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今夏以第二组第一名的成绩成功入围下午的四百米决赛。
中午吃饭，孔唯雪要回寝室洗澡，所以没去食堂。
余韵和祝今夏在拉面馆排队的时候，碰到了小雨和灵灵。
小雨热情地把祝今夏往自己身前一带，什么都没说直接把队插了。
好在这会儿等面的人不多，大家也都低头看着手机，没有发现前面队伍多出两个人。
祝今夏介绍双方认识。
都是女孩子，话题自然多。况且余韵也玩游戏，灵灵无意提了嘴学校电竞社的游戏群，双方拿出手机才发现暑假一起组过队，早就是游戏好友了。
余韵和她们聊得投机，从游戏讲到比赛，还差点忘记点餐。
祝今夏取了号码牌，估摸着大概的出餐时间，正想跟余韵说自己先去帮孔唯雪把水果买了。
余韵却不知怎么看出她的意思，先她一步起身说：“我去给小雪买水果。”
说完就把祝今夏推到餐桌前，声音压低：“顺便买点奶茶，我暑假蹭过她俩的上分车，这会儿干聊也不太好意思。”
然后冲小雨和灵灵笑了笑，朝着二楼的水果店去了。
祝今夏运动过后耳廓微红，右耳的三个耳洞明显，像烙印在上的红痣。
小雨瞧出异样，问她是不是参加了比赛。
祝今夏说她报了四百，又说下午有决赛，她们如果有空的话可以去运动场看。
她拧开余韵一直带着的保温杯，“就当是来为我加油，怎么样？”
小雨自然满口答应，转头问灵灵：“咱们要整个横幅不？上次那个谁告白那种，直接挂半个操场长。”
祝今夏一口温水还没喝下去差点呛出来。
灵灵嫌弃皱了皱鼻子，“你不嫌丢人？”
“为老婆应援丢哪门子人了？”她转脸看向祝今夏，去握她的手，“你放心！排面这边交给我。”
祝今夏无奈，盖回盖子，“你们人能来就行了，不用弄其他什么。”
“那可不行。”小雨说完，突然又想到什么，“要不这样吧？我去租个喇叭给你喊加油，就方圆百米都能听见的那种。”
灵灵撑着下巴转头去看食堂门口，一脸‘我不认识她’的表情。
祝今夏推托：“还是不用了吧。”
“用！怎么不用！学校那喇叭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派上点实际用场。”
小雨双手撑在桌面，微微低头看着祝今夏，故意压低嗓音说：“我——要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
灵灵大概实在没忍住，头也不回直接一手将她按趴在桌上，“省省吧你，尽整那些丢人现眼的动静。”
小雨不满，抬起头正要反驳，却见两道身影从食堂门口进来。
这会儿室外光线很强，白瓷砖地板在阳光的反射下一片花白，有些晃眼。
刚进来的人影逆着光，周身一片朦胧。
眼下十二点刚过，本来该是食堂高峰期。可这周在开运动会，大多数人在半个小时前都吃得差不多，留在这里堂食的只剩三三两两几个人。
那两人走进食堂，衣着和面容逐渐清晰。
祝今夏见小雨没说话，循着视线望去，正好对上走来的梁芝和小薇。
梁芝那头浅栗色的卷发盘在脑后，身上穿着一条Dior经典小黑裙，搭配珍珠耳环。
她身材高挑，腰肢纤细，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声响。
祝今夏看到的第一反应是：这身裙子很衬她的气质。
不像公主那样的娇气，也没有女王那么霸气，两种糅合在一起，染上她那温柔似水的眼眸，像国王秘密藏在蔷薇丛深处的王后。
她无疑是漂亮的。
但又似乎缺少了点什么。
灵灵收回目光，转过头扯了下小雨，示意她注意一点。
两人跟梁芝见过几面，虽说算不上陌生，但也绝对没有熟到见面主动打招呼的程度。
梁芝步步走来，小薇在她身边垂眸看手机，双手打字回复消息。
突然说了什么，梁芝微微偏头，这一偏正好见到了祝今夏。
她几乎是没做多想，直接绕过面前的桌椅朝她走去。
人还未到，先开了口。
梁芝说：“好巧，你也来食堂吃饭？”
祝今夏礼貌一笑，“吃拉面。你呢？”
“我来食堂给陈燃买卤菜，他爱吃这个。”
梁芝说着已经走到祝今夏面前，她停下脚步，目光顺势落到与她同桌的小雨和灵灵身上。
“既然你跟朋友在一起，我就不打扰你了。”
她说完正要离开，突然又想起什么，脚步收了回来，问道：“对了，你的伞着急要吗？如果不急过两天我找人送到你寝室楼下怎么样？上次带回去就忘记了。”
祝今夏说没事，“我还有其他的伞。”
梁芝莞尔，“那就好。”
临走前又说了句下次见。
小薇跟在她身侧，期间半个眼神都没给过祝今夏。
学校食堂的卤菜店和拉面馆一东一西，中间隔了足足七八个窗口。
两人走远，小薇才从手机屏幕抬起头问：“你什么时候跟她这么熟了？”
梁芝温柔一笑，“认识她不是什么坏事。”
小薇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反正她对祝今夏喜欢不上来。
这边的小雨在她们走后没忍住爆了句粗口：“我靠！老婆你跟她认识啊？”
祝今夏想了想说：“其实也不是很熟。”
小雨冷呵：“那我建议你离她远点，这姐们儿段位高得很，一般人玩不过她。”
灵灵若有所思地撑着下巴，有些犹豫着说：“她刚才穿的那条裙子……是不是……”
“靠！还真是！”小雨大惊失色，抬头去找人。
祝今夏不解：“裙子怎么了？”
一提这个，小雨瞬间来了劲，她激动地说：“你知道她身上那条裙子多少钱吗？四万！整整四万人民币啊！再凑一点都快赶上我大学四年学费了！”
“而且这还不是最炸裂的。”小雨说，“你猜这条裙子谁送的？”
祝今夏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是陈燃！”
她怔愣一瞬，回头去找梁芝。
她正跟小薇站在卤菜店窗口的拐角处，只看得见一抹黑色裙角。
灵灵的反应倒是没有小雨大，她摇了摇头说：“也就陈老板人傻钱多还好骗。”
“长得帅的人形ATM机谁不喜欢？还动不动就往外吐钱。”小雨说。
“而且之前不一直有人在说他俩走得近是在谈恋爱么？其实屁都不是，梁芝连电竞社的门槛都没摸到，也就整天跟那群男的玩得熟，才顺气自然跟在陈燃身边转。”
祝今夏问：“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这还用问？梁芝收到裙子当天连发了三条朋友圈昭告天下。”小雨顿了顿，问灵灵要了手机过来翻给她看。
“喏，你看，就差把陈燃两个字当防伪标识打在照片上了。”
总共三条朋友圈，都是昨天晚上发的。
一条是收到礼物的晒图，黑色礼盒上的Dior异常显眼。照片右下角看似不小心拍进去了张写得龙飞凤舞的Sorry，落款是Ch。
第二条是裙子的细节照片，还有一张被截去头像的聊天记录。
对方问她收到了没，记得拆开看看。
第三条是上身效果图，总共六张。
三张对镜子拍挡住脸，将姣好身材展露得完美无遗。另外三张前置自拍，照片里的梁芝妆容精致，巧笑盼兮，眼神像春风一样缠人。
文案写着：【我很喜欢@陈燃】
明明白白地提醒他看。
小雨把手机收了回来，“朋友圈艾特不了人她还这么发，不就在告诉大家这是陈燃送的吗？”
灵灵指了指屏幕上的文案，“你们难道不觉得，她是在借机表白吗？”
“不看这个艾特的话。”
【我很喜欢陈燃】
祝今夏呼吸有些滞缓。
面馆厨子喊了好几声她的号她都没听见。
还是小雨起身去帮她把面端过来。
刚坐下，余韵也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份水果捞和四杯奶茶。
小雨立马将刚才的事抛之脑后，跟余韵一阵客气，两人重新聊起来。
灵灵起身去消毒柜取筷子。
落座时发现祝今夏手里还拿着吸管没拆开，不知道在想什么。
“先吃面吧，等会儿该坨了。”灵灵递过筷子提醒说。
祝今夏没吃多少。
下午还有比赛，不能吃太饱。
她整个中午都有些心不在焉。
吃完面回寝室歇了会儿，收起衣服去洗澡。
洗完出来刚好两点。
祝今夏包着一头湿发，身上穿着宽松白t和过膝短裤站在阳台没动。
发梢上的水珠落在她后颈，凝聚成滴，落进领口。
她低头看着手机。
屏幕上是林舟松新发来的消息：
【所以是终于轮到我出马了？】
夏了个夏：【谢谢了。】
林舟松：【先别急着谢，我不保证一定有用。】
夏了个夏：【你去，就肯定有用。】
过了两分钟——
林舟松：【这么了解他？】
夏了个夏：【不是了解他，我信我自己。】
她相信自己。
陈燃今早会出现在运动场就足以说明——他对她并非无动于衷。
既然顺水还不够，那就再加个推舟的。
第17章 涩
下午两点刚过，运动场的广播又开始播放起振奋人心的激昂曲目。
祝今夏一连收到好几条消息，都在问她到了没。
男女都有，其中数小雨最为频繁。
祝今夏吹个头的工夫，小雨发来三十几条消息刷屏，新消息提示音不断响起又被吹风机的轰隆声掩盖。
祝今夏拢着半干的头发瞥了眼桌上的手机，并没有着急回复，转身挤出护发精油细细地抹在发尾上。
她动作不疾不徐，一点也看不出着急。
余韵从外边回来的时候正巧碰到她在换衣服，奇怪问了声：“你还没去吗？”
祝今夏轻嗯，打开衣柜拿了套休闲运动装，她没避讳直接在她面前脱了衣服换。
余韵把手里的藿香正气水放在桌上。
“这个你待会儿带过去，藤临的天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都立秋多久了还有这么大的太阳。”
祝今夏换完衣服在挤防晒霜，头也没抬说：“帮我插一瓶吧，我现在喝。”
余韵抽出细吸管插入棕褐色的玻璃小瓶，递给她，“我下午得去导员办公室一趟，可能看不成你比赛了。”
祝今夏手上还沾着防晒，她没接，径直凑了个头过去含住吸管，一口将苦涩的液体吸进嘴里。
她微微蹙眉表情有些难看，但还是咽了下去。
口腔瞬间被藿香正气液的气味攻占。
最后没忍住说：“好苦。”
长发因她探身的动作垂扫在余韵手腕上，留下几道似有若无的痒意。
余韵收手挠了挠，把瓶子丢进垃圾桶。
这才想起什么，去翻手机相册，“对了，四百米是两点半吗？”
祝今夏嗯了声，把手里剩余防晒抹到腿上。
她说：“不过按照今早的情况来看应该是三点正式开始，这会儿提前半小时把人叫过去准备。”
“我看看，要是三点开始我就赶过来。”
余韵切回和导员的聊天窗口，双指快速打字发了条消息过去。
她收起手机说：“我先走了，待会儿完事去运动场找你。”
祝今夏说好。
余韵捡起桌上的档案装进背包，动作迅速出了门。
孔唯雪是在两人回寝室时离开的，连水果捞都没坐下吃，提着就走了。
她说：“肖哲找我有点事。今夏，你来操场的话记得提前跟我说一声。”
她这话说得无厘头，让人摸不清头脑。
余韵还开玩笑说她重色轻友。
总之这下又剩祝今夏一个人在寝室。
她涂了素颜霜，没再化妆，也没涂口红。
一是喝水不方便。
二是跑完还要出汗，带妆实在不舒服。
她穿的衣服偏宽松，衣摆到大腿，衬得整个人越发的小。
走时跟着换了双浅色鞋子。
说实话跑步并不适合穿太大衣服，跑起来迎风会带更大的阻力。
可她想不了那么多。
或者说她的心思不在跑步上。
从女寝到运动场只要五分钟。
她两点十五出门，正好听到运动场的广播在通知参赛人员及时到场，她的名字也在其中。
下了楼她才翻看起未读消息。
小雨还在不断给她发，预览消息里能看到每句话标配三个感叹号，看得人心头一紧。
祝今夏下滑找到林舟松，点了进去。
林舟松：【OK，我知道他在哪了。】
夏了个夏：【事成之后我介绍两个学姐给你认识。】
林舟松秒回：【不至于。】
祝今夏刷卡出寝室楼，撑开黑色太阳伞踏入太阳底下。
阳光虽大，但气温也就二十度出头，算不上很热。
她没带外套，手里提着余韵给她买的藿香正气水走向运动场。
小雨的消息仍在继续，她撑着伞腾不出手，索性给她打了通语音电话。
小雨接起后笑得大声，好不容易止住笑，这才想起正事问她在哪。
祝今夏说：“马上过来，在路上了。”
小雨又‘诶’了好几声，说：“那你待会儿从三食堂下来的那个一号门进来啊。”
听筒里能明显听到她那边的广播音乐，环境有些嘈杂，与她亲耳听到的略有延迟。
祝今夏走下台阶，小雨解释说：“你从那进来正好可以看见我给你准备的应援。”
祝今夏脚步稍顿，“你真给我拉横幅了？”
小雨‘哎呀’转移话题：“反正你过来就知道了，绝对有牌面。”
顿了顿她又说：“而且我广播站有熟人，刚才去看了下，主席台上的加油稿全是别人给你写的。”
“不知道是哪些人，字迹也七扭八歪的。”
“不过你放心，我保证是那些人里最用心的。”
祝今夏一时无奈，想说自己只是跑个四百，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准备这些。只怕到时候还没来得及念她就已经跑完了。
况且和她一起进决赛的还有两个体育生，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赢。
思及此，她让小雨要不算了，毕竟输了尴尬。
小雨却没想那么多，只说：“能不能赢不重要，反正你在我心里永远是第一。”
祝今夏还想再说点什么，小雨喊她：“你快点来啊，男子四百米的决赛马上要开始了，他们跑完就该轮到你们了。”
挂断电话祝今夏思索片刻，还是照着小雨说的从三食堂楼梯下去，绕了半圈找到一号门。
没想到这一进去就愣了。
只见视野中一道道红色横幅被绑在阶梯看台上，红底白字醒目得不行，一眼望去像飘起来的弹幕。
多，很多，非常多。
祝今夏甚至觉得开幕式那天她们宣传部给各个学院准备的横幅都没这么多。
运动场的看台很大，红色横幅几乎占了整整一个学院的位置。
写的全是长句子，虽说没有‘拉半个操场’那么夸张，但在数量上明显更胜一筹。
广播里在念最后一次男子四百米决赛的人员名单，祝今夏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发愣，听不真切。
一片横幅海洋的中央C位，朴实无华地写着：祝今夏比赛加油！老婆天下第一！
下面跟了一连串的老婆老婆老婆，多得人一眼望去全是老婆。
祝今夏的确被震惊到了。
她缓了一会儿，这才继续往里走。
没想到刚念完名单的广播突然喊了声她的名字。
“接下来这首诗送给新闻1701班的祝今夏同学。”
祝今夏循声望去，只见远处的主席台上站着一个穿衬衫的男生。他手里拿着一张白纸，温润的声音在广播中响起：
【我越是逃离，却越是靠近你。】
【我越是背过脸，却越是看见你。】
祝今夏面容一僵，意识到不对停下脚步。
紧接着手机震动，小雨语气急切：“老婆你听我说啊，这酸唧唧的诗可不是我投的啊！真的！”
见祝今夏不说话，小雨拉过灵灵：“灵宝你给我作证，我真没写这玩意儿！”
那首诗还在继续往下：
【我是一座孤岛，处在相思之水里。】
【四面八方，隔绝我通向你。】
这哪是加油打气，分明就是在借机表白诉说求而不得的爱意。
灵灵说：“我可以作证，小雨写不出这么有文化的诗。”
祝今夏扫眼看去，倏然注意到一道灼热的视线。
双方对视一瞬，她微不可见皱了皱眉。
小雨在电话那头急着解释，“你站那别动，我马上下来找你！”
太阳隐进云层，场内四周黯淡下来。
秋风吹起祝今夏披散在身后的长发，在空中撩起弧度又落下。
对视的两个人都没有移开目光。
祝今夏放下伞，声音沉了沉，跟小雨说：“我知道是谁了。”
【我从你开始】
【我在你结束】
又是哪个半吊子在拿《一千零一面镜子》表白？
陈燃推开窗，本想去找谁在念诗，却没想第一眼却注意到观众席上飘红的数个‘老婆’。
他在三食堂的四楼。
因为离运动场近，食堂四楼被改做室内场馆供下雨天学生们在里面打球运动。
陈燃扶着窗，眼神从横幅上逐条扫过。
落在‘祝今夏’三个字上时轻嗤一笑。
阵仗搞得还挺大。
转念又想到她上午拿了第一。
当时她对他说的什么来着？
陈燃想了几秒，记起来了。
她说：“你好像挺失望的。”
他故意混淆问她：“你指哪方面？”
是没能亲眼看到她出丑失望，还是她以为自己会在乎那个格子男？
祝今夏扬了扬下巴。
“不管哪方面。”你好像都挺失望的。
陈燃没空跟她玩字谜游戏，淡淡说了句“你倒是自信”就离开了。
莫名想抽烟。
他去摸口袋，这才想起今早衣服换得急，没带烟出来。
关上窗坐回去，抱起桌上电脑准备继续写分镜。可手指悬在键盘上半分钟，一个字没敲。
思绪断了。
心口也跟猫抓似的难受。
他扣下电脑屏幕起身打电话。
电话那头接得很快。
他重新走到窗边，不顾上面的灰尘将两扇窗户大开，秋风和光亮同时涌入，原本隐晦的角落瞬间明亮起来，他后退两步挥了挥，扫开空中飞扬的尘埃。
“把你们组那个无人机借我下。”他说。
对方有些犹豫：“这个……要提前跟老师申请才……”
“你就和老林说是我要用。”
停顿片刻又说：“出了事我负责，跟你没关系。”
他之前拍摄没少借用无人机，偶尔紧急情况用了再报备也没出过问题，因此对方并未怀疑什么。
“那好吧。”男生说，“你在哪，我给你送过来。”
第18章 酸
运动场的看台上，薛凌和肖哲都在调试从艺术学院借来的喇叭。
喇叭很大，足足半人高，用的时候需要两个人抬。
薛凌冲着喇叭试探性喂了两声，没听到回声。
孔唯雪已经收到祝今夏发来的消息——她让她来操场之前跟她说一声。
本来他们几人也是想拉横幅的，可中午过来一看，发现有人早就开始布置，他们索性把做好的横幅一并交给对方挂在一起，自个儿琢磨起另外的新花样。
思来想去都没什么好点子，肖哲说实在不行让薛凌上去亲自跳段啦啦操，结果被薛凌反怼：“我要不整个喇叭让你去喊麦？”
此话一处，众人觉得这也是个办法，于是开始托关系找学院借喇叭。
最后设备是借到了，调试却出了问题。
眼下广播站的那首情诗念完，男子四百米也即将开始，如果没能赶在比赛开始前话弄好的话，那前面的准备工作相当于白做了。
虞美人见太阳消失，转身去寻祝今夏的身影。
“她有告诉你是从哪个门来吗？”虞美人问。
孔唯雪摇头，跟着去找，“没有。她就说她过来了。”
这会儿场上的人并不多，基本都是马上要参赛的选手，以及像他们一样来加油的观众。
但运动场大，隔太远根本看不清脸，只能靠衣着打扮来判断。
“我们下面这个门是你们女寝过来最近的路，她肯定会从这边走。”肖哲说。
虞美人望了半天没找到人，连着宣传部里其他几个专门过来为祝今夏加油的人也一起找，都没看到。
有人建议：“咱们要不去一号门看看，我看横幅好像是对着那边的。”
“算了，不搞这玩意儿了。”薛凌放下喇叭，抽出两张湿纸巾擦手上的灰，“我过去找人。”
说完越过操场边缘的栏杆翻跳出去。
孔唯雪发消息问祝今夏在哪，但她迟迟没有回复。
虞美人心想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主动联系上学院负责人询问喇叭的情况，又让其他人回去搬鼓，做足两手准备。
上届宣传部部长正好是音乐系的学长，虞美人和他熟，这会儿有问题找起来对方乐意帮忙，说联系了人马上过来看看。
肖哲见孔唯雪去找祝今夏，自己也跟着去了。
走前他说：“部长，待会儿弄好了喊我就成，这玩意儿个头这么大，总不能是个花拳绣腿。”
虞美人答应说好。
这边的祝今夏还站在原地，和不远处的陆森无声对视。
新消息不断涌入她也没看。
广播站的那首诗很短，在最后那句【我在你结束】念完之后，他朝她走了过来。
陆森是学校田径队的体育生，常年跟训练，走路和一般人不太一样，着力点好像始终放在前脚掌，看起来总要轻一些。
不远处男子四百米决赛人员已就位，只等一声枪响出发。
祝今夏眯了眯眼睛，转身就走。
陆森看出她的意图，步子加快跑了过去。
不愧是练体育的，跟阵风一样刮到祝今夏面前。
陆森喘了口气，“今夏你来了。”
祝今夏侧过头看了眼主席台，语气平静：“你弄的？”
陆森点点头，“对，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
秋风再起，祝今夏抬指勾住面前的发丝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她说：“我觉得我们分开的时候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你误会了今夏。”陆森往前一站挡去她的路，“我没想做什么，就是看到决赛名单上有你的名字所以才写了句加油稿，但……”
陆森跟着去看主席台，耳根微红，“但他好像念反了。”
祝今夏淡笑，把手里的伞收拢，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对于陆森这个前任，她没什么评价。
对她好是真的好，骗也是真的骗。
分手时她跟他摊牌说得明白，起初陆森一直不同意，后来收到她发过去的两千字小作文，逐字逐句认真看完才渐渐接收这段已经无力回天的感情。
她一直没有删陆森，所以他能时不时看到她的最新动态。
明明已经分手，她也说过互不亏欠，可他还是忍不住关注她。
就像今天，他无意间在决赛名单上看到她的名字，如同着了魔怔，等反应过来手里刚写下的诗已经交了出去。
见祝今夏不说话，陆森主动提议：“你把东西给我拿着，先去热身吧。”
他话音刚落，身后比赛打响，数道身影飞驰在塑胶跑道。
这场跑完就轮到她了。
时间有点紧。
她的头发还没扎，手上拿着东西也不好弄。
祝今夏没拒绝，把伞和藿香正气水都递给了他。
陆森接过抿唇一笑。
祝今夏双手拢起黑发，宽松的袖口从手臂滑落堆在肩膀，露出纤细白皙的胳膊。
她头发长，绕发绳的动作小心轻柔，算不上快。
陆森就这么站在旁边看着她。
小雨率先找到祝今夏，拽着灵灵跑过去的同时没忍住打量了眼陆森。
“老婆，这谁啊？”小雨问。
陆森对这个陌生的称呼有几分意外，但很快又将这分意外隐藏起来。
正想自我介绍，祝今夏开口说：“前夫哥。”
小雨：？
灵灵：？
两人再看陆森的眼神就变了。
陆森：……
他们虽然没在一起多久，但陆森了解她的性格。
祝今夏出于尊重一般不会向他不认识的人坦明两人曾经的关系。
比如国庆酒吧那晚，他和其他四人碰了面，而她却连几人之间最简单的介绍都没有。
祝今夏不会说这是哪个前男友，也不回答别人问她当初为什么分手的问题。用她朋友的话来说就是：她嘴严实得很。
她对自己想要的东西向来明确。
一旦没有爱，万般皆徒然。
甚至爱本身如果动机不纯或别有目的，对她来说同样一文不值。
祝今夏对外很少流露自己的情感状态，不会主动谈起过去，一旦决定从感情中抽身就再也无法挽回。
陆森是清楚的。
他知道能惹她承认无非两种情况——
要么她厌烦他，要么她在生气。
可眼下的状况，陆森觉得两种都有。
也许就是那首诗惹的祸。
他开始后悔了。
握着伞的手紧了紧，不想松开。
祝今夏绑了个高马尾，放下手时双臂酸软。
她对陆森说：“谢谢了，东西给我吧。”
陆森扯了下嘴角，“没事，你先去热身。”
下一秒，薛凌卷着一阵风冲了过来。
“我就说我没看错！”他回头朝孔唯雪挥手，“这边！”
薛凌转回来扶着栏杆说：“说真的今夏，你要不考虑把头发染回去？我刚才跟他们站上面眼睛都要看瞎了都没找着你。”
孔唯雪和肖哲也走了过来，目光从陆森到小雨再到灵灵，掺杂着几分不解。
小雨一把圈过祝今夏的肩膀，呈保护姿态说：“做什么？你管我老婆什么发色。”
灵灵去拉小雨，小声道：“你注意一点。”
薛凌连连点头，“行行行你老婆你老婆。”
小雨不满地瞪了眼薛凌，又见祝今夏无奈一笑，这才松了手。
身边围上一群人，她正想着要不要介绍一下，薛凌却转头开始揶揄起她来：“说说，刚才那首情诗什么情况？”
这一问，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祝今夏掠视始作俑者陆森，面不改色地撒谎：“不清楚。”
小雨立马说：“不对啊，你刚才还跟我说你知道是谁。”
陆森心漏一拍，张了张嘴想岔开话题，只听轰鸣声由远及近，一架无人机直接从众人头顶堪堪擦过！
突如其来一下，惹得大家都矮身去躲。
肖哲一把搂住被吓到的孔唯雪，薛凌抬手挡了下，陆森下意识去护祝今夏，但正好被小雨和灵灵带着她后退半步躲开。
陆森收回手，一时有些尴尬。
肖哲抬头看那架还没飞远的无人机，有些生气：“这谁啊？不会飞别乱飞！”
薛凌低骂一声，“你们藤传就是好，连无人机都能随便飞。”
他刚说完，无人机扇着桨叶在空中拐了个弯飞回来。
只是这次明显是冲着薛凌去的。
陆森怕殃及无辜，立马开伞撑在祝今夏的上方。
这头的陈燃看见屏幕中多出一抹黑，轻笑一声，握着遥控器调转机身方向，稳稳地停在祝今夏上方，呈俯拍视角跟随。
突然某个瞬间，镜头中的人像察觉到什么，移开伞朝他看来。
明明只是在盯摄像头，目光却像落在他身上一样滚烫。
陈燃动作一滞，后脑被飞来的网球砸个正着。
有些钝痛。
陈燃皱眉回头，发现林舟松拿着网球拍朝他走来，面容带笑半点歉意没有。
他说：“不好意思啊，没看见咱们陈老板站在这儿。”
陈燃抬腿踢开脚边的球，小绿球滚到角落静止。
他脸色不佳：“你又犯病了是不是？”
林舟松弯身捡球，却没急着返回球场，依旧笑笑：“你没事在这干嘛。”
他伸长脖子一看，瞟见屏幕上的拍摄画面，“搞偷拍呢？”
陈燃不耐烦道：“林舟松你有完没完。”
“正好我有点空。”林舟松放下球拍靠了过去，“瞅瞅看是哪位大罗神仙能入你法眼。”
太阳逃出云层，暖意的光线重新照洒整个运动场。
祝今夏在做热身运动，发尾随着她扭头的动作扫过空中。
陈燃指尖一动，莫名拍了张照片。
只是照片中人影杂乱，她在其中并不明显。
与其说在拍她，不如说是手误。
林舟松自然也看到了。
他转向他，“不至于吧，看都不给看？”
陈燃瞥他一眼，轻嗤：“你配么？”
第19章 涩
“行，我不配。”林舟松觉得好笑。
陈燃也没看他，继续操纵着无人机四处拍摄。
等了会儿见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陈燃毫不客气：“你什么时候滚？”
运动场上男子四百米已经分出胜负，马上轮到女子上场。
但从窗户的角度只能观察到运动场半圈的情况，比赛的起点和终点都在里侧，要想知道最终比赛成绩，要么去操场，要么用无人机俯拍全局。
林舟松没动，故意转了个话题问：“听说你最近跟那个谁好事将近了。”
陈燃这才睨他一眼。
林舟松说：“就成天跟在你身边那个，长卷发女生。”
陈燃突然笑了，“怎么，你喜欢她啊？”
林舟松噎了一下。
陈燃回头抬了抬下巴，“那桌上她买的卤菜，你要想吃都送你。”
他想到什么，唇边笑意变大，“你放心，我对她没意思。”
林舟松精准抓到这句话的重点，追问：“那就是心有所属了。”
陈燃调转无人机飞往比赛起点，在空中环绕，镜头内运动场的风光一览无余。
“你今天有点过于八卦了。”陈燃敏锐察觉到他的反常，“还是你在帮谁打听什么？”
林舟松轻叹，双手环抱往后倚在矮桌上，“说得太明白就没意思了。”
陈燃收回视线，想从他看似松弛的伪装中找出点什么。
可林舟松一脸坦然，示意他指了指显示屏上的画面，“你呢，不说说吗？”
陈燃讥笑：“和你有什么好说的。”
话音刚落，运动场上突然传来一声极具穿透力的“喂喂喂”。
声音之大丝毫不逊色广播站的喇叭威力，并且回音十足，一句话说完回荡三次。
陈燃和林舟松都怔了下，朝窗外看去。
“肖哲肖哲！呼叫肖哲。”
肖哲的名字在运动场回响了整整九遍。
肖哲一听这那得了，连忙赶着过去。
那头虞美让人搬的鼓也到了，她站在看台的高处，一个巨型喇叭，一个大鼓，还有宣传部几个看不清脸的人。
肖哲三步并作两步朝着她跑去，薛凌一看来劲儿，在他身后放声大笑：“不是哥们，你真要用这玩意儿喊麦啊？！”
肖哲没空理他。
孔唯雪的脸通红一片，追了两步停下，没跟过去，最后和小雨她们站在一起陪祝今夏热身。
陆森也没走，在旁边站着，手里拿着一瓶插上吸管的藿香正气水。
祝今夏热完身走来，陆森递过，她却没接。
她摇头说：“这个太苦了。”
陆森只好收了回来。
祝今夏扯了头上的发绳，把有些松散的头发重新又绑一遍。
无人机就在不远处，正慢慢下降到和她持平的位置。
摄像头不远不近地对着这边。
大喇叭的两声巨响过后，广播站在通知女子四百米决赛的人员名单，祝今夏是四号。
孔唯雪帮她把号码牌别在身上，脸红得跟煮熟的虾一样，不知道是因为肖哲还是因为即将开始的比赛。
小雨也有点紧张，手里握着不知道从哪找出来的红色旗帜，正面写着‘祝今夏’三个大字，反面写着加油。
挥动旗帜时旗面迎风飘扬，任谁看了都能记住上面的名字。小雨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灵灵嫌丢人没帮她举，她大幅度挥了两下气喘吁吁，撑着竹节旗杆休息。
一举一动吸引过来不少视线，小雨转头说：“老婆，待会儿我举旗陪你跑最后一百米。”
她本想陪全程，但考虑到自身情况，恐怕到时候会跟不上祝今夏的速度，索性作罢。
入围决赛的总共七人，大家都已经到齐。
祝今夏上场前又看了眼那架一直跟在周围的无人机。
无人机的飞行声音并不小，这会儿快三点，操场上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同学，大多数是学生会和社团的人，也有个别被班导通知到场的。
听说晚点有田径队的长跑比赛，但具体不清楚安排在几点。
因为之前闹过无人机绕女寝宿舍楼偷拍的新闻，所以近两年各高校对校园无人机的使用都有严格的报备审批流程，就连飞行范围也有管控限制。
唯独前两天开幕式数十架无人机同时出动。
后面祝今夏跟虞美人去老师那拷了好几份视频回来当学院宣传的剪辑素材用。
然而虞美人翻遍U盘没有找到想要的全局镜头，问老师能不能补拍，结果被老师委婉拒绝说实在不行就用去年的素材将就一下。
当时她以为老师是嫌申请流程麻烦，可眼下这架突然出现的无人机……又是什么情况？
型号和款式都跟开幕式那天见到的一致，不太可能是学生自购，并且就算是，大概也没谁会明目张胆到开到运动场来招摇显摆。
更奇怪的是它一直在附近转，偶尔飞远也是很快就回来。
就像现在，它只停留了一会儿便飞向比赛起点，似乎在等她过去。
另一边——
肖哲跑过主席台正要踏上台阶，突然想到什么，折了回去往桌上那堆纸条里随手抓了一把揣进口袋，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广播站有人反应过来‘诶’了好几声，连忙喊人。
肖哲回头说：“我借用一下。”
说完直奔虞美人处。
喊麦是不可能喊麦的。
兜里有很多加油稿，他也来不及看，一股脑全掏出来放在看台的座位上，翻了翻才发现里面大多数都是写给祝今夏的。
谁念不是念？
他帮广播站分摊一点也是好的。
虞美人让人把喇叭和鼓都搬到遮阳棚下，免得大家站在外面晒太阳，她自己带上相机去了操场为选手拍照。
场上正在做赛前调整准备。
女子四百米的起点和男子一样，塑胶跑道上有定好的白色起跑线。
祝今夏在第四道，位处中间。
这个位置优势很大，不仅能感受到身后三名对手与自己的距离，还可以看到前面对手的态势，她也可以随时调整自己来应对赛场变化。
裁判老师手握秒表就位。
祝今夏就在那一瞬间，突然回头。
她的动作放得很慢，广播再次响起，她却什么都没听见。
运动场的四个入场口都零零散散站着人。有人来有人走，牵手的，并肩的，追逐着跑的。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没有她想找的那个人。
薛凌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操场边缘的栏杆上，他双手撑在两侧，身子微微前倾。
见祝今夏望来，他双手举起“wo~”了一声，大喊加油。
小雨重新开始挥动旗帜，鲜艳饱和的旗帜飘扬在空中，猎猎吹动。
孔唯雪面子薄，但也学着薛凌的样子为她加油，原本就红的脸这会儿更红，像颗熟透的苹果。
小雨挥了几轮实在累得够呛，被灵灵冷着脸接过去挥舞起来，幅度不大，但也够看。
陆森看出她在找人，抿着唇没有说话。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他身上收回，一脸平静。
没有失落和不甘。
仿佛只是简单地看了一眼都有谁在。
她在裁判老师的提醒下做好起跑准备。无人机的轰鸣声再次清晰起来，像只烦人的苍蝇。
祝今夏微微蹙眉。
很乱。
思绪很乱，心情很乱，什么都很乱。
好像一切都在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她不禁问自己。
是不是方法用得不对？
“砰——！”
耳边传来清晰枪响，祝今夏回过神来其他人已经随着枪声出发。
她跟着迈出步伐，极速的风从面前掠过，空气稀薄，窒息一瞬，呼吸全乱了。
跑到一半，冷空气吸进肺里，喉咙痒得厉害，腹部左侧也开始隐隐作痛，疼得她脸色发白，冷汗从额角沁出，脚步却不敢缓下半步。
祝今夏紧咬着牙。
她这场跑得毫无规律，一开始因为落后半秒不得已加速追上，小腿竟有痉挛的征兆。
肖哲原本在自顾自地念加油稿，配合上旁边兄弟的鼓声，要多振奋有多振奋。
但随着最后半圈跑来，饶是他在看台上也发觉到了祝今夏的异常，当即放下喇叭去找孔唯雪。
小雨提前守在最后一百米的位置，原本的满脸笑容在看到祝今夏跑来的那一瞬顿时愣住了。
她落在另外六人后面，眉头皱在一起，面色极为难看。
小雨连忙跑上跑道，跟在她身边问：“你怎么了今夏，脸色这么难看。”
说着就想伸手去扶她，却被她躲开。
她抿着唇没有开口，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小雨急得没法，旗也不举了，随手卷在杆上朝她追去。
无人机在空中跟了祝今夏整整一圈。
林舟松一开始并不确定陈燃在看谁，直到比赛的枪声打响，所有人都在第一反应跑了出去，除了祝今夏。
陈燃没动。
他垂眸看着显示屏上那道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身影，似有若无地笑了下。
林舟松有些意外。
以他对陈燃的了解，他不应该是现在这个表情。
“既然是想看她比赛，怎么不去操场？”林舟松问。
三食堂到运动场不过两分钟，可他宁愿在这大费周章地使用无人机，图什么？
别说他在搞暗恋。
把林舟松杀了都不信他会做出这种事。
再说用无人机这事，多少沾点变态行为。
和暗恋扯一起，反而玷污了暗恋。
打消这个念头后，林舟松想到另外一种可能，表情一时变得有些微妙：“难不成你是没找到借口。”
陈燃冷眸一眄，嘲讽道：“我发觉你这张嘴是真挺能胡说八道，不愧是新闻系的白月光学长，毕业以后有考虑当媒体吗？”
林舟松笑笑：“不回答我的问题？”
陈燃转过眼，神色冷淡：“关你屁事。”
刚说完，原本缓慢降落至祝今夏身边的无人机被小雨扬起手中的竹杆一棒子打了下去。
小雨气得不行，踹了一脚地上无人机大骂：“烦不烦啊跟tm脑残一样一直跟着！嗡嗡嗡叫叫叫！老娘见一个打一个。”
显示屏中是镜头掉在地上拍到的深红色塑胶跑道。
声音同步传来，是薛凌幸灾乐祸的笑声：“哎！干得漂亮！我老早看这玩意儿不爽了。”
周围哄闹一片，没人再管地上的无人机。
林舟松无奈摇头，抬手拍了拍陈燃的肩：“行了陈老板，这下有借口去操场了吧？”
陈燃皮笑肉不笑地挥开他的手，吐字清晰：“滚。”
第20章 酸
陈燃试图重启无人机，镜头先是一阵抖动，之后重归平静没有任何响应。
应该是桨叶出了问题。
他转身回到桌前，收好电脑放进背包单肩挎起，又装好遥控器提起无人机的箱子离开。
林舟松没跟去，只在他身后提醒说：“你还是趁早过去，免得被其他人清理了，连残骸都找不着。”
陈燃没说话，也没回头。
单举左手对他竖了个中指。
他的手指修长，食指和无名指上都戴了戒指，衬得整个人气质浑痞。
掌骨因他的手势在手背凸显，缠着明显的青筋，没入手腕延伸到小臂。
陈燃个子高，平时在学校穿得随意，还是上午那身宽松的印花黑t和牛仔裤。
下楼时穿堂风吹过，衣摆飘动，布料紧贴腰腹，露出隐隐轮廓。
分镜没写完，麻烦倒是惹出一堆。
陈燃在一楼站了会儿，没急着去运动场。
这个点食堂只有零星几人，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餐位椅子上，去奶茶店点了杯果汁。
付款的时候瞥见一屏挂红的未读消息，顶在最上面是周茂刚发来的，问他在哪。
陈燃付完钱拿到小票站到旁边，有女生过来买奶茶，视线在他身上几经停留，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
陈燃看了眼，转身给周茂拨了通电话过去。
周茂接得很快，“燃哥你哪呢？”
陈燃开门见山：“什么事。”
周茂说：“就你之前不是让我把咱们公众号的视频搬到新平台上吗？那边不肯，说是卖号的时候合同里写清楚了，是连着以前的作品一起留下，如果要搬运得要他们授权同意才行。”
陈燃眯了眯眼，视野中略微模糊的‘招牌猪脚饭’变得清晰了些。
他问：“谁这么说？”
“就那个王秘书，咱们工作室账号的事都他在负责对接。今早我刚搬一条那边就给我打电话说让我立马删除，不然按侵权起诉。”
“钱还没打过来就开始偷东西了。”陈燃冷笑一声，没放在心上，“想一口气吃成胖子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他刚说完，有人在身后喊了声同学。
是刚才那个买奶茶的女生。
女生说：“同学，你的鲜橙汁好了。”
陈燃微微点了下头，过去把手里的小票插进收银台的单据插，拿起旁边的吸管单手拆开上面的塑料封径直插入鲜橙汁，拿起就走。
周茂在那边问得有些小心，“那现在我们是……”
“继续发你的，别管他。”
陈燃喝了口橙汁，柑橘的清冽驱散些许疲倦。
昨晚他拉着薛凌熬到凌晨五点，中午没来得及休息又盯了一下午的电脑，眼睛酸得不行。
回到餐座，看见位置上的手提箱。
陈燃叫住正要挂电话的周茂，“你人还在工作室？”
周茂‘啊’了声，以为他要查岗，回答说：“对，刚把上个月的数据分析整理出来。”
“来藤传三食堂找我，五分钟内。”
周茂再次‘啊’了一声，只是这次的啊从一声变成了二声。
“三分钟。”陈燃手里的杯子已经捏凹陷变形。
果汁加冰后喝得太快，导致太阳穴有片刻的疼痛。
陈燃眉心微紧，转身朝垃圾桶里丢了。
一杯鲜橙汁从拿到手到喝完扔掉，前后不过两分钟。
周茂在电话那头急急忙忙，“那行，我马上过来。”
十分钟后，周茂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到食堂，发现陈燃正一脸淡定地坐在椅子上刷手机，面前的桌上还摆着大杯鲜橙汁。
周茂推了推眼镜，走过去喊了声燃哥。
陈燃抬眼，倾身把鲜橙汁推过去，“给你点的。”
周茂说谢谢，插上吸管又问他什么事这么急。
陈燃右眉轻挑，提了把椅子到他旁边，“不急，你先坐下休息会儿。”
周茂微微一愣，表情好像在说“不急你让我三分钟赶来？”，但也没多说什么，沉默地喝着他点的果汁。
橙汁酸甜，还带着几分似有若无的苦味。
工作室虽然就在学校附近，但藤传占地面积大，十分钟还是周茂骑单车赶来的。
他来得急，这会儿的确渴了，喝得也快。
等周茂喘匀了气，陈燃才把手提箱放到桌上来。
周茂下意识站了起来，“这……是什么？”
陈燃睨他一眼，笑了笑，“得麻烦你帮个忙，跟我去捡个东西。”
周茂听着像垃圾什么之类的，小心翼翼地问：“去哪捡？”
“跟我走。”陈燃挎起电脑转身离开。
周茂连忙带上箱子跟了上去。
陈燃从一号门走进运动场，入眼就是还没来得及拆的红色横幅。祝今夏的名字醒目显眼，想忽略都难。
他朝主席台的方向看了眼，果然在比赛准备区看到了那架无人问津的无人机。
周茂见陈燃没动，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当即悄悄缓了口气，“是那个吗？”
陈燃轻嗯一声，视线却顺着无人机偏移，落到对面坐在第一阶看台的祝今夏身上。
学校运动场的看台全露天设计，除了临近操场的第一台阶，其余区域都配置了塑胶凳椅。
她就那么坐在石头上，脚尖抵地，俯着上半身在锤小腿。
马尾松散下来，歪歪地从左边落到前面，随着她敲腿的动作一摇一晃。
她换了衣服，不再是上午那身青春阳光的百褶短裙。
垂着眼，看不清脸上表情。
她输掉比赛，心情大概也好不到哪去。
陈燃眯着眸子，将肩上的电脑递给周茂，“你把那无人机的零件全部捡回去，我晚上过来处理。”
周茂接过电脑抱在怀里，听出他这话的另一层意思，“那我捡完先走？”
陈燃抬步朝她走去，留给周茂的话落在身后：“不用等我。”
周茂挠了挠头，他和所有人一样在进场时就看到了横幅上的内容，但运动场这么多人，他只以为陈燃还有事，也没想那么多，直接就去捡走了无人机。
祝今夏捏着小腿放松。
最后一百米跑得双腿发软，跑完那瞬间差点摔倒，还是孔唯雪和薛凌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
现在休息一阵已经好多了。
忽然，一片阴影笼罩过来，淡淡柑橘气味飘过鼻尖。
祝今夏抬头，倏尔对上陈燃的眼眸，一下愣住了。
陈燃笑得放肆，一张嘴毫不留情：“倒数第一也是第一。”
祝今夏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她率先挪开视线，去拿放在身边的保温杯，小心拧开盖子，听不出什么情绪：“什么时候来的。”
什么时候来的，她怎么没看到。
陈燃反问：“你是在找我，还是在专程等我？”
祝今夏喝了一小口温水，上唇沾染水色红润一片，她无意识抿了抿，抬眼看他：“有区别吗？”
陈燃唇角笑容变大，“没区别。”
无论怎么说，她的目的都是他。
陈燃不傻，她几次三番地接近他，到最后又什么都没做，嫌疑未免太大。
大到连他这个当事人都忍不住想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那在你那我也是倒数第一？”她看着他说。
陈燃明知故问：“我哪？”
祝今夏放下杯子，抬手去指他的心脏位置，“这里。”
她平静得宛如一面湖水，跟想起什么似的随口一问，就好像无论他怎么回答，她都不会太在意那个答案。
但如果他偏要打破这面湖呢？
行动比念头更快。
陈燃突然伸手握住她的腕骨往前一带，祝今夏整个人都被他拽了过去——
这一切发生得毫无征兆，她的腿还软着，脚下一绊眼看着就要摔倒，被他稳稳扶住。
她心一惊，下意识抬眸，猝不及防落入他的陷阱。
“这儿？”他按着她的右手放在心脏上。
陈燃一脸玩味，注视着她没转眼。
嘈杂远去，四周一片寂静。
砰砰——砰砰——
世界只剩他的心跳。
祝今夏掌心滚烫，呼吸变得迟缓而沉重。
她慌乱地颤了颤睫毛，想要抽手后退，陈燃却攥着没放。
湖面被风吹起涟漪，水波漾漾。
光这样就够吗？
不够。
陈燃转身将她抵在边缘栏杆，欺身而上堵住她的去路。
栏杆被晒了一下午，尽管隔了一层布料依旧能感受到上面的热意。
她有些恼了，“你对所有女生都这样？”
陈燃无所谓笑笑，再次逼近拉近两人距离：“怎样？”
柑橘的味道比之前更加明显。
是他身上的。
她要问什么？
问他怎么现在才来？还是问他和梁芝怎么和好了？亦或者问她在他心里位列第几？
可无论哪个她都不会问，他也不会回答。
想明白这点，祝今夏想要挣脱，却被他报复般加重力道捏在腕骨，疼得她瞬间放弃抵抗的念头。
陈燃低头看她，轻蔑一笑，语气不屑：“你要想集邮，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我是喜欢乖的，但不喜欢你这种——”
“装、出、来、的、乖。”
说完，他刚松开她的手，旁侧一道强劲的风席卷而来，将他裹挟逼退。
陆森奋力揪着陈燃的衣领，拳头高高扬起，正要挥下却被硬生生叫住：“陆森！”
祝今夏握着手腕紧紧皱眉，“放开他。”
陈燃哂笑，偏头看她，“何必呢，这不有人赶着上你的集邮册么？”
“你这张嘴给我放尊重点！”陆森警告。
陈燃的眸光迅速冷下，神色漠然地掠过他：“要打就打，别这么磨叽。”
周围不知不觉围上一群看热闹的人。
有人认出陈燃，窃窃私语说着什么。
“诶诶诶！”薛凌怀里抱着大堆横幅从人群中挤过来，一看这架势不得了，连忙松了手去劝架。
“咋回事啊蝉哥？好好的怎么动起手来了。”薛凌说着去掰扯陆森的手，“哥们儿你还不松手拽着干嘛呢，真想打架啊？”
小雨和灵灵跟在后面，也抱着从上面拆下来横幅。
小雨注意到什么，高声喊了句：“老师过来了！你俩赶紧撒手啊！”
祝今夏转身去拿台阶上的杯子和伞，右手手腕仍在隐隐作痛。
她没去劝那边随时可能动手的两人，收好东西正要离开时，眼光淡淡扫过陈燃，落到陆森身上。
陆森看到，当即追着她走了。
祝今夏脚步没停，陆森一直跟到女寝楼下，任凭广播站通知参加男子长跑的选手前去赛场就位。
广播站第三次念到陆森的名字。
祝今夏停下脚步，明明白白地说：“陆森，别让我讨厌你。”
陆森不知所措低头看手，想解释却无从说起：“我……我是看到他在……”
“那是我的事。”祝今夏说，“就算是出头，也轮不到你。”
“我最后再说一遍，我们已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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