,一来是为了干净利落,二来魔族也没有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的传统。
“十九殿下,你还记得我吗?”
郁尧冷漠道:“我为何要记得你。”
对方毫不介意地开口道:“十九殿下不记得我很正常,不过那日从演武场第一次见过你后,又在庆典上看到过十九殿下几次,你就坐在大王子身边确实跟之前都大不一样了。”
“没印象。”郁尧虽然这么说,其实他是有印象的,对方看样子就是在演武场上想给他下马威的赤膊少年。
不过不管有没有印象都不重要了,他看向远处漆黑的王宫,四肢百骸又隐隐作痛起来,眼里也有些发沉。
在那几个看着他的魔族走后,郁尧也独自走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扶着石柱干呕起来,却什么东西都没吐出来。
“你不舒服?”
身后传来一道青年低沉的嗓音,郁尧一回头果然看到是刚刚那个新入宫的侍卫。
明明在演武场的时候还对他一脸敌意,现在却又做出一副热心和关注的样子。
无法理解。
难道就因为他现如今身上贴上了大王子的标签,原本对他看不上眼的,现在反而还要赶着上来巴结他?
“你是半魔,果然还是跟我们魔族不一样,动不动就身子虚,走几步路都得喘一下。”红发青年吐槽了一句。
“所以呢?”郁尧觉得这个人真的是,有够烦的。
而且果然骨子里还是看不起半魔族,现在又跑过来跟他强调这个,真的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所以你这么弱,就需要我们这种高大有力气的侍卫保护,之后我会多看着你的,不会让人欺负你。”
郁尧听到这话,第一时间是震惊,然后就是觉得可笑。
他是真的觉得很可笑,这话乍一看听着好听,实际上太过天真。若原主真的当真了,无非又是另一个深渊罢了。
因为魔族之间的血统压制十分明显,也就是说这个青年如今即便是说的再好听,再怎么说不会让人欺负他,可若是真碰上那个心理变态的大王子,可能跪的比谁都快。
他是半魔还能勉强对抗一下骨子里的血脉压制,而这个红毛是真正的魔族,想对付大王子那种最接近至魔之血的魔族,说是白日做梦也不为过。
郁尧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擦了擦嘴角,就扭头离开了。
很快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回过头问了一句:“现在距离演武场那次,过去了过久?”
“一年零五个月。”
郁尧看了一眼上次被大王子给碾碎的手掌,然后紧握成拳。原来过去一年了,这个心魔之境中的流速似乎加快了。
还是说那个心魔,忍不住想夺舍他了。
他冷冷地扫了一眼那个红发少年,嗤笑了一声,眼里那只赤色的眼睛璀璨艳红到让人心惊。
对方被他这么冰冷的眼神一扫,瞬间站直了身子,高声道:“我入宫当侍卫,就是想保护大王子和十九殿下你。”
“若我跟大王子对上,你帮谁?”
那红毛少年愣住了,还没等他想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那一抹黑影就消失了,只在空气中留下了一股淡淡的腥气。
以及夹杂着几分魔界从不会有的浅香。
*
郁尧凭着身体的惯性,走到了一处宫殿前,推门而进,发现里面的东西少的可怜,就像是没人住过一样。
角落的桌案上散乱地摆放了很多书,郁尧一眼就发现一本的书封有点眼熟,弯腰捡起来那本。
等他一页一页翻开,发现正是自己当初在碧烬山绝幽殿所看到的那本入门魔功。
上面的字迹非常凌乱,除了撰写了功法的位置,其他地方都密密麻麻地涂了一些东西,还有大片的血痕在纸面上晕染开来。
郁尧越看越是心惊,原主是真的想杀了这个所谓的大王子。说不定每一行字,都是一个怎么把对方杀死的计划。
反复被推翻,又反复地写上新的,有的经过试验觉得不可行,又被划去了。
郁尧就在这个房间里待了不知道多少天,直到把原主写的那些东西都翻完,这上面的文字他大多数都不认识,但是身体像是瞬间就得知了这些字符的含义。
这些都是魔族的文字。
直到门外有人出声,他才回过神来。
“十九殿下,大王子传唤。”
郁尧下意识瞳孔一缩,把这些东西收起,推门而出,冰冷的眼睛看着站在门外的魔族,漠然道:“知道了。”
他被人领着走进了幽深的回廊,头顶是各种镂空的雕花,镶嵌着各种兽类的头骨和各色的晶体和玉石,显得违和而诡异。
郁尧刚走到大殿门口,就见到门口站着一个红发青年跟他挤眉弄眼,郁尧一缕无视了。
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明明是侍卫,却又在这里成了一个看门的。
他刚一走进殿中,就感受到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只见一身黑衣的男人坐在首座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从见到这个人开始,郁尧就感觉自己像是要被什么极端的情绪所控制一样,若他是原主,此刻恐怕早就冲上去了,要跟那个大王子来个玉石俱焚。
不过八成是以卵击石,最后鸡蛋碎了,石头还完好如初。
所以他反而要压制住原主残留的怨恨,保持住自己的理智,直到原主最后实施自己的计划而不是被恨意冲昏了头脑,在计划实施之前,就先打草惊蛇。
他看到了那一屋子的东西就知道原主很久之前就密谋杀了大王子,并且从结果看,原主到了界壁之外,还成了碧烬山魔尊,以及后山运转着的魔煞大阵……
想必是那个计划已经成功了,既然如此他就一定不能中了心魔的套。
郁尧死死地按住了自己的手臂,让他克制住身体的本能,而是装出一副顺从的样子跪了下去。
突然他感觉有人扶住了他的肩膀,一股力道托着他的膝盖,把他扶了起来。
那黑衣男人笑着看向他,一双不详的赤眸里倒映着郁尧的模样,他勾唇道:“王弟不必跟我客气。”
“今日你杀了那五人,他们本来也是我魔族的中流砥柱被你杀了后,他们的下属也找上本王,让本王处置了你,为他们死去的主子讨回公道。”
郁尧听对方这么说,猜测对方可能是要来兴师问罪。
没想到这个黑衣男人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让原本脸上带着的笑意有种扭曲割裂之感,让人不寒而粟。
“本王当然是把他们全都杀了!”
郁尧瞳孔一缩,对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概括了对方轻易处置了那么多魔族下属的血腥手段。
他继续道,抬起冰凉的手,从郁尧的肩膀上移到了脸上。“你既然是本王的王弟,他们侮辱你,就是侮辱本王”
“其次,他们为他们的主子跟本王求情,可是忘了这魔域只能有一个主本王自然是将他们送到黄泉路上,好跟他们真正的主子团聚。”
他望着郁尧低眉顺眼的模样,他心情颇好地冷笑了一声,问道:“你觉得这魔域,谁才是主?”
“自然是您。”郁尧违心地说了一句,不过如今那大王子心情好也不再计较他话中的真假。
反而还因为他这一年里的顺从,对他放松了警惕。
黑衣男人手中出现一只玄色的发簪,发簪极细,在末端还盘绕着一圈凤凰火的图腾。
他把这跟玉簪插在了郁尧发间,勾唇笑道:“这是我魔族皇族魔器圣火簪,不仅有护体只能,还能作杀敌之用倒是很配你。”
郁尧心里冷笑一声,嘴上却说了句:“多谢王兄。”
黑衣男人抬起血眸认真地打量了他一番,低笑道:“王弟倒是生得,愈发好看了”
郁尧听了心里一阵恶寒,对方说了这句话后,反而有些兴致缺缺,抬手让他退下了。
他如蒙大赦,刚走到门口,又看到了在门口守门的红发青年。对方一眼就注意到了郁尧头上那根不似凡品的发簪,神色还有些艳羡。
“大王子对你可真好。”
郁尧心里冷笑一声,却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等回到了自己的居所,郁尧这一整天的不适瞬间就涌了上来。他按住自己的头,努力压制着体内被心魔恶意唤醒的情绪。?
若他真的拿起刀直接去行刺大王子,那才是真的完了。他一定要等最好的时机,能够将之彻底扳倒,一击毙命的时机。
郁尧觉得意识越来越沉,等嗅到了鼻尖干燥的黄沙气息,他才猛地回过神来。眼前是一片苍黄昏暗的天幕,远处飘着浓重而不祥的红云。
而就在他不远的地方,几个看上去宛如行尸走肉一般的修士,见到他时像是看到了什么美味的食物,张牙舞爪地朝他扑过来。
不过他们还未靠近,就被一道雪白的剑光洞穿,就连尸体都在那道宛如覆霜般清冷的剑光下湮灭得连渣都不剩。
只见一道白衣人影径直落在他身前,对方的身形也高大了许多,眉眼更加凛然清冷,让对方的面容更多了几分不似凡人的俊美。
不像凡人,若世上真的有天神,那应该也是这般模样了。
让他想到了童话故事里王子救公主的戏码。
不过他不是公主,蔺玄泽却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姑且算是,王子救乞丐。
毕竟无论是他还是原主,在这个世上都是孑然一身,一无所有。
他来到这里,对这个修真界来说,完全就是一个没有归处的无根漂萍,是完全陌生的灵魂。
而原主同样也是不为世间所容的异类。所以这个乞丐求的不是金钱,求的只是一个容身之所罢了。
蔺玄泽站在他面前,同样跟那个大王子一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但是却没法让郁尧生出任何不适之感。
对方看着他时的眼神并不带着高高在上的意味,反而就当你是一个寻常的朋友,不轻不重地看了一眼,视线却又忍不住迟迟不挪开,像是出了神。
郁尧坐在地上,仰着头看着他,轻轻笑了一声。
“小仙君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说:
预计还有2章,结束心魔镜的内容。今天就能写完!
关于心魔镜中的经历,可能会被除了攻受以外的人,以梦境的形式梦到。但是不重要的话,也不会提了qwq。
但是攻受对这些都是记的很清楚的。攻在里面没记忆是因为他是本尊,心魔对他的影响更大,而郁尧不是,所以他还能用旁观者的视角来看这一切。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黎渊的狗、麽麽 10瓶;衬衫 6瓶;壶鱼辣椒塞高、占得人间一味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6 只是朋友
◎要男人?要瘦?要好看?◎
蔺玄泽猛地把视线收了回来, 手中渡邪再出,只见刺目的剑光像是织成了一个个密不透风的巨网。
剑势有如狂风骤雨,迅捷刚劲, 势如破竹。
眨眼间便将朝着他们围来的动作古怪的修士尽数斩灭在剑下。
“这些是血莲教主的蛊人?”郁尧问道。他一边说还一边起身,振了振袖,拂去了衣上的土灰。
他一见如今并非在沧剑山,又得知蔺玄泽的师尊已经赶往了西北, 便猜测眼下情形,想必同血莲教脱不了干系。
蔺玄泽看了他一眼, 却也没问他是如何猜出来的。
眼前之人, 身上的秘密实在是太多, 真要问, 又应该从何问起。
该知道的, 总会知道。
会告诉你的,就算你不问,他也会主动跟你提起。
“不错。”蔺玄泽冷淡道, 他把剑收起,走到了郁尧面前, 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这下舍得出现了?”
还不等郁尧开口,只见对方抬手间袖中便飞出一道柔和的白光,漂浮在郁尧面前化为了一块玉佩的模样,在郁尧伸出手的时候便落入了他的手心。
“此物能随你心意掩盖你身上的魔族特征。”蔺玄泽把东西送出去后,就不再看它一眼,却在转过身时握紧了藏在袖中的手。
此物是他自己炼制而成的灵器, 虽无克敌之效, 却能让身为半魔的郁尧, 能够自如地融入人族修士当中。
即便是修为高出他两个大境界的修士,也都不会看出异样。
郁尧见蔺玄泽眨眼就走远了,赶快跟了上去,还把玉佩挂在了腰带上。
他如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召回去应付那个狗屁大王子,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等蔺玄泽带他穿过一座山谷,郁尧就看到了藏在山谷之下的高楼殿宇,入眼一片葱郁,草木繁盛,跟在外界看到的遍地黄沙完全不同,这里就像是一片绿洲。
察觉到郁尧眼里的惊异,蔺玄泽淡淡道:“西北一地的灵脉被血莲教主所夺,因此各宗修士在座谷底之下造了一条人造灵脉。”
郁尧能感知到周围浓郁的灵气,暗道要在这里造一条灵脉,想必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有了灵脉,也有利于修士的长期作战,体内枯竭的灵气也得以迅速恢复。
也能看出为了对付那血莲教主,正道修士可是费尽了心思,而且还打得很费劲。直到亲身经历,他才知道这个血莲教主有多可怕。
地上是苍翠青葱的人族修士驻扎地,有阵法保护,而天上则是暗沉的红云,几乎蒙蔽天日。
“这血莲教主当真不要脸!竟然自诩西北天道!”
“就是,天道就这么一个,哪里还有给他划出一道地单独归他管的!”
“可那血莲教主竟然屠了西北五座城,戮杀八千人口,来设了阵法蒙蔽了天道感知这回可真的是苍天无眼,求路无门。”
“不过这次来了那么多修真大派,又怎么会怕他这么一个血莲教?”
“你是不知道,沧剑山掌门他们深入血莲教腹地已经一个月了,也没传来什么消息”
郁尧听着这些声音,一边跟在蔺玄泽身后朝里走去。
有人见了蔺玄泽还十分稀奇地问了一句:“蔺师侄,你身后这位是?”
“朋友。”蔺玄泽不打算多做解释,却让郁尧听了忍不住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又看。
要是他现在有留音的法器,他一定要把蔺玄泽这句话录下来。
是朋友这可是蔺玄泽亲口承认了他们是朋友。
要是出了心魔镜,蔺玄泽再想找他麻烦,他就把那段录音放给他听。
“蔺小仙君方才说我们是朋友?”
蔺玄泽看着原本落后自己两步的人突然加快了脚步几下走到他身边跟他并排。
然后看着他笑道:“有句俗话说得好,为朋友两肋插刀,小仙君那到时候可别不认账。”
他一身黑衣,本来应该是深沉内敛的颜色,看在别人眼里,却有种比红衣还张扬明快的感觉。
他淡淡地扫了一眼郁尧,没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好像方才那句话只是他为了应付其他修士随口说的。
郁尧以为他想赖账,伸出手戳了一下他的腰。“君子一言,说的话可不能反悔。”
蔺玄泽猛地抓住了他的手,一双浅淡地眸子里辨不清情绪,让郁尧暗道一声小小年纪修为没上来,那种老头一样的深沉内敛和老气横秋倒是被他学出了个十成十。
“你话太多了。”蔺玄泽看了一眼他还在挣动的手,继续道,“手也不安分。”
郁尧发现周围有不少弟子站在原地震惊地盯着两人交叠的手,抬头一看发现他们已经接近了沧剑山的驻地。
那些沧剑山弟子看到蔺玄泽后恭恭敬敬地叫了声蔺师兄,就急匆匆地退开了。
他们哪个敢搅合了蔺师兄的好事啊。
蔺玄泽抓住了他的手后,并没有松开,而是神色十分自然地把人拉近了一处清静的院子里,方才松开了手。
郁尧看了一眼对方的表情,见他一派坦然,也没有多想。
“你就待在这里,不要出去。”蔺玄泽把郁尧领进了一处清静的院子里。
郁尧皱了皱眉:“你呢?”
蔺玄泽淡淡道:“各宗已经派修士围困血莲教两年,一月前师尊同前辈们深入血莲教,其他人则负责在血莲教外围清除余党,我自然也有我该做的事。”
郁尧却一口道破了他的想法,直言道:“你想去血莲教腹地。”
蔺玄泽沉默了,本来以为对方会阻止他,没想到对方只是说了一句:“我跟你一起。”
知道蔺玄泽恐怕不会答应,郁尧笑道:“我难得来一次,蔺小仙君难道还要让我独守空房不成?”
郁尧本就是一句玩笑话,听在蔺玄泽耳中却是变了个味道。
独守空房?对方可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定定地看了郁尧一眼,也没再说出拒绝的话。
郁尧知道蔺玄泽这回算是答应了,毕竟接下来肯定是蔺玄泽产生心魔的关键剧情,他不可能不去。
而血莲教,他也很好奇一千年前的血莲教在修真界兴风作浪时,到底是什么样子,而且能不能从中发现阻止血莲教主复活之法。
他没忘了白漪走之前留给他的蝴蝶卵,和那条面纱。
白漪的消失,必然同血莲教主有关,那之后再见到白漪……究竟是白漪,还是披着白漪皮囊的血莲教主。
等走出了各大修真门派在西北的驻地范围,周围瞬间变得危机四伏。
遍地的龙卷与黄沙,以及低得可怜的能见度,不过有蔺玄泽在,他们一路上也没有碰到什么危险。
反而更多麻烦在还没有靠近他时,就被蔺玄泽干脆利落地解决了。
突然天边响起一道惊雷,郁尧抬头看去,只见天上盘旋着的血云突然翻滚了起来,不过一会就下起了血雨,把地面都尽数染红。
蔺玄泽已经先一步撑起一道屏障,把他们两人同血雨阻隔起来。
“这是?”郁尧望着天上的变化。
蔺玄泽面色微微发沉,冷声道:“血莲教主称自己为西北天道,这西北气象自然也在他操纵之中。而他每次进行大规模屠戮,便会降下血雨。”
郁尧敏锐地抓住了一个词,那就是大规模屠戮。也就是现在必然有一个地方出事了。
他听到远处传来一道轰隆声,还伴随着刺眼的剑光,甚至从漫天的血玉中开辟出了一道真空的地带。
而这种惊人的剑气,让郁尧莫名想到了蔺玄泽。
蔺玄泽如今就在他身边,那远处之人只可能是蔺玄泽的师尊了。
等赶到了城外,城内已经是浓烟滚滚一片死寂,半点声响也没有,也不知道方才是血莲教主赢了,还是那些正道修士的围剿更胜一筹。
郁尧正想往城内走,却发现他撞到了一堵透明的墙,他又往旁边摸了一下,也触碰到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也就是说他被人关起来了。
只见蔺玄泽从他身侧走了出来,淡淡道:“你就待在这里。”
郁尧捶了捶那面无形的墙,气得牙痒痒。蔺玄泽是什么时候布下这个封印的,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而且他怎么会不知道蔺玄泽在想什么。蔺玄泽想自己扛着却不问他怎么想。
他在心里把蔺玄泽骂了一遍,骂他一意孤行,大男子主义。
等他将手按在那面透明的墙上,却也眼睁睁地看着蔺玄泽独自一人走入了城中,心里不知怎么得憋了一股子气。
手中陡然涌起一道魔气,在腐蚀着那面透明的屏障,不过速度并不快。而就在那透明的屏障快被魔气破开时,郁尧发现他眼前的一切又开始变化。
他无比清醒地看着自己的手从按在透明的屏障,变成了按着漆黑的石墙。
郁尧抱着头蹲了下去,一双眼睛睁得很大。
这在开什么玩笑原以为给了他能够借助能穿梭在两处心魔之境的这个金手指,就能够通过他自己的努力,兼顾好两头的心魔幻境。
带着蔺玄泽一起出去。
可到头来,在最关键的时候,他被送回来了……
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思考,郁尧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有人在门外道:“殿下,给大王子挑选好的侍君,要送过去了。”
郁尧皱着眉,根本没心思想什么侍君不侍君的,他现在满脑子就是孤身一人入城的蔺玄泽。
城内到底会发生什么?除了蔺玄泽自己,没人能知道。
他随口应了一声,面容冷淡地推开了门。
“大王子要找侍君,是怎么回事?”他皱着眉问了一句。
那魔族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回道:“大王子也就这几日要找侍君,大王子毕竟也是男人,总归是有那方面的需求,殿下只管按照大王子的吩咐做就行了。”
郁尧看向正站在院子中,体态比较纤细的男人。在魔族中身形那么清瘦的可不多见,也不知道那个大王子择取侍君的标准是什么?
男人?要瘦?要好看?
郁尧把对方带进了大王子的寝宫,那个被当成侍君召见的男人脸上还升起一抹喜色,就这么走进了门。
而郁尧守在门口,突然有种自己是那种太监总管的既视感,负责把宫妃送进寝宫,供皇帝临幸。不过门外还另外站了几个看门的魔族侍卫。
“怎么又是你?”郁尧看了一眼那个红发青年。
如果他没记错,上次对方守的是正殿大门,现在怎么又转而守寝殿大门了。
“殿下不想看到我吗?”那个红发青年扶了扶头盔,“能在大王子身边做事,就是看门也是福分了。”
郁尧收回视线,懒得搭理他。又是一个大王子的舔狗,无条件地听从大王子的命令,大王子让他往东,绝不会往西。
这魔域中的每一个人,都将大王子做的事,视为理所当然。因为对方血脉最纯,地位最高,最受尊崇,自然做什么事都是对的。
突然大殿内传来一道惨叫声,下一秒门被打开,一具已经没了生息的身体倒在了门口。
正是刚刚还怀带着能成为大王子身边红人的心思,走进的寝宫。结果这还没有一刻钟,就变成一具尸体被扔了出来。
对方身上衣着凌乱,还能看到对方瞪大一双眼睛,显然是有些不可置信。
红发青年对此见怪不怪,旁边马上来了几个魔族把这具尸体抬了下去。对他来说,这个魔族只是上位失败,想留在大王子身边,哪里有那么容易。
郁尧本以为接下来没有他的事了,没想到殿内传来一道阴冷沙哑的声音,显然还有些躁怒,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去触大王子的眉头。
“王弟,你进来。”
这时,连红发青年都愣住了,看向郁尧时还皱了皱眉。
郁尧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寝宫,面对一个刚刚杀了一个侍君的大王子。
殿内灯光昏暗,只能隐隐得照出来一个人影。
对方靠坐在塌上,神色散漫,姿态慵懒,完全看不出刚刚还杀了一个魔族。他身上只披了一件玄色外衣,与苍白到毫无人气的脸色相对的是十分具有力量感的身材。
男人看向郁尧时眯了眯眼睛,一双赤色的眼睛暗了几分,被昏黄暧昧不清的光线照出了几分欲.色。
他试过了,其他人都不能让他有反应,但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同他有血缘的弟弟?
方才那个人,比起他,差远了。
就像是一个令人作呕的劣质品,并且还胆敢冒犯于他。
虽然魔族行事随心所欲,但是也有不能触碰的禁忌,乱.伦之情,便是其中之一。
突然他视线落在了郁尧腰间挂着的玉佩上,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对方身上的衣着和饰品,无一不是他准备安排的,自然除了他备好的东西,其他任何东西都不能有。这个人的一切,都理应在他的掌控之中。
作者有话说:
明天再更新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哈哈哈哈哈、晚风徐徐来、挖个坑躺进去、我爱走夜路、作者优雅的往自己菊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阑卧 50瓶;摸鱼摸鱼 40瓶;与风交换秘密 30瓶;木木今天日万了吗 20瓶;tiamo 10瓶;黎奴、占得人间一味愚、6519988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7 他是谁
◎这么护着野男人,王兄很伤心。◎
“王弟。”黑衣男人开口了, 一双眸子赤红如血,眉宇间还带着未散的戾气。
他笑道:“这玉佩是谁给你的?王兄记得,昨日你腰上可没有这块玉佩。”
郁尧瞳孔一缩,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到玉佩上的黑绳应声断裂,而那块蔺玄泽给他的玉佩也落入了对手中。
他想伸手去拿却反被对方握住了手腕,像是被冰凉的铁钳给钳住了一样, 根本动弹不得。
“你还挺舍不得。”
只听到耳边传来这么一道犹带着笑意的话,下一秒, 手上剧痛传来, 对方手指的力道越来越大, 竟然硬生生地扭断了他的手。
郁尧咬了咬牙, 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却听见对方俯下身,让他能感受到一股粘腻而冰冷的气息也靠近了过来。
他想后退,却被对方死死抓着, 压根退不了。
“这块玉佩,跟之前那瓶寒灵散一样, 身上都有同一个人的气息”
他声音轻柔,像是一个好哥哥,在鼓励乖弟弟把坏人的名字说出来。
“王弟,告诉王兄?这个人是谁?”
只披了一件黑色外衣的大王子把他折断了的手放开,又坐回去,反复摩挲着手上的玉佩。
一边摩挲一边问道:“这一年,你还在暗地里同这个人联系?”
他越说, 脸上的神色愈发阴沉, 唇边还带上了几分残忍的笑意。下一秒他手中的玉佩就被他捏碎变成了几块形状不规则的碎片。
郁尧瞪大了眼睛, 眼睁睁地看着蔺玄泽送给他的东西又一次被对方毁了。这个大王子对原主变态的占有欲,看到他身上带着别人的东西,都会发疯。
大王子轻轻叹了口气,眼神却愈发狠戾。下一秒手中的那几块玉佩碎片就化为尖锐的刀刃,刺入了郁尧的双手手腕、双膝、双肩,霎时间血花四溅。
让郁尧面色瞬间变得惨白,死死地咬住唇才没让自己痛苦地喊出声。
腿上传来的剧痛让他站立不得,只能像一滩烂泥一样趴在地上,感受着从四肢百骸传来的蚀骨之痛。
突然有一只冰冷的手捏住的他的下巴,强迫他把脸抬起来。
“告诉王兄,他是谁?”
郁尧对上那张脸,身上瞬间涌现出了无数情绪,有藏得很深的畏惧,更多的是刻骨铭心的恨意。
恨不得把他敲骨吸髓,五马分尸,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脑海中浮现出了许多碎片一样的画面,大多都是被对方各种折磨,就像当初在马车里碾断了他的手一样,郁尧感觉自己都快要被四分五裂了。
身上一次次添新伤,旧伤即便是好了也隐隐作痛。但是已经不是身体的痛,而是心上的痛,他永远记得被对方撕下一条手臂的痛楚,全身换血的痛苦。
也永远会记得在忤逆他时,他被按在地上磕头,磕了整整两百下,磕得大脑昏沉,磕得头破血流,磕得他当时脸上血肉模糊,而对方脸上却一副兴奋的样子。
对方就是活生生的魔鬼不对,这个大王子,比魔鬼还要可恨。
大王子看着他的表情,挑了挑眉,轻笑道:“这种眼神,我不喜欢。不过我不会弄瞎你的眼睛,知道为什么吗?”
他也意识到了,自己并非是喜欢折磨人取乐,而是越看到对方痛苦,骨子里的魔血便克制不住地兴奋。
越是痛苦,便越是觉得他们之间的联系密不可分。
只有用身体上的痛苦,才让对方在心里永远记住他。足够痛,才足够刻骨铭心。
见郁尧不开口,他便主动解释了。“王弟,因为你的眼睛要看着我。”
世人传闻魔族的魔瞳,生前反复注视着的东西,即便重入轮回,再活一世,也能重新记起来前世与之有关的一切。尤其是死前的最后一眼。
他的声音轻柔无比,可一双赤瞳却闪着诡异的光,他笑道:“所以你今生是我的王弟,即便你轮回,即便你转世到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可能忘了我。”
“你要在每个午夜梦回想起我,你还要每次想起我时,受惊得跟只小兔子一样,你害怕见到我,却又不得不随侍我身边,你恨我,却又奈何不了我”
“王弟,你注定这么跟我纠缠下去,无论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又或者是永远。”
郁尧一双异色的瞳孔猛地闪动了一下,下巴被地方捏的吃痛,心里却骂道对方做梦!
觉得这个大王子简直就是一个疯子是天生的疯子,疯得毫无道理。原主摊上这么一个神经病简直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而且这种人表达的任何情绪都是扭曲的,魔族本就不是正常人,怎么会有人性,甚至连情绪的表露方式都是如此丧心病狂。
他果然早就应该知道的
那被魔煞大阵所镇压魔气,轮回转世之人,很可能就是这个大王子。
突然对方手中出现一把剑身赤红的长剑,毫不犹豫地将这把剑刺入了郁尧的掌心,一时间血如泉涌。
方才已经受过一次伤,他的神经都绷紧了意识都有些薄弱,被长剑一刺,登时就叫出了声。
即便是寝殿之外的人都知道里面正发生着什么。
“告诉王兄,那个人是谁?”男人继续道。
反复询问的声音在如今痛得快晕过去的郁尧听来,却如魔音穿耳一般,让人的大脑更加晕眩。
可对方偏生把握好了那个度,即便是他想痛晕过去也不行。
耳边传来剑刃破开伤口的声音,赤红的剑身刺得更深,而且这剑是魔器,剑身炽热地如同烙铁,让这份痛苦加剧了不知道多少倍。
郁尧觉得身体都在这种痛楚之下,变得不属于他了。
他猛地吸了口气,脑海中的恨意不断加剧,眼前寂冷的大殿也像是变成了一片火海。而那个冲着他微笑的大王子,就站在火海中,被这片火海吞噬化为灰烬。
突然有人闯了进来,刚一进入寝殿之中便跪了下去,高声道:“大王子,十九殿下并未接触其他人,这其中一定是有误会!”
郁尧听这声音便知道,是那个红发青年,不过一个看门的,却是唯一一个愿意顶着这个残暴大王子的威压,为他说一句话的人。
“哦?”那仅披着一件玄色外衣的人将视线落在红发青年身上。
充满压迫感的眼神让红发青年体内的血液都快停止流动,甚至连跪着的力气都要没有了。
“你觉得本王这么做不对?”
红发青年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牙关也在打战,趴俯在地上。在如潮水般朝他挤压而来的威压下,他的声音变得细如蚊蚁,却清晰地在殿内响起。
“属下觉得属下觉得大王子你这么对十九殿下,不对”
他话音还未落下就被一股恐怖的力道掀飞了出去,摔到了殿外。
黑衣男人看都不看那个胆敢质疑他权威的人,冷声道:“把他扔到乱葬岗。”
他方才那一下已经碾碎了对方体内大部分的骨骼,已经没有活下来的可能。随着他一声令下,门外走来几个魔族,已经见怪不怪地把一动不动的红发青年给拖了下去。
郁尧的身体动弹不得,却能听见躯体在地上摩擦的声音,那个红发青年就这么被人拖走了。
就跟当时对方看着其他被大王子杀死的魔族被拖走一样,只是那个被处置的人变成了他自己。
就因为为他说了两句话。
他觉得自己之前很可笑,对方就算是老老实实做大王子的舔狗又怎么样,不忤逆这个人又怎么样,起码对方也不用承担这个人的怒火,让自己白白送了命。
披着黑色外衣的男人被刚刚一个不长眼的小魔族搅合了一番,心情反倒是好了一些。
“王弟,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忤逆我,替你说情,为什么王弟你脸色那么难看,你应该笑啊,不是吗?”
郁尧却没心思听他讲什么了,突然觉得陷入体内的那些玉佩的碎片里突然渗出几道暖流,缓解了他身上的痛苦。
他像是被暖融融的东西包裹,连方才充斥着赤色的脑海也瞬间清明。
“我看你应该去死。”
一道冰冷低沉的声音突然传来,像是从另一个时空传来,却又仿佛近在耳边。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披着黑色外衣的大王子迅速将那柄赤色的长剑从郁尧手上抽出来,对着虚空一挡,便挡住了一把雪亮的长剑。
郁尧盯着那道雪白剑刃上的渡邪两字,眼眶莫名地有些酸。身上完全使不上力,双肩、双手、双膝都被刺穿,他连坐起来都困难。
不等他多想,就发现自己落入了一个人的怀里。对方的身体虽然不温热,却比这压抑冰冷大殿要温暖得多,身体虽然硬得跟铁块似的,却比这黑曜石地面柔软。
那一身黑衣的大王子盯着突然出现的白衣人,面色铁青,却还对着郁尧笑了一声。
“王弟,这就是你千方百计不愿意供出来的人?你这么护着一个野男人,让王兄很是伤心。”
他虽然伤心,脸上却看不出半点伤心的情绪,反而整个人面色黑沉地宛如魔界阴翳的天穹,视线如同淬了毒一般看着蔺玄泽。
郁尧没想到蔺玄泽竟然会过来,对方不是应该一个人孤身入城,寻找他师尊和血莲教主的下落吗?
不过可想而知,那必然是心魔设下的陷阱,引得蔺玄泽入套。
可对方不知道为什么,反而选择来寻他。
蔺玄泽不知道郁尧在想什么,他看向那黑衣男人时,浅淡的眸子里也夹杂着浓烈的怒意。
联想到郁尧之前手上的触目惊心的伤,他怎么会不知道这是谁所为。
既然郁尧不愿意告诉他,他便用那块玉佩,来得知对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抬手斩出无数道剑气,而那黑衣男人一身魔功强大无比,两人交手让这座寝殿早就不堪重负塌了下去。
两人分立于倒塌的寝殿两侧,遥遥相望,视线碰撞间都是恨不得把对方碎尸万段的凶狠。
作者有话说:
准时的一更,这位就是大反派,没有好下场!咕咕咕咕咕咕!二更三更在18点。
剑尊在这里对魔尊郁郁好感来的快,是受到了现实的影响。因为现实空间,他喜欢郁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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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带毒的花
◎用送他的东西,反过来杀他。◎
郁尧猛地抓住了蔺玄泽的手, 凑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两个人亲昵的姿态不知道怎么刺激到了远处仅披着一件外衣的男人,他手中的长剑瞬间变化了形态,从原本双边开刃的剑, 变为了单边开刃的长刀。
长刀要比方才的剑形态宽上那么一寸,刀身一片赤红宛如鲜血铸成。
随着对方将长刀拿起一道恐怖的威压以对方为中心朝着四周蔓延,血气浓郁到仿佛要凝聚为实质。
他方才刻意将长刀化为细剑形态,就是为了方才那一刺不至于把王弟的手给剁了下来, 既然如今对上这个陌生的人族修士,他自然没必要再用那种轻飘飘的细剑。
蔺玄泽听了郁尧的话后, 微微皱了皱眉, 最后沉着脸点了点头。
他给郁尧喂下几颗药后, 手中紧握的渡邪就迅速出手, 分出无数道小剑盘旋在那黑衣男人身侧, 剑气都已经锁定了中间那个魔气滔天之人。
旁边已经有魔族听到这边的动静朝着这里围了过来。
“不自量力。”大王子盯着朝着他攻来的蔺玄泽,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人族修士如何越过界壁来到这一端,但是对方不过是个毛头小子, 即便是再怎么惊才艳绝也还是太过年轻,又怎能比得过他。
跟他动手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等他的血色长刀带动起如起潮般铺天盖地的刀光, 将那些剑气尽数斩断,刀剑相撞,他刀身的血光将对方的剑光一寸寸的吞噬最后破开了对方的剑阵。
这一切都轻而易举,这个人族修士也不过如此。
还没等他再次出刀,就发现眼前剑光散去,哪里还有那两人的影子。
“大王子,属下来迟”姗姗来迟赶来的魔族侍卫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
实际上大王子跟闯入魔宫的白衣人交手不过短短几瞬, 他们赶来时便看到战局已经尘埃落定。
他刚走到对方面前, 就被黑衣男人手中的长刀一剑封喉。
“一群废物!”
黑衣男人神色暴虐, 他现在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被耍了,方才那个人根本就没想过同他交手,不过是用的障眼法。
他阴冷的赤瞳扫过了在场的魔修,浅色的薄唇缓缓张开,声音冰寒刺骨。“给本王找,翻遍整个魔域,都要把刚刚那个人找出来!”
*
郁尧扶着石壁轻轻咳了几声,然后这才细细地打量起蔺玄泽来。
对方的脸色还很不好看,郁尧暗道难道是自己让他先撤,打击到这位剑尊身为男人的自尊心了。
不过蔺玄泽现在年纪不大不过十七八岁,修为也远远比不上后面成为剑尊的时候,又怎么打的赢那个已经活了几百岁的魔域大王子。
所以明的不行,原主选择来阴的。
而且若蔺玄泽真的落到对方手上,他简直都不敢想象。
于是他就让对方佯装进攻,实际上根据他指引的路线遁入了地下暗河。地下错综复杂,那些魔族短时间也很难找到这里。
郁尧沿着暗河走了几步,他身上的玉石碎片都被取了出去,强大的修复能力已经让他的伤势逐渐愈合。
虽然走动还有些问题,却不像方才那样连站都站不稳了。
耳边能听到脚边水流拍打着河边石壁的声音,有时候飞溅出来的水花还会拍打在他的衣摆上,多了几分被水打湿的深色。
“你不高兴?因为我让你先跑?”郁尧随口问道。
蔺玄泽跟在他身后,想到方才那个魔族,一双浅色的眸子里依旧带着几分阴沉。
“小仙君,有时候锋芒过露也不是好事,不过你出身在沧剑山,沧剑山因为有无数修为高强者,能让你肆无忌惮地展露锋芒,并且没有后顾之忧”
郁尧顿了一下继续道:“不过大多数时候,人是不会从弱小的模样,一蹴而就成为强者的,更多人是死在了变强的路上。”
他听到后面蔺玄泽的脚步声,同他的脚步声重叠在了一起。
地下暗河幽暗的灯光把他们两人的影子打在了对面的石壁上,一前一后,影子时而会触碰到一起,显得有些亲昵。
郁尧回头看了他一眼,出声道:“所以我不希望你变成那样。”
蔺玄泽盯着他,眼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
郁尧口中的不希望你变成那样,是指,不希望他死在变强的路上。
可不可以理解为,对方是在关心他,希望他平安,放不下他。
“不过肯定有一天你的修为能登峰造极,成为修真界第一人,将来说不定第一剑派沧剑山,都得仰仗你的威名。”
郁尧半真半假地说了一句,实际上他知道,他口中说的那些都会成为现实。
他一边说一边留心着暗河延伸的方向,突然看到前面一个路口飘过来一具浮尸。
郁尧忍不住捂住了鼻子,却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朝着飘来浮尸的暗河通道走去。
方才他脑海中多出了一些记忆,知道原主在这地下通道中,布置了一些阵法。不过他才刚迈出一步,身体竟突然悬空,被人给打横抱了起来。
“走得太慢了。”蔺玄泽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郁尧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手也下意识按在了对方的肩上。只见蔺玄泽足间轻点,眨眼的功夫就朝着那个方向掠去了几百米。
他忍不住抓紧了对方的白衣,等视线落在一面石壁上时,他突然出声:“到了!”
这里的暗河之水不仅浑浊,还带着一点令人作呕的腥气。
他都不需要推开那面石壁,就知道里面就是所谓的“乱葬岗”。用来弃尸的地方,不过原主却利用这里的死气,掩盖了他在地下暗河设置的阵法。
这是原主针对大王子设下的阵法,这处借助这片暗河上飘着的上千具浮尸完成的毒阵,启动之时会覆盖整个魔宫。而毒阵中放出的毒素,会麻痹那些魔族的知觉。
他不仅要杀了大王子,还要一把火毁了这里。
郁尧的手按在石壁上,手指几乎要在上面抓出几道清晰的指痕,却发现原本还站在他身边的蔺玄泽身形也渐渐变得透明。
可能就像他有时候会进入蔺玄泽的心魔之境一样,如今蔺玄泽意外连通了他,却也因为到时候了不得不回去。
郁尧直接握住他的手腕,快速道:“你不要相信你看到的,等等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要告诉自己那些不过是你的心魔”
等见到对方彻底消失后,郁尧猛地咳嗽了几声,知道自己耽误不得,抬手便割开了自己的手掌。
这毒阵也是原主四处拼凑出来的,针对的只是那大王子一人。
布阵之初需要那位大王子的贴身之物,和血液。这一年里原主也都弄到了。
而要启动阵法的最后一步,就是献祭他自己的血。
他站在阵眼的位置,血刚刚顺着手腕流下去,只见他脚下红光一闪,血就被地面尽数吸收了。
不知道放了多久的血,郁尧才隐隐意识到够了,停了下来。
由于失血过多,他不得不忍着晕眩感,扶着墙喘了口气,还干呕了几下。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也渐渐沉了下去,身体像是被逐渐涌现的杀意所控制,拖着无力的躯体一步步起身。
就在外面的魔族四处搜查那名白衣修士的下落时,宫殿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爆炸声几乎将整个宫殿的屋顶给掀翻,下一秒冲天的火焰将那一片的宫殿吞没,像盘绕的火蛇。
郁尧看到他自己潜入了那座寝宫,冷静地避开了侍卫的巡视,隐匿了自己的气息。
就像是一只敏捷的豹子一般动作迅捷,却又像是鬼魅一样飘忽不定,穿行在大殿的走廊中。
就像是一个冷血无情的机器,除了精密地计算,什么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中间甚至主动出手杀了几个魔族,行事干净利落,一击毙命。
这便是原主真正的样子,大王子以为自己养的是一个金丝雀,却没想到是一朵食人花。原主隐藏了他的修为,对魔宫中的每一处构造都了如指掌。
每天做梦都想着怎么送对方去死。这就是被大王子百般折磨下,原主真正的样子。
等他走进一处漆黑大殿的瞬间,血色的灯盏瞬间亮了起来,把大殿照得宛如赤红的炼狱。
而那黑衣男人坐在首座上,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回来了?”
他说中还握着那把赤红的长刀,刀尖有意无意地对着郁尧。
郁尧听见自己说道:“外面自然不及待在王兄身边半分好。”
那黑衣男人沉着眼睛看着他,笑意更深了几分:“你当真这么觉得。”
“怎么敢欺骗王兄”随着阵法的启动,从地下伸出了无数只柔软的血手,宛如有生命一般抓住了黑衣男人的衣摆。
“不过看着王兄这些年杀戮的手段,倒是让臣弟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魔也是会死的”
“所以王兄其实也是会死的。”郁尧从没想过那么阴冷的声音会从自己口中传出来。
黑衣男人看着面前这个已经褪去了初见时狼狈与青涩的青年,手中长刀一振,拽着他的那些血手瞬间被粉碎。
他站起身,朝着郁尧的方向走了几步。
“王兄最好不要再动用魔气,不然毒会越来越深入脏腑。”
“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我?就跟这世间的魔是除不尽的一个道理。”
郁尧看到自己出手了,从头上取下了那根圣火簪,速度极快地将之刺入了对方的心口。
而随着这魔器力量的启动,一股白焰自刺中的地方燃烧了起来,渐渐地将对方整个人都包裹在内。
而对方竟然动都不动一下,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即便被白色的火焰吞噬,一双赤色的眼睛却穿透过了白焰,盯着郁尧,像是要记住这张脸。
“杀不杀得了,不试试怎么知道。”他听见对方说。
黑衣男人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他如今怎么会不清楚,对方先前的示弱都是假的。
用送给他的东西,反过来杀他,毫无疑问,是赤裸裸的嘲讽。他的王弟,真是送了他一份大礼。
作者有话说:
三更还要晚点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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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千夫所指
◎有多想牢牢占有他。◎
郁尧像是做噩梦般猛地睁开眼睛, 狠狠地喘了几口气。
等四下看了一眼,却发现他如今已经不在那间阴冷的大殿之中,而是站在了一处空荡荡的街道上。
脑海里还时不时浮现着那双被白焰吞噬的血眸, 对方直到化为飞灰的最后一刻,还死死地盯着他,让郁尧现在心里还有几分不祥的预感。
他现在可算知道那个魔煞大阵里面,封着的是个什么东西了。
郁尧一想到这个, 就忍不住狠狠磨牙。
方才他经历的,不过是过去已经发生过一遍的事。而对方, 很可能在外界复活。
虽然他不是原主, 可这魔头又岂是会同他讲道理的人。
还得在魔煞大阵消散之前, 找到那位魔域大王子的转世, 将之除去。
原主谋划一年, 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法子,利用沉于地下的腐尸,以大王子的贴身之物与鲜血为引, 布下毒阵。
那些尸体不少都是死在大王子手上,死后怨气颇重, 由于不再是魔族,也不会有血脉压制和本能的臣服。
因此让他们心怀怨气,被阵法加以引导反噬大王子。
不过他知道那地下的那些魔族尸首,还有很多是原主杀的
一年的时间,真的能把原主从一个饭都吃不饱任人欺压的少年,变为一个心狠手辣动辄便取人性命,性情暴戾反复无常的人?
那原主除了被大王子百般折磨, 他身上还有没有发生什么别的事?
郁尧站起身, 四下看了一眼, 发现这座城好像就是之前他跟蔺玄泽来到的那座城。
不过不同的是,这次蔺玄泽并没有第一时间出现,是因为对方刚好不在附近,还是出了什么事?
风中飘过了寒灵散的气味,让郁尧忍不住分辨这丝气味是从哪个方向吹来的。
虽然寒灵散并不是只有蔺玄泽有,但是现在他更愿意相信,这寒灵散的气味跟蔺玄泽有关。
郁尧马上顺着追了下去,这宽敞的街道上,虽然有血迹,却并不见尸体。
他拐进了小巷,然后顺着气味走到了一处破旧的大宅前。房门并没有关上,但是寒灵散的气味在这里就断了。
郁尧直接走进了这间旧宅,等进入后,他立刻感受到了一阵阵阴风铺面而来,掀起层层白纱,这旧宅就像是某个人的灵堂一样。
听到里面传来打斗的声音,郁尧二话不说就迈入了房门,等看到里面的人影后他愣了一下。
他第一眼看到的人正是蔺玄泽,还有一个他在水镜中见过的中年男人,对方似乎就是蔺玄泽的师尊。
两人在交手之时,郁尧能看见那中年人的身形突然诡异地停顿了一下。
就是这刹那的停顿,渡邪剑就刺穿了对方的丹田,把他钉在了地上。
郁尧瞳孔一缩,就要去叫蔺玄泽的名字,却发现有一个血色的人影轻飘飘地拦在了他面前,反而还撩起了郁尧的一缕发发,放在了唇边。
“你不用白费力气了,他是看不见你的,也听不见你的声音。”
这血色人影身上缠满了绷带,让郁尧瞬间就想到了之前见过一次的血人。
这扮相莫非就是血莲教主只是,跟他的他那处心魔之境不同,这里的一切都明显能看出心魔的痕迹。
所以对方也只是扮相是血莲教主,实际上却并不是。
“你是心魔。”郁尧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了被蔺玄泽刺穿的那个中年男人,“那也是心魔”
随着他话音落下,被渡邪刺穿钉在地上的中年男人也睁开了血红的眼睛,手中的长剑突然带出一道剑光,就要朝着蔺玄泽斩去。
眼前一切都仿佛是被放慢了,本来瞬息的时间像是被拆分为了数十上百个片段,他能看见那柄剑离蔺玄泽越来越近。
郁尧见蔺玄泽闭着眼睛,撑着剑跪在地上,对外界的一切都无知无觉。
又看了一眼那个朝他刺来的长剑,也不管蔺玄泽能不能听见,猛地喊了他一声。
而那心魔就抱着手臂,姿态一派轻松地看着他做无用功。
“都说了,他是听不见你的声音的。”心魔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我既然是蔺玄泽的心魔,那我比他也没得差,最后留下的是我还是他,有那么重要吗?”
“你倒是说说,我有哪点不如蔺玄泽?魔尊大人,我可比他解风情多了。”
郁尧冷笑一声,一双带着凉意的眼睛扫了心魔一眼,勾唇道:“若要本座来说,那便是,哪都不如。”
心魔听他这么说,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见郁尧还试图唤醒蔺玄泽,得到他的回应,更是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他现在陷在自己的世界里,可听不到你的声音,劝你别白费力气!”
蔺玄泽感觉自己脑海中一直回荡着一道声音,那些仿佛是他自己的心声,那一声声质问重复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你杀了你师尊……心里难道没有一丝愧疚?”
“你怎么能肯定你师尊中了血莲教主的妖蛊,若是没中你岂不是杀错了人?”
“而且就是中了又如何,那蛊虫未必会要了你师尊的命……这可是把你养大的师尊,而你怎么能下得去手?你怎么那么歹毒。”
“亲手弑师,还能这般神色自若,不受半点谴责,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有人高声指责道,声音尖锐刻薄。
蔺玄泽只觉得头隐隐作痛,本来毫无波澜的心也骤然被这些话搅动。
他杀了师尊,又或者说,他是被迫为之。可他确实并无愧疚,良心也并不受谴责。
血蛊入体,便依托血肉而生,不出半日便会沦为行尸走肉,皮肤下爬满虫尸。
师尊虽然杀了血莲教主,却也在最后关头受了暗算,中了血莲教主的本命蛊。
所以死对师尊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蔺玄泽!”郁尧又喊了一声。
本来以为对方不会回应,却见到蔺玄泽的身子突然僵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还没等郁尧脸上露出喜色,就听一道道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群修士涌入了旧宅。
有人看到眼前这一幕后,纷纷瞪大了眼睛,再看看被蔺玄泽钉死在地上之人,看向蔺玄泽时眼里纷纷带上了震怒的表情。
几人当先一步将蔺玄泽按在原地,而前去探查着那名中年男人情况修士纷纷摇头。
“元婴被毁,回天乏术。”一名修士开口道。
“蔺玄泽,你为何要杀了燕掌门!”有修士看到眼前的场景,当先指责。
“那可是你师尊,你怎么能下得去手,想燕掌门呕心沥血多年,降妖伏魔,锄强扶弱,怎知会有一天栽在自己弟子手上。”
“蔺师侄,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这些涌入进来指责蔺玄泽的修士,在郁尧眼中,全都是一团团黑色的影子,也就是所谓的心魔分身。
心魔除了让蔺玄泽受到杀了师尊的内心谴责,还想从外部的力量强化这种道德谴责。
让他受千夫所指,被万人唾骂。
如今这里的人都被心魔所控制,对着蔺玄泽口诛笔伐。郁尧除了攥紧手心,却没有任何办法。
突然他发现蔺玄泽抬了抬眸子,看向了他的方向,让郁尧愣了一下。
蔺玄泽不是看不见他吗?为什么他刚刚仿佛有种被对方注视着的错觉。
还不等郁尧多想,就见到蔺玄泽一点点地站起身,而那几个把他按在原地的人,都压不住他了,被他身上涌现出的力量给掀了出去。
“既然是恶,那便要除尽。”蔺玄泽面无表情道。
他缓缓站起,白衣上还沾满了鲜血,让他的气质变得像是炼狱修罗般冷酷。
蔺玄泽还一边抽出了渡邪剑,带出了一片血花,往旁边一扫,冷冽如霜的剑气划过,在地面上划出一道三尺长的剑痕。
“师尊受伤,已经丧失神智,我只是谨遵师尊的遗愿,送了他最后一程。”
蔺玄泽这番话,就像是沸水里丢进了一枚石子,那些人脸上神色怪异,显然是对蔺玄泽这个回答很是不满。
“方才我看了,燕掌门身上没有任何中蛊的痕迹,你又是如何认定燕掌门中了蛊!”
“而且燕掌门修为高强,就算中了蛊,也未必没有转圜淡淡余地,你怎能下此等狠手”
“该不会是你为自己弑师而找的借口,什么掌门亲传,不过是一个踩着师尊上位的败类。”
“当初就有人建议,让燕掌门别收下这个弟子,没想到燕掌门还是收了,不知道若是回到十几年前,燕掌门还会不会选你做亲传。”
“我要是燕掌门,定要把这个狼心狗肺的小兔崽子灰都给扬了!”
郁尧皱了皱眉,恐怕在许多人眼中,即便是出于某些不得已的目的弑了师,但是也应该装出一副悲痛欲绝,甚至恨不得以死谢罪的样子。
这样的你,才叫做正常。就跟有人跪在至亲的灵位前,却不哭也不闹,冷静地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同样也会招来一样的目光,被指责冷血。
但是蔺玄泽若真的如同旁人所想那般对弑师一事毫无感觉,怎么又会放任这件事成为自己的心魔。
而且蔺玄泽就是蔺玄泽,没必要要求自己跟别人一样。
蔺玄泽也会难过,只是表达的方式,未必跟常人相同。
蔺玄泽手中握着渡邪剑,闭上了眼睛,把手按上了自己的心口。等再次睁开时,眼底一片清明,而那些修士指责谩骂的声音都消失了。
站在郁尧身边的心魔登时面色大变:“怎么可能,蔺玄泽竟然自己破开了心魔。”
他话还没说完,周围那些心魔分身,包括他自己的身形都在渐渐消失。
郁尧还没回过神来,就发现周围的一切都模糊起来,而蔺玄泽突然上前抱住了他。
他还有点懵,因为他肯定他现在没有实体那蔺玄泽岂不是在抱着一团空气。
蔺玄泽一双浅淡的眸子微垂几分,双手像是环抱着一个不存在的东西,但是他知道郁尧就在这里。方才有几个瞬间,他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感受到了对方的心声。
确实,蔺玄泽就是蔺玄泽。不说并不代表不在意,不表露并不表示不喜欢
心魔镜中,心意互通,那郁尧可能感受到他此时的情绪。
知道他记起一切后,有多想牢牢占有他。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orz,后面回到广府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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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振振有词 60瓶;龍青隐 40瓶;fine、宇智波斑 20瓶;65798589 10瓶;SUI 6瓶;青葱、木木今天日万了吗、黎奴 5瓶;阿绯、占得人间一味愚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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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拉仇恨第一
◎贪恋美色也要有个限度。◎
被蔺玄泽这么注视着, 郁尧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的有点快,连带着身上都有点发烫。
明明知道对方看不见自己, 却还动都不敢动一下。
一边暗道蔺玄泽该不会是抱错人了……
不过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仅持续了一瞬,就消失了,连带着消失的还有蔺玄泽。
整个心魔之境都在消失,郁尧莫名松了口气。
在心魔之境和现实空间的交界处, 是一个漆黑的空间。他朝前走了几步,突然若有所感地回头看向了跟他相隔了很远的一道人影。
那是之前见过一面的人, 原主的心魔化身, 现在对方想必也知道他根本就不是原主了。
因为那些记忆根本不是他的弱点, 他也不会被对方抓住破绽有机可乘。
而会为那段记忆所困, 陷在其中走不出来的人, 已经不在了。
郁尧转过身,朝前走了几步,穿过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脚便踩在了实地上。
抬眼望去,视线周围都是被大火焚烧后留下的废墟, 能通过那些被熏黑的金顶,和殿宇的位置,辨认出这里就是楼家。
他看了一眼天色,估计他们从进入心魔镜到出来,不过用了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恐怕他幕后之人也没想到,心魔镜根本困不住他们。
他自己不会被原主的记忆所困住,而蔺玄泽是心境自然也非寻常修士能及, 自己破开了心魔, 只是对方有没有经历挣扎, 碰没碰到什么难处,只有蔺玄泽自己知道了。
不过一想到他什么都没做,蔺玄泽就自己战胜了心魔,多少让他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郁尧试着沟通了一下系统,不知道为什么在心魔镜中的时候,系统一直没有联系他。
难道心魔镜还能隔绝他同系统之间的联系?就跟当初他被拉入白漪的幻境一样。
【19:宿主】
郁尧听到系统有气无力的声音都吓了一跳,问道:“你是被其他系统欺负了?怎么成这样了?”
【19:没有,就是太想宿主了QAQ。】
郁尧脸上有些狐疑,却也没想太多,眼下总有更加重要的事。
他站在楼家的废墟上,楼家看上去也死了不少人,不过跟谢家的情况没得比,那个红衣人没法悄无声息地困住所有楼家人,所以估计是见一个杀一个。
对方以覆灭世家为目的,却行事从不给自己留退路。到如今,想必也已经是强弩之末。
还不等他多想,就有一道金色的细绳以迅雷之势朝他飞来,把他牢牢捆在了原地。
“魔尊郁尧,果然是你!”几名修士飞身而出,把郁尧团团围住。
“你短短几个月内,就犯下数桩滔天大罪,在世家当中兴风作浪,今日这广府城,便是你的葬身之地!”一名仙风道骨的老者抚了一把胡须,寒声道。
他们在楼家生事后,就第一时间赶了过来,救下了不少修士,却也止不住楼家迅猛的火势。
那火生得极为诡异,寻常术法竟然扑灭不得,让他们耗费了好一番功夫。
“如今这广府城,已经设下了困魔大阵,你今日就是插翅也难飞!”一名妙龄女修厉喝一声,手中掐了几个指决。
郁尧就觉得自己身上的绳索,捆得更紧了。
“还多亏了李道友提及了鹤兰城之事,魔尊郁尧血洗鹤兰城时,也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反而还留下鹤兰城挑衅我等,没想到这阵法还当真派上了用处。”
“今日若真的在广府城留下了魔尊郁尧,那就是为修真界除去了一大害,你我都有不世之功。”
郁尧见他们话那么多,又看了看捆住自己的金色绳索,心里有非常非常多句卧槽想说。
为什么他刚刚从心魔镜中出来,还没易容,就用的自己的本相,刚好被这些正道修士发现
在这些正道修士眼中就是,魔尊郁尧当众行凶后竟然还敢回来巡视作案现场。
这么看……确实挺狂妄的。
【19:宿主,现在怎么办?】
郁尧心道还能怎么办,一看这几个就是没法讲道理的,不就是只剩下打了。
见那五名正道修士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郁尧虽然被金色的绳索捆着,脸上却一点慌乱的神色都没有。
他眯了眯眼,一股无形的威压便蔓延开来。
郁尧毫不在意地笑道:“你们真以为这样就能留住本座?”
随着他话音落下,身上涌现出一股极为强大的魔气,将那根绳索搅碎。他手中红袖一挥便掀起一道狂风,让那几名修士都面色一变。
而刚赶来的修为低下的一些修士,直接被对方抬手掀起的风给震飞了出去。
那五人也是面面相觑,他们第一次对上大乘期的魔修,对方的强大,完全超乎了他们的想象。光靠他们几个,确实没办法留下这个魔头。
就在他们愣神的功夫,那红衣人已经瞬间出现在一名高大男修的身侧,一掌便打在对方的胸口。
这名修士面色涨红,吐出一大口鲜血,像个沙袋一样就飞了出去,在地上砸出了一个深坑。
本来五人的围困瞬间就出现了一处空白,而妙龄女子也因为金绳被断,吐出一口鲜血,显然是受了伤。
“不堪一击,光这点本事,还敢在本座面前班门弄斧,你们正道修士都是那么天真?”
他刚刚控制了力道,因此那名修士只是被他一掌打晕,并没有伤及性命。
不过他如闪电一般迅速出手击退一人,已经让剩下四名修士心生畏惧,看向郁尧的眼神都不对劲了。不过还是死死地守住其他几个位置。
“魔尊郁尧你……你简直欺人太甚!”
郁尧满不在乎地笑了一声,语气愈发张扬狂妄。“本座就是欺你们,你们又当如何?”
如今这几名修士的修为良莠不齐,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但是这么拖下去,未必不会把其他更厉害的修士引过来。
所以必须速度解决。
郁尧又想到了方才他们口中的困魔大阵,问道:“刚刚他们口中的困魔大阵有什么用?”
【19:困魔大阵就是只对魔修有效,能够随着时间的推移,削弱魔修身上的魔气,所以宿主要速战速决。】
郁尧听了有点蛋疼,手上动作却一点也不耽误。
他抬手间便放出了数道红光,朝着那几名修士刺去,可没想到远远飞来一剑,将他随手放出的那几道血刃都给挡了回来。
一名身着沧剑山雪白的剑袍的修士面无表情地朝着他走来,视线却紧盯着郁尧,片刻都未曾移开。
带着能把人血液冻结的冰冷。
那把灵剑绕着转了一圈将那几道血刃挡住后,就又回到了对方的手心。
“他们拦不住你,那我呢?”
楼危手中紧紧握着剑柄,视线落在郁尧身上时,眼里涌现出的恨意浓郁到仿佛要化为实质。
一想到自己方才追着的红衣人不过是个冒牌货,兜兜转转一圈后又回到了楼家,甚至还有同党接应。
看着仇人逍遥在外时,他心里仿佛扎了一根刺,此时同仇人相见时,身上杀意就更浓。
“你终于肯出现了!”楼危紧紧地盯着他。
原本清润的眉眼因为身上这股怨恨之气,也变得更加阴沉,握剑的手都在轻轻发抖。
他冷笑了一声:“躲躲藏藏可不像你,不过既然你出现了,可就别想走了。”
郁尧看着楼危,皱了皱眉,他没想到楼危会那么快赶到这里。
楼危对上他的眼神,语气更加森寒。
他嗤笑道:“怎么,看到我如今活生生地站在这里,你很意外?你很意外我是怎么重塑仙体,恢复修为的,明明我的修为都应该被你废了,不是吗?”
郁尧暗道一声,这他一点都不意外,毕竟楼危是怎么恢复修为他恐怕比楼危自己更加清楚。
众人紧紧盯着视线中心的人影,见对方血红的衣摆被风吹起一截,显得愈发飘逸。银发如雪,明明是最干净的颜色,却偏偏生在这沾满鲜血的刽子手身上。
他笑起来的时候一双赤红的眸子里,闪着如湖波般清透的水光,可说出的话,却是十足的嘲讽。
“本座不会记住一个手下败将,既然不记得,又有什么可意外的。”
楼危听了他这话,方才积压的情绪已经到了一个临界值,身上的杀气愈发浓郁,看不出半点温润如玉,翩翩君子的影子。
他像是被仇恨支配,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那就是一定要杀了魔尊。
楼危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后,握紧了手中的剑,身形眨眼间便消失在原地。
【19:宿主,楼危恨死你了,你怎么还要激怒他啊!】
郁尧回了一句:“就是他太恨我了,说别的都不会听,说软话会当你放狗屁,不如让他更愤怒一点,等他方寸大乱,露出的破绽也更多。”
【19:是这样的吗?可是宿主楼危都快被你气死了。】
“要是楼危被气晕过去,那是不是直接能把人带回碧烬山了?”
【19:不过宿主你别把事情想太好,楼危非常抵触碧烬山,毕竟之前被原主折磨过】
系统话还没说完,楼危就逼近到郁尧面前,手中剑声长鸣斩出数道剑光,每一击都带着能劈山断海的恐怖威力。
郁尧的动作却比楼危还快了几分,手中长剑一出,同对方那几道气势惊人的剑光相撞。
一片金石之声,让修为稍低一些的修士耳中都流出了鲜血。
郁尧挡下那几剑后,身影如鬼魅一般消失在原地,出现在了楼危身后。
“楼仙君小心!”旁边有修士忍不住叫出了声。
楼危自然也察觉到了对方的动作,手中的剑转了个方向朝着身后刺去。
郁尧勾了勾唇,一身反派气场展露无余。
他刻意压低声线,语调还带着几分慵懒邪性,仿佛从未把楼危放在眼里。
“你如今恢复了修为又如何,也不是本座的对手,别忘了,你只是恢复了过去的修为,而本座早就已经迈入大乘,实力精进。”
“你我早就已经今非昔比如今你拿什么同本座比,还怎么配当本座的对手”
“还是说那种修为被废的滋味,你还想体会第二次?”
楼危听到这句话后,脑海中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也荡然无存,体内的灵力正要不受控制地暴动起来。
对方一句话就激起了他心里最阴暗痛恨的记忆。
他正准备动手,却突然感知到躺在他储物戒中圆滚滚那一物,原本充满恨意的心瞬间冷却几分。
是那颗小人参,现在还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戒指中。
虽然还恨,理智却也渐渐回笼。
他不会不计一切代价向魔尊郁尧复仇,也不能跟魔尊郁尧同归于尽因为他这条命不是他自己救的,也不能轻易地断送在他手上。
而且他还没有弄清楚那小人参身上的秘密,若当真是对方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救了他,他更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而他对方的努力白费。
换言之,他现在不单单是为了他自己而活,即便再想复仇,他也得为对方多考虑几分。
郁尧见楼危突然冷静了下来,剑势不如方才那般大开大合,不再是以命搏命,以伤换伤,完全不顾自己死活的打法。
转为一种进可攻退可守,给自己留有退路的攻势,也越来越让人难找到破绽。
“他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冷静下来了?”郁尧彻底疑惑,明明楼危刚刚眼睛红得跟要入魔了一样。
【19:宿主,应该不会啊,你拉仇恨拉得很成功,没道理楼危突然想开了。】
现在楼危冷静地同他交手,虽然处于修为上的劣势,却也跟他缠斗起来,死死纠缠着他,让他一时半会无法脱身。
在原主没有突破之前,楼危的修为甚至比原主还高一线,现在对方可以说是大乘之下的第一人。
如今修为精进,对方突破境界,也就差一个闭关的事。
若他再跟楼危纠缠下去,这困魔大阵将他的修为压制在元婴以下,到时候会更麻烦。
郁尧下手也更加不留情,天诛剑剑身亮起,眨眼便方才一道手臂粗细的剑光,把楼危逼退了几步。
楼危还欲往前,却被一道突然降落在两人之间的青年修士给拦住了。
对方一身鹅黄长衫,黄金肩甲,长发用玉冠高高竖起,显得意气风发,器宇不凡。
“有话好好说,等等,你是楼危?你都好了?”这黄衣男子见到对方是楼危还有些震惊。
他方才就看到有一人同郁尧交手,想都没想就拦在了他们之间。
没想到对方是楼危,他听说过楼危跟魔尊郁尧之间的恩怨……这件事恐怕修真界,没有谁不知道。
“应惊云,你来做什么?”楼危手中还握着碧游剑,看到应惊云有意阻拦他同魔尊郁尧交手,脸上也沉了几分。
应惊云也有些尴尬,忍不住咳了一声道:“我想,你跟魔尊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说都说了,应惊云也不要脸了。“我觉得,郁尧不像是会做出那些事的人。”
他这话一出,别说是楼危了,其他在场的修士听了差点没怀疑自己耳朵被刚刚那么一震给震出问题来了。
天云宗掌门的首徒应惊云,在为谁说话?
不过片刻,议论声四起,方才楼危和郁尧交手时,已经聚集了一些修士。
他们虽然没有介入两人之间的交手,却暗中布下层层阵法,防止魔尊郁尧逃脱。
楼危被气笑了,眼神却愈发冷淡。他举起剑,剑尖直指应惊云。
“你为他说情?你可知他是谁?”
他神色冰冷,仿佛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口口声声说我同魔尊郁尧之间有误会,那你说他废去我一身修为,吸干我的本源,断去我的四肢,捏碎我的丹田,把我挂在山门示众不过都是一场误会?”
楼危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微微讽意。最后他手中的长剑,便挥出一道青色的剑光,朝着应惊云袭去。
“应惊云你不要脸了,你师尊可还要脸。贪恋美色也要有个限度,你要护着他,除非先杀了我,否则……我同魔尊郁尧,不死不休!”
作者有话说:
二更,在写第三更了。
他们两个人的根本矛盾在于,他们两个所接触的,压根就是两个魔尊。(擦汗)应惊云也没错,做事凭直觉,随心意,他觉得郁尧是好人,直觉也没出错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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