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最后的礼物 眼睁睁地看着薛子瑜毒发身……
清晨, 帝都中央大街沉睡未醒,繁华暂歇。
街灯在晨雾中散发着暖色光影,浮光掠影般自一双殊丽的蓝眸中飞掠而过, 没能留下丝毫痕迹。
白云霁眼中映满了黑发青年的身影,再容不下什么窗外街景, 只牢牢握着顾听澜的手,郑重嘱咐道:“一切小心。”
顾听澜含笑回握他的手, 不知第几次地点头回应:“好, 我会的。”
这一路上, 白云霁来回反复叮嘱,顾听澜一遍又一遍地听着应着,竟也不见丝毫不耐烦……看着似乎还有点甘之如饴。
飞艇驾驶位上的艾伦心累地掏了掏耳朵,他旁听了一路, 耳朵都快起茧了,连余光都懒得往后瞥。
啧, 瞧这夸张的护夫德行,想当初谁又能想到, 尊贵的大王子殿下联个姻, 居然从哑巴人鱼变成了话痨人夫,真是难为顾阁下了。
见个薛子瑜而已,有必要这么紧张么?真当他们雪色的安防系统是摆设啊……
虽是如此腹诽, 但艾伦心里也十分清楚, 顾听澜一旦在这件事中露了面, 无论他是否顺利获得足够的情报, 那些原本追杀薛子瑜的人马都会将顾听澜视作重点对象进行狙杀。
这其中的凶险,他们三人皆了然于胸。因此艾伦更加想不通,为何白云霁最后会同意让顾听澜去见薛子瑜。
但既然要见, 那么他必须保证这两位的绝对安全。
艾伦莫里斯扫了眼路况,提醒道:“殿下、阁下,我们到了。”
低调沉稳的私人飞艇驶入了位于商业街后巷的一条僻静的步行街,缓缓停在了临街一家门可罗雀的花店前。
夫夫二人相携下了飞艇,四下打量了一眼。步行街上行人寥寥,大多步履匆匆忙于生计,几乎没有人留意他们。
白云霁看了眼花店上方颇为辣目的店铺招牌,挑了挑眉,回头看向艾伦莫里斯,揶揄笑道:“这就是你说的产业?”
他神色温柔地牵着顾听澜的手,笑容和煦得令人如浴春风,半点看不出在飞艇上的紧张模样。
“……”
艾伦没想到他状态切换得这么快,差点没接上戏,他撇了撇嘴:“虽然是我请求您们来帮我看看提个意见的,但没让您一下飞艇就嘲讽我!”
他没有带白云霁和顾听澜去雪色酒吧,这对夫夫出行的消息定然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澜云居多得是人盯着。
而在帝国,稍微有点儿手段和势力的人都知道,“雪色酒吧”在暗地里是帝国域内最一流的情报组织,他可不敢带这两位重量级人物招摇过市。
他们今天是以帮他做产业分析的名义来的。
这家不大不小的花店,是艾伦名下的一个私人小产业,跟“雪色酒吧”隔了整整两条街。
店里挂牌售卖一些王室流出的特供花卉,以及一些寻常的花果茶,艾伦常来打,偏偏生意一直都不太景气。
但实际上,这一整片街区早在多年前就被白云霁暗中买下了,并在地下构建出了一个庞大的情报机构,雪色酒吧不过是明面上的情报交易场所,而这家花店才是“雪色”的真正入口。
“我带您们进去看看。”艾伦领着夫夫二人进了店,一边向他们介绍店里营业概况一边不动声色地与店员交换了暗号。
一直走到暗处拐角,三人才默契地停下脚步。
白云霁深深地看了顾听澜一眼,没有像之前那般唠里唠叨,只最后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我在外面等你。”
他需要留在店内活动替他们遮掩行迹,帝国监狱里的“薛子瑜”估计瞒不了多久,那些死士找到雪色来恐怕也是早晚的事。
但他既然已经同意顾听澜来了,那便会做好万全的准备,一切小心为上。
他们现在就是在与时间做赛跑。
顾听澜依言点头,沉默地用力握了握他的手,示意他安心。
白云霁勉强弯了弯唇角,对艾伦说:“他就交给你了。”
“您放心!”艾伦严肃地点头做了保证,“劳您在茶室小坐片刻,我们去去就回。”
白云霁目送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仓库深处的楼道里,这才转身随店员上了二楼茶室,茶室门口不出意外早已候着“顾听澜”和“艾伦莫里斯”。
他迎着茶室的窗玻璃弯唇笑了笑,领着两人走了进去。
“哟,好久不见。”
雪色地下监狱最深处的单人牢房里,身陷囹圄的黑发青年懒散地半倚在透明的玻璃墙上,笑嘻嘻地抬手朝只身前来的顾听澜打招呼。
哪怕是到了这种境地,他面对顾听澜依然是一副吊儿郎当的烦人模样……就像是找不到其他可以面对他的合适表情。
“……”顾听澜皱眉沉默地打量他,若非白云霁的醋意过于明显,他恐怕至今都不知道……不,他到现在都有些难以相信,薛子瑜竟一直倾慕他。
自幼时在王宫见到蓝眼睛“小天使”的那一刻起,他全部的年少慕艾都给了白云霁一个人,压根没有任何余裕去关注周围的其他人。
更何况,薛子瑜在他面前一直都是一副出言不逊的烦人模样,若不是看在薛老院士的面子上,他甚至都不会同薛子瑜有任何往来,又哪能察觉出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
薛子瑜见他迟迟不开口,耸了耸肩,莫名不自在地稍微站直了些:“干嘛这副表情?”
顾听澜没有心思跟他聊一些子虚乌有的旧情,微垂下眼道:“你要求见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他的声音自玻璃墙上的透气孔中穿过,传入薛子瑜的耳中,带着些微的冷漠和失真。
薛子瑜眸光微微一颤,嘴角的笑容瞬间淡去了几分,他隔着玻璃无声地望着顾听澜,没能从这个神色冷漠、反应平平的青年面容上找到一丝在全家福合照里有过的温柔笑意。
他再一次清醒地意识到,无论他是什么身份、什么处境,都无法映入顾听澜的眼里……
“自然不是,”薛子瑜复又提起唇角,垂眸摸了摸手腕上被置入跟踪器的小伤口,以一种格外随意的口吻问道,“我还想问,爷……薛老院士最近还好吗?”
顾听澜微蹙了蹙眉,目光复杂地抬眸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发冷:“还算不错。”
薛子瑜低垂着头,辨不清神色地小声呢喃了一句:“哦,还不错就行。”
顾听澜没心思听他扯这些有的没的,也懒得同他绕弯子,白云霁和艾伦都在等着他,便直言道:“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薛子瑜沉默一会儿,忽然叹了一口气,倚着玻璃墙歪头看着顾听澜,像是想把他的模样刻入最后的记忆里。
而后,半是感慨半是怅惘地谴责道:“这恐怕是我们见的最后一面了,叙个旧都不愿意,就想听遗言了?”
“顾大首席,您这也太功利了一点吧!哪怕是、唔!”薛子瑜话说一半,突然闷哼了一声按住了额角,悬在他面颊两侧的紫水晶耳坠忽然闪了闪,颜色骤然转深。
顾听澜神色微变,见他痛苦不似作伪,正要给候在外面的艾伦发信号。
薛子瑜却突然低笑出声:“……哈,果然被他发现了。”
“谁?”敏锐地捕捉到关键信息,顾听澜停住了手上动作,凝神看向他,“这话什么意思?”
“最后送你份礼物吧。”
薛子瑜笑了笑,在精神海带来的剧痛中勉强站直了身,竭力维持体面地从耳朵上取下了两枚紫水晶吊坠,用染上冷汗的手指敲了敲玻璃墙上的输送口,哑着嗓子道:“你把它打开,收下这一副耳坠,我就告诉你想要的全部信息。”
顾听澜盯着他惨白的脸,没有动作。
失去耳坠的保护,根植在薛子瑜脑中的精神力烙印惩戒般骤然发力,他的精神力海一阵剧烈颤抖,而后再无反抗之力。
“我的位置已经暴露了,时间不多,别犹豫了。”薛子瑜体力不支地重重倒在玻璃墙上,疼得视线都有些模糊了还学不会好好说话,“哎呀,你就当这个是我的遗物,帮我收起来……算了。”
“你不想要就算了……那这样,你帮我个忙。等我死了,你就帮我送到薛老院士* 那……权当是我同他最后一别行不行?”
顾听澜眉头紧皱地看着他渐渐下滑的身体,知道以薛子瑜的秉性,定不会在这种关头开没有意义的玩笑。
刚刚耳坠的异状他也看见了,若当真如薛子瑜所说他的位置暴露了,那么这一副耳坠恐怕就是线索所在。
“哔——”顾听澜打开了物品传输口。
薛子瑜毫不意外地勾了勾唇角,顾听澜这性子果真是一点未变。
“伸手。”
薛子瑜将握着耳坠,掌心朝下探出狭窄的窗口,在顾听澜伸手接住的瞬间,突然一把扣住了他的手。
在手指与手掌接触的瞬间,顾听澜愕然一愣。
薛子瑜神色恍惚地看着顾听澜,眸光中带着不自知的怀恋,半开玩笑地接着说道:“如果那老爷子不愿意收的话,就直接帮我丢在薛宅的池塘里吧。”
顾听澜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你……”
“谢谢你了,顾大首席。”
薛子瑜轻笑一声收回手,顶着满头虚汗顺着玻璃墙一点点滑坐在地,脑中的剧痛如同突然出现一样突然消失了,看来对方已经精准锁定了他的方位。
他知道自己铁定活不成了,原只是想在死前见顾听澜一面,最后成全自己一场,却没想到……
“抱歉,这回恐怕要连累你了,唔呕!”
薛子瑜话音未落,忽然猝不及防地呕了一口鲜血。
他错愕地瞪大了眼,死死捂着心口想提醒顾听澜,却再没能说出话来。
大量的鲜血自他眼角、鼻腔、喉咙里涌了出来,只短短几个呼吸间,便彻底没了生命体征,身体顺着玻璃墙向一侧倒了下去。
“薛子瑜!”顾听澜甚至来不及打开监狱门,便眼睁睁地看着薛子瑜在他面前毒发身亡。
“滴——滴——滴——”
巨大的警笛声响起,私牢外的守卫大门被打开,大量的守卫人员涌了进来。
“顾阁下!”艾伦莫里斯一马当先,第一时间赶到顾听澜身边,急声喊道:“走!顾阁下,我们快走!”
顾听澜回头看了眼薛子瑜,用力握紧了拳头,紫水晶吊坠深深嵌入他掌心:“那他……”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艾伦匆匆扫了一眼薛子瑜的尸体,趁乱拉着顾听澜往外跑,仓促地焦声解释道:“就在一分钟前,帝国监狱里的那个假的薛子瑜突然死了!”
“现在真的薛子瑜也突然暴毙而亡,事情恐怕不妙,我必须立刻带您离开这!”
他也不问顾听澜有没有得到线索,眼下真假薛子瑜都死了,雪色内部已经不安全了,顾听澜见到薛子瑜的消息自然是瞒不住了!
现在最为危险的人是顾听澜!他必须尽快将顾听澜送到白云霁身边,那里才是帝国最安全的地方!
“真遗憾,艾伦教授、顾阁下,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跑不掉了。”
守卫大门入口处,一名身着审讯制服的男人用秘密指令锁上了防爆大门,回身看向在场所有人,敞开的制服里赫然挂着二十几颗微型炸弹。
以这个炸弹数量,一旦爆开,必然无一活口!
“雪色全员听令!”艾伦一个箭步护在顾听澜身前,大脑飞速运转着几个脱离险境的方案,“全力保护顾阁下!”
“艾伦!”顾听澜低喝一声,想阻止他。
“是!”对艾伦有着绝对信任的众人顿时心中一定,训练有素地迅速护在他们周围。
可惜不等艾伦采取措施,门口处白光一闪,那身穿审讯制服的细作竟直接引爆了身上的所有炸弹。
“轰——”
在轰然炸开的刺目白光中,一道强悍的精神力率先一步冲毁了守卫大门。
几乎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传入了顾听澜的耳中:“听澜——!”
“云霁……”
第152章 证据确凿 幕后之人可知是谁?
“……听澜……听澜?”
顾听澜在意识朦胧间, 恍惚听见了遥远又似乎近在耳畔的呼喊声,轻微的耳鸣让他有些分辨不清这声音的具体来处。
只是这声音好像是云霁……云霁!爆炸!
顾听澜猛地睁开眼,眼前白茫一片, 恍然以为还置身在爆炸瞬间的无声白光中,神志还未完全清醒过来就弹坐而起, 第一时间大声喊道:“云霁!危险!别过来!”
“听澜!澜澜,好了好了, 已经没事了!”
一双微凉的手掌温柔地覆上顾听澜的双眸, 他被揽入一个充满安全感的熟悉怀抱中。
顾听澜的呼吸因突然而起的剧烈情绪而变得十分不稳, 心脏疯狂跳动,他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周围萦绕着温柔入骨的安抚精神力。
是云霁!
白云霁心疼地抱着他,轻柔地抚着他的后脑, 柔声哄着:“没事了没事了。”
顾听澜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纤长的眼睫轻扫过白云霁的掌心, 产生了真实的阻力感。
他的意识逐渐回笼,试探性地缓缓拉下白云霁温凉的手掌, 环顾四周。
这才发现他醒来睁眼时看到的那一抹白光, 是雕饰典雅的天花板中央亮着的主灯,只不过隔着一层半透明的床帐,光线晕染开来了……一如他每天早晨醒来时看到的那样。
唯一不同的是, 此时床边沙发椅上坐着一脸担忧的雪莱和圆圆。
不知何时, 他竟已回到了澜云居的卧室, 一切寻常得……就像是刚刚那场爆炸不过大梦一场。
顾听澜定了定神, 回头望向白云霁:“我怎么回来了?”
白云霁凝神打量他神色,见他确实已经缓过神来,才稍微松开些怀抱, 一边取来几个软枕为他垫在后腰,一边放缓声音解释道:“我在得知帝国监狱里的‘薛子瑜’暴毙的消息后,就猜到事情恐怕有变,立刻通知了艾伦并朝你那边赶,但还是晚了一步。”
他眉头紧皱,神色间满是愧疚和自责,握住顾听澜垂放在羽被上的手,后怕不已道:“还好有外公给的长命锁,不然我……”
在离开人鱼星域之前,外公奥斯蒙波塞冬赠予他们夫夫各一枚小月亮同款长命锁,上面同样施加了波塞冬一族的精神力守护,明明不过是小月亮破壳时的一句玩笑话,结果外公外婆他们还都当了真、上了心。
彼时还有些啼笑皆非,但此刻白云霁只剩下感激和庆幸,庆幸今日出门前为防万一将这长命锁给顾听澜戴上了,否则……
二十几枚炸弹在那么近的距离同时爆炸,那威力实在不容小觑,恐怕连S级的防护罩都不一定能完全挡下,哪怕有外公的精神力防护,首当其冲的顾听澜依然被爆炸的余波震晕了。
……不是梦。
顾听澜恍然按了按胸口,那枚充满童趣的长命锁还好好地挂在他脖子上。
他轻轻摇了摇头,回握住白云霁的手,柔声宽慰道:“我没事,就是身上有些软。”
除此之外……
顾听澜不动声色地抬起另一侧空着的手摸了摸耳朵,醒来时的轻微耳鸣正在慢慢转好。
坐在床边一直没出声的雪莱皱了皱眉,观察入微地追问道:“耳朵有哪里不舒服吗?”
白云霁的视线瞬间被引得钉在了他的手上,当即变了脸色:“耳朵疼吗?”
“呜呜,主人……”
默默听着他们对话的圆圆吓得直接站了起来,紧张兮兮地蹲到床边仰头看他,仿佛他真要有哪里不舒服就要冲出门去找治疗仪了。
顾听澜哑然,连忙拉住白云霁要检查的手,一面安抚圆圆一面向他们解释道:“爆炸引起的一点耳鸣而已,很快就会好的。”
说完他忽然想起什么,皱眉问道:“艾伦和雪色的那些护卫们怎么样了?”
犹记得在爆炸的瞬间,不知道他有长命锁的艾伦死死护在他身前,无论他怎么拉都寸步不让,还有那些听令护在他周围的护卫们……
白云霁没想到他会先问这个,与对面的雪莱交换了个眼神,轻叹了一口气:“艾伦离你近,没受什么伤,半小时前就已经醒了。至于其他护卫……”
他默了默,神色沉重地接着道:“离爆炸中心近的那几位没能幸免于难,尸骨无存……你放心,雪色会补偿他们家人一笔丰厚的抚恤金,以保证他们的家人能安然无忧地度过一生。”
长命锁的保护范围有限,毕竟外公将其赠予他们时,也未曾想过在未来的某一天会需要保护这么多人。
顾听澜听完也跟着沉默了下来,许久才又问道:“那雪色那边?”
白云霁替他掖了掖被角,回道:“损毁不严重,只是动静闹得有点大,上了热搜。”
雪色早在初建时,就因处在闹市街区的地底,而采用了最先进的防爆防毁建筑材料,铺设了数十层,几乎可以撑得上是个密不透风的铁桶。
这次除了私牢内部几乎被炸空之外,其他的区域并未有明显受损,只是爆炸的震动余波是避免不了的。
好在街上的市民只当是周围有什么庆典活动,或者是机甲战斗的连带反应,一时新鲜还上了热搜。
顾听澜露了几分诧异:“热搜?”
白云霁无奈点头:“帝都闹市区一向禁止械斗,结果今天却传出了不小的爆破声,再加上地面明显震动,可不稀奇吗?”
雪莱递给顾听澜一杯温水,温声道:“莫要再操心这些了,身上要是有不舒服就再躺下休息会儿。”
“哥,我真没事。”
顾听澜乖乖接过,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又递还给他,余光扫到床头柜上放着的小水缸,里面正晃晃悠悠地飘着一只粉色的小水母。
他微微一怔:“小月亮来过?”
“你放心,小月亮不知情,只当你工作太累没休息好。阿尔弗雷多阁下怕他呆久了发现端倪,便哄他去后山玩。”
“小孩子经不住哄,临走时留了小水母陪你。”
顾听澜太了解小月亮了,凭借雪莱这么三言两语都能想到彼时是怎么样的场景,不由弯眉笑了。
雪莱也稍微缓和了几分神色,安慰道:“这次薛子瑜突然毒发身亡,我们谁都未曾料想到,线索没了就没了,你也不必多想。”
他本就不赞同顾听澜跑这一趟,只是同白云霁一样,实在拗不过他才松了口。
“毒发……线索……”
顾听澜一怔,恍然想起薛子瑜吐血倒下的身影,无意识地握了握拳头,顿觉掌心一空。
他猛地一惊,慌忙无措地看向白云霁:“云霁,我、我当时手中捏着的那对耳坠呢?!”
白云霁见他情绪激动得不太寻常,连忙安抚道:“你别急,在我这里。”
他从空间鳞中取出一个黑色匣子,打开来放到顾听澜手上。匣子内暗色丝绒垫上,好好地躺着两枚紫水晶耳坠。
当时顾听澜哪怕深陷昏迷,手中依然死死握着这两枚耳坠,用力得几乎要把它们嵌入到肉里,直到感知到他的精神力,才稍微安下心卸了力道。
顾听澜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两枚耳坠的真实存在,彻底证实了他所得的线索并非作假。
白云霁垂眸看了一眼,眼底泛着一丝不自知的冷,带着不合时宜的些微醋意问:“这是线索所在?”
他记得很清楚,艾伦提交的报告中,薛子瑜被捕时耳朵上戴着的正是这对耳坠。
冷静下来的顾听澜抬眸轻瞥他一眼,黑眸染上了若有似无的笑意,他把匣子置于床头柜上,解释道:“这并不是线索,是薛子瑜留给薛老院士的……遗物。”
“至于线索,”想起薛子瑜递给他耳坠时,悄然在他掌心写下的信息,顾听澜神色微凝:“他把所有与幕后之人交往的全部证据,都写入了芯片里,这这枚芯片就藏在了人鱼蛋繁育舱囊的底座下。”
雪莱神色意外:“竟在底座下面,还真是灯下黑……”
薛子瑜竟这么明目张胆地将如此重要的东西,藏在底座下,就好像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刻。
白云霁却不想考虑这些旁的,沉声吩咐道:“圆圆,你去帮我看看,若真有芯片立刻帮我取来!”
“是,夫人!”圆圆立刻点头应了,它同白云霁想得一样,这是主人冒着巨大的生命危险取回的线索,不管是真是假都刻不容缓!
圆圆踩着滚轮风风火火地跑了。
雪莱从沉思中回过神,神色严肃地问道:“那幕后之人可知是谁?”
若不知幕后之人身份便也罢了,若是知道……
且不谈他们回帝国这一路上遭遇的几次有惊无险的袭击,光是今天这一起蓄意的爆炸事件,他都要让对方付出极为惨重的生命代价!
竟敢伤害他弟弟!
“……嗯。”顾听澜神色微顿,明显有些迟疑地应了一声,偏头看向白云霁那对干净的蓝眸,张了张嘴,几度欲言又止。
他的反应让白云霁和雪莱都意外地愣了愣。
白云霁眼睫微颤,瞬间就明白了过来,笃定道:“是我认识的人?”
顾听澜微微颔首,见他眸光坚定,不由心疼地用指尖抚了抚他的眼角,终于不再迟疑地低声说出了幕后之人的名字。
听清名字的瞬间。
白云霁瞳孔猛地一缩,失态地一把抓住了顾听澜的手腕,却下意识地放轻了力道。
蓝眸内的情绪千变万化,最后凝化作了一片幽暗之色,他牢牢盯着顾听澜的眼睛,哑声问道:“真的?”
雪莱霍然从椅子上站起身,少见地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愕然追问:“真的是他?!”
顾听澜艰难地点了点头,他也很难相信“他”竟会是幕后之人。
可薛子瑜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不似作伪。
白云霁神色却是在场三人中最镇定的,只是握着顾听澜的手掌有些发冷:“等圆圆取来芯片,一切就都明朗了。”
“……”
雪莱与顾听澜对视一眼,双双沉默了下来。
顾听澜轻轻将白云霁冰冷的手捧入掌心,通过体温传递着自己无声的担忧和疼惜。
他没办法不心疼白云霁,一直以来伤害他的幕后之人是竟是他最亲近的兄弟手足,换做谁都接受不了。
可白云霁接受了。
他坦然地接受这一切,因为自幼以来,他所受的全部伤害皆来自于亲近之人,他早已说服自己习惯了。
白云霁垂头安静地看着顾听澜用力到发抖的手,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墙上装饰用的时钟,指针正一秒一秒地跳着,时间流动得格外缓慢。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滚轮声。
是圆圆!
顾听澜和雪莱顿时精神一振,莫名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主人、夫人!圆圆拿到了!”
圆圆兴冲冲地冲进屋,将一枚约指甲盖大小的芯片递给白云霁后,才慢半拍地发现屋内诡异地有些安静,不由茫然地小声问道:“夫人,怎、怎么了吗?”
“没什么,我们在谈正事,。”
白云霁神色如常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听澜醒了,你再帮我去同小舅舅知会一声,好叫他放心。”
“唔……好。”圆圆小心地看了看顾听澜和雪莱的眼色,虽心有疑虑,但乖乖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白云霁目送它走出房门,这才将芯片插入光脑中。
光脑读取了大约1分钟,弹出的光屏上跳出了大量的信息。
薛子瑜确实早有准备,竟事无巨细地将他与幕后之人、联盟暗桩等势力交往的所有交易信息、沟通细节全部记录了下来,甚至有不少的录音和录像。
顾听澜和雪莱陪同白云霁一条一条地全部看完。
证据确凿!
白云霁默不作声地将芯片内容拷贝了一份后,将芯片原件取出交到顾听澜手上:“这个你先替我保管。”
顾听澜神色紧张地看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情绪,却未果。
白云霁从始至终都没有太大的神色变化,顾听澜心中却又难过又酸涩,偏偏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干巴巴地问道:“你还好吗?”
白云霁像是被他问住了,神色微微一顿,僵硬地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确实不太好。”
“不过,我早就同自己说过,无论幕后之人是谁,我都不可能轻易放过他。”
他收起光屏,温柔细致地抚了抚顾听澜紧皱的眉心,站起身:“正好,我有事要回宫里一趟,这件事也一并解决了吧。”
“我同你一起去。”
顾听澜闻言,当即扣住他的手,掀开被子就要随他起身,却被白云霁压回了床上。
白云霁仔细地帮他掖好被角,声音温柔却不容辩驳:“我去去就回。”
他说完,抬头同神色担忧却不知该如何劝说的雪莱笑了笑,温声交代一句:“大哥,你帮我照顾好他。”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转身出了门。
顾听澜沉默地握紧手中芯片,看着他孤身走出房门,黑眸里满满都是担忧和心疼。
直到走廊上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才缓缓收回视线,看向雪莱:“哥,宫里出什么事了?”
雪莱神色微顿,视线悠远地飘向窗外,低沉的嗓音中带着难言的复杂情绪:“两小时前,宫里传出消息,三王子殿下突然陷入了昏迷,经诊断……”
第153章 不可能是他 白亚斯依然难以接受……
“哥, 你总算来了!”
安伯领着白云霁刚一进门,白亚斯就神色焦急地迎了上来,像是终于迎来救星般一把抓住了白云霁的手臂, 有些语无伦次地慌忙道:“哥!雷特他、他突然就昏厥过去了。医疗组专家检查过说、说他……”
他像是难以接受现实地顿了顿,重重吸了一口气才把话讲完:“说是雷特的精神海受到重创, 神志有损,醒来后可能会变成一个痴儿!”
白亚斯说到这有些哽咽, 但这一年来经历的重重变故和波折让他心性坚毅了许多, 不再像从前那样说风就是雨, 到底是忍住没落下泪来。
白云霁波澜不惊地朝床的方向看了一眼,白雷特面色苍白如纸,无知无觉地仰面躺在嫩黄可爱的羽被中,宛若天真无邪的奶娃娃。
“嗯, 我已经知道了。”在来时的路上,安伯怕他着急, 已经详细地把事情讲述了一遍。
白雷特早上在选修的艺术鉴赏课上突然昏厥过去,他就读的是帝国王室创办的贵族院校, 校内自然配备了最一流的医疗中心, 授课老师第一时间就将他送往了医疗中心。
在没发现外伤和明显症状后,优先通知王室的内务总管安伯并得到许可后,立即为白雷特安排了全身检查, 不料检查结果却显示白雷特的精神海受到了重创。
校医疗中心不敢相信这个结果, 可无论换了几台精神力检测机器都是一样的结果!惊骇之下慌忙通知了安伯以及荣誉校长——帝王陛下, 并下令封锁了整个学校。
等白亚斯接到消息从帝国第一军校赶回来时, 白雷特已经被护送回了王宫,并召了王室的医疗组专家为他进行了二次身体检查,最终得出了这个令人遗憾的结果。
白亚斯整个人如遭雷劈, 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偏偏白雷特一直醒不过来,他便也无从得知他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精神海受到如此重的伤,明明早上分别时还好好地……
“联邦!一定是联邦!”
白亚斯的眼眸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恨意,情绪激动下死死抓紧了白云霁的手臂,正如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指尖用力到几乎嵌入白云霁的肌肉里却毫无所觉:“哥!这次一定是联邦下的手!就是因为我们抓住了薛子瑜,所以……”
“亚斯,你冷静一点。”
白云霁从始至终都没有表露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无论是对昏迷不醒的白雷特还是情绪格外激动的白亚斯,皆是反应平平。
他安抚似的轻拍了拍手臂上白亚斯滚烫的手,平静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霜冻般的温度让白亚斯猛地一激灵,脑中一空,突然冷静了下来,这才发觉白云霁的情绪有些不对,甚至表情都冷淡得……有些陌生。
白亚斯莫名局促地讷讷收回手,抬眸小心地打量白云霁的脸色,心中忽然没有缘由地升起一个不太好的预感,连带原本想恳求白云霁让阿尔弗雷多阁下帮忙看看白雷特的请求都咽了下去。
他小声开口:“哥,你……”
白云霁轻摇了摇头,随手将手臂上被他抓皱的衣袖展平,温声道:“先不急,我来是有件要事想同父王聊一下。”
他瞥了白亚斯一眼,眸光中似乎略带深意又似乎什么都没有:“这件事与你也有些干系,便也一道听听吧。”
白云霁平淡的口吻,进一步加剧了白亚斯的不好预感。他慌忙伸手抓住白云霁的衣角,妄图借此来缓解忽然腾升起的被抛弃的恐惧感和不安感,仰头望着白云霁:“好,我听。哥,我听!”
白云霁垂眸看了眼他发白的脸,心中微叹了一口气,没有拂开他的手,仍由他雏鸟似的紧紧跟在自己身后。
“……你来啦。”
卧室的待客沙发上,白祈鸣颓然地仰头倚在沙发靠背上,神色疲倦地用手压着额角,声音暗哑,见兄弟二人走近才稍微坐起来些。
在他们面前,他不需要掩饰自己的疲惫和辛劳,因为他不过是世间最寻常不过的、为孩子担心操劳的父亲。
三个儿子接二连三地出事,哪怕是为帝多年的白祈鸣都有些遭不住打击。
再加上,这一早上先是帝国监狱里“假薛子瑜”暴毙,再是雪色私牢的薛子瑜毒发、爆炸,未等他做出反应,好好在学校读书的白雷特又出了事。
简直焦头烂额。
“嗯,父王。”白云霁轻应一声,望见原本意气风发的年轻帝王,不知何时已然鬓生白发,眉心的深深皱痕里写满了疲惫和无奈。
而今日要谈的事或许还会在他眉心上再填一道。
白云霁无声地垂下眼眸,在白祈鸣对面坐下。白亚斯见状连忙紧挨着他坐下,双膝并拢,神色紧张忐忑。
安伯轻手轻脚地为了白云霁上了一杯安神茶,便识趣地领着侍从们退出卧室并合上了房门,为他们提供一个无人打扰的谈话环境。
没了旁人,白祈鸣不再掩饰自己的担忧,神色微凝地关心道:“听澜没事吧?雷特这边有我们在,你不用着急赶过来。”
“您放心,听澜虽然正面受到爆炸余波的冲击,但除了一些不可避免的类似耳鸣的症状之外,没有什么大伤,现在已经清醒了。”
白云霁温声解释道,目光从白祈鸣的肩上略过望向窗外,头一回发现这个房间的落地窗恰好对着湖心的云栖岛。
下午的天气不若晨时那般好,他来的路上便下起了小雨,此时的云栖岛笼罩在一片烟雨朦胧中,若隐若现显出一些岛上别墅的轮廓来。
“爆炸?什么爆炸?”白亚斯先是一脸茫然,随后反应过来他们说中含义,才愕然追问道:“顾哥怎么会被爆炸波及?!”
帝国第一军校课业紧,白亚斯养伤期间落下了太多的课程和训练,他近日复学后一直忙于学业。
再加上他年纪尚小,白祈鸣和白云霁从头到尾都没让他参与到这些事情中来,有意瞒着,因此他对这段时间几乎发生的事一无所觉。
白云霁倏地收回视线,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薛子瑜毒发死了,听澜受其连累遭到了人体自爆的恐怖袭击……”
白亚斯表情空白一瞬,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薛子瑜他怎么敢!居然连累顾哥?!”
白云霁没心情同他聊这个,只淡道:“此事的个中细节,之后让父王告诉你吧。眼下,我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要同你们谈。”
帝王白祈鸣闻言一顿,蓦地坐直了身,神色严肃地问道:“听澜拿到证据了?”
若是真的,便是他今天以来得到的唯一好消息了。
白云霁不负所望地点了点头:“薛子瑜松口了,全部证据和线索都已到手。”
他打开腕上的光脑,当着他们的面将从芯片上复制来的全部内容都打包转发给了他们,声音有些轻:“你们都看看吧。”
说完,便端起小茶几上的安神茶,透过茶香四溢的热气氤氲看了床上的白雷特一眼,而后倚着柔软的沙发靠枕,轻呷一口茶润喉。
被水汽虚掩住的蓝眸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不、这不可能!”直到白亚斯惊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才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正襟危坐。
“哥!这证据不可能是真的!”
白亚斯霍然站起身,胸脯剧烈起伏着,心急如焚之下连声音都带上了明显的颤抖:“这一定是假的!这不可能!”
他说完,见在场两人都没有什么反应,顿时煞白了脸,再也克制不住地慌声喊道:“不可能的,幕后凶手怎么会是、怎么会是雷特!”
“他还那么小!怎么会有能力去策划这么多的事!哥、父王!不可能是雷特,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他还那么小……”
白亚斯一时不知自己在求情还是在自我说服,语无伦次地反复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不可能的……他不可能做出这些事来的……”
“没什么不可能的。”白祈鸣心累地合上光脑,闭上眼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想稍微缓上一缓神。
白亚斯依然难以接受:“可是父王……”
白祈鸣突然睁眼,失态地爆喝一声:“你接受不了,我们又何尝接受得了!”
他也不愿意相信幕后之人是白雷特,但这份证据实在太过精确!时间、地点、人物、谈话内容、动机……就连薛子瑜的心路历程都详细记录了下来。
再结合他手上现有的资料线索,以及一些他都原已想不起来的白雷特某些行程,基本已经尘埃落定。
“这些证据你也都看了,盗取鳞片、人鱼研究、通敌卖国、派人抢夺你哥主药、偷偷送走薛子瑜!多的是你知道的和不知道的!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不是在迫害你哥!哪一个有假!”
“包括你机甲的暴走、还没养好的伤!你哥回来这一路上遇到的几次刺杀!全都是他干的好事!”
白祈鸣怒不可遏:“你兄长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他疼爱多年的亲弟弟一直处心积虑地要杀他!你问问你哥,他难道就愿意接受吗!”
白亚斯的眼泪不知何时滑下了脸颊,他抖着声音做着最后的挣扎:“可、可薛子瑜的资料也说,雷特似乎与神秘存在签订了契约,万一、万一他要是被胁迫的呢?!”
白祈鸣没想到他这么执迷不悟,怒声骂道:“那签订契约是被胁迫的吗?通敌卖国是被胁迫的吗?意图谋害两个兄长也是被胁迫的?!”
“若真如薛子瑜推测那样,你的好弟弟、我的好儿子最终目的是我这个位置!那他为什么要锲而不舍地追杀你哥!难道是‘系统’逼他这么干的么?!我看是他自己容不下你哥!”
薛子瑜曾在某次希尔家族宴会时,不巧撞见白雷特在角落里自言自语,表情极为渗人。本以为是孩子的家家酒,结果却被察觉到他存在的白雷特种下了精神力印记。
于是便也能通过精神力印记模模糊糊地感应到一点名为“系统”的神秘存在。
他与白雷特的合作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在这之后,他花了大量的时间翻阅了不知凡几的资料和秘典,最终推测这个“系统”恐怕是某个高纬度宇宙的神秘存在,通过寄生在“宿主”的精神海里,督促“宿主”完成某些任务就能获取到一些能量,并回馈给“宿主”一部分,从而达到某种共生。
否则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一个这么小的孩童,会有那么深的城府以及那么多层出不穷的手段。
结合他最后被突然传送到某颗荒星的经历,让他彻底证实了这个猜测。毕竟,哪怕是宇宙中最高等的星域,也没办法在不通过星门的情况下将一艘飞船凭空传送到一颗无名星球上。
后来,他又从一些远古时代的神学残篇中推断,这个“系统”在汲取不到能量的时候,或许会从“宿主”精神海中脱离,只是不知道触发这个的条件是什么。
白祈鸣指着床的方向,厉声道:“你再看看现在的他什么症状!是精神海受到重创!他被反噬了!”
见白亚斯哑口无言地默默淌着眼泪* 。他重重喘了一口气,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低下了他高昂的头颅,颓然用手捂住了眼睛,也挡住了眼角滚下的热泪。
他当年花了这么心力,用了那么多手段都没能找出盗窃依蕾托和云霁鳞片的真凶,原以为是细作藏得深,又或者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手段。
结果!
所谓的内贼、所谓的细作,都是自己的小儿子!白雷特!
而他,眼瞎目盲地将害死依蕾托的凶手的女儿娶回了家,还人工繁育了一个意图杀死云霁的小儿子。
“哈哈哈哈哈!简直荒谬!”白祈鸣突然笑出声来,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悔意:“雷特、白雷特……菲奥娜……希尔……哈哈哈哈,这么多年,竟是我自己引狼入室!”
白祈鸣双手捂住脸,弓起身痛不欲生地落下泪来:“依蕾托,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我们的儿子!是我!都是我……”
白云霁长叹一口气,适时地倾身递给他一张软帕,安慰道:“父王,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白祈鸣痛苦地摇了摇头:“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
“哥、哥!”
白亚斯泪流满面地瘫坐在地毯上,突然回过神向白云霁急声解释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接受这个现实,我只是一时反应不过来!”
“对不起,明明是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你回来时还遭遇过那么多次截杀,还那么不懂事地替他辩解!是我不该!你、你不要生我气!”
就像父王说的,白云霁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他又有什么由替白雷特这个加害者辩解呢?明明最难以接受的,是白云霁!
白云霁哑然拍了拍他的肩,他虽然知道父王和白亚斯接受这些必然会有这么一个过程,但没想到会是这么剧烈的情绪宣泄。
白亚斯却似乎借此得到了勇气,小心地抓住白云霁的裤脚,像是迷途后终于找到家的小兽,蜷缩在白云霁腿边,哭得喘不过气来:“哥,对不起呜呜呜……对不起!”
白云霁看着腿上泪湿的裤腿,有些无奈地抬起手摸了摸白亚斯的头,唇角却微不可查地挑了一丝弧度:“你没有错,不必道歉。”
白亚斯从始至终都和他们一样被蒙在鼓里,亦是白雷特痛下杀手的对象之一,与他一样是个受害者,他怎么可能会迁怒于他。
他只是担心这孩子在得知真相后,会同他疏远罢了……这是他唯一的弟弟了。
“呜——!”白亚斯趴在白云霁膝上大哭了一场。
白云霁摸着他的头,无声地看向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雾气也散了,太阳隐隐约约地从云层后冒出了一点头……天晴了。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歇。
早已冷静下来的白祈鸣一口饮尽冷掉的安神茶,站起身俨然又是帝王姿态,他冷眼看了一下躺在床上依然人事不省的白雷特,寒声道:“这事我会处好,定会给你和依蕾托一个交代!”
现在不是意志消沉的时候,薛子瑜提供的整局还有很多需要核查,接来恐怕要忙上好一阵,他看向白云霁:“走吧,我随你回澜云居一趟,看一眼听澜。”
白云霁一怔,微弯了弯唇角:“嗯,也好。”
“等等!”白亚斯连忙站起身,匆匆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不敢也不愿在此多呆,着急忙慌地道:“我也想一起去。”
在荒星野外生存训练的那场事故,差点让他断了手臂,精神海受损至今都还没痊愈……他回来养伤的那段时间,白雷特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他床前,彼时他还觉得颇为暖心感动,而现在……简直不寒而栗。
当时白雷特看着渐渐痊愈的他,在想些什么呢?
白亚斯的嘴唇抖了抖,一阵毛骨悚然,不敢再往下想也不敢朝床上看,只能拼了命地贴紧白云霁。
白云霁此时的心情和脸色都比来时要好了太多,见白亚斯战战兢兢、亦步亦趋地紧跟着他,哑然笑道:“好,都去。”
见他实在害怕,也不拆穿,只无奈道:“你随我回去住上几日吧,等父王处完你再回来。”
白亚斯眼睛一亮,马不停蹄地疯狂点头,脸上明明还挂着泪痕却露了笑:“好好好!谢谢哥!”
“不过,我们得先说好,不管你在澜云居见到什么人,都不允许往外透露半点风声……”
“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保密!……不过,澜云居除了阿尔弗雷多阁下,还有谁在……”
三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卧室房门再次被守在外面的侍从们轻手合上,只是以后这扇门再也不会轻易被打开了。
卧室床上,黑发男孩的眼睫颤了颤,极为费力地睁开了一双空洞懵懂的蓝眸,一脸迷蒙地盯着床帐上的花纹……
【请收藏魔镜小说 努力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