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赢肆 这个时候是卖萌的时候吗?
该死。
他虽然是军校出身, 到底不像衡弥生这一年来被各种暗杀偷袭,习惯成家常便饭。
等他产生“这是刺杀”这种概念,启动装甲就比衡弥生慢了半拍。
且箭矢之后, 如影随形的是更多恐怖而迅猛的暗器从四面八方袭来。
好像瞬间,他们就被包围了。
铛——
装甲启动腕表和某个带尖锐铁刺的暗器相碰的声音。
纪纶来不及心疼自己的装甲,立刻往前一扑。
人比人,有差距。
他反应跟衡弥生比差一截。
罗锣就更差了, 人直接傻了,连躲都不会,僵在地上。
纪纶拉上他, 冲回冷饮店, 不顾店员客人大惊小怪的疾呼,翻身跳上后窗。
店面后街, 纪纶出来就往罗锣屁股上一踹:“跑!”
别傻在这了!
他连自己都保不住!!
杀手很有可能是冲他跟衡弥生来的, 分开罗锣还有可能替他们报警,如果来得及的话——
“豆豆我们□□的友情呢!啊啊啊啊啊啊啊——”
以为自己被抛弃的罗锣, 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顺着在草地上滚动的身影一起远去。
纪纶折身跑向相反方向的路口。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 比此时的肾上腺素飙升还快, 但同时, 他也没有哪一刻更冷静过。
他必须想尽办法自救。
实力悬殊, 没有装甲傍身, 刺客却有备而来, 而且大庭广众之下都敢如此行事, 没有丝毫顾忌。
衡弥生还不知道能帮他争取多少时间,又或者他已经出事了……
“顾容与!!”
他赌对了!
纪纶好似看到救星狂喜,顾容与还在博物馆附近!
他就坐在路边的太阳伞下, 悠哉地品着下午茶,隔着距离远,并未听到他的呼唤,却似若有所感抬眸,瞬时扬眉。
纪纶毫不犹豫冲向他。
背后紧追不舍的刺客看到顾容与,微微一顿,却并未停下脚步。
无数对纪纶而言,神秘又威力无穷的暗器从四面八方破声而来。
纪纶再度出声,喊着“顾容与”,人已经说着往前一扑。
太阳伞下,那只精致而厚重的咖啡桌被一脚掀起,踢向他身后。
纪纶重重扑倒在地,头顶一暗,太阳伞轰然倒塌,等他奋力从下面爬出来,后领就是一紧,被人拎起。
顾容与垂眸挑挑眉,看他一眼。
那意思明显是看穿了他打的主意。
他要找个救兵,丝毫不在意会不会给对方也带来危险。
对这种念头,纪纶毫无羞愧之心提醒:“危险!”
说着毫不犹豫躲到顾容与身后。
装甲毁坏,刺客又凶残,他现在就是手无缚鸡之力,妥妥的待宰羔羊。
至于顾容与是不是同样的处境,他已经顾不上了。
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似的,紧攥顾容与腰身衣服,他一米七八的身形,在顾容与一米九几的身材背后,被挡得严严实实。
只听前方几声熟悉的破空声,瞬间被更大的声响盖过。
纪纶震惊抬头:“你竟然有——!”
顾容与竟然有枪!
不及说完话,纪纶移动到顾容与右后方,方便顾容与左手掏口袋换弹匣。
顾容与双目微沉,满身肃杀,自带碾压气场,纪纶只有满面肃静。
就靠他了!
等等——
“你的装甲呢!!!”
为什么顾容与从始至终没有启动装甲,连常雍和重胤那两个万年不离身的家伙也不在!
顾容与边射击边退,到一栋大楼的基柱后,才轻飘飘睨他眼,嘴里吐出两个字,好似无辜地摊手:“没有。”
纪纶:……
这个时候是卖萌的时候吗?
他完了!他完了!!
这一条街比较偏僻冷清,隔着几条马路的商业街倒是人声鼎沸。
然而时下安稳太久,路人都没这是枪声的觉悟,更别说听到动静过来一探究竟,顺便帮他们叫个巡警。
而且他很怀疑,就算有路人,这些刺客也会无差别解决。
“会开枪吗。”他躲在柱子后面懊恼时,顾容与忽然攥着他的手,抬起半空。
纪纶微微心动。
全球严禁热武器的局势下,他能看到枪械确实眼热。
可问题是——
眼下这场面是教他开枪的时候吗!!
纪纶要疯了。
刚发现自己被盯上,被追杀都没疯!
顾容与好像完全没有死亡的恐惧。
是他觉得自己不会死吗?
觉得那些人不敢伤害他这种身份的人?
不,纪纶能察觉到,他就是不会畏惧!
顾容与不仅未有丝毫怯意,身上还隐隐散发某种狂热。
就像从那种游离世俗,拒人千里的冷漠状态,瞬间切换成充满煞气,没有感情的死神,子弹一颗颗收割生命,毫不留情瞄准、射击……
“啧。”一声不雅的语气词从顾容与嘴里发出。
是他随身携带的弹夹不够了。
本来还想教他用枪来着,真人练习加实地检测,绝对独一份的体验。
纪纶一点不可惜,发觉顾容与没有了更大用处,立刻丢下他就跑。
顾容与很快追上来,大衣在风中猎猎作响。
大抵是嫌他跑得慢,顾容与长臂一伸,揽住他腰身就往腋下一夹。
打死纪纶都没想到会有这一天。
异想天开时,他甚至做过利用信息素成为城主夫人,然后踹开顾容与,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的美梦。
但绝不是像现在这样,跟顾容与奔跑在夕阳西下的美丽街道。
哪怕尊贵的顾君,连逃跑的姿势都优雅无比也没用。
掩盖不了一个惨痛的现实——
纪纶喉咙一涩,心头万千心绪浮起。
“那是什么!”跑出几条马路后,纪纶一眼看到街道尽头白金军服的队伍。
整条街的人都被搅得兵荒马乱,四处逃散,那支队伍反而朝他们迎面而来。
看制服,又不像是首都的正规军队,这些人的制式要更古朴而华丽。
纪纶以为是另一波刺客时,领头的黑发男人身形一闪,越至面前。
“少城主恕罪,属下来迟!”
纪纶重重呼一口气,全身顿时一松。
得救了。
不需指令,那一队白金军服的尖兵已经四散镇压刺客。
顾容与疲惫似揉揉额角,扬手让地上的男人起来。
“这是少主的堂哥顾清冕哦。”
“……”纪纶沉默地盯住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常雍,“所以刚才需要你们的时候,你去哪了?”
常雍顿时一脸哀怨。
街角,躲在那的重胤探头探脑。
从常雍口中,纪纶得知,领羽林营,保卫顾家人的顾清冕,是顾容与的一个远方堂兄。
羽林营也是黎王城最英勇无畏的禁卫军。
不过这些暂时跟他没什么关系,都离他太遥远了。
他现在只想好好喘口气,感受活着的滋味。
常雍满眼看不争气废物点心的样子。
换旁人拥有Omega的身份,还是信息素能跟顾容与匹配的Omega,早上赶着巴上他们少主了,结果纪纶比他们少主还傲慢!
傲慢本傲纪纶,躺在路边的草地上撬二郎腿。
眼见着顾容与本人亲自走到了贩卖机那,常雍这个没眼力见的还搁这跟他叽叽歪歪,不禁叹气。
到底谁傲?
纪纶闭上眼睛,后脑勺枕着手臂,忽然脸上一冰。
一瓶矿泉水贴着他脸颊,瓶身捏在素白的指节里。
“您还能刷脸呐?”他都看到了,顾容与在贩卖机那刷脸支付。
头顶俊美到窒息的脸庞倏然凑近,红眸幽深,睫毛轻眨:“你要试试吗?”
“……你在我这可不好使。”纪纶看似嫌弃地扭开脸,随手夺过水瓶,平复剧烈的心跳。
一定是他方才被追杀的余悸未消。
“少主,”去追捕刺客的顾清冕返回汇报,“那些刺客都已逃散,要不要……”
顾清冕单膝跪地,贴服的碎发刘海遮了半张脸,随风飘动时,右眼隐约可见一抹殷红。
纪纶目光忍不住追随。
还以为顾容与的眼睛是畸形变异出来的血色,没想到是家族遗传。
不,这样看更变态了。
从顾清冕的左眼可以看出,顾家人的眼睛应该是深幽的漆黑色。
“不急,”顾容与原本坐在他旁边,偏头睨他一眼,才慢吞吞起身,“想必今天就会见真章,用不着着急。”
纪纶心里顿时一咯噔,不是因为顾容与的眼神。
见真章,见谁?
十字路口,黑压压的车队驶来,一辆辆全都是当下最先进昂贵的车型。
它们保持着统一速度,整齐划一停在纪纶眼前,乌泱泱一圈,好似将他包围。
窒息感油然而生。
顾容与他们没有说话,连话最多的常雍都没开口。
纪纶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从车上下来的男人。
这个男人,就是秦王城的城主赢肆?
他的特征很明显,秦王城城主的特殊服饰和专有装甲,昭然若揭说明着他的身份。
而且纪纶不是没看过他的影像资料,甚至可以说,他对别的城主都没对赢肆更熟悉。
毕竟,他对赢肆不安好心。
知己知彼,才能更好利用他的每一分价值。
现在,这个传闻中的男人站在了纪纶面前,不禁让人屏息凝视紧张起来。
二十年能跟华雄等人一起推翻前任城主,单枪匹马夺得一座王城的男人。
二十年后依旧能引发动乱,力压曾经齐名的“四杰”,雄据西北三城,一家独大,再次用实力证明了自己。
当年他的名望就不下华雄,如今,他似乎更上一层楼!
暗沉阴鸷的眼神扫过来时,所有人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不约而同感受到同一种压力。
空气似乎凝滞了,方才还说是黎王城最精干的羽林营,从顾清冕开始就已经在额头冒冷汗。
他们是在面对共和国金字塔顶端的强者。
相比之下,纪纶反而是受到压力最小的,他却没有多少悦色。
因为赢肆压根是在漠视他!
他这种蝼蚁,连被看在赢肆眼里都不配!
屈辱感从未如此深刻,但那又如何,他从小受到的屈辱还少吗?
一见到赢肆,他就知道,这个人的内里不是他表面表现出来的样子。
因为某种程度上来讲,他们应该是一样的人。
眼里一样有野心,有心机。
纪纶想到赢翼,他跟赢翼没什么交情,若非衡弥生与他交好,只怕赢翼正眼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如今应该还要再加上季姝的缘故。
赢肆年轻的时候应该是和赢翼一样,是一把出鞘的剑。
他的锋芒和利锐毫不犹豫对着所有人。
他的野心从不屑于隐藏。
只是人性易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赢肆的锋芒被时间掩盖住了,他变得虚伪而圆滑,学会掩饰自己的野心勃勃。
但那份野心却从未淡去。
纪纶不知道华城主是怎么想的,如果换作他,看着赢翼变成那样的人,心里一定不好受。
赢翼还是可爱的。
纪纶偷眼睨身侧的顾容与。
在这场风暴中心无形的较量下,顾容与无疑无愧于他黎王城继承者的身份。
即便是和赢肆分庭抗礼,他也能不落下风
就如遭遇方才的袭击,他从始至终面不改色。
“顾少城主,在这里待的还好吗?”
“托您的福,刚运动了一番。”
赢肆神色微冷:“我以为晚辈先跟长辈问好,是你们顾家应该有的礼仪?”
纪纶眼神骤然一变。
这个男人!
他根本没想否认,甚至大方找个借口解释那些刺客的存在,掩饰那些刺客的身份!
而且这么巧的时机。
他刚被追杀,赢肆就现身了。
他本身也没有想掩盖的意思吧?
纪纶目光慢慢沉寂。
不管他心底如何惊涛骇浪,他人微言轻,还轮不到他出声质疑什么。
此刻面对威严长辈,只有顾容与神色淡然:“晚辈要有表示的话,长辈是不是也应该做出爱护晚辈的表率?”
四周早已清空行人,唯有江上清风徐徐,给秋天带来一丝凉意。
赢肆冰冷的目光灼灼盯着顾容与,顾容与却似无所觉,还是慢悠悠的语调。
“华伯父的儿子跟您的儿子如此要好,听说他还将您儿子视若挚友,可是您却破了他们的城池,占领他们的家宅,甚至……还害死他的父亲,这可真是……”
顾容与一脸感叹,任何人听着他的话,还是那种好似看戏的语气,都会勃然大怒。
纪纶只觉空气更加凝涩几分,无论秦王城的随从,还是顾清冕那些人,似乎都神经紧绷,随时会暴起伤人。
可惜赢肆不是轻易会被挑衅的人。
“你在说什么啊,顾家小子,那种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他轻飘飘一句话,轻易化解了僵势,立刻,又似乎挑起了更多事:“无论是华雄,还是蓝兰,都是自食其苦,不过自作自受。”
那种傲慢无礼的态度,就差将活该二字明晃晃刻出来讥讽华雄蓝兰,对自己昔日的同伴毫无留恋同情。
如果双城的人但凡有一个在这,一场大战的火花都会被点燃。
可惜这里只有纪纶一个局外人,纵有不平,也没有打抱不平的能力。
一向隔岸观火,最会明哲保身的黎王城众人也不至于多话到出一言维护。
“既然如此,那您又做出这些小动作来干什么呢?”顾容与不知从哪摸出一枚方才偷袭纪纶的暗器,在手里把玩。
纪纶正想着他今天是跟赢肆杠上了吗,还真是嘴上不饶人。
忽然想到,是啊,如果赢肆真的问心无愧,又何必要派那些刺客,置他死地!
赢肆面色一沉,“我倒不知,你们顾家的人,还有这种管闲事的雅致。”
顾容与微微一笑,完全不知羞耻地收下这句赞扬:“只是觉得很有意思而已。比起衡弥生所求,他不过是想还自己的父亲一个清白,您……却害怕了呢?”
嘴里称呼着敬语,内容却是百般不敬:“比起被一只正在成长的小兽杀死,反而更怕一个水落石出的真相,不是很有意思吗?”
纪纶没懂他的乐趣何在,只听赢肆爆发一阵大笑。
“你对那种懦弱无能的家伙有什么误解,顾少城主?”幽冷的一眼落在纪纶身上,纪纶瞬间如坠冰窖,“又或者,你对这种平庸者有什么期待?”
纪纶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面前好像有只凶兽虎视眈眈,要将他一口吞吃入腹,斩杀殆尽!
他闭了闭眼,大脑一片空白,漆黑的眼前只剩下那幽冷的一瞥。
忽然身后一暖,一只大手托住他腰身,及时撑起了他快软下去的身形。
“这是我家的小孩,赢伯伯也要管教?”
“年轻人总爱争强好胜,抓着出风头的机会不放,殊不知,冒失是最大的罪过。”
耳边言语交锋依旧。
纪纶不动声色扶着背后那只手臂,缓缓呼吸。
赢肆甚至没有释放任何杀气,他就已经感受到一种深深的恶意,徒留险些被扼住脖子绞杀的余悸。
赢肆,恐怖如斯。
顾容与余光扫眼身侧人,修长如玉的食指轻点脸颊,饶有兴味似的淡道,“与其看一帮暮气沉沉的老头子尸位素餐,看年轻人冒冒失失,也不失意趣。总比那些明明上了年纪,却总想拦着年轻人的人强吧,您说呢?”
顾家阵营骤然响起一声笑。
“你一向与众不同,”赢肆神色不见恼,反倒夸了他句,“没想到顾存今那种庸俗了半辈子的老顽固,人到中年,竟也能生出你这样的儿子。”
父亲被内涵,顾容与还没什么反应,纪纶一阵尬色。
他真不想,这个时候,听见顾容与家的黑料!
他正跟混在护卫中,方才胆大妄为笑出了声的常雍大眼瞪小眼。
赢肆轻飘飘睨他一眼,拂袖转身,停在顾容与不远处。
“你的见解很有意思,如你所说,这些天我会一直待在这里,想要做什么就赶紧行动吧,让我出席法庭什么的,如果你们能做到。”
赢肆语气无比轻蔑讽刺,“如果,他有那个本事的话。”
纪纶心中警铃大作。
这是威胁,不是警告!
冒犯一个城主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能承受得住吗?
赢肆的言外之意几乎已经在他心里具象化。
纪纶不断咬唇,思考着来龙去脉。
虽然有跟衡弥生和季姝透露过庭审秦城主的想法,但……跟雨花台那边确定这个方案,不过是几个小时之前的事!
赢肆是怎么会,这么快就洞悉一切,出现在首都?
何况他的方案建立在一个最理想化的前提下,如果赢肆不配合,哪怕一号首长也没办法强迫他做什么。
也就是说,让赢肆站在被告席本身就是一个奢望,一个最大的幻想。
通过法律手段将他告上法庭,不可能的。
他们能做的,最大的努力就是,衡弥生出面,起诉,借机请求法庭审查双城之案。
能让华雄等人洗去污名,已是他们能收获的最佳局面。
至于赢肆是不是谋划双城之案,陷害两位城主,制造叛乱的凶手,已经不重要了。
最重要的是,在这个审判一城之主,有史以来最大胆的庭审过程中,参与进来的各方得能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衡弥生得到解脱,死去的人得到真相与慰籍。
检察院和法官,得到能审问王城的优越感。
资本得到流量,媒体得到火爆话题与,民众得到娱乐。
以及,他得到日后踏入政界的资本。
甚至还有一号首长,也有他得到的,各方势力博弈,最终各取所需。
第32章 二级戒备 如果躺在地上的人是纪纶…………
“你怎么样!你受伤了吗!那些人有没有伤到你!?”
通讯器里, 罗锣一叠声追问。
“没有,你那边怎么样?”脱下的外套随手搭上肩膀,纪纶一只手拿着通讯器, 踏上回校的磁悬浮列车。
那头罗锣连忙解释。
他们分开后,他就遇到了季姝。
季姝身边有武艺高强的保镖,很快救下他。
原本他们想折回去先救纪纶,没想到先遇到衡弥生。
现在他们三个都很安全。
“那就好。”横竖他这边也遇到了一个救兵顾容与, 证明他命不该绝。
罗锣那边的衡弥生着急询问他的情况,抢着拿过罗锣通讯器跟他说话,他顺口说了下刚才的情况。
尤其是赢肆巧合的出现。
赢肆面相冷酷, 沉闷刻板, 一如他神出鬼没的行事做风,曾经是众城主中行事最神秘莫测的, 他也从未开放过秦王城的旅游观光权。
若非在双城之案中异军突起, 只怕要一直神秘下去。
这样的人,会出现在首都本身就很令人奇怪。
还有, 他已经盯上了他们。
“你是怀疑我们的消息走漏了?”通讯器那边换成了季姝接听。
“我也不知道, ”纪纶轻叹一声, “太快了。”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追杀和赢肆的出现, 都打他个措手不及。
“我很抱歉, 纪纶, 害你陷入这样的危险。”季姝歉意的声音缓缓传入耳中, 纪纶靠上椅背, 闭了闭眼。
“没事,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我们要再想想, 再想想……”到底哪里出了岔子。
磁悬浮列车在都市的高楼大厦间呼啸而过,下午四点的车厢安静无人,静悄悄的密闭空间能给他思考的放松氛围。
衡弥生本来就受人关注,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不说,学校里还有秦王城的王卫,那是保护赢翼的人,但也可以是监视衡弥生的人。
“有没有可能是新阳里面……”季姝跟他想到了一块去,那些王城子弟,他们随时会将弥生的动向反馈到秦王城。
“不,消息不是从学校里泄露的。”
除了训练课那次他跟衡弥生大肆争执了一番,其他什么事他们都没在学校里暴露过,“你也说他一举一动倍受关注,他一踏入中央城,消息就只怕传出去了。”
“是……雨花台!”季姝愣怔片刻,反应过来。
盯着衡弥生和她的眼睛再多,也不如关注雨花台的耳目之多。
不怪衡弥生刚从雨花台出来,就遭遇袭击。
季姝心惊于秦王城的消息之快,执行力之速度。
这证明双城之案后,他们的势力更加强大。
但她更心寒于赢肆的残忍。
衡弥生和她原本只要不踏出首都就是安全的,王城的人再不能追杀他们。
这是王城的规矩。
踏出王城,到首都寻求庇护的后代,就是默认远离王城是非,父辈的仇恨恩怨亦和他们再无瓜葛。
现在,却有人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追杀三个孩子。
当然,她也可以理解成,那是一个威胁,警告他们不要自作主张。
既然已经躲到了首都,就应该继续当好缩头乌龟,不要试图拉扯老虎的胡子。
纪纶那边嘱咐他们赶紧回学校,新阳目前对他们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季姝答应下来,转头放下通讯器,就对一旁的女性Alpha下令,“从现在开始,纪家四人的性命,就是我们蓝家堡的命,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他们安全,芸香姐,你亲自带人24小时暗中保护。”
芸香一身护卫打扮,“那你……”
她正是监控到秦王城的黑甲军和黎王城的羽林营去向,担心季姝有危险,不顾没有命令的情况下,也要赶到首都。
“我不用你们保护,我倒要看看,他们赢家的人敢对我动手。”季姝素来温温柔柔的脸上,闪现一丝固执的狠意。
温柔的人发狠起来,谁也不敢违逆她的决定。
就是一直看着逆来顺受的衡弥生,刚刚逃脱一场追杀,也看不出什么胆战心惊的后怕情绪。
毕竟是堪称共和国最强男人教育出来的尖兵,外表表现得再怯弱,内里还是拥有许多顶级尖兵都没有的素质。
“姝姝,季叔叔知道你还在跟那边联系吗。”
季姝摇摇头,蹲下给他包扎手掌的伤口。
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父亲季鸿鸣和衡如霜一样,在失去挚爱的痛苦下,再不愿孩子涉身入险,为了让他们跟过去一刀两断,甚至不许他们再碰装甲。
衡弥生咽下芸香递来的解毒药丸,眉眼微蹙,笼罩一层挥之不去的忧愁。
季姝母亲所在的蓝家堡原本就是大门派,不像他父亲出身微末,天生地养,无门无派,当上城主后也没有特意想去发展自己的势力。
好武成风的战国城原本就桀骜难驯,各大宗派势力割据一方,全靠华雄一个人整合在一起。
华雄一倒,原本拥护他的势力也被打散了。
而蓝兰一出事,蓝家堡立刻护佑季姝撤退,给汉王城保留了有生势力。
即便季父不愿意女儿再涉险,也不能掩盖季姝在汉王城的号召力。
“姝姝,那些人应当不是那边派来的。”他亲身和秦王城的人交手过,死里逃生,无比清楚那些人的身法与实力,几乎刻在记忆里的阴影。
季姝神色微变,继而一厉:“不管那些暗杀者是否跟他有关,还是为了讨好他,存有其他目的才出现……”
“弥生,放弃幻想,准备战斗!”
……
新阳西院,纪纶匆匆迈进学生会大楼,身后缀着一个尾巴。
“?”
停在会议室门口,纪纶驻足回头:“有事?”
他是赶着回来开会,可是凯文跟着进来干什么?
这是他们分部长级别以上的会议。
“委员长,我想多听多看多学嘛……”一双褐色瞳仁可怜兮兮冲他眨巴。
“行。”
凯文:哎诶?突然这么好说话的吗!
“你喜欢就站后门旁听,不要发出多余的动静。”
纪纶实在受不了一米八几的大猛Alpha,搁自己面前撒娇。
太瘆人了。
余光瞥眼怔忡住的Alpha,纪纶快步走进会议室,还未坐下,首座的宫璟叫他坐到凌诺旁边的位置。
凌诺隶属生活部,又是一年级级长,确实有资格出现在这个会上。
可是……
知道会长你是想让我们好好相处,但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善良啊!
尤其是这个凌诺总是莫名敌视他,他第二性别觉醒后更是对他奇奇怪怪,看他的眼神总是直勾勾的。
他回视过去,凌诺目光又迅速移开。
……就,更奇怪了。
纪纶依言坐下,感觉身心俱疲。
算了,还是认真开会吧,听会长讲话不比凌诺有意思?
宫璟最近一直在外面参加比赛,他都很久没见到他了。
会长还是这么帅气有亲和力,一言一行都自带魅力。
“饿了吧。”宫璟讲话一向简洁,不用几分钟就说完了事情,纪纶正遗憾来迟了没有多听到,宫璟已经走下首座,坐到他身边。
顺手,还跟他分享起了小零食。
纪纶:“……”受宠若惊。
刚上去准备讲话的副会长商平:“……”
“会、长!”他咬牙,“不要在开会的时候吃东西好吗!吃也拜托不要吃这么容易发出响声的零食好吗!”
他想视若无睹都不能!
纪纶:……问题居然是这个吗!
等等,难道凯文每次在办公室窸窸窣窣发出的奇怪声音也是……
他眼神漂移到后门。
凯文回了他个阳光灿烂的笑脸。
纪纶迅速收回视线,他眼疼。
“好了好了,我不吃了,商平你明明戴眼镜的人眼神也太好使了,哈哈。”
那是他眼神好的问题吗!
副会长气鼓鼓瞪宫璟的脸,顿时失去了以往的肃厉威严。
推了推眼镜,他试图找回会议的严肃性,可惜才战略性清嗓,又被打断了。
“各位小同学,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哪个是叫纪纶的?”
一整个长桌的学生闻声望去。
前门一个面容姣好如女,敷粉涂香的中年白面男人,正捏个手帕朝他们甩。
这副场景,换个人来饰演,姑且还能有几分风情,问题这是个男人,还是个一脸褶子的老男人,年龄都可以当他们爸了。
学生会的一干精英们顿时如鲠在喉。
“你是谁?”商平目光警惕扫过男人身后,侍卫打扮的尖兵。
“嚯嚯嚯,”男人尖锐的声音笑起来,“你们不用管我是谁,你们只要知道我是代表秦王城来抓人的就行。”
“抓、等等,谁?”头一次碰到来新阳抓人的事情,一干学生会干事都惊了。
“呵。”白面男神秘莫测的笑容,仿佛在说,还用再问吗。
众人视线不约而同落到纪纶身上,纪纶此刻的心神却投到了身侧的Alpha身上。
他没有错过,看到这个秦王城男人那一刻,宫璟神色大变。
纪纶很少看到他有情绪失控,神色起伏这么大变化的时候。
他们认识。
或者说,宫璟见过这个男人。
“开什么玩笑,你凭什么抓我们的学生!”三年级的级长,也是组织部部长的米卡扬率先出声。
他平时虽没有如莫格部长一样的看重纪纶,但也挺关照他。
“哼,”白面男人冷笑一声,没有搭理米卡扬,不屑的眼神直接盯住纪纶,“我们现在怀疑你窃取了秦王城捐赠给首都博物馆的珠宝海洋之心,现在立刻要将你带回去调查清楚。”
“要想进新阳抓学生,需要警局的正式逮捕令,”宫璟突然插话,“你有吗?”
白面男正要开口,宫璟抢先道:“即便你们身后是秦王城,也没有权利带走我们的学生,这里是首都,是新阳,新阳有义务保护自己的学生。”
作为首都重点军校,新阳有它的牌面和底气,谁也别想在这里轻易闹事。
原本因白面男王城身份,而惴惴不安的学生干事们神色顿时坚定。
宫璟镇静的口吻,毫不怯场的气势,似乎感染了他们。
他们本也是天之骄子,有了宫璟做榜样,瞬间一个个斗志昂扬起来。
会长说得对,真相未明之前,怎么能仅凭一己之辞就让他们带走自己的同学。
“一群粗鲁的省外人。”白面男嫌恶的脸,捏着嗓子对身后的卫兵叫道,“不要废话,快把他抓过来!我还得抓紧时间去见小少爷呢~”
“少爷~”捧着心口,陶醉荡漾的模样顿时恶心到了一会议室的人。
“会长!”一个身影匆匆从外面闯入。
跌跌撞撞的罗锣破开嗓子远远大喊,“不要让他们带走纪纶!我们回来路上刚遇到过刺杀!”
“什么玩意?欺人太甚!”拍案而起的莫格瞬时装甲覆身。
“会长,不要犹豫了,他们敢强行抓人,我们就跟他们死磕到底!”
“莫格不要鲁莽,”宫璟平和的语气,引得人都以为他不想惹事生非,就听他口齿清晰紧接着道,“抱歉,这位先生。新阳有绝对自卫权力,我作为会长更有发布戒备的权限。”
“现在,外敌入侵,所有人注意,二级戒备程序启动!”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起,从学生会大楼蔓延到整个校区。
所有新阳学子同一时间都收到了同样的讯息通知。
白面男:……
什么玩意,怎么还说发布就发布了!
以为是前情提示,结果直接来真的吗!
“都给我抓起来!抓起来!一个都不要放走!”白面男反应过来,气得破口大骂。
不过也不需要他瞎指挥了,偌大的会议室早在警报声音响起时就已经战作一团。
学生会众人似乎跟会长心有灵犀,默契地强占先机,启动装甲。
他们最想抓到的纪纶则被宫璟等人护拥着退到里间。
“怎么办,会长,学长他们挡不了多久?”凌诺挡在门后,关注外面战况。
他这种一年级的缺少战斗经验,都先跟着退进来了,外面只有二三年级的学长在。
秦王城的人来势汹汹,他们只怕不是对手。
宫璟不过思索片刻,突然坐上办公桌转椅,一个旋转,似乎按上哪个开关,原本平滑的墙面出现一道凸起。
“会长?”纪纶愕然。
“放心,不会有事的。”宫璟温暖的笑容,浅棕色的瞳仁在阳光下泛着金灿灿的一圈耀辉,“暗门通往图书馆,你先走。”
他开口又点了几个人,都是一年级的学生,让他们跟纪纶一起离开。
“还有我!带上我一起!”凯文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外面打得这么厉害,得亏他能闯过那个战斗圈。
宫璟安排完,转身开门出去。
纪纶站在暗门前,回头看过去。
莫格一马当先作战,就像以前有人讥讽纪纶身份低贱,不配进学生会,他总会出声维护他时一样凶猛。
金色装甲的是三年级那个大大咧咧,总爱逗他的米卡扬副会长。
旁边低他一年级的商平副会长因为宫璟而爱屋及乌,虽然更中意凌诺接班,可是也一样挡在他前面。
还有他们身边更多学生会干部,纵有多少摩擦,此刻又因为什么原因挡在他前面,这一刻,都让他眼酸心涩。
“不要犹豫了,快走。”凌诺劝道,“有二三年级的学长们在,他们经验丰富,一定会安然无恙!”
凌诺推他一把,自己落在后面回头查看,“只要你躲起来让他们找不到,我们也不会有、有事——”
凌诺声音戛然而止,他看到了什么!?
凯文抓着一个刚闯进来的卫兵脑袋狠狠往墙上抡。
凌诺瞳孔地震:“你杀了他!!”
凯文低头瞟眼手上软趴趴的人,随手扔掉:“还没死,不过躺在地上的人如果是纪纶,给他判个抓捕过程中误伤致死也不是不可能。”
还在暗道里的纪纶:“……?”
总感觉后背凉凉。
第33章 幽灵凶兽 这场好戏的前菜上的也太慢了……
即将通过巍峨门楼, 抵达东院地界,纪纶突然停下,换了个方向。
紧跟其后的凌诺追上来, 一边还得注意躲着凯文走:“等等,你去哪?现在顾容与那才是最安全的啊!”
即便他不喜欢顾容与,讨厌他抢走自己钟意的信息素,凌诺也不得不承认, 此刻只有顾容与那能保护纪纶。
凌诺说着,又离凯文远了点。
刚刚凯文的凶残一击没吓到他,那个若无其事的冷漠眼神给他骇死了。
纪纶脚步一顿, 继续大步流星在前:“如果我现在不回寝室, 才是给他们陷害我的把柄!”
凌诺狐疑的眼神,转头不得不跟凯文对上眼, 凯文耸耸肩摊手。
纪纶既然决定了, 他们能怎么办。
凌诺咬牙移开眼,刚刚提议到东院顾容与那寻求庇护的人就是这家伙。
转瞬这人又无所谓了。
搞不懂。
西院住宿区, 还未靠近N九号公寓楼楼下, 远远就听到虎嘉一声震天动地的嚎叫:“小十三!!!”
纪纶脸色一变, 该死, 还是来晚了。
他们公寓楼的看门机器人T7-13都被打碎成一堆破铜烂铁, 扔在大门前, 好不可怜。
虎嘉正捧着T7-13的残躯哭天喊地, 隔着人群都能感受到他的心痛和气愤。
“小十三!你死的好惨啊!”
狗十三狗归狗, 他们可以骂, 却不是外人能欺负的。
可是就在刚才,这些傲慢的王城士兵不由分说就闯入他们公寓,在遭到T7-13阻拦时, 还残忍地杀死了这个尽职尽责的机器人。
接到通知赶来的风纪委成员团团侯在楼下,他们黑风衣红臂章的特色制服非常显眼。
更瞩目的却是与他们对峙而立的,那队玄黑卫兵服的尖兵。
虎嘉悲痛之余,不忘拦着那些人不让走,张立在旁边手足无措,试图扶起他,但明显尚在状况外。
他直觉这些人闯入班长宿舍没有好事。
虎嘉的几个朋友中,眼尖的上官有德先发现纪纶回来,手忙脚乱地跟夏暑、黄子昂几人围作一团,刻意挡住他的身影。
纪纶知道这是在提醒他。
不要过来。
他还看到红柚气势汹汹,试图跟那些卫兵理论,她的身后是冷着脸抱臂,未发一言却不可小觑的靳恩。
陈辰还未返校,徐佳惜倒是在旁边,帮着红柚一起理论。
薛采青随后看到他,疯狂冲他使眼色。
相雪秋敏锐地察觉到他视线,望向他这个方向,双眸倏然一亮。
“偃叔。”
纪纶身后由远及近一声熟悉的牢骚:“真是,怎么现在的学校都不太平!”
高大的身影越过他,径直向那队卫兵而去:“啧啧,让我看看,现在的王城卫兵已经这么不入流了吗,竟然下作到跑学校欺负起学生来了?”
领头的一个卫兵正要发怒,看清乌师偃的模样,陡然变脸。
那脸色竟然十分慌乱。
“你你……不、不要多管闲事!”色厉内荏的卫兵领头人,任谁看都觉得他没有底气。
纪纶敢说,如果不是有任务在身,看到乌师偃那一刻,那人估计直接带手下跑了。
“你这话说的,这是我想多管闲事吗?那不是这身皮还套着,不得不接任务出警吗!”乌师偃说着情不自禁流露社畜怨念。
警视厅上司说的好听,因为他是新阳前毕业学生,更熟悉这边的情况才被派来。
实际上就是将麻烦事丢给他这种没前途警员的意思。
纪纶不禁揣测到了真相。
话说回来,这种一点看不出形象气质的中年社畜,真的值得那些人忌惮吗?
可是他刚才确实有听到,那个领头的跟旁边人嘀咕:“是那个怪兽吧,真的是那只红色凶兽……”
语气满是看到传说人物的震惊。
“这样吧,咱们呢和气生财,大家都各退一步,你们有家的赶紧回家吃饭,没家的一边玩去,别都堵在这,多不好看……”
试图和泥的乌师偃顿时收到了一众学生的火热视线。
啧,没用的成年人啊,还以为警视厅派了个救星过来,结果只是个草包!
乌师偃无师自通他们的眼神含意,挂不住脸,恼羞成怒迁怒到纪纶身上:“你这小子,没事搅什么浑水,啊真是,现在的小孩,一个个野心怎么这么大!”
肩膀猛然被拍一巴掌的纪纶:“?”
很痛啊。
“偃叔,”相雪秋冷静的嗓音及时打断乌师偃,“他们现在做的事,是我先帮忙的。”
“什么?!”乌师偃目光迅速在纪纶和相雪秋身上切换,猛的发作,“赢肆老小子欺人太甚!竟敢欺负到我的人头上,看我不好好教训他!”
“你想做什么!!”那队卫兵瞬间如惊弓之鸟,启动了装甲。
众人:“……”
这…虽然看起来很有气势,可为什么感觉这大叔在说大话,一点信服力都没有……
空气一时焦灼,纪纶目光不经意与相雪秋对上,彼此心照不宣。
聪明人不需要多说什么。
“你们这个叔叔……”
一旁薛采青斜眼:“他也就这点护短的人品了。”
说着扶额叹气。
纪纶看她煞有其事,心里好笑,通讯器铃声这时响起。
“现在过来礼堂。”
朝老师?
纪纶应了一声,挂断电话,凌诺着急忙慌拦他道:“你真的要过去?”
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刚才那些秦王城人肯定还没走,那个奇奇怪怪的白面男说不定是串通了学校,诱他过去。
“我相信朝老师。”纪纶坚持自己的选择。
他们之间有很多试探与不坦诚,但朝闻道绝不会害他,他相信。
风纪委成员纷纷看过来,和Z班的同学一样关心着他。
唯有凯文无所谓的样子。
……
“班长!”不远处,衡弥生差点追上去,被季姝拦下。
纪纶被带走的背影,一瞬间竟和那天华雄离去的背影重合。
衡弥生心脏被揪紧的难受。
“姝姝你说得对,纪纶他果然还有危险,我要去救他!”
季姝摇摇头:“我们现在追过去也无用,当务之急,应该去找嬴翼。”
“小翼?”
季姝的判断力独一无二,刚跟纪纶打完电话,她就推测,依照赢肆往日的做派,今天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这才匆匆赶回学校。
……
“学生都到齐了吧?”赵成高占据着大礼堂主席台的最佳位置,兰花指捏起丝帕掩鼻遮口。
这些粗鲁的雄性生物一多,礼堂气味更难闻了。
“都差不多到齐了,就是……”
“什么叫差不多!”赵成高正欲发作训人,转念想到什么,“少爷呢,少爷还在不在这个学校?”
属下连忙汇报,少爷正值重要比赛,尚在闭关还未出来。
“也好。”赵成高慢条斯理道,外面这些小事情就不必让大少爷知道了,免得让他们少爷心烦。
也算那个叫纪纶的小子有福气,值得他不先去看望他家少爷,也要留下来,好好会一会他。
“到底是什么事啊?”
“发生什么了?”
“又是二级警戒,又是全校集合……”
汇聚一堂的新阳学子交头接耳议论。
能有什么重大事件,需要紧急集合两院学生都过来礼堂?
而且坐台上主持的人,还是一个矫揉造作的死娘炮。
偌大的礼堂一时人声鼎沸,到处是叽叽喳喳的回声。
赵成高连续吼了几次安静,都无人搭理,最后气急败坏到拍桌子、甩话筒,学生才稍微安静一点。
嗡——
一阵躁动。
正想着东院学生都来了,修文馆那些人怎么还没到,一帮高挑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入口。
走路带风的一行人,气场十足,风度姿仪俱是无与伦比,引得一众学子起身张望。
赵成高:……更气了。
他好不容易稳下来的礼堂。
“秦王城事真多,唐济,那小子呢?我们都来了,他这个正经的秦王城人不露面?”
走在最前面的,是不耐烦的元朗,身侧落后一步是唐济。
“母鸡啊,你问我,我也跟他不熟的。”
唐济两手一摊,十分无辜。
他号称东院人缘最好,奈何赢翼那狗脾气,冷漠倨傲,油盐不进。
除了他自己那个小队的人能跟他说得上话,连其他秦王城的人他都不太搭理。
宋如风好脾气地笑笑:“大概还在他公寓练功吧,最近他都在专心准备高校大赛,旁人是叫不动的。”
哪个冒然敢去打扰他,都是要被修理的。
九月份全国高校尖兵大赛,代表新阳的出赛名额只有一个。
学校为了平息两院纷争,争取到两个出赛名额,分别给了宫璟的“奇迹”小队,和赢翼的“极限”队。
两支队伍在队长带领下,都不负众望打到了最后。
可问题也来了。
新阳实力历来就不弱,这直接导致宫璟队和赢翼的队伍将在决赛对上。
宫璟最近的压力非常大。
“切,什么垃圾秦王城,很吊吗。”宋礼很不爽东院再来个比他还刺头的赢翼。
原本他在继承人战中打败宋如风,近来风头无量。
可赢翼一去参加什么高校尖兵大赛,屡战屡胜,所向披靡,瞬间夺得无数粉丝拥护。
连那些看不惯他拽的人,在慕强心理下都不再说他不好了。
连带曙光小队其他人的人气都旺盛了一把。
加上赢翼一伙人特立独行,不住修文馆,俨然有在东院另起炉灶,跟顾容与等人分庭抗礼的意思。
赢翼无论声望和影响力都如日中天,远超宋礼一大截。
宋礼自然不服。
他没做到的事,被一个西北乡巴佬做到了。
若是顾容与唐济那些人压他一头就算了,至于赢翼,呵。
一个半路出家的草根太子,凭什么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赢翼跟衡弥生、季姝三个加起来,在他面前也不够瞧的。
唐济瞥眼爆粗口的宋礼。
宋礼瞧不起西北三城,是摆在台面上的,明晃晃的事。
他也有这个资格高高在上俯视赢翼衡弥生和季姝等人。
他父亲林风吟虽然跟秦汉、战国城的那两位,都算是城主中的后起之秀,击败上一任城主篡位的另类。
但架不住宋礼有个出身世家大族的妈。
宋王城本就世家士族多,宋礼母族谢氏一支的地位在宋王城,堪称流水的城主,铁打的谢家。
林风吟当年就是跟谢妈联姻,有了谢家的支持才在宋王城站稳脚跟。
否则他一寒门子弟,即便当年跟着华雄几人头脑一热造反成功,也坐不稳城主位置。
同样是造反,西北三城的局势要比宋王城简单。
西北三城之间还能互相有个援助,他们宋王城处于西南边境,不能说是孤立无援,也可以说是举目无亲。
林风吟最好的处理方针就剩下内联世家,外交唐王城。
要不然他上任第二天就得下位。
以城为姓,宋礼十足有狂傲的资本。
“姓赵的,你们今天大张旗鼓弄这一出,还特意请我们过来,要是这场戏不好看,别怪我让你们下不来台!”宋礼径直向主席台的人威胁。
赵成高作为秦王城的城主府管家,素来颐指气使惯了,这会在这帮小祖宗面前也得收起架子,小心翼翼伺候,“宋少爷请坐,您放心,不会让您失望的。”
宋礼对他的讨好不受用,更别提其他人,一个个目中无人,百无聊赖。
学生会那边一出事,底下人就汇报过来了。
一向神秘的秦王城,不仅大张旗鼓送来贡品,城主本人甚至都露面来了首都。
其中可大有文章。
宋礼嗤笑一声,仿佛看穿赵成高的小技俩,嘲弄道:“什么下三滥手段都用上了。”
他脚步移动,越过元朗唐济等人,率先挑了个位置落座。
元朗望眼一步之遥的顾容与,顾容与神色如常,他也并未发话。
东院其他学生看着面色却隐隐有不满。
宋礼最近确实气焰嚣张,在顾容与面前都不加收敛,何况对着手下败将宋如风?
连西院的学生都心疼起宋如风了。
在新阳都被这样肆无忌惮对待,回去宋王城那还不知道是什么待遇呢。
太惨了。
这种无足轻重的开小差很快被其他情绪取代。
众人逐渐等得不耐烦。
到底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场好戏的前菜上的也太慢了点吧?
烦躁点燃全场,礼堂重复一片嘈杂,却又在那么一瞬,不知不觉,全场静寂,视线不约而同扫向一个方向——
这场好戏的正主来了。
只是那个人,丝毫没有身为话题中心人物和麻烦源的局促,也没有即将陷入风暴中心的忧色,更没有他们料想中的迟疑怯弱。
他身姿轻盈,神采奕奕,大步流星踏入礼堂,沉静的墨色眼眸轻轻逡巡全场,周身散发的锐利气势,似剑刃出鞘,破开一片乌云,让人眼前一亮。
第34章 构陷 那双红眸,从来不会施舍给别人太……
纪纶一进礼堂, 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各色火热视线从四面八方汇聚他一身,当下心口微沉。
这是将整个新阳师生都叫过来了吧?
放眼望去,大礼堂满满当当坐满了学生老师, 东西两院的制服泾渭分明。
最前排分别是关切望来的宫璟等学生会成员,和以顾容与为首那群眼露兴味的继承人们。
而主席台上,那个秦王城的白面男人,急不可耐一声呵斥, 似威严法官猛然敲响了惊堂木:“纪纶,你可知罪!”
“我有什么罪?”他不慌不忙的语调,“如果说擅闯他人宿舍, 随便自放自取找出来的一个证物, 就能凭此给人定下罪名,那这世界上的监狱只怕关不下这么多罪犯。”
“呵, 伶牙俐齿, 这分明就是从你寝室里搜出来的!”
赵成高撩开手下送上来的托盘黑布,光芒璀璨的珠宝, “海洋之心”项链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秦王城将它送来首都展览不久, 在座师生无不惊叹过它的美丽, 记忆犹新。
“你这个胆大妄为的小贼, 我们城主特特献给首长大人的心意, 竟然差点被你偷去, 你实在罪孽深重!”
纪纶不为所动:“既然如此尊贵, 我有什么本事, 能在安保重重的博物馆窃取到它?谢谢你, 这么高看我。”
礼堂轰堂大笑。
赵成高用力拍了拍主席台:“我管你如何偷窃的!东西是在你宿舍里发现的,你就是小贼!”
刚静下来的礼堂顿时哗然。
这是强辩不成就胡搅蛮缠了啊。
赵成高还在那强词夺理,试图给他扣上偷窃国宝的帽子。
纪纶掀掀眼睫, 环顾四周。
眼下这个场面像什么呢?
——像法庭。
主席台上是犹如审讯犯人的赵成高,底下的听众席是看客。
他站在他们之间的空地上,左右无人,前后无依,看起来就是被告席的犯人。
他头一次如此引人注目,这也算帮他另类的出风头了?
搞出这么大阵仗,看来赢肆是决计不想让他好过了。
纪纶想让他被告上法庭,赢肆就让他先身败名裂。
今天赵成高就是指鹿为马,他也得认了。
这样想着,纪纶脸色却无难看,唇角反而流露一丝笑意,目光从始至终沉静如水。
赵成高一腔难听的言语攻击,仿佛打在一团棉花上。
还好,他还有后手。
赵成高得意地眯起眼睛。
像是窒息般,纪纶产生了不详的预感。
在场新阳学子迎来两个不速之客。
“你还是这么擅长颠倒黑白,牙尖嘴利啊,纪纶。”
阴恻恻的语气,竟然出自一个外表俊朗帅气的男生。
但更奇怪的是,他穿的是星华中学的校服。
好端端的,星华的学生跑到他们新阳来,指责他们新阳的学生?
众人窃窃私语。
与他们新阳不同,星华是真正的顶级贵族学校,只接受有家庭背景的学生,实行所谓的精英教育。
自然,那里的学生个个非富即贵。
新阳则是半个军校,管理严厉,不受部分权贵孩子欢迎。
反正在星华就能享受顶级资源,培养成未来的上流精英,何必送到新阳累死累活?
在星华,即便是无所事事混日子的草包,以后也还会是这个国家的天之骄子,未来的国家栋梁。
纪纶目光轻轻扫过台上的人。
这些眼睛长在头顶的天之骄子,又何尝把他放在眼里过。
“盛昊焱,你不是我们新阳的学生,为什么进来?”台下宫璟沉声质问。
作为新阳学生领袖,他经常跟星华那边打交道,自然认得星华的风云人物。
首都豪门盛家的最小代少爷,金尊玉贵不必说,还是顶级Alpha。
今年本来在读星华二年级,上半年不知道因为何故休学几个月。
现在一露面,就像疯狗一样跑来新阳发疯。
是的,这个盛昊焱就是疯狗。
不说他荤素不忌的做派本就受宫璟这类人不喜,他以前做过的那些事,单拎出来哪一件,都值得监狱一条龙服务。
若不是盛家是中央城六家之一……
宫璟摇摇头,目光落在盛昊焱旁边那人。
“贺青涵?”
“会长,是我带昊焱进来的。”
穿着新阳制服的眼镜男生,看铭牌是三年级的学生。
但这个时间,三年级学生应该大部分都在外面实习才对。
这刚回来,就是为了带一个外校人回来,欺负自己的同校同学?
“会长,我想,我们都被他欺骗了。”文质彬彬的男生,目光心痛地望向台下的纪纶,爆出一个惊天秘密。
“你们眼里这个,品学兼优的学生会干部……”
贺青涵半截话吊人胃口,脸色好像难受地不想再说。
盛昊焱接了他的话:“就是你们这位好好学生纪纶啊,在去年胆大包天,组织了一场有史以来最大的学考舞弊啊!”
哗——
一石激起千层浪。
“我为什么知道?”盛昊焱自说自话,阴冷的目光目不转睛盯着纪纶,“因为我就是受他帮助的人之一啊。”
赵成高立刻火上浇油:“你们看看,这个人为了钱,就敢胆大妄为到组织大型作弊事件,这样一个人品有瑕疵的人,还会干不出偷盗的事情吗!”
“你胡说八道!”
“放你娘的狗屁!!”
风纪委成员和Z班学生那边,最先按耐不住。
脾气火爆的还爆了粗口。
刚刚的欲加之罪,他们还能乐呵呵看个热闹,反正大家都知道纪纶是清白的。
这会实在看不下去了。
罗锣自认为是纪纶最好的兄弟,本该是反应最大的人,此刻却一言不发。
因为面对盛昊焱他们的指控,纪纶竟然沉默了。
他一动不动地僵立原地,斜睨的目光盯住台上一个方向不放。
罗锣顺着他视线望去,看到台上的盛昊焱等人,想起他们以前确实在一所初中。
他们是认识的。
可是纪纶……他在初中学校时向来谨慎,行无踏错。
又怎么会招惹上那样的人?
凭他的能力,完全可以和方才一样谈笑自若,巧舌如簧为自己捍卫清白。
还有那个贺青涵,不是上学期跟纪纶告白过的学长吗?
长久未动的眼眸干涩,纪纶眨了眨眼睫,耳边听到宫璟一声严厉的训喝:“够了。”
礼堂霎时安静,会长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请你们不要张口就来,否则我们也是可以告你们侵.犯名誉权的!”宫璟气势震慑全场,逡视过众人,转向纪纶的目光复又温和。
他的眼神好像在告诉他,别怕,我依旧是相同的态度,他们不能这样凭空抹黑你,我相信你。
纪纶眼眸轻转,心底不见轻松,反而像落下一块大石,压得心口深沉。
东院阵营里,传来一道不能忽视的视线。
纪纶回望过去,片刻淡淡收回。
那双红眸,从来不会施舍给别人太多在意。
台上盛昊焱正欲开口,一人突然上台打断了他。
“啧。”他面庞浮现一丝戾气,却不得不同意。
这不是星华他的地盘,容不得他更放肆。
赵成高倒没像盛昊焱一般心不甘情不愿。
反正他已经跟学校理事会打点过了,就算是校长要叫纪纶过去,也只是暂时放过他。
“校长?”
来领人的校长室秘书点点头:“还有你们朝老师。”
纪纶跟上他。
要过去后台的休息室,必须穿过西院听众席的前排位置。
宫璟趁机跟他说话,大掌揉揉他头:“别怕,我们都在这支持你,他们不能黑白不分陷害抹黑你。”
学生会其他人也纷纷表态。
纪纶感受着头顶掌心清晰传递的温度,宫璟目光是像大哥哥的一样温暖可靠。
可听着宫璟的温言细语,他却垂眸未语,侧颜平添几分微凉清冷,不知在想什么。
身后忽的一道充满热度的凝视,他回望过去,却又转瞬即逝,探不到源头。
东院听众席,伸着大长腿的元朗拧眉抱胸。
好小子,当这么多人面就敢撬他们东院墙角,这要是换他来,哼哼。
还有那个纪纶也不讲究。
怎么能随便让那个宫璟乱碰!
心里正琢磨着,耳边响起明皓响亮的惊叹:“容与哥,他碰你的Omega欸!”
仗着童言无忌,明皓丝毫没有控制音量的自觉,在偌大的礼堂里还形成了显著回声效果。
在场的人心里无不:哦嚯。
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又有好戏看了。
可惜涉及三人的反应,都没给他们希冀的期待。
宫璟只是转头朝向大家,宽容地笑笑。
顾容与呢,原本就带着惫懒神色,全程意味索然,这会儿被所有人关注着,也只是掀了掀眼睑,将支额的手换了一只而已。
他眼形狭长,垂眸不动声色时,自带三分冷漠,少了血瞳的威压,全身上下散发的荷尔蒙吸引力似乎又更撩动人了。
不愧是他们新阳最想被拥抱的梦中情人Alpha榜首——
众人不约而同浮现出相同的念头。
纪纶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没当回事。
他又不是谁的所有物。
什么碰不碰的。
东院这些人实在是自信感爆棚。
高高在上的态度简直令人作呕。
一到后台走廊,无人在身边,他扶着墙用力呼吸几下,吐出几口浊气。
一直保持镇静的脸上才稍稍流露丝倦意。
该说赵成高不愧是城主府的管家吗,熟悉审讯技巧,一点不给他喘气反应的时间。
连番审讯犯人的口吻问下来,心理素质差点的人都会当场崩溃。
……
听众席后排,凌诺目光一直跟着纪纶进去,直到看不到背影了,才转身问身旁的人:“钟奇,你以前也是实验中学的吧?”
钟奇:“啊,是吧。”
模棱两可的答案让凌诺噎住,不过钟奇就是这个懒散性格,倒也没在意:“那你对盛昊焱他们有多少了解?”
钟奇翻着眼睛回忆:“我又不跟他们玩,不了解啊。”
凌诺:“……”知道你天生懒骨头,但也不用这么夸张吧?
你们不是一个圈子的吗!
真不知道钟奇怎么考上新阳的。
凌诺心里腹诽一番,突然想到,盛昊焱他们跟纪纶不是一个阶层的,看起来却这么熟悉。
心里莫名不舒服。
以前他看不起纪纶,是觉得他再怎么挣扎,也跳不出他那个阶层。
自从爆出纪纶Omega的身份,那种轻视感却轻了。
不是因为他单纯被纪纶的信息素味道吸引,而是他突然意识到,纪纶以Omega身份能达到很多Alpha都达不到的水平,本身就是一个了不起的奇迹。
他不得不承认,他为这个平民触动。
“傅文博,查到了吗?”身侧另一旁,傅文博合上电脑,闭眼,各种数据在脑海里闪现,整理成有效信息。
“盛昊焱在初中的学考成绩确实有蹊跷,包括那一年实验中学的很多人,按他们的平时成绩,都上不了现在的高中。”
“还有纪纶,原本应该跟盛昊焱他们一届毕业,却因学考当天发烧,推迟一年才考上新阳。”
学考关系着高中学校的录取,是平民们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纪纶会因为发烧耽误这么重要的考试?
如果不是意外,肯定是有隐情。
凌诺陷入沉思。
旁的人如何考上高中的,他不管。
可像纪纶这样的人,在考试前一定会做好充足准备,防止任何意外出现。
凌诺神情逐渐坚定。
……
休息室传出朝闻道跟人的交谈声,准确来说,更像朝闻道一个人的训话。
“这件事情我稍微了解一点,并没有证据,即便因为涉猎广泛,能调查清楚,但就能推行下去了吗?这样的一个丑闻……”
“从您放赢家的人进校,就已经输了,这不是我认识的新阳!”
“纪纶,进来!”
“好……是!”纪纶赶忙应下。
就……挺意外。
朝闻道居然会维护他。
一直都清楚,他跟朝闻道不是一种人,不仅是因为朝闻道优秀的能力,曾经斐然显赫的家世,而是因为朝闻道的人格之高尚。
但凡了解过一点他的经历,就会知道,朝闻道身上有一种精神世所罕见,这和他所处的那个阶层背道而驰。
平时的相处中,他也能察觉到一些朝闻道对他的态度。
没有多少偏爱。
但却不是出于曾经作为天之骄子,对他瞧不起的优越感。
朝闻道是洞悉他的为人,却又能理解他因出身而受限的选择。
他自觉做不到朝闻道那份上,朝闻道对他照顾,他就受着。
但要是为了讨好朝闻道而改变自己,却是不可能的。
朝闻道这样的聪明人,很容易看穿他的伪装。
“豆豆,等等。”罗锣满头大汗跑过来,呐呐递给他一杯水:“你应该需要吧。”
薄荷柠檬水。
薄荷和柠檬都是味道上头的东西,但能让大脑更清醒,纪纶每次压力大的时候都会给自己泡一杯。
罗锣知道他这个习惯。
“谢了。”他确实渴了,不待多想,接过一口灌下,推门进去。
休息室,坐在朝闻道对面的校长好像被训得蔫头巴脑,闷闷不语。
见到他,不说不假辞色,简直没好脸色。
纪纶佯装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照常跟他问好。
挨了自己曾经的学生一顿批,又被现在的学生听到,确实丢脸。
大概是碍于朝闻道面子,老校长不想搭理他,也胡乱应了声才离开。
纪纶顺势看向沙发上的朝闻道。
朝闻道抱臂跟他对视,半晌挑挑眉无语:“你就没什么要说的了吗?”
如果他问的是,有什么要跟他解释的?纪纶肯定会说没有。
他们师生之间还有点默契。
但也不至于一声都不先吭吧?
朝闻道凝眸皱眉。
小小年纪,倒是沉得住气。
“……”纪纶捧着刚才的水杯,指腹摩挲,好似思考了一下,想出了要对朝闻道说的话。
“老师,知识是原罪吗?”
朝闻道深望他眼,闭了闭眼,半晌,语气轻幽道:“没有那种事。”
面前的人摆摆手,让他出去。
好像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纪纶:“……”他好像闯祸了。
每次他的问题,朝闻道不说态度多么正经,一定会给出他的解答。
这是第一次,朝闻道没有给他解疑答惑。
到门口时,他转身回望,朝闻道疲惫似靠在沙发背,望着窗外天空的目光深沉黯淡。
他的问题,好像勾起了他一些不太愉快的往事。
纪纶难得有了歉疚情绪。
怪不好意思的。
知道他们朝老师有故事,没想到这么有故事。
第35章 攀咬 纪纶不珍惜跟自己信息素匹配的A……
“纪纶!”刚出来休息室, 就被人拦下。
凌诺神色焦急跑来嘱咐他:“纪纶,听着,不要承认他们的指控!”
盛昊焱不惜自爆, 也要将纪纶拉下水,自然是因为他盛家位高权重,承认学考是作弊得来的成绩,对他影响也不大。
可是纪纶呢, 他承担不起一点风险。
他会失去现在好不容易攥取到的未来。
纪纶狐疑又诧异的目光。
他还没问呢,凌诺好像明白了他目光含义。
“烦、烦死了!我们新阳的学生被外校人欺负,我就不能阻止他们吗, 好歹我现在还是级长!”
他就不能出于同学情谊帮他吗, 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他。
凌诺脸都涨红了。
纪纶沉默了一会,下意识思考, 怎么利用他, 得到些好处。
很快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太恶心了。
何况依眼下的局面,凌诺也影响不了什么。
“如果我做了呢?”他故意道。
“我不管你做没做!”音量陡然扬高八度, 凌诺语气生硬。
转瞬, 别扭地移开眼, “总之, 你也没办法拒绝吧……”
盛昊焱敢来爆料, 自然准备充分, 拿得出举报纪纶的证据。
但是要定罪纪纶, 就会牵扯出数不清的人。
那些人都是达官显贵的孩子, 不一定会愿意自己履历出现污点。
纪纶只要咬死不认, 他们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千万不能承受不住压力认下罪名!
他刚刚看得很清楚,盛昊焱和贺青涵出现后,纪纶那个眼神……
凌诺不知不觉, 紧盯纪纶不放,四目相对,纪纶率先转开眼睛。
是啊,这么简单的道理,连凌诺这种傲慢的学生都懂得,其他人呢?
已经给他定下死罪了吧。
不。
他们不是不懂,只是不在乎罢了。
“你、你是已经准备认输了吗!”凌诺动作比思考快,发现纪纶一言不发就要出去,条件反射伸手,扣住了他手腕。
纪纶侧眸望来,他触电似收回:“对、对不起……”
“你想多了。”纪纶抽回自己的手腕,活动着腕关节,走出去几步,蓦然回头,“对了,幸好你没说出那两个字。”
他微笑着道:“否则,我会觉得恶心。”
凌诺呆住了。
微笑着说出那种狠话的纪纶,在那一刻,散发出致命吸引力。
竟比任何时候都要惑人。
须臾,休息室门开,朝闻道走出来,凌诺吓一跳,理智回笼,突然意识到不对。
该死,纪纶怎么知道,他刚刚差点想说出口的话。
瞅着面露懊恼的学生,朝闻道头顶慢慢冒出个问号:他是不是出来的不是时候?
……
纪纶返回礼堂时,气息冷戾的盛昊焱坐在主席台上,神色烦躁,揉了好几次肩膀和右臂。
贺青涵偏头好像在劝慰他什么。
瞥见他进来,两人俱虎视眈眈。
纪纶感受比刚才良好,一眼不带看他们。
台上,兴致勃勃的赵成高准备好了新的措辞。
他还未站定,一连串质问与训斥,狂风暴雨袭来,让他插不上话辩解,直到有人出面打断。
“喂喂,”乌师偃在台下敲桌子,“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啊,一句落不到正题上,对,说的就是你啊,油头粉面的娘娘腔!”
赵成高额头青筋一跳,目不斜视命令自己的随从:“将他立刻带走,收监调查!”
乌师偃额头青筋一根根暴起。
无视他!
这死太监无视他!
抓捕他的卫兵蜂拥而来,近在咫尺,纪纶暗暗皱眉,睨着台上的赵成高。
赢肆兴师动众来首都的用意,还能是为了什么。
送藏品来是示好,直接抓他是示威。
双城之案后,秦王城势力越发雄厚,几乎完全掌握了西北三城的话语权,这不得不令首都的人忌惮。
赢肆需要营造一个和平良善的形象,降低别人的畏惧。
“你说了这么多,总该让别人辩解一二,就是监狱的犯人也有上诉的机会。”
何况纪纶还不是犯人。
“还有什么好说的!”
发现说话的人不是纪纶,好像是新阳一个长得怪好看的老师,赵成高多给了对方一份颜面,说道,“博物馆那边也可以提供监控视频证明,这小子在里面鬼鬼祟祟,一看就没安好心!”
“哼,是吗。”朝闻道懒淡的俊脸,唇角流露一丝讥诮。
纪纶收到了他的目光示意,立刻接话:“他们俩说的事,我暂且不提,那自有警方立案调查。”
乌师偃无比赞同地点点头。
“单说你们王城的海洋之心,”纪纶勾唇轻笑,“既然你说监控拍到了我,那肯定也看到了我当时跟谁在一起了?”
他明显话里有话,礼堂顿时哗然。
今天到底还要放出多少重磅消息。
他们吃瓜吃个饱了属于是。
纪纶上前一步。
朝闻道让人给他放了一张演讲台,让他看起来不那么形单影只。
他单手按着台面,一只手指向一个方向:“我现在怀疑,顾容与也偷窃了!”
全场哗然中。
东院前排座位,顾容与莹白修长的手指抵着下颌,上挑的眼眸漫不经心睨来,透着难以言喻的贵气。
四周喧嚣,好似都与他无关。
纪纶今天,却偏要将他拉下神坛!
“胡言乱语!”赵成高拍桌怒喝,堂堂黎王城继承者,怎么会为了珠宝偷窃!
不只是他这么觉得,台下的两院学生也都认为,纪纶为了洗脱嫌疑,不可理喻。
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顾容与和他纪纶之间,天壤之别的差距。
顾容与只坐在那,便是仪态万千,气质卓绝,天生受拥戴的领导者气场。
而除了无可匹敌的家世,这个男人还拥有远超人类平均颜值的脸,还有平均智商的能力。
甚至是,像恶魔一样令人着迷的魅力。
无论怎么看,他……这个从贫民窟爬出来的老鼠才是会犯罪的人。
就像相雪秋说的,杀人有很多种方式。
顾容与这种人,何必要脏了自己的手呢。
纪纶浑然不在意礼堂的议论纷纷:“怎么不可能,我可以人品不好,还不许他有一点特殊癖好吗?”
礼堂顿时哄笑起来。
“如果我可能,那么他有可能。”
“进入博物馆后,我有大半的时间跟他待在一起。”
“而且我现在怀疑顾容与,跟博物馆的命案有关。”
一波掀起千层浪,他的话还掀得一层比一层高。
纪纶目光平静从赵成高,乃至顾容于身上略过,浑然不知他的话有多惊世骇俗似的。
秦王城的人可以胡乱攀咬他,他就不能吗?
赢家人要是为了陷害他,敢连顾容与一起拉下马,才是厉害呢。
西院位置,相雪秋神色一动,想起中午那会在博物馆外,纪纶离开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让她先别说出去,他来处理。
可这样的处理方式,就是撇开她,一个人担下冒犯黎王城的责任吗?
相雪秋起身欲开口,乌师偃按下她,自己来到顾容与面前:“怎么样,跟我们走一趟吧?”
“开什么玩笑!”一群东院学生要造反了。
就凭纪纶一句话,带走他们的学生首席调查?
就算顾容与真有这嫌疑,也不是谁都可以动的!
这邋遢大叔谁啊!
群情激愤时,乌师偃抢过朝闻道面前的话筒,简单解释了下博物馆的命案情况。
点名不仅是顾容与,当时其他人也都有嫌疑,需要接受警方询问调查。
只是当时负责警戒的警员不敢拦人,让顾容与一个人先走了。
现在有纪纶的证词,警方应该重新考虑顾容与出现在那里的意义。
不能放过一个凶手,当然,也不会错抓一个好人。
这一番说辞,整的乌师偃自个都信了。
脸上洋洋自得,觉得自己帮相雪秋的好班长转移火力,起到了十分关键的作用。
实则回去,还不定要被领导怎么批呢。
让你来走个过场,谁让你亲自下场淌这趟浑水的。
这不是把警视厅架火上拷吗!
这要是顾容与真有猫腻,他们是不调查还是不调查,还是装聋作哑忽视?
乌师偃很快被打脸,东院学生不仅不买账,还引得西院学生也觉得离谱的程度。
不少人直接站起来,指着他鼻子骂人了,纪纶暂时都被撇开一边。
但是骂着骂着,总感觉哪里不对,逐渐息声。
乌师偃一个人杵那,只会让人觉得就是一个中年落魄又颓败的油腻大叔。
当他跟朝闻道站到了一起,很多人都开始有点眼熟了。
那种好像哪里见过,又不太记得,尤其是从历史书和电视上看到过的感觉……
一个人不认得,两个人就熟悉了!
赵成高阴阳怪气:“呵呵,原来是咱们共和国的双子星。”
可也只是昔日啊。
朝闻道抬抬眼皮,朝台上瞥去一眼,冷冷道:“你有意见。”
赵成高不着痕迹恢复原来姿势,掩饰自己因惊惧而骤缩的瞳孔,微颤的双手。
共和国双子星——
是十二年前,差点将十大王城闹得天翻地覆的红色凶兽与黑色幽灵!
幽灵游荡,凶兽肆虐。
华雄四人声名鹊起时,这两人亦在国际展露头角,名声实力都不落前者,而且一度是华龙国从上到下,男女老少都欢迎追捧的宠儿。
时至今日,二十三省已不知他们威名,他们却仍是王城内可止小儿啼哭的凶煞传说。
世事就是如此讽刺,喜欢短暂,恐惧反而深入人心。
礼堂早已沸腾不息。
虽有一头雾水的,却也有认出来了的学生,互相提醒解释。
“是他吧,没看错?”
“确实听家里人说过,双子星之一的幽灵骑士在新阳任教。”
“我就是冲他报名新阳的!”有同学说道,“可惜他现在没什么上进心,只教一个掉车尾班级。”
Z班学生:……有点扎心,又有点荣幸是怎么回事。
而且他们怎么不知道朝老师这么厉害的!
他这么懒,天天见不到人影,存在感还不如已经离职走了的魏衍。
甚至还不如他们班长对他们上心!
从不确定的小声议论,到压抑的兴奋抽气,整个礼堂瞬间嗡嗡响,全在议论两个人。
虽说信息时代,日新月异,一切都容易更新换代,如今的政坛新秀和明星尖兵的名头早已花落他家。
可,那是双子星啊,也曾给共和国历史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双子星啊!
何况这是军校新阳,对强者和国家英雄的崇拜,还未被外界不良风气影响。
他们刚刚都做了什么!
新阳学子一顿心虚。
眼看场面失控,赵成高在台上奋力想扯回正轨。
纪纶趁机思忖接下来的对策。
一道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却让他无法冷静地忽视。
顾容与异于常人的血眸,在喧嚣的人声中,也像暗夜的蛇瞳盯准了猎物,牢牢攥紧了他。
从一开始的心不在焉,到不管旁人如何为他群情激愤、打抱不平,这个男人面无表情的冷漠神情终于有了变化。
纪纶却没有感到多少庆贺。
又是那种被看穿一切的眼神……
纪纶不得不移开视线,全身不适。
他毫无征兆地记忆起上学期的事。
在元朗花费巨大人力物力,大张旗鼓追求徐佳惜之时。
贺青涵也在学校草坪,搞出过一个盛大的烟火表演,借此向他表白。
这是他没料到的。
贺青涵出身政要家庭,本身也才能优秀,学识渊博,待人接物也算温文尔雅,在西院是人气不低的风云人物。
没想到自己这种不起眼的人,能被贺青涵这种Alpha关注到,即便不懂他为什么会喜欢自己,纪纶一瞬间还是产生了异样感。
喜欢不喜欢什么的,这么声势浩大的场面,不是徐佳惜那样的人才有的待遇吗?
开学以来,一直跟在徐佳惜后面收拾烂摊子,还要处理班上这么多刺头学生惹的祸,朝闻道又万事不管。
他一度以为自己就是个操心保姆命,任劳任怨了都。
陡然被人这么隆重地表白,还……挺意外。
这种微妙心情没维持多久,顾容与一句话就将他打回原形。
那天他去修文馆,找宋如风交涉些事情,顾容与破天荒没离开,坐在一旁听完他们谈话,突然来一句。
“听说纪班长昨日风头无量,当真风光。”
他语气不算不好,尤其是窝在沙发里,浑身透着一股慵懒的性.感时,用慢悠悠的轻描淡写口吻,戏谑望来,好似随意想起来才说起这件事。
没人能说他这是冒犯和取笑,反而受宠若惊。
纪纶却如鲠在喉。
原本对这位传说中,大名鼎鼎的东院顾君还挺有好感。
毕竟冲着这张矜贵俊雅的脸蛋,他也不会不喜欢。
可惜顾容与会说话。
他一开口。
那一刻,他真想把他埋了。
一直以为自己足够平凡普通,身边的人又都是风云人物,他就是充当配角的角色。
骤然被表白,知道有人喜欢自己,他会飘一点不正常吗?
非常正常。
何况那点被人喜欢着的隐秘小得意是其次,如何利用起来,为自己谋取最大利益,才是他更多在意的东西。
顾容与一眼看穿他所有,高高在上俯视他的样子,当真让他羞恼。
他唯独不想在他面前露怯。
浓密的长睫微掀,顾容与瞳底倏然漫出一丝兴味。
他直起身,轻轻一哂:“还真是……狠心呐。”
优雅的语调慢悠悠说道,“明明我们才一起欣赏过那里的画作,一起在追杀下同生共死过。”
前排座位都有麦克风,扩音器清晰地将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送入众人耳中,包括那声能让耳朵怀孕的性.感轻笑。
躁动的礼堂,又引发一场轩然大波。
顾君这话,不就是佐证了纪纶一直跟他在一起的话吗?!
迎着所有人的目光,纪纶扬了扬唇角:“顾容与,你承认跟那个女人在博物馆说过话了?”
他还得感谢顾容与,最终促成他决定做成那件事。
拒绝贺青涵前他就明白,谁都靠不住。
“嗯,是碰到过,那又如何。”
“你有充分的时间!”
顾容与掀眸,似笑非笑:“动机呢。”
纪纶不及思忖:“难道不可能是教唆自杀?”
顾容与直直望来,纪纶几乎差点说出那句话。
你享受掌控生命的快.感。
但这只是相雪秋的揣测,没有直接证据。
咬牙死死忍住冲动,纪纶目视所有人铿锵有力道:“如果顾容与不可能杀人,那么我也不可能,因为从进博物馆开始,我全程都跟顾容与在一起,如果我可能,他也有可能!”
要证明顾容与的清白,就是证明他的无辜。
将顾容与和他牵扯进一起这样说不清的案件。
赵总管明显没有这样的胆量,想必他背后的人也没有。
他们要坚持,乌师偃就会连顾容与一起带走。
看谁磨得过谁。
朝闻道若有所思,这法子是不入流了点,但他没资格对纪纶评头论足,高高在上指摘什么。
纪纶已经做到了他的极限。
其他人就没有朝闻道的淡定,目瞪口呆看着嫌疑人反过来变成了问话的人。
还是个眉清目秀,纤细娇弱的Omega,背刺自己的Alpha!?
纪纶已经离经叛道到这份上了吗?
能跟顾容与这样的Alpha信息素匹配,不是应该感恩戴德感到幸运吗?
跨阶级结合本身就是天方夜谭,相当于两个物种的生.殖隔离。
纪纶不珍惜跟自己信息素匹配的Alpha就算了,竟然、竟然……
唐济笑骂一声:“荒唐。”
无论怎么看,未来的城主被人这样审讯似质问,都是极具侮辱性的事。
纪纶还真敢这么做了。
元朗第一次正视起纪纶。
这个原本平平无奇的Beta,有一双过于锋芒外露的眼睛,里面装了太多东西。
不像徐佳惜的眼睛,那是林间温柔的小鹿,纯真无邪。
看来这个纪纶做Beta时,一直都在隐藏自己。
尤其他还皮肤白净,五官柔和,又常年带着和煦温雅的笑容,也能显得人畜无害,欺骗性很强。
啧,那样的眼睛,元朗看得不太舒服。
还好他的Omega不是纪纶这样的。
佳惜多乖巧。
这样想着的他,选择性忽略,前不久徐佳惜才给他难堪的事。
最崇拜顾容与的明皓小脸涨红,气的。
纪纶怎么能三番五次拿容与哥当挡箭牌,这个无耻小人!
别以为他不知道白天的事!
一边是新阳学子不可置信的指指点点,一边是赵成高气急败坏,破罐子破摔的叫嚷:
“海洋之心在你这,就是你偷的!无耻小贼!”
这是连演戏都不演了。
这种胡搅蛮缠的做派,可太气人了。
连东院的人都看不下去了。
刚被纪纶牵扯到顾容与的不爽,顿时变成怜爱。
被无耻的人攀咬,也太惨了。
礼堂骚动难安,遽然一声凌厉呵斥,镇住了所有人:“闭嘴!”
第36章 盛气凌人 “你好像很喜欢把危险引到我……
外头暮色早已降临, 少年Alpha一身寒意亦如夜色霜重。
他不像王城人常留的长发,短碎黑发干练冷酷,一袭玄色劲装, 眉目冷峻。
只笔挺站在那,一种凛冽高华的气度就扑面而来。
纪纶看到他身后的季姝,微不可查在朝自己点头,不禁诧异。
季姝竟把这个孤傲难近的赢翼请了过来。
冷冽目光不客气扫过全场, 赢翼丝毫没有跟认识还是不认识的人叙旧打招呼的意思,直接摆明来意。
“你们什么考试舞弊与我无关,我只申明一点, 海洋之心在我这!”他手心高举打开, 一条项链赫然垂落。
“少爷!!”呜呜,赵成高又心痛, 又欢喜。
他们少爷还是这么气势锐利, 一点不比修文馆那些人差。
他又长高了,还更帅气了。
真的像三年前他离开时说的那样, 他一定会变得更强大。
强到能打败赢肆城主。
“少爷, 那是假的!是这个贼人留下迷惑我们的赝品!”
“闭嘴, 没让你说话。”嬴翼凌厉的眉目一扬, 三两步跳上主席台, 抓起托盘上的东西就砸地上。
整个过程堪称一气呵成, 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摔完, 众人才反应过来, 满场惊呼。
嬴翼也下得去手!
他不仅下得去手, 还说:“我说它是假的,就是假的。”
原来他砸的才是赝品?
这……知道它是假的了,倒也不必摔得如此干净利落。
纪纶心也抽抽。
那可是几个亿!
少说值中央城几套房!
“少爷呜呜呜……”赵总管一大把年纪, 竟然露出委屈的表情。
“你要违逆我吗。”在一地亮灿灿的珠宝碎片里,少年回头,周身锋芒尽显,锐利的目光直击人心。
赵成高后背冷汗丛生。
看到刚还耀武扬威的人,现在鹌鹑一样犯怵,众人一阵轰堂大笑。
搞今天这一出前,都不跟自家小主子商量好的吗。
修文馆一行人神色各异。
唯有宋礼心里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
啧,赢翼这个爱装逼的小子,真会挑时机出现。
最重要的是,还装得比他好,十分拉风。
想到赢翼还出国留学,镀了层金才回来,宋礼心里又多了个拉踩赢翼的理由。
他个王城人出什么国,他们这些人都没出过呢!
学校的人评风云人物榜时都说,这给赢翼增加了洋气时髦值,排名硬生生超过他好几位。
“好了,结束了。”朝闻道懒洋洋一宣布,乌师偃也起哄赶他们回家,所有人欢呼起来,好像是他们打了胜仗。
顾容与率先起身离座。
犹如一个信号。
宋如风等东院人紧跟其后,其他人才从各个出口鱼贯而出。
剩下还有什么盛昊焱举报的舞弊案,等他真的拿出实质性证据再说吧。
忙活到现在,大家都累了。
饿倒没有。
吃瓜吃太饱,都不用吃晚饭了。
“容与?”顾容与不是朝着出口去,宋如风几个看着他走向纪纶。
纪纶若有所觉,回转身,他们隔着纷扰人群遥望。
顾容与目光灼灼,眼睛里燃烧着比平时更旺盛的火焰,被灯光笼罩的俊美身形优雅神秘,显得愈发高不可攀。
及近,四周嘈杂,顾容与身量修长,必须低头弯腰,才能俯就他的体格。
顾容与敛眸睨着他:“你好像很喜欢把危险引到我身上。”
纪纶心脏猛地跳动一下,清清嗓子:“当然是……你的放纵,给了我放肆的勇气。”
纪纶笑道:“那还不是因为你好用,怎么,不行吗?”
顾容与竟然笑了一下,纪纶不及惊诧,猝不及防手被握住,一个吻落到他手指尖。
俊美的Alpha好似在说,我的荣幸,与你分担所有危险。
在众人惊叹的抽气声中,他似贵族般翩翩行礼,再抬头,黑瞳红眸相视一笑,却在擦身而过时,双双归于冷然。
双方心知肚明,彼此言行,无关风月,亦无情意。
不过走投无路的兵行险招罢了。
“纪纶。”身后叫他的人是贺青涵。
这人恨铁不成钢的神色,不愿多看他一眼一样,移开眼就不说话了。
纪纶原也不想,在今天跟他多说什么,要不是他身后还缀了个盛昊焱。
礼堂人还没全散,贺青涵叫住他,肯定是盛昊焱的意思。
他要是不停下,这只疯狗定然要干出更多不可理喻的事。
还没到撕破脸皮的时候。
极具威压的Alpha信息素,转瞬逼近至身前,“刚才不是很能说吗,怎么,现在一声不吭了?”
纪纶不发一言。
“你是觉得,你跟我没什么好说的了?”盛昊焱玩味地笑着,陡然拔高音量,“你当然没有,我有啊!”
作为中央城六家之一的盛家少爷,盛昊焱从小在锦衣玉食,众人追捧里长大。
那种傲慢不可一世,盛气凌人,却又高贵不可言的气质,是生下来就倍受宠爱才能拥有的东西。
“托你的福,我被元朗打断了六根肋骨,右臂骨折,住了好几个月医院才能出院。”
“在医院的日日夜夜里,我可是对你日思夜想,积累了不知道多少心里话,盼着想出来跟你说。”
纪纶还未有反应,旁观在侧的贺青涵眼睛不断睁大。
是惊惧,还有不敢置信。
“我很期待,等你最想得到的东西都被我毁掉,会露出什么表情呢?”
盛昊焱寒凉的口吻,阴恻的眼神好似在说,等着吧,我们之间的事情,还没完呢。
……
经过礼堂门口,嬴翼脚下微滞,停在季姝身边:“今天的事,不会有下次。”
他的声音,丝毫没有方才在台上的从容不迫,十分生硬。
季姝恍若未觉,定定望着纪纶的方向,“不断去根源,就算你砸了海洋之心,以后也会有天空之心、大地之心……”
语音未落,嬴翼神色一变,冷哼一声,脚步重重离去。
季姝用力抿了抿唇,望了眼那个离开的背影,寻到纪纶身边。
老牌的歧视暴发户,不像顾容与、元朗、唐济、明皓和清宁等家,人家世代沿袭的位置。
她和衡弥生作为半路出家的草根二代,跟其他继承人不熟都是正常操作。
赢翼直接不来新阳读书,早几年就被送出国留学去了。
所以,也不需要跟修文馆打招呼。
“走吧。”逐一回应过学生会Z班和社团组织那边的关心,纪纶叫她。
礼堂外的路灯下,盛昊焱单方面在跟元朗说着什么。
纪纶不意外他会找上元朗。
比起顾容与,盛昊焱的动机想法都很好揣测。
肯定是想像刚才举报他组织舞弊事件一样,继续爆他的黑料。
可惜他做的事毫无痕迹,盛昊焱想跟元朗告状也没证据。
不过对他的影响还是有的。
别看元朗之前因为他跟徐佳惜关系好,一直跟他讨教怎么跟徐佳惜大哥拉近关系的办法。
本质上元朗跟盛昊焱才是一种人,元朗从来没把他当回事。
上学期元朗都把盛昊焱打成那样了,盛昊焱如今在元朗面前还不是客客气气?
盛昊焱要在元朗面前毁掉一个人的形象很简单。
一声提醒,两句警告。
元朗自然会把他的话当回事。
他们这种社会底层的下等人,不就是心机深重,贪婪无厌又讨人嫌吗?
他纪纶对徐佳惜居心不良,很奇怪?
盛昊焱要的就是埋下这颗怀疑的种子。
他要斩断纪纶所有退路前路,将他置之死地。
“隔着两个学校,我会强迫徐佳惜?你觉得真的没有他的问题吗?呵,你会出现在那就是问题吧!他不过是想借刀杀人!”
元朗漠然的神情中,带着几分不耐烦,顺着盛昊焱的目光,朝他这看了眼。
纪纶仿佛未有所觉,收回视线,和季姝他们离开原地。
元朗如果就此怀疑上他,不是大问题,横竖他们关系也不怎么样。
徐佳惜为人天真,也不会动摇纪纶在他心里的形象和地位。
而有徐佳惜从旁左右,元朗最终也不会拿他怎样。
问题在徐佳惜大哥那边。
此前还能叫大哥的情分,只怕要被盛昊焱搞没了。
盛昊焱只要跟徐钦睿说,他有利用徐佳惜对付他之嫌,徐钦睿势必不会再待他有如今的和颜悦色。
以后他想再打通徐家的关系,建立人脉就难了。
这个盛昊焱,还真想跟他不死不休。
纪纶停下脚步。
要阻止盛昊焱在外损毁他的形象,不是不行。
他花点心力,不是哄不住人。
只是不愿。
至少今天算了,他累了。
“不用送了,弥生就在那等我。”季姝拒绝送她到校门口的好意,要纪纶赶紧回去休息。
纪纶才知道,为了请赢翼过来给他解围,衡弥生还挨了赢翼一顿胖揍。
得亏陈辰还没返校,要不然Z班指定多一起寻衅滋事的案件。
那也是个独占欲强的主儿。
罗锣过来找他一起回宿舍,进门才犹疑开口:“豆豆。”
罗锣左思右想,还是想问出来,要不然他今晚肯定睡不着觉!
初三那次,纪纶是不想让自己的人生留下污点,所以才故意让自己生病,避开那一场已经丧失公平性,被搅成了一团浑水的学考吧?
罗锣已经非常明确,盛昊焱的爆料不是无的放矢。
哪怕他素来心大,只要回忆一下,纪纶初三时的反常状态,也该醒悟过来了!
难怪那时候纪纶经常沉闷,难怪总有些权贵学生来找他。
难怪纪纶会学考前生病,导致留级成了跟他一个班。
罗锣越想越难受,为纪纶心疼,一边呐呐欲言,不知怎么开口。
直到发觉,纪纶没有要主动解释的意思,一口气憋不住迸发:“你什么都没告诉我!”
被盛昊焱缠上也好,被逼帮那帮二世祖作弊也好,纪纶对他忙得严严实实。
亏他们小学就开始的交情!
纪纶默然无话。
他明显扯入了麻烦,还什么都不想告诉他吗!
罗锣红了眼睛:“你、你当初给我补课,是不是……是不是其实也是在帮我作弊?”
要不然他成绩怎么会突飞猛进提高,还能跟纪纶一起考入新阳,他就没那个脑子!
“那我跟他们不是一样的人了……”罗锣说着委屈得都要哭出来了。
跟盛昊焱那些人一样,一样害纪纶被俘污点,丑闻缠身的人。
噗。
纪纶突然笑起来,目光分外慈爱,“他们怎么能跟你比?”
罗锣是他的朋友,他就不可能害他。
正因为是朋友,今晚他才愿意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多解释这一句。
罗锣成功被这句话取悦了,哼哼唧唧,半别扭半嘚瑟:“那是。”
得知自己考上新阳的成绩,都是他实打实考出来的。
纪纶顶多帮他改进了下学习方法,考前押了下题,他是走了狗屎运,刚好考的差不多都会,才被新阳录取,罗锣心满意足。
按住纪纶不让动,他忙不列颠又是去放洗澡水,又是去弄泡面回来吃。
今天从早忙到晚,纪纶都没吃什么东西,晚饭直接泡汤了,肯定饿坏了!
“对了,没有麻烦了吧?”睡前,罗锣不放心,支吾着问了一句。
“安心睡吧。”下铺传出略带困意的鼻音。
纪纶都要闭上眼睛睡着了。
罗锣其实很会看人脸色,看出他心情不佳,见状不再说话。
清凌凌的月光照进房间,映照出一双倏然睁开的暗沉黑眸。
薄被下,胸膛止不住起伏,有口气横冲直闯发泄不出来。
但想到今天盛昊焱的样子,纪纶又笑了。
元朗天性占有欲强烈,平时别人多看徐佳惜两眼,他都要动怒,何况那时他还处于易感期。
那天的盛昊焱撞到他枪口上,被揍得该有多惨啊。
想到这,他都要笑出声了。
第37章 沽名钓誉 谁教你说这样的话。
翌日, 晨光熹微。
整个校园笼罩在秋日柔和的晨曦里,纪纶背着书包走出宿舍,迎面便是晨炼跑来的张立。
“班长, 你要出去吗?”只着背心短裤的张立露出臂膀栗色肌肉,一身运动过后的薄汗,长辫系在脑后。
晨光下龇出一口大白牙,冲他笑着问好, 阳光又明媚的样子,十分养眼。
“嗯,回趟家。”最近张立没前阵子的灰心丧气了, 是好事。
听说他还被虎嘉拉着去合伙报名明年的全国尖兵大赛。
他跟虎嘉还挺合得来。
这个赛事级别, 比宫璟赢翼那个要高得多,不知道能不能成。
不管结果如何, 张立能多交点朋友都是好的。
“班长, ”两人刚好一个方向,张立降慢速度跑了一阵, 迟疑问, “要不要我陪你出去?”
该说是野兽一般的直觉吗。
纪纶心下感叹他的敏锐。
张立这个头, 还有身手, 倒确实有保镖的潜力。
“不用。”笑着毫不犹豫拒绝, 两人不再同路分开。
张立性格乖顺, 虽然不放心, 也不会多问。
要是换成班上虎嘉或者罗锣等人, 肯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所以他才一大早, 趁所有人还没起床的时间出发。
纪纶揉揉还有些困倦的眼睛,抑制不住的哈欠连天。
张立是睡不着,习惯了这么早起床晨练, 以前在老家,他这个时间都要去放羊的。
纪纶就不行了,昨天睡得就晚。
哦,还有个更早起的。
“赢翼?”眼前容貌冷峻的Alpha,无论颜值与气势都十分有冲击力。
但他看到他主动走过来,又不说话,是几个意思?
赢翼眉眼凌厉,全身透着一种锋利感,带着审视的目光冷眼睨人时,着实让他不舒服。
纪纶仰了仰头:“……”
哦,他高他了不起。
一米七八的小矮子活该被俯视。
无端想到某个一米九几的大高个,纪纶挑挑眉,“早啊,赢翼同学,既然这么巧遇到,方便采访你个问题吗?”
“……”
他兴致勃勃,赢翼回以冷漠。
哦,不方便。
不方便他也要问。
“听说王城人多惋惜华大侠和蓝城主未能在一起,尤其是蓝城主未能得佳婿,不知道你怎么想呢?”
他不仅小表情欠欠的,连问的内容也欠揍。
国人谁不知,西北三杰之间的伪三角恋关系。
他们的事,至今是众人津津乐道的八卦。
尤其是赢翼父亲赢肆,妥妥是对女神爱而不得,退而黑化的卑微舔狗形象。
华雄与蓝兰倒是随着各自成家生子,关系愈发清白。
赢翼脸色几乎立刻沉下来,“庸人才会喜欢以他们的标准和眼光,去评定一个英雄。”
虽然依两城的关系,说出来有点可笑,但赢翼对华雄,确实有对强者的仰慕。
纪纶仍然笑眯眯,浑然不觉他的低气压似的:“你的话虽然不错,可若真见着一个英雄配丑人,或是美人配一个平庸的男子,世人总不能免俗。”
“呵。”赢翼以一声冷笑,鲜明表现出他的鄙薄。
少年人总是难免浮躁,在他这样的年纪,能有这样的城府与心性,纪纶也不过见过几个。
靳恩是其一。
可靳恩的冷乃是冬日的冰湖,表面的漠然会因特定的人而融化。
他内里是心性赤诚,还有他的教养也不许他刺人。
而赢翼的冷,是纪纶见过最冰冷刺骨的。
那简直是一柄生来便冷峭生硬的寒剑,透着锐利锋芒,谁碰着都要被伤得鲜血淋漓。
纪纶今天却偏要试一试。
而且不仅要试,还要成功让对方心梗。
他摇摇头,啧声道:“就像Alpha和Omega才是天生一对,大家都认为的才是对的,你这样的人才是少数,不仅少,而且不合群,而且我还知道,有一个人跟你有同样的想法。”
赢翼不自觉皱眉:“谁?”
纪纶:“季姝。”
赢翼这柄剑,随着他的话而裂开。
他眼神凌厉瞪过来,目光好像要将他凌迟上百刀。
“若你只是沽名钓誉之徒,利用他们,不用他们,我会亲手让你付出应有的代价。”
在静寂的校园美景背景下,少年声线低哑阴沉,让人丝毫不能怀疑其中的危险性。
“当然,当然。”纪纶答得像是随口应付。
赢翼衡弥生和季姝,这三人的交情还真不浅。
越了解,越不耻。
纪纶调戏完人,身心舒畅,从昨天开始积着的那口气也顺畅了。
就是学着王城人说话的腔调太费劲了。
抖掉一地鸡皮疙瘩,他哼着小曲轻步离开。
赢翼的方向跟他相反。
今天的训练任务还有一万米跑步,一百次挥剑练习。
如常训练时,有种很讨厌的感觉一直积着。
训练完也没顺畅。
他后知后觉,那个西院的Omega,刚刚是拿他当出气筒了?
晨练完回去的路会经过修文馆。
馆外湖面波光粼粼,如梦似幻。
东院名副其实的第一人,背靠湖心亭,静静沐浴在晨光里看书,被日光镀了层金边的轮廓俊美无俦,愈发贵不可言。
但赢翼是个面瘫,看不出美丑,更不在乎,他能认出来的人也就两个。
顾容与自然不是其中之一。
所以他毫不犹豫上前,打扰美人的雅兴。
“顾容与。”
他心性从来不宽广,纪纶今天刺了他一把,他就要在他对象身上找回来。
“听说你的小情人就是昨天那个跟你信息素匹配的Omega?”眼光未免也太差了。
“呵,他不仅胆子很大,还很不惜命。”
周遭空气陡然降温,一室寂静。
屋里正闲聊的几人鸦雀无声,面面相觑间,忽而听得外面一声轻笑。
“赢翼,谁教你说这样的话。”
顾容与的笑向来勾人,但今天谁都不敢直视他那种笑容。
如果有谁不怕,那一定是他做好了接受最坏后果的准备。
赢翼再次衡量他们之间的力量差距,他自然不是那如果之一。
但他已经说了,便不会后悔,他从来不是敢做不敢当的人。
“你的小情人。”他甚至重音重复了遍那个字眼,好像生怕顾容与不理解。
唐济等人露出难以言喻的神情。
也许这小子不是孤高,他就是单纯没情商?
顾容与周身倏然散发低气压,赢翼不禁蹙眉。
顾容与好像不喜欢这个称呼。
难道是他对他们的关系判断有误?
可若不是他的小情人,顾容与昨晚怎么会容忍对方的祸水东引?
赢翼收回神:“我还知道,我的那位父亲,不会坐视一个平民冒犯他的威严。”
顾容与嗤笑一声:“我倒是确实听说过,赢城主的气性不是那么大。”
赢翼神色冷漠如旧。
哪怕有人当着他这个儿子的面,说自己父亲的坏话,他表情也丝毫没有变化。
说完该说的话,他转身就走。
身后顾容与单手托着精装书籍,指腹轻按书脊,翻页的手指久久未落。
片刻,啪的一声,修长五指合上书籍。
……
纪纶到家时,纪筠方琴都已经去上班,家里静悄悄。
他进了躺厨房,放好东西出来,纪灵扶着房间门出来喊他:“哥。”
“哥,”她头低着说,“告诉他们吧,你做那些,是有隐情的。”
纪纶一瞬间变了脸色:“胡说什么,谁跟你说的学校的事,罗锣?”
“罗锣也是担心我们,是不是那个晚上的事……”
“闭嘴!”纪纶语气蓦的严肃,“我说了,这一切和你没有关系,什么事都没有。”
纪灵受惊似抬头,眸光凄然。
纪纶顿时歉疚:“对不起,我不该凶你。”
无能的人才会发怒。
他承认自己没用。
生气也是对自己。
纪纶上前揽住蹲下的纪灵,轻道:“别怕,不会有事的,相信我灵灵。我们约好了,记得,这是我们的…第二个秘密……”
这个秘密,就算是他们的父母,也不能说。
纪灵仰头泪眼婆娑:“可是……”
纪纶打断她想说的话:“不要紧,什么都不如你们重要。”
何况,是他给纪灵带去的祸患。
外面这些事端必须终止在他一身,一点污水都不能泼到纪灵身上。
否则,人言就能害死纪灵。
静谧的气息,流淌在逼仄而拥挤的二居室小屋。
直到纪灵情绪恢复,纪纶才起身出门。
纪灵在身后目送他离开,担忧的目光一直伴随他的背影消失不见。
她没有随心里想法追上去,她清楚纪纶一直以来的人生目标。
她不能帮到他就算了,又怎么能再拖累他。
可即便拖累,那又怎样。
跻身上流,或得人上人的地位,是纪纶的愿望。
可有些事情,就算是他这种升斗小民和唯利是图的小人,也必须要坚持的原则。
就像有些事情,他本可以更圆滑处理,但也有些事情,让他必须争一口气。
列车呼啸着到站之际,短信发出。
……
霓清路,星华高级中学校门口。
望见校园里奔出的身影,伫立许久的纪纶神色微微一变,迎上前去。
未尽,贺青涵身影转瞬即至,手掌大力掰住他肩膀:“你是因为你妹妹的事,才记恨昊焱的对不对!?”
纪纶唇角微抿,迟迟未言。
贺青涵神情陡然变色:“可是你妹妹不是没出事!”
纪纶眼眸一沉,迅速压下那些晦涩不明的情绪,平淡而冷漠地回望。
贺青涵被他默认又好像无所谓的态度,气得面庞涨红:“你就因为这种没发生的事,设计他受伤?你明明知道他喜——”
“他是这么跟你说的?”纪纶骤然打断他。
不想再听到那两个字。
从他们这种人嘴里听到喜欢二字,简直让人恶心。
因为不接受他,所以就要像小学生一样幼稚地折磨对方?
借着所谓的喜欢名义,做出令人恶心的事情。
贺青涵的喜欢也幼稚得令人想吐。
他为自己曾经为有人喜欢他,而窃喜过一瞬,深深的后悔。
但后悔归后悔,他清楚自己不是什么优秀的人,他没有绝对的理智,坚定的意志,还有超然物外的高尚情操,他就是庸庸碌碌的芸芸众生中,一个最普通的人。
纪纶瞥开眼,淡淡道:“学长,你知道那个时候,他想对我做什么吗?”
“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做啊!”不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
瞬息,贺青涵脸色似因痛苦而扭曲。
“对不起,纪纶,我……我是太着急了……”
纪纶受伤的眼神,不敢置信的口吻:“你……是在迁怒我吗?”
贺青涵哑口无言。
第38章 角逐与欺骗 你看看你变成了什么样子,……
纪纶目不转睛, 眼前儒雅矜贵的贺青涵和盛昊焱那些人没什么两样。
不过是多披了一层文雅皮囊。
他一看到这种人,耳边便是纪灵那声挥之不去的“我不怕”,更会清晰听见, 一年前,自己那无能的咆哮。
“不准碰她!盛昊焱!不准让他们动她!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那个风雨欲来的夜晚,月光明灭,照亮树下一张晦暗不定的英俊脸庞。
他被人摁在不远处泥泞的地上, 全身动弹不得,唯有嘴能拼命叫嚣。
等盛昊焱让人放开纪灵,不知道是他先扑过去, 还是纪灵先扑进他怀里, 紧紧攥住他,一遍遍重复:“哥, 我不怕, 我不怕!”
她没有软弱地失声痛哭。
反而是他,余悸与后怕, 久久未消。
纪灵颤抖的哭腔, 永远在他心口留下一道挥之不去的伤痕。
“我没有怪你, 学长。”
没必要挑破他, 这个软弱可欺的Alpha, 以前能对盛昊焱唯命是从, 如今也不会有多少长进。
盛昊焱一句话, 他就能忘记自己曾经的告白, 将他拱手相让与人。
还在那自以为大方而具有高尚的牺牲精神。
他的目光移开, 贺青涵无端松了口气。
明明纪纶并非家族煊赫,也没有自恃才华,摆出高傲而目中无人的架子。
可他眼底隐隐就是有一种傲慢而冷淡的目光, 好像在表明,由于某种原因,他们不是平等的。
他,低纪纶一等。
所以新生入学时,他才会第一眼注意到纪纶,甚至主动接近认识纪纶。
他希望捕捉到,纪纶高傲的底气所在。
后来纪纶进入学生会,以平庸的Beta之身迅速展现才能,被提拔重用,甚至超过很多家世优越的Alpha,让他们信服认可。
看起来,那就是他的底气。
但他还是觉得远远不够。
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随着日渐相处,他终于发现,自己就是被纪纶吸引了。
无需再忍,他制造了一场盛大的烟花告白仪式,向纪纶表明心意。
他没有说一个字的话,纪纶望过来的眼神却满满都是了然的惊喜,虽然掺杂了些惊愕,但也能理解。
他那时只有满满的幸福感,拥有纪纶,他将有很多时间去探知纪纶的秘密。
那时只要纪纶一个点头。
然而纪纶一点没给他希望。
打圆场一向是纪纶的本事,他聪明地将那场烟花表演说成是他为学生会准备的礼物,让他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上。
这也就罢了。
横竖他也不是盛昊焱那样,想要什么就必须得到的性子。
纪纶私底下还给他解释了下,和Alpha在一起,而且还是严重门不当户不对的Beta和Alpha在一起要面对的巨大压力。
他登时觉得自己草率了。
自己怎样不要紧,这要是给纪纶带去什么麻烦,他可怎么应对?
好在纪纶机灵,巧妙将他的心思掩饰了过去。
可他体贴,有人却做事随心所欲,不管不顾。
那人看中的,势必要得到。
“纪纶……”他试图劝解一下曾经喜欢过的小学弟,这两个人,他都不想他们受伤害。
可一开口,他就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早先他不是没劝过纪纶,都劝说无果。
盛昊焱就不提了,他行事一向任性,除了顺着他,一点改变不了。
纪纶也是个主意强的,要他顺着盛昊焱,简直灾难。
所以到底是站学弟,还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
抉择的天平左右摇摆,左右为难在他身上不要体现得更淋漓尽致。
可随后他就发现,他明明有两全法,不需要左右为难的。
“纪纶,你不应该把事情弄到这种不可调和的份上。”盛昊焱喜欢纪纶,这就是他不需要为难的关键!
面对他的问责,纪纶满脸习以为常,甚至用着没有起伏的平淡语调回他:“这不是我导致的。”
“你这是什么话!”贺青涵怒气冲冲道。
设计盛昊焱受伤的是他,轻贱盛昊焱心意的也是他,纪纶怎么敢这样说!
看纪纶油盐不进,贺青涵试图转换方式,生生压下心气,语重心长,怒其不争的语气道:“你看看你变成了什么样子?纪纶,你的清高呢,你的心气呢?”
纪纶成了他最看不起的那种人,圆滑世故,蝇营狗苟,一心为利益钻营,甚至不择手段。
纪纶冷冷的目光不着痕迹瞥眼贺青涵,面上平静,心里都是嗤笑。
他从来没变过,有人总是自以为是,却没有自觉。
“那我能怎么办?你想我怎样?”纪纶轻叹,“我去跟盛昊焱道歉,去跟他赔罪,随便他们给我泼污水,任他们处置,行吗?”
贺青涵犹疑:“你初中时的朋友都在昊焱那……”
只怕纪纶去了落不了好,骤然被翻出旧账,他们正火大着。
他们才不是朋友。
纪纶淡声道:“没关系,让我进去跟他们解释一下吧。”
“你是认真的?”盛昊焱胡毅,“不是、不是跟他们起冲突?”
“当然。”纪纶满口答应,“虽然我不认同学长你的一些话,但我也不是什么认死理的人。”
“好吧。”久违的一声学长,听得贺青涵心畅气顺,立刻答应带他进星华。
也许昊焱受伤的事,其中真的有什么误会。
昊焱性子暴虐,如果他做出失控的行为来,他想,他会帮着纪纶拦着昊焱的。
星华住宿区,盛昊焱一个人住学校的独栋公寓,装潢十分豪华。
此时一楼已有五六个人聚在那,交头接耳谈论什么。
来的路上,贺青涵提醒纪纶,昨晚盛昊焱闹那一通,这几人的家里,有的得到消息快,得知自家孩子参与了学考舞弊,长辈毫不客气把他们教训了一通。
家里严厉的,甚至直接挨了一顿打。
他们父母的意思很简单。
你学习不好就算了,想要进名校,他们可以走后门,可以找关系。
可你弄出舞弊事件,这不是留下把柄给别人吗!
最后蒙羞的,还不是他们整个家族?
所以今天一大早,这几人就聚到了盛昊焱着,想看看他是什么意思。
盛昊焱如今还没起床下楼,纪纶一进去,绝对撞他们枪口上。
贺青涵让他进去后,千万顺着他们点。
可他千叮咛万嘱咐,都挡不住纪纶这么虎,进门就来一句:
“这一切,都是在座诸位造成的。”
贺青涵差点没吓死。
那些人倒是接受良好。
毕竟是在初中就被纪纶毒舌损过来的。
那时候纪纶可没有现在的好脾性,明里暗里不知道内涵编排过他们多少话。
不过该生气的,他们还是会生气,“我们还没怪你呢,纪纶,你先挑起我们的不是来了!”
“就是,要不是你惹焱哥生气,他怎么会往外捅出舞弊的事!”
一个又一个人附和,没开口的人,投来的眼神也是在说,都是他的错,他要负责。
怎么负责?
他们又聪明的不说话了。
各色的丑态,纪纶逐一收入眼帘。
他冷笑一声:“说的像是我的错一样,你们当然可以过河拆桥,横竖这是你们任性的资本,我无权干预你们的选择!”
初中时的他,远没有现在的圆滑。
认识他的人都说他骨头太硬。
他也天真的很,以为只要自己够优秀,就可以出人头地。
他看不起学校那些废物二世祖,一心只想凭借自己聪明过人的头脑,狠狠打压那些徒有其表的大少爷们。
盛昊焱的跟班突然找上他,要他帮忙作弊传答案时,他才明白。
原来,他自负的东西,一文不值。
他无比讥讽的口吻冲着所有人:“你们是可以将所有责任都推到我头上,但这就能掩饰你们的无能和愚蠢了吗?”
他们的怒目而视,纪纶无惧回望,神色带出几分控诉:“当初我说了不要做,做了就要让所有背景好的学生参与进来,你们不听,事到如今,难道要怪我吗!?”
都说美貌对于普通人而言就是原罪。
他生在贫民区,不知道看过多少貌美孩子的惨剧。
尤其是天生弱势的Omega。
有的Omega早早被人预订,初中毕业就成了别人的“童养媳”。
说是婚姻,其实就是生育Alpha的稀有资源。
有的早上出门还在跟他打招呼,晚上就再也看不见他们回家的身影。
他一度庆幸自己和纪灵都是相貌不出众的Beta。
但——
从来不知道,原来知识也是原罪。
盛昊焱的人,或许一开始只是出于玩乐的性质,想通过他拿出个漂亮的成绩出去炫耀。
反正考的再差,对他们也没什么影响,未来依旧是这个国家权力和财富的绝对拥有者。
被他刚硬的态度拒绝后,他们的心态就变了。
你视考试如命是吧,你最珍惜自己的家人是吧?
那就把你在乎的东西一样一样毁给你看,让你知道自己其实一无所有!
尤其是盛昊焱,众所周知的喜怒无常,阴狠冷酷,从来恣意妄为,一直将整个学校视作他的游乐场。
那时候的纪纶,远比现在偏激。
他盛昊焱要继续游戏人生可以,麻烦别拉着别人一起。
考试是他眼里,这个世界最公平的事情,如今竟然被他们染指,他只有无比的愤怒。
他根本没意识到,连考试都已经不是寒门学子的唯一出路,这个国家还有希望吗?
既然考试的公正性已坏,他何不如让这趟浑水更脏一点?
他当时只剩下这个念头,并成功将其付诸行动。
人是贪婪的,考的好的,会想要更好的成绩。
那些跟盛昊焱等人家世差不多的好学生,就是可争取的对象。
一楼静的,掉针可闻。
有人移开了目光,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盛昊焱说是纪纶是主谋,可他们几个还不清楚内幕吗?
他们自己就是逼迫纪纶的人。
学考前,拖着病体帮他们解题又整理出答案的人是纪纶。
为此耽误了心心念念的学考的人是纪纶。
“生意”做成后,得到多少分红,就花了多少钱在医院里的人也是纪纶。
剩下卖答案,联系其他学生的事都是他们做的。
稍微有点良心的人,都知道是他们对不住纪纶。
可他们有良心吗?
没有。
纪纶扯扯嘴角,正欲加把火,楼上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
“怪的自然应该是我。”搀扶二楼雕栏,半倚白墙的盛昊焱直勾勾望向楼下众人,空气无比凝重。
一片沉寂中,纪纶长叹一声:“我可以解释。”
他低着头,走向楼梯的背影说不出的沉重。
忽而一个回眸,看向贺青涵。
那一眼,万种情绪横生。
“纪纶!”贺青涵生硬地叫了一声,随之是无言的讪笑。
第39章 厌憎的眼神 他不还是要屈服于丑陋的本……
“怎么办?”纪纶一上楼, 不知是谁先冒出一句,引来所有人的恐慌。
舞弊事件一旦曝光,他们丢脸事小, 称不上身败名裂,横竖他们可以统一供词,推到纪纶一个人身上。
挨顿家里的训斥责骂,虽然不堪忍受, 可也简单。
问题在于,这次的舞弊事件牵扯甚广,不是他们平日的小打小闹, 有家里兜住。
家里也兜不住啊!
他们的答案不只卖给了几个人, 还有好些家族势力比他们雄厚的学生。
他们一再保证不会被发现,那些人才买了他们答案。
要是闹开来, 那些人能放过他们?
让他们丢脸多大, 他们就会被报复得有多惨。
而他们当初有多得意洋洋,自己干成了大事, 自矜能玩弄公检法的人还有谁, 现在就有多惶恐不安。
那种不安中, 还多了丝其他东西。
贺青涵后知后觉, 大家都对盛昊焱有怨。
可这是纪纶三言两语勾起来的吗?
明显不是。
即便纪纶今天没出现, 盛昊焱强势到不顾他人感受的作风, 迟早会遭到怨愤。
不过他却忘了, 为什么偏偏是今日, 他们对盛昊焱的不满史无前例的高, 甚至超越了对盛昊焱的敬畏。
……
楼上,盛昊焱饶有兴味,将纪纶从头到脚打量。
曾经平平无奇的Beta, 摇身一变成了Omega?
盛昊焱把玩着手边的通讯器,“你来得还挺早,你说,我这通电话打出去,你还能安然无恙做成你的事吗?”
纪纶掺和进王城的事,不就是想攫取资本,出人头地吗。
他偏偏不让他如愿!
“我可以解释。”纪纶道。
“呵,这么容易就求饶了,多没意思。”
“是求和,”纪纶神色平静,“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有些误会,并没有到鱼死网破的地步,不是吗?”
“误会?没有到鱼死网破的地步?呵!”盛昊焱面孔一瞬间扭曲可怖,砸了整部通讯器。
“你是忘了,我兴冲冲跑去游乐园,你是用什么来迎接我的吗!你跑得倒是潇洒!!”
凶煞气息奔涌而出,直冲纪纶。
纪纶眸光黯淡一瞬,继而无辜而倔强瞪大:“难道你要我留下来面对一个失控的Alpha,陪你一起等死吗!还不如去找人过来帮忙,你的救护车还是我叫的呢!”
盛昊焱眼神仍然冷戾。
纪纶面色一变:“好啊,我承认,那晚我是故意的。”
嘴上这么说,他语气却更像是被迫无奈,应下这盆污水的隐忍委屈,“可是难道要我忍受你给的屈辱,还要冲你摇尾乞怜吗?!”
他终于不屑隐藏了!
盛昊焱一步上前,扣住他脖子:“你以为傍上顾容与,就有跟我叫板的资格了吗。”
他会让他尝到,对抗他的后果是什么滋味!
呼吸气管被压迫的滋味不好受。
纪纶嗓音梗涩:“你看,你就是这样。”
他透而澄澈的黑眸,流出清凌凌的目光,轻轻睨着盛昊焱,盛昊焱身下便是一紧,喉咙开始发涩。
盛昊焱素来从心所欲,如果是上半年的他,他一定会顺从自己的欲.望,强要了面前的人。
可——
也正是面前这个人,在引他动情.欲发时,给他留下了一个不可言说的阴影!
他绝不会让纪纶以为,他还可以受他摆布!
“你说我是怎样的人,嗯?”手上扣紧一分,纪纶立时白脸。
纪纶眼里含羞忍辱,一会便强要面子似移开目光:“我是来……来请你原谅的,我唯一没想到的,就是元王城那位出手会如此狠辣。”
盛昊焱嗤笑一声,面上不禁得意,手上却无意识松劲,语气和软。
“你以为我是楼下那些蠢货吗,说两句话就被你动摇。”
纪纶深呼吸口气,“如果你还有气,请不要迁怒我的家人,一切都是、都是我的错……”
“哼。”刚还发誓不会受纪纶摆布动摇的人,顿时身心舒畅。
终于被放开致命部位,纪纶手指扣住领结,松了松,深呼吸几口。
盛昊焱灼热的目光,盯着他的手指,舔舔嘴唇,心底漫出一股复杂未明的情绪。
那完全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感情。
简直可笑。
他不仅消了满腔怒火就算了,还被纪纶这一番作态勾起久违的欲.望。
更是奇怪,明明以前根本看不上眼这种普通货色。
尤其纪纶上学期还是Beta,全身上下,从里到外,写满平凡二字。
他却是万里无一的Alpha,
可也是偏偏,他在纪纶还是Beta的时候,就被他吸引了所有目光。
得知好友贺青涵喜欢的同校学弟是纪纶时,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冒出满腔怒火。
好似是自己的私有物被人觊觎夺去。
妒意与不知名情绪,于荒野丛中滋生。
几番无意或主动的接近下来,纪纶避他如毒蝎,他反而愈发上心。
甚至想过,他可以好好对人一次,不是玩乐的那种,只要纪纶肯多看他一眼。
纪纶是转变了,从避之不及的无视,到心平气和跟他说话,不可畏态度不好。
可那番温情下面,裹藏的是深深的恶意!
是的,这种货色,他根本看不上!
发觉自己心意那刻,就像发现游乐园仓库里的人是徐佳惜时一样,令人错愕,至今不敢相信!
猛的冒出这个念头,盛昊焱全身便是一激灵,消退了所有悸动——
对。
就是那种熟悉的感觉。
就像又回到游乐园那天的危机感,他被一种无形的东西笼罩。
一切看似巧合,徐佳惜在游乐园,元朗也出现在那。
纪纶跟他虚与委蛇,也似半推半就。
可是转头纪纶就不见了,出现在那个帐篷外的,是处于易感期的暴怒的元朗。
盛昊焱回神盯着几步之外的纪纶,眸色逐渐暗沉。
他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
纪纶进门后,从始至终,没直视过他一眼!
“你还在那惺惺作态,装模作样!!”
砰——
纪纶后背重重撞上墙壁,脊骨作痛。
盛昊焱用力捏紧他下巴,强行让他抬起了脸:“你就是用这副故作清高的姿态勾引上了顾容与是吧!?”
“你就是用这个可怜的样子骗住了贺青涵他们!?”
贺青涵刚刚有察觉,也只是发觉纪纶踏进星华起,气息有悄无声息的转变。
但也只是认为纪纶比较识趣,面对一群不好惹的公子哥,应该乖顺一点。
却未曾发现,从出现在他面前,眼前的人就戴上了面具。
在他贺青涵面前,是隐忍负重,受尽委屈的纪纶。
在其他人面前,是不畏强权,刚正不阿的纪纶。
在他面前,就是清高倔强,绝不服输!
这个人总能找到一个精准的定位,契中所有人心里的点。
纪纶艰难转过头。
盛昊焱手上猛的收力,瞳孔骤缩。
就是这个眼神,那晚的眼神!
在他自己都以为,是被徐佳惜的信息素诱惑,才忍不住碰了徐佳惜。
在面对元朗的滔天怒火,徐佳惜叫喊着“不要再打了”之际,他看到的眼神——
视他为死物的眼神!
好似视他为无物,一坨垃圾!
对他不屑一顾,充满鄙夷!
是,纪纶的伪装浑然天成,他的陷阱设计得天衣无缝,环环相扣,让人生不出一点怀疑,好似一切都是意外。
可仅凭那个眼神,哪怕他没有证据,也能相信,一切都是纪纶精心筹划的阴谋!
可是,凭什么?
他败给元朗,是他技不如人。
他纪纶凭什么?这种贱民,也敢妄想伤害到他!
不仅拒绝他的碰触,还想害死他!!
盛昊焱发疯似狂笑。
“咳……”纪纶跌在地上,抑制不住疼痛的喉咙,咳嗽欲呕。
他咳得像是要把肺吐出来。
一边却不忘了,用力擦干净脸和脖子。
顺便冷眼旁观盛昊焱发疯,端看他要疯到几时。
忽而一道亮光袭来,他勉强避开脖颈,针刺的感觉落在臂膀。
冰凉的液体顺着血管进入身体,纪纶立刻感觉不对。
“你……”
“不受控制的感觉好受吗?”阴沉下来的盛昊焱,比发疯的盛昊焱恐怖百倍。
纪纶闭上眼,也无法阻止那种要被拆骨入腹的恶寒渗透全身。
他只能全身蜷缩起来,好似能得到一点安全感。
实际上,身体在随着药水进入血管那刹那,就开始发烫发热,不受控制地染上情.欲,最后只有任人摆布。
盛昊焱动作粗鲁地撕扯掉身上部分衣物,像一头盯上猎物就恶狠狠扑咬上去的野兽,扑向纪纶,抓起他,一路拖到房门口。
“你不是很厉害吗。”
“你以为分化成Omega就是人上人,和以前不一样了。”
“可惜,你还不如是Beta。”
属于Alpha的上位麝香信息素,将那一丝细弱得不可闻的清冽气息,压迫到了尘埃里。
就算纪纶那个眼神看他是垃圾又怎样?
就算纪纶从始至终瞧不起他又怎样?
就算他的权势家世压不倒他又怎样!
他不还是要屈服于丑陋的本能!
他才是Alpha!强大的Alpha!!
而纪纶这个倒霉的家伙,他的理性、才智、心计,曾经让他处于不败之地。
成为Omega反而让他多了弱点!
他不是最心高气傲吗?
那他偏要用纪纶最自傲的尊严侮辱他,将他的脸面深深踩到脚底下!
纪纶几乎毫无挣扎,好似深陷在被迫提前诱发发.情期的痛苦里,无力反抗。
直到发觉盛昊焱准备开门的意图。
那张清秀的脸上,自进入星华以来,第一次真切地出现了某种情绪。
惶然。
依盛昊焱从初中就荤素不忌,和他们那个圈子恶臭的习惯,他完全可以猜到,盛昊焱要对他做什么。
纪纶苦中作乐想到,有时候他确实太过于依赖运气。
因为一无所有,所以只能寄托于孤注一掷的险招。
所以偶而招数失灵一次,会倒霉一次,也是正常的吧?
更多时候的走运,让他自己都感觉,自己何德何能有那待遇。
来之前,他早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无非……
“盛昊焱!”
骤然的出声,拖着他前行的Alpha下意识回头,被他猛的撞开,冲向房门,抓住把手。
脸,一头扎进一个精壮的胸膛。
不及抬头,走廊上,屈膝半蹲的冷面少年手扣剑柄,一人阻拦数十人,迎向对面,目光微沉道:
“你们,放肆!”
利剑出鞘半寸,杀气骇然爆发!
第40章 压抑与疯狂 那双漂亮得近乎妖异的红瞳……
不及判断思考来者身份, 纪纶全身软了下去。
一条长臂揽住纤细腰身,裹着禁欲黑手套的手如苍鹰破空而去,精准扣住门内一张惊惧仓惶的脸。
微微收力, 盛昊焱整个人被提起。
曾经英俊的脸庞,像油画里的人一样,开始扭曲变形。
他似乎听见自己颧骨、头骨相继裂开的声音……
顾容与迈进房门,左臂仍牢牢怀抱着纪纶, 右手抓着超过了一米八几的盛昊焱,快速向前几步。
随之往地上一甩,盛昊焱整个上半身狠狠砸入地板!
瞬息, 鲜血从他身下溢出, 大理石铺造的地板赫然一个大坑。
凶手却看也不看地上的人一眼,低首垂眸, 怀中人哑声喘息, 眸光潋滟,双颊是不自然的潮红。
他已是意识涣散, 却还在死死克制体内涌动的情.潮。
虽有情.欲染色, 让平素清冷倔强, 轻易不在人前示弱的脸庞, 流露丝□□人的媚意, 眼底却爆发更多强烈的, 不屈服的意志。
他, 不愿臣服。
顾容与眸色一定, 右手鬼使神差抬起, 贴近怀里的人,随即堪堪止住,停在半空。
手套刚碰过脏物。
顾容与调整左手, 手心顺着薄弱的脊背上移,扣着纪纶后脑勺,紧紧压在心口。
半空的右手微扬,冷冷下睨一眼:“弄醒他。”
身后一步之遥的常雍立刻上前,抽出门口花瓶的花,冰凉脏水尽数泼到地上人脸上。
盛昊焱睁大的涣散瞳孔意识渐醒,一声痛苦的呻.吟即将出口,常雍眼疾手快捂了他口鼻,变戏法似,转瞬将人捂嘴捆个结实。
门外,听到动静的星华几人霎时蠢蠢欲动。
“你们不要乱来!”贺青涵站在学校保安身后警告。
别看外表多么冷静,心里多么慌乱,只有他自己明白。
不管是眼前一人一剑,阻拦他们所有人的面瘫少年,还是方才以雷霆之势闯入星华,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的顾容与。
他们都很危险。
是他和盛昊焱都不能招惹的危险!
屋里巨大响动爆出时,所有人不可遏制地身体一颤。
“你们对昊焱做了什么!!”贺青涵愤怒叫道。
重胤却像没有反应的人形兵器一样,不仅对他们的质问置若罔闻,连动作也丝毫未变。
利剑横档身前。
他平静地注视着他们。
从他没有感情的眼睛和脸上,得不出一点有效讯息。
那股骇人的气息,却震慑得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一下。
反倒随后从房里出来的少年,看着他们的眼神耐人寻味。
“重胤,不用留手。”他笑眯眯看着他们,笑着道:
“从现在开始,你们谁敢发出一点声音,吵到里面的人,我就杀一个人,直到你们彻底安静。”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唯有房间里面,传出一道踹门的声音,随后鸦雀无声。
隔音效果极好的厚墙与门窗,将里面的所有动静藏匿。
屋里,意识迷糊的人被单臂打横抱起,放上里间软床,身下垫着刚脱下的西装大衣。
后背堪堪沾床,顾容与手臂正要收回,人已经迫不及待钻进他怀里。
纪纶双臂,更是从始至终不曾放开他脖颈。
顾容与起身的动作一顿。
往日恨不得离他远远的人,头一次主动贴近他,却是因为这种可笑的原因。
顾容与微微垂睫。
纪纶好像在压抑与疯狂的边缘来回。
他埋头不住蹭着顾容与脖颈,炙.热的呼吸喷洒在顾容与皮肤,一边克制又不受控制地探向西装衣领下,那块惹人遐想的白皙皮肤。
是身体发出的信号。
他渴求更多抚慰,更多的信息素。
“阻止我……”他嘶哑的颤音却在这样说。
他讨厌身体自己兴奋,讨厌像野兽一样失去理智的自己,只会拼命追逐本能的欲.望。
顾容与微微歪头,右手刚要有动作,脖颈忽然刺痛。
尖锐的牙齿,撕咬上了他颈侧那块脆弱的皮肉。
顾容与丝毫未觉似,脱掉了手套的右手扣住纪纶后脑勺,轻轻将人揽在胸前,纵容而安抚,却又不曾推拒。
须臾,微微扬起的脖颈,喉结滚动,唇角溢出一丝似魇足的喟叹。
“还不够。”
他低哑的声线似循循善诱,在耳边道,不够……
醇厚醉人的红酒信息素迅速缠绕上冷冽的雪后青松气息。
Alpha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连声音都染上了喑哑。
半晌躁动房间归于沉寂。
……
眼睫颤动,纪纶在一阵痛楚中醒来,一眼看到床边Alpha微微弯腰,手撑双膝背对他而坐的宽肩窄腰背影。
汗湿的鬓角徒增几分旖旎。
房间里的暧昧气息已大致消散,虽有残留,但也不至于像最初一样不可忍受。
唯有顾容与身上散发的气息暗沉,令人压抑,似是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纪纶低头一瞥,才发现顾容与常穿的西装大衣盖在了他身上。
难怪看着顾容与身上有点违和感。
纪纶头疼地抚上额角。
未曾得到满足的身体好像在叫嚣着更多欢愉,他缓了会,才压下身体的空虚感,在脑海里整理起思路。
他记得自己是得救了,没有被盛昊焱得逞,可同时,一切又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
他都不敢回想起一丝细节。
他缠上顾容与?
他都做了什么?!
虽有药剂影响,可也是他没有控制住自己。
不过顾容与也有错,明明可以推开,却从始至终不曾放开他。
那种纵容却又强势的态度,让他想推开自己都敌不过他的力气。
纪纶抚上脖子刺痛的地方,顾容与这是把他给的咬痕还回来了。
小气的男人。
那里想必已刻上一个深深的牙印,十天半个月都消退不了痕迹。
比起他那使不了多大劲的咬痕,简直小巫见大巫。
纪纶忍不住眼里的怨气。
就算要标记,也不用下嘴这么狠吧?
顾容与似是有所感,转眸回看,神色冷肃:“如果我没来,你是不是觉得舍弃一些东西也没关系?”
纪纶全身一僵。
顾容与这是在内涵他吗?
他肯定看出来了,他的打算!
他忍不住撇开目光咬唇,精湛的演技头一回施展不出。
明明早已无所谓,换任何人他都敢直接大方承认说是。
可是偏偏,不想被这个人看低,在他面前露怯。
纪纶脸冷下来。
顾容与好像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他清楚他的为人,功利,世俗,又市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虽然如此,还是希望你明确一点。”
伴随薄凉语音,冰凉的指腹滑过他锁骨,抚上脖颈的淤青,轻轻摩挲,“从你分化后,你就和我有了脱不开的关系,不管你要做什么,不要做出让黎王城蒙羞的事,知道吗。”
纪纶不知道,还不想听似的,扭头挣开他手的抚摸。
顾容与捧着他脸,轻轻掰过来,看似温柔,却十足强势:“也怪我,没有让你认识我,我现在告诉你,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所以,以后你做任何事以前,麻烦想想我,嗯?”
纪纶怔怔抬眸,看他的眼神奇怪。
是他疯了,还是顾容与疯了?
前一句还是无所谓的感觉,后一句又是怎么回事?
那才是顾容与真正的心里话?
他垂落眼睫,避开那个过于侵略性的眼神。
什么我的东西、他的东西,换别人说这样的话,他一定给他一个白眼。
他的存在,跟任何人都没关系。
可——
在顾容与说着威胁话之下的,是一种被放在心上的感觉。
纪纶心生懊恼。
他居然从顾容与话里,品出了他还有家人守护退路的错觉。
真是自作多情。
心绪百转千回,他压下心底异样的感觉,脸上凝霜:“我不想节外生枝。”
他来这里只是想先稳住盛昊焱,没想到盛昊焱会狗急跳墙,差点将自己赔进去。
门口轻轻敲响一声,常雍悄无声息进来。
顾容与拿过东西,抽出尖锐的针筒,纪纶看到,条件反射一颤。
顾容与按住他,目光戏谑道:“你都是要审判城主的人,还用顾忌一个盛家?”
纪纶脸色拉下来。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狗东西。
顾容与一点没有戳中了他玻璃心的自觉,不待他反应,反手拉下他衣袖,“最后一针。”
盛昊焱用在他身上的药剂效用太强烈,不能用普通的抑制剂解除。
纪纶深缓呼吸,按下对针管的应激反应,“公审肯定越多人支持越好,我不能因为他一个人的事,惹来首都这些家族的敌视。”
他心里确实害怕,好不容易快促成公审付诸东流。
“那又如何。”他担心的,顾容与嗤之以鼻。
纪纶没恼,更不欲与他辩驳什么,反倒自嘲地想到,他们果然阶层不同,格局天差地别。
起点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思考方式自然不一样。
他原想敷衍过去,毕竟顾容与刚救他狗命,他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不能在这时候还跟救命恩人杠起来。
未想顾容与没有替他揭过这一章的意思。
“你看这个人,多么不可一世,如今不还是像丧家之犬一样,在你面前吠叫不起来吗?”
去而复返的常雍,手里提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随手扔到他们床前。
纪纶眼睫不可遏制地一颤,背后顾容与半搂半抱,像孩子一样将下巴搭在他头顶,让他尚且虚弱的身体有力气坐起来。
“你瞧,他眼里还有不服呢,这种欺辱你的妹妹,胁迫你违法乱纪,还觊觎你身体的人,你真的能放过他吗?”
富有韵味的特殊发音,磁性低沉,听得人如痴如醉。
纪纶脸贴着他温热的胸膛,怔愣许久无言。
随着冰凉的药水流入血管,他燥热的身体好像也在冷却。
顾容与得天独厚的磁性嗓音还残留几分喑哑的诱惑,听在他耳朵里,却是彻骨的冷。
“不过一个盛家,就算消失了,也可以用任何东西代替,你看,根本不用怕,你现在想做什么都可以。”
杀死他,还是欺辱他?
那双漂亮得近乎妖异的红瞳,毫无负罪感地引诱他。
看,那个不可一世的盛昊焱,如今就在他眼前虚弱喘.息。
每一声呼吸,都是无比诱惑。
只要他愿意,伸手就能了却一桩心事。
而他不用顾忌任何事,背后的人应允了他生杀予夺的权力。
甚至,他都不用脏了自己的手,常雍看着很愿意替他动手。
常雍跃跃欲试。
自打纪纶分化,信息素能和顾容与匹配上,他便已和黎王城挂勾。
尤其是他还有能抚慰顾君头疼的特殊作用,意义更是非凡。
伤害他,就是冒犯黎王城的权威。
常雍余光扫过地上像死狗一样喘气的人,眼底一片寒意。
盛昊焱奄奄一息还敢怒目而视。
简直是自寻死路。
可是出乎意料的,纪纶说:“什么都不要。”
常雍左右张望,他的雷达告诉他,气氛不对。
正替自家少主提心吊胆时,就听顾容与波澜不惊,却要故意装作吃惊的语气道:“啊,不愧是纪班长,我的挑唆失败了。”
常雍:“………”
少、主!
你这样真的会有老婆吗!!
真的会有吗!!
明明不是——
呵,纪纶心底冷笑一声,挣开压住他肩膀的狗男人,下床越过地上濒死的盛昊焱,捡回自己的书包。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竖起了刺,可没人知道,他在多么努力压制体内的怒气。
还有那种如置冰窖的寒意,让他遍体冰凉。
他知道自己在顾容与面前什么都不是。
他的城府,他的心机,在顾容与眼里不过是小孩过家家,幼稚无比。
可是,也别把他当傻子糊弄吧?
顾容与根本是在给他设套。
但凡他刚才抵抗不住诱惑,作出违法乱纪的事,这里的事情便会迅速传播出去。
那他计划的公审如何取信于人?
那些虎视眈眈的人会竖起各种靶子,将他这个筹划者拉下马。
纪纶眼神冷得见底,回头照进顾容与一双猩红的血眸。
如顾容与这般地位的人,与盛昊焱又有什么两样。
永远学不会尊重人罢了。
“话说你在博物馆时,也是这样一步步引诱那个女人犯错的吗?”他深知该如何激怒人。
顾容与顷刻沉色。
纪纶分毫不为所动,甚至还有余力再行讥诮:“还有顾君方才的话,我真是受宠若惊呐,竟然有幸得到您的偏爱。”
“我就是这样的人,功利,世俗,又市侩,顾君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既然知道,又何必今天出现在这。”
“难道你说那一些自以为是的话,我就可以依赖你这个所谓的靠山,高枕无忧了吗?”
纪纶自嘲似的嗤笑一声。
他的人生里,从来没有遇到过天上掉馅饼的事。
也没谁可以做谁的救世主。
这人将满心的算计,隐藏在那些自以为宠溺的面具背后,冷眼旁观着他这等人,他们的奋力斗争。
可是一切抗争,在他顾容与眼里,不过是场蝼蚁徒劳挣扎而无功的好戏而已。
“顾君想找人戏耍,还是换个人吧。”
须知匹夫亦可伤人,鼠辈亦有名字。
终日捉雀,也不怕雀啄了眼。
纪纶冷睨屋里一眼,不再多言,开门便走。
短短几分钟,时间忽然过得漫长。
纪纶的挑衅,顾容与的缄默,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常雍头低得看不见人脸,恨不得原地消失。
地上的盛昊焱试图动作,可一张嘴,便是满口污血,吐不出一个完整音节。
在这样窒息的气氛中,忽而听得一阵低低笑音,顾容与垂了眼睑,扶额低笑:“你当然不会……”
如果会,他也不是纪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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