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遥冷冷地看她一眼，蔚嫣话音一哽，想说的话竟然瞬间堵在嗓子眼。
鹿遥依然是寻常装扮，一袭红色外衫，眼睛圆润。
明明容貌未变，可她刚刚看过来的眼神，却仿佛带着冷厉的杀气，就好像……
警告她一样。
蔚嫣突然反应过来，鹿遥在警告她？！
这只地位低下的无名小妖，竟然敢警告她！
蔚嫣从未受过这样的待遇，她可是金丹真人的独女，所有人都爱护她，唯她马首是瞻才对！
蔚嫣环顾周围，一咬牙，凝聚灵力，狠狠朝鹿遥冲去！
这么多仙侍仙娥都看到了鹿遥推她，如果就这样放她走了，她的面子往哪搁！
“鹿遥，你是不是真当我当仙童了！”蔚嫣高高抬起手臂，把火球猛朝鹿遥砸去，“我今天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别！会死的！”仙娥们尖叫，纷纷往后退，谁也没想到蔚嫣今天气性如此大，竟当众施暴！
鹿遥却不意外，蔚嫣是仙胎，平日耀武扬威惯了，干什么都很正常。
她从来不将后背留给敌人，自然早有防范，掐起个诀，一层结界笼罩在她周围。
蔚嫣自以为她的法力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实际上大家只是因为金丹真人，不与她计较。
一千年前，鹿遥也喜欢与人为善，不喜欢抢风头，最后却屡屡受到刁难。
如今既然重生了，她怎么可能走之前的老路呢？就让蔚嫣好好看清楚这个世界，看看自己如何败在她这种地位低微的小仙子身上的！
蔚嫣的火球凶狠极了，带着滚烫的戾气，距离她越来越近——
鹿遥已经做好大战一场的准备，突然一支黑色箭矢从她身后传去，带着肃杀之气，直愣愣地朝蔚嫣胸口飞刺而去！
锐箭卷起一片狂风，箭鸣刺耳尖锐，仿佛可以刺破灵魂。
鹿遥愣住，身边的仙娥们都位列仙班没多久，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她们捂住耳朵，一边尖叫一边四散逃跑：“杀人了杀人了！”
“快走！！”
蔚嫣也吓得僵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大火球顷刻之间被刺碎。
利箭速度未减，就要刺透她的身体——
直到一声“住手”响起。
箭矢硬生生停住，蔚嫣呆呆地看着它，早已吓傻了，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黑色箭矢猛地震颤，随即吹灰烟灭。
北野璟冷冷站在南天门外，眉目狂妄，手指尖还残留着淡淡黑烟。
“你、你刚才是要杀我？你是谁？竟然敢在仙界杀人！”蔚嫣嘴唇颤抖着，刚才那只锐箭只要再前进半寸，就会刺穿破她的脑袋。
北野璟盯着她，眼神像一只淬了毒的冷血蛇。
蔚嫣哆嗦得更加厉害，连滚带爬地往后退：“我、我这就告诉仙君！”她看了一眼鹿遥，低声道，“我就知道你有问题，等着瞧。”
北野璟不紧不慢地抬起手，又要施展术法。
鹿遥皱眉：“不可！”
北野璟停住动作，那些跟着蔚嫣一起来壮胆的仙娥也趁机匆匆跑走，很快，南天门便只剩下鹿遥和北野璟二人。
北野璟冷冷嘲笑：“妇人之仁，今日你放她走，他日她定当报复你。”
“她是金丹真人独女，如果你当众杀死她，想过怎么收场吗？”鹿遥虽然想过大战一场，但没想杀了她。
仙界有仙法，如果出了事他们两个难辞其咎。
以鹿遥现在的身份，绝对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不就是一只小仙，有什么好收场的，”北野璟不以为然地笑了，“若他们觉得可惜，那就都杀了，这样也好下地狱陪她。”
“……”鹿遥朝着北野璟的方向看过去，此时此刻，这位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尊竟然穿着白色外袍，就连束带也换成了清洌的蓝色，像极了修道者。
鹿遥只觉得不可思议，传闻之中，魔尊不是只穿黑色衣服吗？况且，魔族应该最厌恶修仙者，更别提打扮成他们的样子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鹿遥提起警惕，问：“你来仙界做什么？而且还装扮成这样。”
北野璟的脸色更冷，似乎也觉得屈辱：“为什么？本座也想知道为什么！”他恶狠狠地扯起脖子上的项链，咬牙切齿道，“就是这个破东西，让本座一直想着你，夜不能寐，大早上就迫不及待地来见你。”
鹿遥眨眨眼，顿时笑出了声。
北野璟蹙起眉头：“你很得意？”
鹿遥立刻捂住嘴巴，可眼睛却依然弯成月牙样，笑意大肆溢出：“没有没有啦，我只是没想到它这么厉害。”
“......”北野璟觉得自己现在应该特别生气才对，但看着她这么开心，心里却滋生出一股愉悦。
就好像因为……自己取悦了她，而高兴。
他被气得颤抖，却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
鹿遥环顾四周，仙娥们都被吓跑了：“不过刚才有这么多人看到你，上仙们一定知道你跑出来了。”
“怕什么，除了几名上神以及企图囚禁本座的那几位不知死活的上仙，没有人见过本座的真容。”北野璟迈着四方步，漫不经心地走到鹿遥面前，“况且本座换了衣服，他们一定误以为本座不过一位走火入魔的修仙者罢了。”
鹿遥愣了愣，这才放下心来。
怪不得刚才那些仙侍仙娥虽然害怕，却没有提及北野璟的名字。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脆响，躲在一边的仙官正打算偷偷摸摸地离开，没想到踢到了地上的碎瓷瓶。
她满脸悔恨，心里痛骂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抬头，正好看到北野璟。
她腿一软，差点又瘫倒在地上：“对不起，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北野璟不屑地扯扯嘴角，挑高下巴：“你们仙界的人都这副样子？我看除了你之外，没一个能拿出手。”
鹿遥警告地看他一眼，赶紧跑过去把仙官扶起来。
“不好意思，我这个朋友昨天受了点惊吓，所以今天看到我被欺负，才发这么大脾气。”鹿遥将她外袍上的灰尘拍干净，“你受伤了。”
“这就是你昨天去搭救的朋友？”仙官小心翼翼地看着鹿遥，低声道，“我看他灵力这么大会有人敢欺负他吗？”
“呃......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嘛。”鹿遥随意糊弄了过去，按住仙官的腿，“你这里受伤了，我帮你吧。”
小仙官刚才逃窜的时候，腿被瓷片划破，鲜血顺着膝盖往下流。
鹿遥凝聚灵力，轻轻覆盖在仙官腿上，淡红色的光芒从掌心释放而出。
仙官轻瞥北野璟一眼，又吓得脸颊煞白，迅速收回目光，欲言又止。
鹿遥发现了，问：“怎么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去蓬莱仙岛，但我相信你肯定有自己的理由。”仙官叹了口气，“但现在蓬莱仙岛的事情非同小可，更何况你朋友刚才的确出了杀招......”
仙官声音越来越低，她本不该多嘴，但鹿遥心地善良，她实在不忍她受苦：“蔚嫣虽然可恨，但她身后是金丹真人啊，就连上仙都得给几分薄面。她本来就不喜欢你，这一次肯定也会去她父亲那里告状，你们得赶紧想好策略解决。”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鹿遥收回法术，仙官的腿完好无损，“你也一定要小心，咱们两个关系好，蔚嫣如果抓不到我，也会拿你开刀。”
“我明白，你放心吧，”仙官将她往外推，“你们快走，抓紧时间。”
鹿遥也不再耽搁，拽着北野璟转头就走。
**
离开南天门，云海翻腾，仙气氤氲。
鹿遥专门找了个大云朵，钻进去藏身，转过头却发现北野璟木着一张脸，仿佛在说：你就让本座躲在这儿？
鹿遥朝他勾勾手：“快过来，我有事情跟你说，别一会儿被发现了。”现在可不是计较尊严的时候。
“杀了不就好了，何必多此一举，让本座天天跟着你藏来藏去......”北野璟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极不情愿地过去，压着火气道，“想说什么？”
“昨日白鹤仙君一直在监视蓬莱仙岛，你可知道？”鹿遥问。
“本座当然知道。”北野璟垂眸，盯着她凑过来的脸，喉结上下滚动。
少女身上散发着淡淡清香，和他之前接触过的任何人都不一样。
“你果然早就知道，”鹿遥听到他的话，立刻问，“那你为何只消除自己的画面？”
北野璟冷笑：“消除？就他那点道行，你以为能监视得了本座？”
鹿遥愣住，这一点她倒是忽略了。
也就是说，白鹤仙师.......根本就没看到北野璟。
“那我怎么办呢？”鹿遥将刚才的情况简略地叙述了一遍，最后道，“白鹤仙师不知道有没有看空气球，有没有发现端倪。”
“本座早就说过，都杀了，从此一劳永逸，可你偏偏不听劝。”北野璟冷哼，“若你现在恳求本座，本座现在也能帮你清扫一切障碍。”
“那些宗主的确有点麻烦。”鹿遥说，“我们可以想想别的办法。”
见北野璟又要开口，她继续补充：“除了杀人。”
北野璟：“……”
鹿遥拿出腰间的盘古斧，此时它不过一个挂件的大小，只见流光亮起，斧头立刻变大。
她牢牢握住，展示给北野璟看，男人脸上没有表情，可实际上他心里却罕见地有些诧异。
起初他以为这件神器是鹿遥偷走的，可此时明显看出盘古斧已经认主了。
上古神器绝对不可能选错主人，可是，这只他一击就能魂飞魄散的小鹿妖，到底会有什么能耐？
鹿遥根本不惧北野璟审视的目光，仰着头问：“我听说这把盘古斧可以劈开世间一切东西，既然如此，是不是也可以劈开记忆？”
北野璟眉毛挑起：“你想干什么？”
鹿遥道：“如果这把斧头能够劈开记忆，那我直接把上仙们的记忆砍掉不就好了。”
北野璟脸上露出饶有趣味地笑：“你倒是大胆。”
鹿遥笑了，既然大魔头没否认，说明这招可行。
说干就干，鹿遥拽着北野璟，朝着白鹤仙师的寝宫飞去，路上，她还不忘提醒：“劈开记忆算是逆天而行，所以你一会儿给我渡一点灵力。”
“区区小妖，懂得到不少，”北野璟哂笑，“随你。”
路上畅通无阻，眼看着就要到达寝宫，没想到正好碰上巡逻的仙兵仙将。
他们穿着银色盔甲，威风凛凛，气势磅礴，旁边的仙兵持着一把旗帜，上面写着：仙规威严不可侵犯。
“不好意思，例行盘查。”最前面的仙界将领拦住他们。
鹿遥只能停下，心里泛起悚然，强迫自己不表露出来：“好。”
“我记得你，你在财神爷座下，”仙将看了一眼北野璟，“这位是？”
“他是我的朋友，是……是妖族，我们刚从南天门回来，已经找仙宫登记在册了。”鹿遥说着，浑身紧绷。
“好，你等一等我查查。”仙将说，“近期魔尊被降，出了不少乱子，希望仙子不要见怪。”
仙将动作很快，在罗盘上旋了一圈。罗盘灵光闪闪，仙气环绕。
区区几个瞬间，鹿遥却过了几年那么漫长，北野璟却面无表情，根本不在意。
仙将没有查询到北野璟的黑历史，于是利索地盖了章，将凭证递给鹿遥：“仙界这几天不太平，你和朋友这次聊完，以后就先不要约在仙界见面了。”
鹿遥松了口气，乖巧地点头：“好。”
北野璟看着她绽放的笑脸，又看着自己的手腕，目光森然。
鹿遥为了避免他说话坏事，正使劲握着他。
这只小鹿要战战兢兢，动不动就炸毛，真不知道有什么好怕的。
他是魔界至尊，罗盘根本查不到他。
更何况就算查到了……那就杀了呗。以他的功力，轻轻松松就能让人灰飞烟灭，连骨头都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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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谢临舟听说南天门出了乱子，鹿遥当众重伤蔚嫣，成为了众矢之的。
他从来不知道鹿遥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不顾病重的身体，最快速地赶来。
好不容易冲到了南天门外，却只看到了她的背影。
自从穿越回来，他一直找机会和鹿遥相处，但鹿遥似乎提前预知他的动作一般，每次他都会扑空。
这一次他也来晚了，而且这一回，他发现鹿遥身边有了别人。
背影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强忍住咳嗽，悄悄跟了上去。
……
白鹤仙师的寝宫内，地面一尘不染，周围静谧无声。
院子里有一棵古木参天，树荫下放置着一张琴。
鹿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白鹤仙师的琴技极佳，想必都是在这里练的。
北野璟垂眸，平静道：“怎么，你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
“你说什么呢……”鹿遥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大魔头神色阴冷，心情似乎非常差劲。
鹿遥看过爱情话本，也隐约猜出来他的情绪。此时他对她的爱意到达了顶峰，争风吃醋无可厚非。只不过大魔头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如果因为这个，他危害其他生灵就不好了。
鹿遥被北野璟盯得后背发凉，不再吭声，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卧房门口，悄悄推开门。
**
卧房内，装潢精致典雅，墙壁上挂满字画。
丝绸帷幔垂落而下，里面隐约躺着一个人。
鹿遥走过去，轻轻撩起一个小角。
躺在床榻上的正是白鹤仙师，他漆黑的发柔顺光亮，安静地睡着。只是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汗，浸透了身上的白衣。
鹿遥愣了愣，她从未看到白鹤仙是如此脆弱过：“你打的？”
“本座一直跟在你身边，可没时间跟他们折腾。”北野璟双手环胸，冷笑，“你们仙界真禁不起折腾，就连本座的傀儡都打不过。”
鹿遥相信了，点头道：“他什么时候能好？”
“跟你有什么关系？”北野璟蹙眉，见少女眼眸明亮，带着期盼之意，才极其不甘心地回答，“有了金丹真人的帮衬，三五日他就会醒来，用不着你担心。”
鹿遥放心地点点头：“那就好。”
“......”这一次北野璟看到她笑，情绪并不愉悦，面无表情地低头盯着白鹤仙师。
这小仙师看起来白白嫩嫩，一点威风都没有，别说跟他比了，就算在他们魔界随便抓一个人，都比他强。
北野璟凝视着面前的少女，心里浮现出一股从未有过的烦躁和不安。
白鹤仙师，他记住这个名号了。
下次让傀儡多加点猛料，直接一刀砍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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