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遥在书案上翻了一遍，却只有一些批折卷宗，最后没办法，她只能打开紫珊柜。
柜子里挂着洗干净的衣裳，鞋帽，以及......裤袜。鹿遥绕过这些内衣，硬着头皮寻找能够放置空气球的地方。
白鹤仙师待她不薄，她不但没回馈，还......还偷窥仙师隐私。
若是让蔚嫣看到，她更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估计免不了一场大战。
终于鹿遥不知道摸到了哪个按钮，柜子内侧“砰”的一声，里面弹出暗格。
一个黑漆盒子被安置在里面，显然十分宝贵。
“这里你倒是熟悉。”北野璟目光扫过她赤红的耳，冷冷开口，“之前来过很多次？”
“你别胡说八道，”鹿遥低着脑袋解释道：“之前修炼的时候，偶然见过白鹤仙师研究书柜图纸罢了。”
北野璟从鼻腔轻哼出一声，似乎不屑一顾。
鹿遥没空管他的想法，将盒子摸了一遍，确定没有机关后，谨慎地掀开盖子。
刹那之间，剧烈银光笼罩住整个卧房。
鹿遥完全没想到这一出，连忙合上，可光线依然从盒子缝隙中挤出。
这么刺眼的光，一定会引来其他人。
鹿遥心脏怦怦乱跳，迅速掐了个诀，刚要施法——
一根修长的手指抵在盒子上，顷刻之间，荧光便被压制了进去。
鹿遥愣住，下意识抬起头。
“看什么看，只是刺到本座眼睛罢了，”北野璟冷着脸，狭长的眼睛里满是不屑，看见她的眼神，突然嗤笑一声，“怎么，这就感动了？”
鹿遥：“……”
“不用感动，本座可不是善心大发，”他恶狠狠挑起脖子上的链条，“若不是有这破链子拴着本座，不论你出什么事，本座都不会有半点感觉。”
“我知道，你不用总提醒我，”鹿遥重新拉开盒子，顿了下，又说，“不过没关系，就算因为捆神锁，我也得谢谢你。”
她刚才的确诧异了一下，毕竟在过去的几千年间，自从离开家，离开妖族，她已经很少被人这样主动心疼过了。
不过——北野璟刚才的话，让她也瞬间清醒了过来。
大魔头做这些事情，只不过受到了上古神器的制约。
他根本没有七情六欲。
圆滚滚的空气球看起来晶莹剔透，冒着幽幽银光。鹿遥小心翼翼托起其中一个圆球，她不知道哪一个才是放置声音的器皿，只能一个个地全部拿出来核验。
掌心缓缓释放灵力，没过多久，空气球终于显露出画面。
......
鹿遥和蔚嫣一起站在擂台上，风吹过他的发，二人打得难舍难分。
鹿遥一眼认出，那是100年前，她刚刚位列仙班，和蔚嫣在擂台上对战的画面。
没想到白鹤仙师竟然将这个画面保存至今。
那天的记忆并不美好。她不想多看一眼，迅速掐灭灵力，将圆球放回原处。
北野璟盯着她的脸：“怎么，看来你和那头鹤有很多共同回忆啊。”
“那只是比赛，当时发生了很多事情，白鹤仙师把当时的画面留存下来做备份也是合情合理。”鹿遥重新拿起另一个空气球，轻描淡写地解释，不想多说。
北野璟也没问，漫不经心地玩着尾巴，似乎并不在意。
只是眼神冰凉地看向不远处的白鹤仙师。
鹿遥默默朝旁边挪了一小步，挡住他的目光。这个北野璟心术不正，如今白鹤仙师如此脆弱，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杀了他。
到时候，仙界可大乱了。
北野璟看到她警惕的动作，嗤笑一声，倒没有说什么，只是瞬间将身后的尾巴收了回去。
鹿遥也没说话，她的手掌重新托住另一枚空气球，随着灵力的施展，荧光乍现，画面逐渐清晰。
......
这一次，画面中只有鹿遥和白鹤仙师两个人。
鹿遥记得，那天她正努力在财神殿练剑，但到了瓶颈期，根本无法进步。好在遇见白鹤仙师，他以桃花枝为剑，为她专门谱写了能够打通她仙脉的剑谱。
然而，这次鹿遥却发现自己那天施展术法时，身后的天空中竟然飘起七彩云霞，无数仙鹤在空中飞舞。鹿遥有点疑惑，不知道存储这个画面有什么意思，往后调了调，没想到这个空气球存储的竟然全部都是她练习剑法的样子。
鹿遥再次暗灭了圆球，低头找下一个。
“这也是比赛吗？”北野璟靠在柱子上，不咸不淡道。
鹿遥拖着另外一个空气球，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顿了顿才回答：“我也算他半个学生，而且平时修炼的时候，我都很努力，也许白鹤仙师惜才，才默默监督我修炼。”
白鹤仙师清心寡欲，根本不可能对她有感觉，更不可能私下留存这些令人误会的东西。
他一定有他的理由。
鹿遥拿出第三个空气球，这一次终于冒出蓬莱仙岛发生的一切，而且连鹿遥声音都捕捉了进去。
不过，北野璟依然没有被存储进去。
鹿遥看着自己前往蓬莱仙岛深处的画面，细细听着，好在她当时虚弱到说不出话来。
鹿遥松了口气，就算白鹤仙侍他们看到应该也无法分辨当时她在做什么。不过她无法解释去蓬莱仙岛的目的，保险起见，只能将空气记忆球销毁，并且砍掉白鹤仙师等人的记忆。
她看向北野璟，还未开口，北野璟懒洋洋地打了个响指，空气球瞬间被清空，存储的声音以及画面全部灰飞烟灭。
下一步，就是要毁掉白鹤仙师的记忆了。
二人走到白鹤仙师床前，北野璟刚要动手，鹿遥忽然问：“不会趁机伤害他吧？”
北野璟冷笑：“舍不得？”
“白鹤仙师对我有恩，我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本座若是想赢大可以堂堂正正杀死你们所有人，还用得着跟你偷偷摸摸？况且——”北野璟讥讽一笑，指了指脖子上的上古神器，意思不言而喻。
鹿遥抿抿唇，很快，无数缕金色丝线从白鹤仙师眉间抽出，系在北野璟的手指上。
金色丝线上面有无数条绳结，每一段都隔空出现半透明状的记忆碎片。
鹿遥凑过去看，白鹤仙师果然看到了空气球，金丹真人也看到了。
金丹真人当场就要抓住她，白鹤仙师却不停阻拦，说鹿遥肯定是有别的事情。
就连鹿遥都没有想到，原来白鹤仙师私下对她这么信任。
北野璟慢条斯理地抬起手，将这枚碎片拽到她面前：“他倒是挺护着你。”
鹿遥不敢耽搁，掏出盘古斧，直接割断了这些记忆。
**
本来以为结束了，没想到北野璟突然又将另外几枚记忆碎片拉了过来。
这些记忆碎片鹿遥没有看过，都是北野璟被俘虏时候的画面。
北野璟淡道：“用你那把斧子把这些碎片中本座的脸都刮去。”
鹿遥道：“就算他们不记得，斗兽场中也有很多妖看过你的真面目。”
北野璟冷冷地笑：“你以为本座会留他们的命？”
鹿遥愣住：“什么意思？”
北野璟似笑非笑，只安静地看着她。
鹿遥心中立刻翻起滔天大浪：“你......全杀了？”
要知道，能去斗兽场的观众，全部法术高强，是一把一的好手。
“当然没有，”北野璟咧嘴笑了，露出尖锐的牙齿，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鹿遥。
鹿遥脊背瞬间发凉，果然大魔头慢条斯理道：“你不是还活着吗？”
“见过本座脸的人都不能留。”北野璟冷笑，“不过你不砍也可以，那本座只好杀了他。”仿佛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只是喝杯水一样简单。
店外突然传来其他上仙的声音，鹿遥一愣：“有人来了。”
北野璟却一动不动，鹿遥握住盘古斧，飞快地将记忆碎片中北野璟的脸全部刮下：“这样总行了吧。”
北野璟单手将她拎起，两个人悬挂在房梁上，很快一名青衣上仙急匆匆地赶来，迫切地将手指搭在了白鹤仙侍的脉搏上。
鹿遥想要仔细观察他在做什么，却总心神不宁，忍不住低头。此时，一双有力的胳膊正横在自己腰间，掌控欲十足。
不但如此，此时鼻腔之内，也都是他的味道。
上千年来，她从未和任何男子靠这么近过，唯独北野璟。这个人根本没有礼义廉耻，他百无禁忌，仿佛根本不知男女有别。
……
北野璟盯着她通红的耳朵，其实他现在有无数种方法离开，可是他心跳乱窜，竟然故意想要拖延时间，只为和她安静地多待一会。
北野璟隐忍地闭了闭眼，他可是堂堂魔尊，这像话吗？像话吗！
早晚有一天，他会把脖子上的狗链子卸下来！
他努力忽略心脏传来的不适，抬起一只手，在眼前轻轻一拢，空气中竟逐渐凭空浮现阵阵迷烟。
青衣上仙慢慢垂下脑袋，困了一样，逐渐趴在白鹤仙君床前。
他直接将鹿遥扔了下去，以最快的速度抽出他的记忆，无波无澜地开口：“砍。”
“哦。”鹿遥不知道北野璟又怎么了，但他向来阴晴不定。
她手起刀落，和刚才一样将青衣上仙的记忆碎片全部刮除干净。
做完这一切后，二人没有在宫殿停留，立刻往外走去。可鹿遥还没落地，又被他拎了起来，北野璟直接变回狼形，将她甩到自己身上：“你灵力低微，好好坐着，免得你到时候被发现，本座还得救你。”
鹿遥一想：“也是。”她一把拽住他脖颈的狼毛，北野璟疼得龇牙，低声警告道：“小鹿妖，给本座轻着点！”
“不好意思，”鹿遥连忙松手，“我第一次坐在灵兽身上，有点紧张。”
只有上神才配拥有坐骑，她只是个小仙子，可第一次骑的，居然是大名鼎鼎的魔尊！
这件事情估计传出去都没人信。
北野璟带着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然后直接穿进厚实的云层里。
还没等鹿遥反应过来，他一把将她从身上扯下来，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狭长的眼神似笑非笑，阴森无比。
他缓缓开口：“你是说，本座是灵兽？”
鹿遥跌落在地上，愣愣地抬头，不知道大魔头到底想做什么。
“轰隆隆——”不远处，惊雷四起，鹿遥闻声望去。
刚才发出声响的地方，是能够将仙子抽筋剥皮，痛不欲生的堕仙台。
她的心逐渐沉下去。
以北野璟的能耐，他可以轻而易举将她扔进堕仙台。到那时就算她死了，仙界也不会为她彻查，顶多在仙史上留下一句轻描淡写的记载：“某仙子误入堕仙台，不幸丧生。”
但怎么可能呢！北野璟还戴着那件上古神器吗？
按道理无法对她下毒手。
鹿遥和北野璟对视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站起身，做好了随时鱼死网破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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