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唐老师的膝盖包得打不了弯,御剑是不行了。
沈青杨就地一瘫:“别指望我,我拉不回去。”
唐老师招招手,一辆在医院门口趴活的出租驶了过来。
沈青杨:“……”
尤浩戈让司机开去垃圾山。
唐老师一怔,倒也没说什么。
车子开出一段路,沈青杨时不时往后面瞅。
司机被他的举动弄得发毛,往后视镜一瞧,一辆无人小三轮远远坠在他这车的后头。
司机毛骨悚然,一脚油门踩到底。
车开越快,小三轮跟得越快。
出租到垃圾山了,小三轮也停了。
司机收了车费头也不回加速逃跑了。
一个小小砂糖橘从后车盖上滚下来,收起挂在两车间的蛛丝。
有车坐,谁还蹬三轮呐!
~
舒适宽敞的房车里,四人围桌而坐。
唐老师那条伤腿搭在毛绒绒的超大号玩具熊头上,一条花里胡哨滑腻腻的蛇盘在他包了纱布火烧火燎的膝盖上,帮他降温。
饶是唐老师见多识广,也有点吃不消。
他绷紧面皮,双手不自觉攥成拳头,随时准备防御出击。
尤浩戈敲敲桌子,召回唐老师跑偏的注意力。
唐老师正色:“你是不是知道症结所在了?”
尤浩戈也不卖关子:“你的气运被偷走了一段。”
唐老师不解。
秦悠和沈青杨更是一脑袋问号。
尤浩戈进一步解释:“人的气运时高时低,若合上命数,高峰时能富甲天下,低谷时会暴毙街头。命数承载气运,命数一般,气运太盛反倒会惹来灾祸;命数好到老天都嫉妒的人,天天挨雷劈也死不了。”
他装模作样掐算着手指头:“你的命数规格蛮高的,自身气运波动也许会让你平地摔个跟头崴个脚,但不会伤成这样。我以前给你算过,你最近不该有劫难,现在不仅有难,气运也很不济,只可能是你的这段气运被偷走了,偷得挺狠,一点没给你留。”
他忽然端正神色,一字一顿道:“人断了命数必死无疑,没了气运同样难逃一死。”
三人同时打个寒颤。
唐老师蹙眉,回忆这阵子遇见的每个人,接手的每件事,却毫无头绪。
尤浩戈又恢复嬉笑的轻松模样:“偷你气运的人要么走背运走到极致,要么自身气运早已断绝,只能靠偷续命。他偷走你的气运维持最基本的生机,你就负责替他倒霉替他受伤甚至是替他去死。”
沈青杨抱紧自己:“多大仇啊。”
尤浩戈晃晃食指:“不太可能是身边熟人,人与人之间越是亲近越是会互相影响,比如我现在倒大霉要偷气运,偷街边乞丐的都比偷你们的有效果。我成天跟你们混在一起,你们的气运急转直下,会连累我倒更大的霉。”
一直在细心听讲的秦悠这时发问:“偷气运只能偷一段时间的?”
尤浩戈:“对,人的气运跟随命数波动,气运见底人必横死,命数随之中断。一个人四十岁走大运能当首富,你在他三十岁时偷光他的气运,那他根本活不到四十岁,再好的运势也烟消云散了。”
秦悠:“偷气运的人如果需求量很高,是不是要偷很多人?”
尤浩戈露出“孺子可教”的笑容。
秦悠看看唐老师差点摔断的腿,脑海中时不时闪现的模糊记忆逐渐清晰起来。
“我认识的一个阿姨,她儿子也是最近平地摔崴脚骨折了。”
~
平地崴脚摔骨折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唐老师摔成这样不代表其他被偷了气运的人也表现在摔跟头上。
不过第二天一早,尤浩戈还是催着秦悠去老小区蹲那位阿姨,他得亲眼看到当事人,算算他的八字才能确定。
唐老师要跟去。
尤浩戈说:“你老老实实在这待着,只要你不踏出垃圾山范围,我保你死不了。”
蛇精闻言,在唐老师腿上缠了好几圈。
唐老师想作死都没机会了。
沈青杨早把自己包裹严实,可他也没能跟去,因为他被尤浩戈以老师的名义发配去学校上课,而且是蹬三轮去的。
牛车被秦悠征用,这样可以多捡些垃圾。
他们来得正是时候,那位阿姨拎了早饭正要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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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伤科病房里,每个伤患都有着独特的石膏造型以及千奇百怪的骨折原因。
大伙齐聚一病房,苦中作乐拿自己当笑话讲,说着笑着好像就没那么疼了。
阿姨的儿子是个在读研究生,平时踢球打球也没伤过这么严重。
尤浩戈看到小伙第一眼就微微摇头,算过八字后沉默良久。
阿姨紧张追问怎么了。
尤浩戈实话实说:“他最近正犯命中大劫,是生是死不太好说。”
阿姨的眼泪立马掉下来了。
小伙也是白了脸色,说笑的神情凝固在年轻的面庞上。
眼见母子要抱头痛哭,秦悠拉着尤浩戈到病房外低语。
尤浩戈:“唐老师那是天降横祸,他这是命里该着。他倒是应该谢谢偷他气运的人,把他的血光之灾也一并偷走了,不然他绝对不会只是摔断一只脚。”
秦悠嘴角抽了抽:“唐老师的腿摔成那样,不会是变相替他挡了灾吧?”
尤浩戈不置可否,他望着屋子里的伤号们,好半天没动没说话。
秦悠没有打扰他,陪他站在门口当门神,同时在心里整理分析现有线索。
偷气运的人恐怕不是单纯走背运,不然不会慌不择食连正在面临血光之灾的人都偷。
真点背到这种程度,偷气运说不定会死更快。
那就只剩一种可能:对方自身气运早已断绝,只能靠偷续命。
然而被他偷走气运的人,如唐老师之流,却是深陷劫难,危机重重。
虽然也在机缘巧合之下“救下”了阿姨的儿子,但谁又能说清这背后又有多少人因此丧命呢。
连唐老师都能偷的人,得是怎样的高手?
他是为自己而偷,还是为别人而偷?
秦悠脑子里的想法一个接一个冒出来,想到最后乱成一团麻。
尤浩戈拍拍她,二人重新进入病房。
阿姨和小伙的情绪稳定不少,似乎是接受了命运对他们的苛待。
只是二人眼里的光熄灭了。
秦悠心有不忍却也没有多言,她明白,尤浩戈是想以此来判断他们是受害人还是受益人。
既然偷气运能化解血光之灾,没准就会有人请别人来“偷”自己。
小伙的生死劫难在他被偷时便算是化解了,只是他气运被偷得所剩无几,小命仍是危在旦夕。
接收到尤老师暗示的小眼神,秦悠掏出一堆保平安的小物件来推销。
这下不光阿姨和小伙开启激情购物模式,病房里的其他人也都自动排队。队伍越排越长,其他病房的病号和家属也都闻讯赶来,别管是否灵验,买个心安也是好的。
从医院出来,秦悠拐去垃圾站,把所有还能用的旧物全部收走。
尤浩戈打趣她:“不怕再捡一条怨丝棉被回去?”
秦悠:“我已经千锤百炼百毒不侵了,按照我的运气,偷气运的人说不定马上就要来偷我了。”
尤浩戈笑意微敛,随即又笑了开来:“你想得挺好,人家偷气运并非没有选择,满大街都是光鲜亮丽的人,干嘛要来偷你。”
秦悠瞅瞅自个儿,脏兮兮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打扮,干巴瘦的小身板,坐牛车,捡破烂,偷她多少是有点自找不痛快。
习惯了冲在倒霉第一线的秦悠释然一笑,把尤浩戈拉到垃圾堆中间,给他那身整齐干净的光鲜装扮弄成她的同款。
可他俩都忘了,他们这一小撮人里有一个非常值得偷的人。
此时此刻,预定被偷对象正在蹬三轮。
第062章
秦悠和尤浩戈回到垃圾山时,沈青杨还没回来,唐老师一个人盘腿坐在门卫堆里打坐。
秦悠忽然就明白了尤浩戈口中“有天赋够努力”的含义。
唐老师听见动静缓缓睁眼,额前一层薄汗,无惧早春傍晚的微寒。
秦悠看看时间,发信息问沈青杨怎么还没回来。
沈青杨那唱情歌时深情款款的低沉嗓音从远处传来,多了几分破锣的味道。
“你们,快,快来帮我一把,我,我要累累……”
秦悠还以为他怎么地了,跑过去一瞧,原来是累的。
她瞅瞅小三轮上叠罗汉似的老高建材垃圾:“哪来的?”
沈青杨往地上一躺,只剩喘气了。
跟随而来的唐老师一手捞起沈青杨一手推车,闲庭信步往回走。
秦悠咋舌。
尤浩戈习以为常。
沈青杨缓了十分钟才有劲坐起来。
平伸的大长腿弓起来,盖住脚踝的裤脚自动上移。
尤浩戈一挑眉梢:“你脚上的绳呢?”
沈青杨低头一瞅:“哎?我绳呢?好像没人摸过我脚啊。”
唐老师凑近看看,黑色袜子上依稀能瞧见一点烧灼的痕迹。
秦悠几个全都沉默了。
只有沈青杨在不停摸脚,念叨着“是不是蹬三轮半路弄丢了”。
尤浩戈不停掐算着什么,半晌,他紧张的神情放松下来,换上一副调侃的模样:“人傻钱多的好处就是傻人有傻福。”
沈青杨直觉是在说他,立马瞪眼:“说谁是傻子呢。”
尤浩戈附和:“是是是,傻子都不买四根手绳,还往脚上戴了俩。”
他捏着沈青杨的袖子把他摸过脚的手提溜到秦悠和唐老师跟前晃一圈,再嫌弃地丢开。
沈青杨两只手上的树皮绳都还在。
秦悠顺顺心口,唐老师也面带微笑。
沈青杨又不是真傻,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连打好几个哆嗦才挺过这股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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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易今天推倒一道危墙重砌,砖啊用剩的水泥之类都被沈青杨拉了回来。
只是他忘了自己进行了一整天的体能训练,而装这么满的三轮车也没有空车那么好蹬。
他回来这么晚,是因为他骑不了多远就得停下来歇会儿。
大明星在校外要包头包脸戴口罩,这个月份倒也不算太惹眼,尤其他还蹬着一车灰扑扑的建材垃圾。
可脸上包那么多层,他上不来气;再一蹬三轮更要命,擦汗也极其不方便。无可奈何之下,大明星会在各种犄角旮旯站一脚,给自己透个气擦个汗。
尤浩戈打个响指:“肯定是有人认出你了。”
沈青杨身上没有阴邪侵染过的痕迹,否则唐老师扛他回来时早就发现了。
不是邪祟,那就只能是人了。
树皮绳不会对普通人起反应。
是那个人先对沈青杨动了手脚。
尤浩戈很肯定地告诉他:“偷气运的人看上你了,大明星。”
有的人看上去气运很旺,实则很糟糕,比如那位阿姨的儿子。
有的人即使看上去平平无奇,人们也能肯定这个人运气不错,比如出道以来事业一直顺风顺水的沈青杨。
偷光沈青杨的气运可能比偷几十几百个普通人都管用。
可他没料到沈青杨能戴四个树皮绳,抵住了他这次的偷窃。
得知自己气运完好,沈青杨往地上一躺,又要翻白眼了。
这次是唐老师把他硬拽起来,问他回程都接触过什么人。
偷气运必须近距离接触才行,肢体碰触必不可少。
沈青杨记性特好:“我路上买过两次水,等红灯时跟几个人撞过胳膊,推车过马路时扶了一把老奶奶。”
秦悠:“为什么要推车过马路?”
沈青杨一怔:“对啊,我为什么要推车过马路?”
唐老师神色一凛,掐诀向他脑门狠狠拍去,再在他眼睛上一抹。
沈青杨痛呼,捂着脸好一通哼哼。
“我想起来了,十字路口前面有个坡,我腿酸实在蹬不上去就下车推,有个好心的大爷帮我扶着另一边的车把跟我一块推。”
秦悠看向小三轮,两个大老爷们一起推,不小心互碰到手很正常。
唐老师微皱眉头,似是在回忆他气运转低前有没有跟类似的大爷打过交道。
秦悠问尤浩戈:“碰到手就能偷气运吗?”
尤浩戈:“本事到位的话,能。”
秦悠的心凉了半截:“那他随便上一辆人多的公交车,岂不是想偷多少偷多少?”
尤浩戈摊手:“不然你以为医院那小伙子是怎么中招的?他说不定最开始想偷的也不是那小伙,歪打正着能偷就顺手偷了,没想到反给自己带沟里去了。”
正因为小伙子的血光之灾转嫁到他身上,他才不得不偷更多的气运来保命。
唐老师没挤过公交,但他日常与人的肢体接触非常多,比如握手,比如像刚才那样结印拍人。
他实在想不起是哪位大爷对他暗下毒手。
更别说沈青杨看到的模样没准是人家伪装过的。
秦悠:“我倒觉得他看到的是真人,不然干嘛要干扰他的记忆。”
尤浩戈也说:“普通人的气运随时都能偷,一个人在街上蹬三轮的大明星可不是随时都能撞见的。”
肥肉从天而降,没想吃饭也得先咬在嘴里。
秦悠问沈青杨记不记得对方的具体样貌,她可以试着画出来。
沈青杨抓耳挠腮好半天,只勾勒出个大体轮廓:身高一米七左右,很瘦,背有点驼,脸上褶子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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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天来,沈青杨说什么都不肯独自一人去上学。
秦悠也担心他出事。对方抹掉他的记忆,很可能是想再次动手。
说不定对方已经锁定垃圾山了。
秦悠望着垃圾山慨叹:“原来倒霉的不是我这个人。”
垃圾山沉默着,沉默着。
突然,一口歪斜的棺材从半山腰滚了下来。
秦悠怀疑垃圾山在骂脏话。
唐老师摩拳擦掌,他倒要看看是谁把歪脑筋打到他头上,他竟毫无察觉。
尤浩戈没他那么自信。
对方能偷气运,必定是修行之人,而且不是邪修。
从沈青杨的描述来看,对方活得太久,远超自身命定的寿数却没有死去。
这可不是单单偷气运就能办到的。
阳寿已尽之人,死亡是无可躲避的一站,这和必死之劫、血光之灾又有不同。
那人能突破寿数活到现在,想必是其修为能撑得住这天大的机缘。
可惜这机缘是用许多人的命堆积起来的,终将化作一笔笔血债,等待着清算的时机。
他们这群人里,真正能论修为的就唐老师一个。
俩人压根不是一个级别。
唐老师对自身实力有清晰认知,所以他向白校长求援。
白校长跑了两天车祸赔偿和人情走动,腿都累细了。
老头往沙发上一瘫,怎么看都不像能主持大局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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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来得奇快。
白校长还躺在沙发上哼唧呢,一个跟沈青杨描述出奇一致的老头就来到了垃圾山脚。
完全没打算参战的尤浩戈小声对秦悠说:“他怕援兵越来越多。”
秦悠握紧的手心里满是汗水。
白校长是御剑来的,一落地就在聊玄易的车祸。
对方竟还敢现身,是否说明他有把握将他们几个一勺烩了?偷再多普通人也不及偷沈青杨加白校长,对方这是把自己当成了饿狼,把他们当成待宰的羔羊了。
白校长翻身起来,嬉笑尽敛。
对方也没废话,扬手便是一连串流畅的掐诀结印。
看上去是很正统的修行套路。
白校长和唐老师并肩而立,同时结印应战。
双方离着八丈远,却斗了个昏天暗地。三个人从站着打到坐着,从天黑打到月照中天。
白校长和唐老师脸上汗水涔涔。
对面老头神态自若。
沈青杨紧张地直吞口水:“这就是老师们常说的‘斗法’吗?”
尤浩戈点头。
斗法是修为比拼,跟练武人比武是一个道理。
眼下这情况,对方老头稳占上风,若不是他寿数已尽气运不足再叠加偷来个要命的血光之灾,白校长和唐老师早败了。
秦悠有点着急,老头来之前在周围晃悠的几个小妖早被斗法的气场逼退,不知躲去了哪里。
既然不能指望别人,那就指望自己吧。
她从衣兜里摸出弹弓,取了那几颗普通的弹珠。
尤浩戈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沈青杨给她解释:“斗法讲究光明正大,你这叫偷袭,不行的。”
尤浩戈不知从哪掏出来个二踢脚,拿过秦悠的弹弓朝老头射过去。
噼啪两声,老头的脸黑了。
沈青杨:“……”
秦悠一坟砖飞过去:“跟死人讲什么光明正大,削就完事了。”
第063章
老头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怕街头流氓的斗殴输出方式。
更别说秦悠和尤浩戈两个下手比流氓可黑多了。
那一大锅要泼过来的开水,怎么看怎么像是要剃猪毛。
白校长趁机加力,那老头喷出一口黑血。
老头恶狠狠瞪向秦悠和尤浩戈,一手持续虚空结印对抗白校长和唐老师,另一只手重重拍向地面。
地上的土石直升半空,在老头气势震荡下扩散成杀气腾腾的尘暴,只等老头一落手便可将敌人射成筛子。
然后老头就被身后滚过来的熊头创飞了。
土石失去支撑,在重力作用下落下来,把老头给埋了。
斗法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结束了。
白校长和唐老师的脸色都很不好,坐那没动开始吞吐调息。
秦悠一渔网把老头罩在里面。
尤浩戈找来绳子给他捆成待宰的猪。
沈青杨急得直搓手,他很想帮着干点啥,可这时候再给人家拍砖是不是不太礼貌?
于是他泡了一桶泡面,蹲老头对面吃。
四溢的香气,堪称本场最强杀器。
不分敌我咔咔乱杀那种。
~
三更半夜,玄易所有在校老师集体出动,来垃圾山押送老头。
这阵势前所未有,可见老头的实力有多可怕。
白校长跟大部队去学校加班,唐老师被尤浩戈扣在垃圾山——他见底的气运还没缓过来呢。
沈青杨瞅瞅霸占他床铺的尤浩戈:“你不用加班么?”
尤浩戈打个哈气:“我这不是加着班呢么,要是我走了,唐老师有个闪失你能救啊?”
沈青杨气鼓鼓无法反驳。
~
唐老师又在垃圾山住了两天,几个人陪了他两天。
第三天一早,一行人同车去了玄易。
校内依旧风平浪静,随处可见跑圈的学生。
唐老师和尤浩戈去了校长室,秦悠和沈青杨去找李老师报到。
李老师对这两个体能最差的旁听生频频缺课很不满,在其他学生加跑五圈时,他俩被罚了十圈。
眼见他俩跑远,李老师掏出一袋新鲜草料,恭恭敬敬喂给老牛。
老牛很受用,再不管秦悠死活。
傍晚时,尤浩戈在餐厅找到疯狂进食二人组。
尤浩戈:“老头死了。”
秦悠的心咯噔咯噔。
沈青杨差点把碗摔了。
老头就如尤浩戈推断那样,寿数早在十几年前就到头了,无论怎样修炼都无法续命。
其实这是每个修行者必经的劫难。
连死生之道都看不破,又怎么可能在修行上更进一步。
他靠别人气运多活这许多年,一开始偷得比较谨慎也比较讲究,被偷者往往倒一阵子霉就过去了。
渐渐地,他本就老迈的身躯衰老得越来越快,他偷气运的方式也愈发丧心病狂。
秦悠问了个她好奇好几天的问题:“他到底多大岁数了?”
尤浩戈伸出三根手指头。
捧着碗边听边炫的俩人同时撂下了筷子。
尤浩戈叹气:“好好一部修行史上的活字典,什么都没留下呢就没了。你们是没瞧见,白老头都想抽自己的气运给他续命了。”
昨晚的斗法对强弩之末的老头是过分透支的消耗,他有信心能赢,战利品不仅能补上他的亏空,还有大把盈余,所以他孤注一掷毫无保留。
结果他败了。
沈青杨咂咂嘴:“活该。”
尤浩戈点的小炒终于上桌,他也能愉快干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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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悠最近有点忙,蹲家几日,玄易的垃圾要堆成山了。
门卫孙叔说玄易要建水库,增加在校生的体能训练种类。
水库和泳池最大的区别,在于深度。
每天挖出来的土都非常可观。
施工队有清理建筑垃圾的业务,可白校长非让他们把垃圾都给秦悠留着。
秦悠明白白校长是好意,可这么多泥土能有什么用呢?
她先拉一车回垃圾山,左瞧右看之下决定将其铺到房后的空地上。
现成翻新过的泥土,浇水浇透了正好能种点花草蔬菜。
春暖花开季,很适合田园劳作。
这不,去年雇佣过牛车的附近村民在半路偶遇秦悠,问她今年还接不接活儿。
送上门的钱哪有不赚的道理。
秦悠见老牛精神很好,体力也很充足,于是去玄易的计划改为两天一趟,空出的时间去乡下赚点外快。
村民们种什么的都有,秦悠眼巴巴站旁边看。
她的本意是学点种地的技巧,村民们误会了,还以为她拉了泥土回家却没钱买种子,纷纷给她塞各式各样的种子,你几颗我一把凑成好大一包,都分不清是什么种子了。
秦悠给钱他们不要,她只好给这几位相熟的好心村民一人一张护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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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悠动不动就往乡下跑,沈青杨很心动。大明星果断给辛苦训练的自己放了个小长假,跟秦悠挨个村庄溜达。
田地里的人们各有各忙,谁都没空多看沈青杨一眼。
沈青杨只戴了顶棒球帽,优哉游哉在田间地头蹦跶。
东村有一片水田地,前面有很长很宽的水渠沟,牛车绕过去要走很远的路。
秦悠今天最后一车货就是帮东村一户人家把农具拉回家,再空车返回垃圾山。
农户日落西山时才收工,骑小车先回家了。
秦悠赶着牛车慢悠悠往东村去,沈青杨的体能有明显提升,一路徒步也还走得动。
他俩把东西送到时,雇主早吃完饭,洗洗涮涮准备睡了。
农户大姐给留了饭,热情邀请他俩吃。
秦悠谢过大姐,拿了两个馒头灌了点甘甜的井水就要往回返。
按目前的脚程,他们回到垃圾山得午夜了。
大姐:“要不你俩在我家住一宿吧,大半夜的不安全。”
沈青杨笑了:“这有什么不安全的,一眼望去全是田地,连个人影都没有。”
大姐:“有人我就不留你们了,没人才危险呢。”
这一句话,把俩人的冷汗都给吓出来了。
秦悠装作怕怕的样子跟大姐打听附近是不是“不太平”。
大姐紧张起来,她告诉秦悠,村口那条水渠淹死过人。
秦悠悬着的心立时安稳不少,她家旁边就是一条淹死过无数人的河,她对淹死人这事很看得开。
大姐连连摆手:“不是淹死的人在闹,是淹死那人是被闹得淹死的。”
东村附近水域很多,有天然河流有人工沟渠还有养鱼水库,每年都会有人失足落水。
村前面那条水渠沟反倒是最少出事的。
然而自打今年开春蓄水,很多晚归的村民都看到有人在水渠上跳舞。
淹死的人那晚喝了点酒,回来时光看见人在跳舞了,压根没看脚底下是实地还是水面,一脚踩进去就没影了。尸体第二天捞起来时泡得像个发面馒头,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嘴角挂着迷醉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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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再三挽留,秦悠和沈青杨还是连夜走了。
今晚无月有几颗星,村民们关灯之后四周黑得渗人,却又依稀瞄得见一点点影儿。
这种视觉效果才是最吓人的。
老牛沿着来时路不紧不慢往回走。
秦悠和沈青杨窝在牛车上,一人一床破被盖着,倒也不冷。
秦悠一边摆弄手机一边留心水渠,往常只她自己都躲不掉的“好事”,又怎么会错过她和沈青杨叠加出来的超高撞鬼概率呢。
沈青杨比她还期待,就是有点害怕,抖得牛车都走不了直线了。
秦悠给他发信息:你能不抖了么。
沈青杨被手机振动吓一激灵,他看看手机看看秦悠又看向手机: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秦悠:嗯。
沈青杨:!!!
秦悠:你再抖,车就要掉沟里了。
沈青杨:……
这么一闹,二人都轻松起来,注意力顺势转移到手机上,不再去刻意看那条隐没在黑暗中的水渠沟。
秦悠看看新闻刷刷视频,偶尔抬一下头。
突然,她发现坐在自己斜对面的沈青杨正扒着车边往东村方向张望。
此时牛车已行驶到大路上,离那水渠很远了。
她听见沈青杨颤着声问她:“看到了吗?”
秦悠:“什么?”
沈青杨:“有人在跳舞。”
这会儿黑得连车下的路都看不见,秦悠顺着沈青杨所指望过去,竟当真瞧见个舞动的人影。
离着很远,看得仍旧真切。
那人长发飘飘,身姿婀娜,舞姿轻盈仿若翩跹蝴蝶。
沈青杨不是很确定地问:“她是在水渠上跳呢,还是追着咱们跳呢?”
秦悠盯着那人影看啊看,没有拉近也没有飘远。
她拍拍老牛尾巴:“别费劲了,咱又原地转圈了。”
老牛闷闷哞了声,一副很想冲上去玩命的样子。
两人一牛就这么直勾勾盯着那舞动的人影,看着看着,还挺好看。
沈青杨客观点评:“这姑娘的身段绝了啊,我在娱乐圈见过那么多大美女,没一个比她身材好的。”
微宽的肩,细细的腰,修长的腿,舞起来柔弱无骨却又力道十足。
秦悠不想打击沈青杨,但:“有没有可能,她真就没骨头?”
沈青杨使劲捂嘴,生怕自己被吓哭。
秦悠用手机拍了一段给尤浩戈发过去。
尤浩戈回:这是哪儿的演出啊?
秦悠想了想:地狱?
尤浩戈:……祝你好运。
不是他不想来凑热闹,实在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他又到那山沟沟里挖坟去了。
秦悠本也不是要求救,她只是习惯性跟尤老师分享一下见鬼经历。
毕竟这么有美感的邪祟,她还是头一次遇见。
沈青杨推推她:“她跳完了!”
只见那“人”缓缓收势,背对着他们站在那里。
好久好久,她终于动了,她转过来了。
建模般无可挑剔的身材,搭配的是半张姣好容颜。
以及半张李逵似的脸。
细看会发现那半边脸上的胡子比头发还多。
第064章
那“人”的背影有多惊艳,正脸就有多惊悚。
秦悠搓搓自己打了补丁的脏裤子,边角料补衣服她见多了,补鬼是不是有点出其不意了?
还不如只有半张脸呢。
那“人”仿佛听到她的心声,跟身材很匹配的那半张脸消失不见。
只剩半张虬髯的大黑脸配那婀娜身材飘逸长发。
秦悠表示:还是补上好点。
那“人”站了好一会儿,宽大的衣袖一甩,又背过身去舞动起来。
远观二人组长出口气,还是背影赏心悦目。
那“人”猛转回身,二人屏住呼吸心脏抽搐。
沈青杨摸摸脚上新买来的树皮绳:“咱俩不会是史上第一波被鬼丑死的受害者吧?”
秦悠:“你就当是免费的心脏功能训练。”
沈青杨:“训练强度太大接受不了怎么办?”
秦悠:“那你就是史上第一个被鬼丑死的受害者。”
沈青杨深吸口气,他要争气!
那“人”的舞姿实在优美,二人慢慢看入神。
那位酬谢观众似的,又转过来了。
秦悠真想飞一块坟砖给它拍转过去。
沈青杨又在掐人中了。
那“人”貌似很喜欢这种背影和正脸的反差游戏。
秦悠才不当陪玩的傻子,扯过被子倒头就睡。
沈青杨也不想看,可那么大个鬼东西在那转悠着,他不盯着点心里不踏实。
秦悠劝他:“想开点,它过来你又打不赢。”
沈青杨更不踏实了。
秦悠迷糊了一会儿,发现沈青杨还在那坐着。
大明星裹紧被子,脑袋小鸡啄米一点一点。
秦悠真怕他困大劲了栽车下面去,把他扯到里面一点,放倒。
沈青杨脑袋挨车板,一秒入睡。
秦悠怀疑他其实是吓晕过去的。
她这么一动弹,再吹点冷风,瞌睡全散了。看那位还在那跳,秦悠决定给点面子再当会儿观众。
光看不够,她还要录像拍照。
这么精彩的地狱演出,必须跟尤老师共享。
尤浩戈发来视频申请。
秦悠接起来,屏幕上出现了灰头土脸的尤老师。
尤老师很哀怨:“小秦同学,大半夜吓唬老师很好玩吗?”
秦悠按下镜头翻转按钮,她的脸变成了结束一舞转过身来的那“人”。
尤浩戈:“……”
秦悠发现那边黑漆漆的背景似乎有细微变化。
秦悠:“你不会掉沟里了吧?”
尤浩戈:“是啊,才爬上去又掉下来了。”
秦悠:“……”
她望一眼又跳起舞来的那位:“要不你躺沟里看吧,节省体力。”
尤浩戈:“……”
相比真能把自己吓死的沈青杨,尤浩戈的适应能力好太多,他被吓过两次就习惯了,那“人”再怎么转过去转回来,他的内心都毫无波澜。
秦悠也看麻了,她问尤浩戈:“那是什么东西,鬼吗?”
尤浩戈摸摸下巴:“应该是。”
秦悠:“应该?”
尤浩戈:“鬼类似于能量体,不同鬼魂组合起来可以是它们中任何一个鬼的样子,也可以形成全新的形象,但不会像它这么……粗糙。”
秦悠看向又转过来的鬼脸。
仍旧只有半张。
消失的那半张脸好似黑洞,跟周遭黑暗完美融合。
那“人”没有再转回去。它就那么笔直地站了好久好久,忽而不见了。
视线凝聚的焦点骤然消失,视野里满是漆黑,秦悠有种突然失明的恐慌,急忙闭上眼缓一缓,再用手掌按一按。
她都准备好一睁眼就撞上那张突袭到眼前的鬼脸了,然而什么都没有。
天地之间只有头顶那几颗星星仍在闪耀。
以及手机屏幕里那张靠着手机屏幕照亮的躺平尤老师的俊脸。
老牛动动蹄子。
板车略有颠簸。
沈青杨猛然惊醒,腾楞坐起来。
秦悠给他按躺回去。
沈青杨失神的双眼没等聚焦,又睡过去了。
~
顺利到家的秦悠翻来覆去睡不着,天一亮就抱着怨灵傀儡打车直奔尤浩戈挖坟的荒山。
走到山里无人处,秦悠把小熊放到地上,给它脑袋两边固定两根长长蛛丝,后面挂上块光滑的木板。
她往木板上一坐,握紧特意钉上的扶手:“走吧。”
小熊:“……”
大概没想到拉车的活儿能落到自己头上,怨灵忿忿拧掉自己的头,软绵绵的熊身落在木板上,变大的熊头一路狂滚,比牛车可快多了。
天快亮才睡的尤浩戈是被刺眼的阳光晃醒的。
他揉揉眼睛坐起来:“我帐篷呢?”
一只脏兮兮的小手出现在他眼前,给他指了个方向。
尤浩戈眨眨眼,很叛逆地先去看了手的主人。
一个灰扑扑的爆炸头出现在他眼前。
比见鬼的视觉冲击大多了。
尤浩戈伸手在那张小脏脸上戳戳:“小秦同学你是人是鬼?”
秦悠张开嘴,先喷一簇土灰。
尤浩戈看着都觉得口干舌燥嗓子疼,赶紧递了瓶水给她漱口。
不知摔过几个跟头的秦悠往地上一坐,放飞的灵魂好半天才归位。
那边,翻滚的熊头被帐篷裹得严严实实,一通乱滚掉坟坑里出不来了。
~
秦悠一边捡烂棺材里发黄的老骨头一边详细讲述昨晚的经历。
尤浩戈说:“以前没有今年突然出现的话,肯定是鬼了。”
其他种类的阴物不会轻易往人口聚集地跑,个别迷路被人目击到也不会停留在水渠这么久。
尤浩戈:“水渠沟跟江河不一样,不足以形成‘困’局,人淹死在里面成不了水鬼,其他物种就更不用说了。”
秦悠:“不是水鬼就不需要替身,那它在那跳舞干嘛?”
没有根据的讨论永远不会出结果,尤浩戈把他这两天挖出来的骨头捆起来堆在一口还算结实的棺材里,再把棺材挂熊头上。
熊头:“……”
尤浩戈祭起宝剑载着秦悠先走一步。
熊头撒泼打滚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拖起棺材往山外慢吞吞挪。
尤浩戈直接御剑去了东村。
二人站在水渠岸边四下瞭望,入眼皆是粼粼波光,劳作的人们在各自灌了水的田地里忙活。
秦悠在主路上来回走,通过车辙判断出他们昨晚停留的位置。
离水渠二三百米。
她站在车辙印上回望水渠,除了晃眼的水光就再看不见别的了。
尤浩戈带着她沿水流往上游找,水渠用于田地浇灌,流动性很强,源头一部分来自于附近水系,一部分来自打井抽出来的地下水。
转过好大一圈,二人又回到水渠沟前。
尤浩戈微蹙眉头:“我觉得问题出在沟渠本身,跟水没关系。”
秦悠也是这么觉得。
不然那鬼影没道理每次都出现在水渠沟上。
水渠正处于一年中水位最高的时段,把水抽干不现实,会影响到所有水田的种植和灌溉。
除非有确凿证据证明沟渠地下有古怪。
眼下就只有他们的猜测。
秦悠向村民打听,村民说水渠要到十月才会枯竭。
二人无奈只好返回,等夜里再来近距离围观那“人”跳舞。
尤浩戈先去处理熊头玩命拖出来的骨头,秦悠蹬着小三轮去翻垃圾桶。
她先去殡葬一条街捡了些纸钱元宝回来,再转去其他街区看能不能捡点新鲜货。
临近商业区的垃圾桶整齐整洁,半人多高的垃圾桶挨着墙角排成一排,盖子盖着。
秦悠挨个掀盖捡过去,收获好些塑料瓶。
就在她打算翻完最后一个垃圾桶,卖掉瓶子给老牛换一包草料之际,她在最里面、垃圾最少的垃圾桶里发现个沉甸甸的黑塑料袋。
她探身进去解开袋子,却没想对上了一双暴凸的人眼。
塑料袋里是一颗人头,和许多零碎的人体组织。
~
尤浩戈刚从火葬场出来,又马不停蹄去警局接秦悠。
秦悠坐在长椅上,人有点蔫。
尤浩戈把新买的衣服塞给她,推她进卫生间。
秦悠这才发现自己衣服上沾了血。
作为凶案第一发现人,秦悠接受询问后就可以签字回家了。
尤浩戈领着她在街上转了一会儿。
秦悠越转越头晕,看见的活人越多,她脑海中那张死人脸就越清晰。
她发现见鬼次数再多也抵不过近距离接触尸体来得有冲击力。
鬼是人死后的一个阶段,严格来说跟人是两个物种。
尸体却是人的同类。
也是鬼的前身。
搭配血腥气味和没有散尽的温度,与活人无异触感……
秦悠晃晃脑袋,逼迫自己不准再去回忆。
~
因为这事,他们去东村一探究竟的计划暂时搁置。
尤浩戈又搬来跟沈青杨挤房车。
沈青杨这次没有异议。
两个男人眼见着秦悠把自己关在木板房里成天不出屋,急得不行却不晓得要如何安慰。
这天夜里,沈青杨起来上厕所。
由于房车固定停在一角,他平时都去垃圾山的旱厕解决排泄问题。
他下车走出没几步,就感觉左脚踝痒痒的。
很快,这股痒劲变成了灼烧的刺痛。
犯困的沈青杨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低头一瞅。
一只烧得雀黑的手牢牢攥着他的脚脖子。
他沿着手背往后看。
什么都没有。
抓住他的,就只有一只手。
第065章
有那么一瞬,沈青杨的心都不会跳了。
他想大叫求救,却没敢发出声音。
连树皮绳燃烧都没能让那只手撒开,沈青杨真想给它跪了。
说不上是吓得还是憋得,沈青杨满脸通红跟那只手打商量:“你放开我呗,我给你烧纸钱。”
那只手无动于衷,甚至想要抓得更紧。
沈青杨疼得直咧嘴:“你掐死我只会多个战斗力彪悍的恶鬼敌人,留我一命我能帮你做很多事,你考虑一下?”
那只手似是有所迟疑。
听见他叨叨咕咕却听不清内容的尤浩戈探出头来:“大半夜你站那喂蚊子呢?”
那只手发癫般收紧,沈青杨再站不住,狼狈地扑倒在地,大叫“救命”。
房车开门慢,尤浩戈还没能下车呢,他的木剑先从窗子飞了出来。
气势汹汹奔到现场,小心翼翼戳戳手背。
沈青杨:“……”
秦悠和尤浩戈同时赶到,看见那只手,都沉默了。
沈青杨真想挤几滴眼泪给他们看看自己的演员素养:“别光看呐,你们想想办法救救我!”
秦悠看看那把仿佛要给那只手针灸的木剑,作为整棵雷击枣木的精华,这把剑自带驱鬼辟邪效果,寻常妖鬼被它碰一下早跑没影了。
这只手却无动于衷,表皮连青烟都没冒起一点。
这种级别的邪祟,她那点家底貌似没有对付得了的。
尤浩戈蹲下身来,近距离参观正在燃烧的树皮绳:“原来枣木树皮烧起来是这样的。”
沈青杨:“……”
尤浩戈对秦悠说:“下次在树皮上刻一些攻击性的符箓,可以在邪祟偷袭时给予对方出其不意的一击。”
秦悠青着脸点点头,低声反问:“鬼也会被肢解吗?”
书上说鬼魂会在初死那段时间里维持死时的形态,怎么死的一目了然,可魂魄是个整体,怎么会如尸体那样碎成一块一块的?
尤浩戈:“有没有可能,它就是只手。”
秦悠头皮要炸了:“碎尸的手从警局跑出来了?”
尤浩戈摸摸下巴:“也可能是其他人的手。我听警察说你发现那具尸体是男人的?”
他又凑近了些:“嗯,这只手也是男人的。”
秦悠:“……”
沈青杨:“……”
那只手又在发力,沈青杨的帅脸疼得直抽抽。眼见围观二人组帮不上忙,沈青杨决定自救。
他把不断撩火的木剑拍到地上,跟那只手打商量:“你是不是来向我们求救的?要不这样,你放开我,我帮你报警帮你报仇。”
那只手上的青筋暴凸出来。
沈青杨还想加码。
尤浩戈制止他:“它是手,不是耳朵。”
沈青杨:“……”
唯一的出路走不通,沈青杨恶向胆边生,抄起木剑戳那只手的手指尖。
还不忘给自己打气:“十指连心,我就不信你不撒手。”
尤浩戈不想打击他,但是:“它没连着心。”
沈青杨:“……”
秦悠见他扔了木剑要徒手硬掰,赶忙制止。她提了食用油过来,安上尖嘴往手指缝里挤油。
浸入的油越多,那只手攥得越勉强。
尤浩戈时不时扒拉一下,那只堪比铁钳的断手能在沈青杨脚踝上转圈了。
沈青杨忍着痛,在秦悠的指点下绷直脚面。
尤浩戈给断手上挂了两根蛛丝,另一头系在老牛的牛角上。
老牛猛一仰头,那只断手甩着油点飞出老高,又重重跌落在地。
赶在它逃跑或反抗之前,老牛一蹄子给它踩得动弹不得。
~
还是白天出警的警官,还是熟悉的配合流程。
秦悠白天那会儿很恐惧,这会儿很淡定。
大概是有个比她更害怕的沈青杨激发了她的超强适应性吧。
尤浩戈在警方确认这只手不属于白天那具碎尸以后,给玄易打去电话。
白天的碎尸多达二十几块,眼下这里就只有一只手,其他部位呢?会不会跑得满大街都是了?
得亏这只手掐的是脚踝,要是掐了脖子,沈青杨早死八百回了。
假如每块尸块都有这样的攻击力,后果不堪设想。
事发突然且紧急,玄易几位校长连夜开会决定:除大一新生,其他学生自愿报名参加搜找,务必在天亮前将所有尸体碎块找到。
玄易在校生们哪肯放过这么惊险刺激的集体活动,几乎全员报名,三人为一组,出门时要做登记,校方统一配发符纸和法器。
学生们按区域进行地毯式搜索,垃圾山这边,尤浩戈申请跟那只手进行谈判。
警方确认他玄易老师的身份后,把这只会动的手交给他。
沈青杨:“你不是说它听不到吗,要怎么跟它谈判?”
尤浩戈叫来蜘蛛将断手手心朝上固定在地上,他在手心上写字。
沈青杨惊掉了下巴:“这也行?”
尤浩戈写完字以后,蜘蛛撤回大半蛛丝,只留一根牢牢拴住手腕。
那只手咸鱼一样翻过来,食指刷刷点点在地上写字:我死得好惨呐!!!
接下来的几百字全是这只手在叙述死亡的痛苦过程。
关键它那字是真不咋地,辨认很有难度。
尤浩戈几个人看得眼睛直转圈,这只手终于说到重点了:我被丢在垃圾桶里。
尤浩戈问它哪里的垃圾桶。
那只手回: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眼睛。
尤浩戈:“……”
沈青杨实在没忍住,又觉得这场合不适合笑出声,只好玩命戳自己脚踝上紫黑的掐痕,疼得险些抽过去。
~
学生们的搜索从漫无目的变为了精准地翻找垃圾桶。
认识秦悠的学生们顺手捡走能卖钱的破烂,省得秦悠再来翻了。
大半宿折腾下来还真有点效果。
在距离秦悠捡到尸体那垃圾桶的两条街外,有人发现了沉在堆满垃圾的垃圾桶最底下的部分尸块。
没有手脚,没有头颅。
都是些怎么都爬不出来的人体部位。
法医通过碎块截面判断这具碎尸跟秦悠发现的那具是同一人所害,那具丢在一个垃圾桶里,这具想来也是一样,只不过手脚和脑袋诈尸跑掉了。
时刻待命的占卜系即时开工,通过已经找到的死人部位占算手脚头颅的去向,终是赶在街上行人变多前找齐所有尸块。
万幸,几个受到手脚攻击的路人只受了轻伤,被及时赶到的学生们救下。
头颅没有攻击路人,它藏在绿化带里,凝固的双眼向上翻着,好像在盯着对面那栋楼的某一扇窗户。
找到头颅的是曾轻松拿下秦悠捞上来那具泡发尸体的大四生许宗和杨知夏,与他们一组的是最近刚刚返校的赵弘枪。
三人没有轻举妄动,躲在暗处紧盯头颅的一举一动。
值得头颅这么惦记的,不是生前最在意的人,就是害死他的人。
事实证明,爱也许会变质,恨绝对是永恒。
头颅仗着自己能看能想能滚动,找上凶手的家打算亲口报仇。
三个学生不是很情愿地救下差点被头颅咬死的凶手,因为尚且不确定是否还有其他受害人。
参与搜找的老师亲自为诈尸的尸块超度,只留了那颗脑袋配合警方调查。
尸块和凶手都被警方带走,垃圾山总算恢复了平静。
秦悠心情平复得差不多了,身体却累垮了。一连几天没合眼,她这副不怎么抗造的小身板又发烧了。
沈青杨的情况比她更糟,脚踝上的手印肿得老高,放了血上了药还是大病了一场。
尤浩戈跟学校请了假,全天候在垃圾山照顾这俩病号。
等俩人都痊愈,已是一周之后了。
沈青杨被姗姗来迟的经纪人接走,一方面是请专门人帮他调理身体处理伤处别留疤痕,另一方面也是工作积压到他这位大明星不得不去积极营业的数量。
尤浩戈也回学校给学生们补课去了。
秦悠亦如往常到处收她的垃圾。
又过了两天,她可算有空去东村。
明明农忙尚未结束,田间忙碌的人却少了许多。
她找老乡打听,才知道东村口那条水渠沟又淹死了人,而且是两个。
现在附近几个村子都传水渠沟里有吃人的恶鬼,正在择人而噬。
大多水田的用水都会流经水渠沟,谁知道恶鬼会不会随水到处游走吃人,所以村民们凑钱雇了机器来种余下的田地,之前送过秦悠种子、得了护身符的人们才敢继续干活。
秦悠把这事告知尤浩戈。
尤浩戈约她夜里去瞧瞧再说。
天黑得晚,秦悠等到一眼望去再看不见人影,赶着牛车去到上次停留的位置。
今晚月色寥寥,星星一颗都没有。
秦悠靠在牛车的老位置,等待着那位“舞者”现身。
一切都和那晚一样,除了与她同车的人由一惊一乍沈青杨变成了不慌不忙尤浩戈。
不是尤老师本领高强,实在是他累啊,牛车刚停下,他就睡过去了。
秦悠推他半天,他不情不愿爬起来,两手撑开眼皮向那道倩影张望。
舞姿依旧婀娜。
奈何观众不乐意看。
尤浩戈举起秦悠捡来的大喇叭冲那“人”喊:“咱省略步骤直奔主题,别跳了嘿,转过来!”
那“人”身形一凝。
秦悠都怕它掉水里。
尤浩戈给喇叭录音,循环播放。
那“人”说不上是被拆台面子挂不住,还是单纯被噪音吵得心烦,跳到一半的舞戛然而止。
它缓缓转过身来。
那张脸仍是空着半边。
另外那半虬髯大汉脸,怎么看怎么别扭。
秦悠翻出照片做对比:“胡子是一样的,脸盘子好像凹进去了一点,眼睛也不大一样。”
她又拍一张放大来看,不禁倒抽冷气。
这半张脸,竟是三张脸拼成的。
第066章
上回的双拼脸可能是两边差异过大,怎么看怎么诡异不和谐;如今这三拼的半张脸看久了会令人生出一股莫名的认同感,好像它们本来就是一体。
水渠总共淹死三个人,是巧合吗?
秦悠看向尤浩戈。
尤浩戈也很困惑。
他喃喃道:“魂魄自然条件下不会这么拼的,难道是……”
术法种类千千万,有能把鬼拧成麻花的,也有能把鬼变成拼盘的。
有些是邪术,有些是正统法术。
最简单粗暴的方法莫过于将几个人的魂魄封在体内,活生生肢解,各取部位拼凑成一具尸身,用符箓强行固定。特定时间以后,将困在这具尸身中的魂魄抽出,几人的魂魄被迫拼合成尸身的模样。
一旦没有了术法的束缚,魂魄们会自动分离成各自本体。
命丧水渠的三个人尸身早已捞起,不可能被改造过。
即使遭遇改造,三个大老爷们也不可能拼出那样的背影。
再一跳舞,非散架不可。
尤浩戈:“不是术法的话,那就是法器。”
很多法器不需要人来操作也能发挥一定效用,比如河底那个护住赵弘枪生魂的残破法器。
玄易好多老师研究过,都没能弄明白那是个什么玩意。
以前的修行人士,无论正统还是邪修,都喜欢自己鼓捣法器,每个都不重样,传到今世连文字记载也已断绝了。
秦悠:“如果是法器,以前为什么没事?”
尤浩戈:“也许是放水时随水冲到水渠里的,也许是水渠干涸时有人故意埋在渠底的。”
前者是巧合加意外,后者就是纯纯的人为阴谋了。
尤浩戈又举起了喇叭:“你过来呗,我把你揍趴下就能回家睡觉了。”
那“人”面部扭曲,看样子是很想冲上来咬死尤老师。
尤浩戈:“气成这样都没动弹分毫,肯定被被法器限制在水渠里了。”
想要弄清楚原委就得放水挖渠。
总归是没人敢在明知有鬼的情况下潜水去挖的。
尤浩戈跟玄易沟通过后,由玄易出面阻断了东村前面这一段水渠,用抽水机将水抽干,尤浩戈这位挖坟熟练工亲自跳进淤泥里刨坑。
难得清闲的白校长坐在小马扎上监工,喝着小酒嘲笑尤浩戈的活儿干太糙。
尤浩戈铲子一抡。
白校长熟门熟路避开泥蛋子袭击。
尤浩戈已经从沟里爬上来了。
白校长瞪眼:“怎么地,想干仗啊?”
尤浩戈捡起跟泥巴一块甩上来的铲子头,朝他挥了挥。
白校长瞅瞅插在沟底淤泥里的木杆铲把,冷汗直流。
尤浩戈怀疑这把铲子是白校长故意整他才发给他的,挖两下铲头就陷到泥里头,他得用手扒出来,组装,才能继续铲。
闻讯赶来的秦悠实在看不下去,找村民买了两根钉子帮他固定好铲头。
这下工作效率算是提上来了。
水渠底下,埋着根小腿骨样式的木棍,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可惜被水浸泡得发烂,很多都辨不出是什么了。
它的上面绑了一个红袋子。
在场几人同时皱眉。
秦悠在丧葬一条街捡垃圾时经常见,那是装骨灰用的。
尤浩戈小心抽开袋子,里面果然是骨灰。
从几个大块骨灰判断,这是人的骨灰。
把人的骨灰跟一个不知用途的法器绑在一起埋进水底,想也知道不会安什么好心。
白校长立刻协调各方人脉去查去年十月到今年开渠放水前是否有骨灰丢失。
这是个大工程,人们总不能刨开下葬者的坟就为看看骨灰盒里有没有骨灰吧。
尤浩戈将骨灰袋子小心放到白校长的马扎上,指尖在那木棍上反复摩挲。
秦悠蹲到旁边一块看,有的符箓眼熟,大多能辨认出的字符她都没见过。
她问:“能看出是干嘛的吗?”
尤浩戈摇头:“不过这外形跟书上记载的‘骨锁’很像。”
骨锁,即以人骨为锁,专锁人的亡灵,是古时邪修很爱用很常用的一门法器。
人身上所有骨头都可以制作骨锁,但因为要刻十分繁复冗长的符文,制作者大多会优先选择臂骨腿骨肋骨以及头骨。
亡灵被锁在骨头中,怨气与日俱增却挣脱不开桎梏,最终成为别人手中最有利的杀人武器。
挖出来这根是木头,即便依照骨锁的方法制作,效力也会大打折扣。
秦悠觉得他们先前所见很符合骨锁的特性,问题在于那三张脸可以对应三个溺水而亡的人,那背影和消失的半张脸又要对应谁?骨灰的主人吗?
白校长陆续接到各方报上来的名单,目前无法精准筛选,所以这半年内所有过世的人都被汇总过来。
那是一份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名单,每一个名字都是一个生命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秦悠和尤浩戈按照背影推断出大致筛选条件,过滤之后名单上只剩下十几个名字。
其中有个从小练舞蹈的女孩,刚满二十岁,年初遇害,至今没抓到凶手。
白校长立刻联系女孩家属,得知女孩至今没有下葬,她的骨灰存放在殡仪馆,只等抓到凶手告慰了女孩在天之灵再行正式安葬,否则尸身入土,灵魂也难安。
殡仪馆方面立刻核查,女孩的骨灰盒完好,里面有个红袋子。
可袋子里的骨灰变成了水泥灰。
殡仪馆火葬场这些地方没有摄像头,每天人来人往,根本查不到骨灰是怎么丢的、什么时候丢的。
秦悠问女孩家属是否有给女孩扎纸人。
家属说女孩死后并未闹过,连寻常的托梦都没有一个,便没扎纸人。
尤浩戈小声提醒她:“不是每个惨死的人都是横死,有些是命数如此,有些是流年遭劫。”
秦悠知晓这个道理,她这么问家属是想求证一件事:女孩的魂魄到底在哪。
女孩尸身炼化成骨灰,没道理魂魄还跟骨灰绑定在一块。
可如果水渠里没有鬼魅,夜里跳舞的背影又是谁?
如果那是女孩的亡灵,她的脸又为什么变成那副模样?
这些问题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开的,玄易专门派了人去盯进度。
秦悠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些,她要忙她的正业——修复法器。
委托上门的是唐老师。
他的气运回归到正轨还需要一段时日,可他闲不住非要跟同事出差,与厉鬼激战时稍显力不从心,导致他常用的法器八卦镜损毁。
虽然都叫八卦镜,唐老师的这一面与家家户户挂在门窗外的完全不同。这是实实在在的战斗法器,纯铜质地,照在鬼魂身上能令鬼魂为之战栗,还可以暂时将鬼收进八卦镜中关押。
可惜这么好的宝贝,被厉鬼在光滑的镜面上刮出许多划痕,降鬼效果大打折扣。
几乎等同于报废了。
看见铜镜,秦悠想起她也有半面,上回在垃圾山上清理出来的。
她把那块怎么看都已烂透的镜子拿给唐老师。
唐老师翻来覆去看了很久,手指在镜子边缘的凹凸上摸啊摸,脸上逐渐浮现惊异神色。
他向来平稳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小秦老板,这个可以卖给我吗?”
秦悠:“可以卖,但你能告诉我它是什么吗?”
唐老师深深吸一口气,才说:“我没看错的话,这是古早时的战斗八卦镜,品相比我这个好很多。可惜只有一半,若是一整面,再破烂也是稀世珍宝。”
他谨慎地望向秦悠,很怕她开出的价格他付不起。
这种只在书里见过的宝贝,他倾家荡产也要买下来,哪怕是只能放在家里当摆设。
秦悠报了个比卖废铜贵十倍的价格。
唐老师惊得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小秦老板你是认真的吗?”
秦悠:“是啊。”
唐老师:“这个价格是不是有点?”
秦悠:“那,打个八折?”
唐老师连连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秦悠打断他:“本来就是没指望卖钱的物件,我报的价格已经比我的预期高了。你识货是你的本事,捡漏又不是谁能行的。”
唐老师百感交集,他只见过不识货卖便宜了后悔不迭的,从未见过明知这东西值钱却贱卖的。
秦悠看他很不好意思占便宜的样子,哭笑不得:“上回我还讹了你一张高阶符纸呢,有便宜该占就占,脸皮要厚,要面子没用。”
唐老师品了一下这话,这不是尤老师的一贯理念么。
脸皮向尤老师看齐这事,唐老师自认这辈子都够呛了,所以他主动掏空身上的符纸,得有个十几张,全是对付鬼魅的高阶中阶符纸。趁秦悠兴高采烈给他打包之际,他又借用沈青杨留在这的初级材料画了些普通人能用的符咒。
秦悠这大半年的“战绩”他既有耳闻又有目睹,还是多给这姑娘备点防身道具吧。
~
修补铜镜的生意上门令秦悠迫切地想要拥有一整套应对各种材料的机械工具。
她想了又想,决定去废品收购厂碰碰运气。
虽然也可以去玄易借校方的工具,但她要长期做这一行,以后免不了会经常用到,能给自己置办上的还是要尽量靠自己。
废品收购厂的生意一如既往地好,秦悠一进大门就瞧见一整排报废轿车。
看起来有点眼熟。
有一辆红色小车还挺新。
这里的伙计都认识秦悠,见小秦老板来里,有人热情打招呼,有人去请老板。
老板抹着脑门上的汗小跑过来,请秦悠进屋里坐。
秦悠也没客气,开门见山讲明来意。
老板:“有肯定是有,不过都是些工厂上淘汰下来的破烂零件,用不了了。”
秦悠请老板带她去看看成色,只要还有能修的余地,她就要。
这种零零碎碎的东西都是当废金属收回来的,堆得到处都是。
老板站在仓库门口十分为难,仓库里堆得满满当当,每一件都很有分量,徒手找可太费劲了。
秦悠早有准备,从随身布包里掏出一条花里胡哨的蛇。
老板的汗更擦不完了:“有话好好说,你别撒手啊。”
秦悠把缩小版的蛇精放到地上,让它见缝钻缝进去找货,只要确定里面有,她可以花钱雇人来翻。
老板长长松一口气,腿软坐到椅子上给自己扇风。
秦悠问起门口那些车。
老板说那些都是玄易校车那场车祸波及到的车辆。
玄易赔偿很痛快也很大方,涉事车主也都表示理解。
老板:“能让玄易的车出车祸的肯定是厉害角色,谁愿意沾这个霉头啊。你看那辆车是车主年前新买的,现在就当报废车卖我这来了。”
他指的正是那辆红色小车。
秦悠有点心动:“还能上路吗?”
老板:“能啊,就车头碰坏了一块,其他一点毛病没有。”
秦悠问了价格。
老板经过几次接触,对这位大侄女已有所了解,报价上没给她放水。
秦悠的心更动了,她买得起!
在铁疙瘩山里钻半天的蛇精游出来,花皮变成了锈皮。
它把自己抻长,扭来扭去给秦悠展示哪个方位可能有她需要的工具。
老板才卖出一辆车,心情大好,立即叫人过来倒腾仓库。
秦悠又挑了几件成色不错的大件废金属,既然很难买到落地就能用的二手工具,她可以借玄易的工具打磨零件自己组装。
铁杵都能磨成针,只要有金属,她能建一整条流水线。
跟老板有一句没一句闲聊中,秦悠的眼睛一直盯着仓库窗户上的金属纱窗。
老板被她弄得脊背发毛,还以为厂子里又闹鬼了。
秦悠问他有没有类似的纱网卖,最好比纱窗的网眼更细一些。
老板指指刚搬出来的一个大件,那上面就有纱网零件,就是糟得差不多了,不一定能拆得下来。
~
小车被老板好心送去附近的修理厂,秦悠在家等了两天,一辆崭新的小红车就送上了门。
秦悠在垃圾山前的空地上偷偷开了一圈,很趁手。
接下来就该考驾照了。
不过在考驾照之前,她得先把唐老师的铜镜修补好。
她列举了好几种修复方案,最靠谱的还是最原始的手工打磨。
八卦镜毕竟是很薄的铜制成品,机械打磨只会把好好一面镜子造得面目全非。
这也是唐老师没有将八卦镜送去玄易修补的主要原因。
可就算是手工再精细,也不可能将铜镜恢复原样。刮痕实在太深,除非融了重铸,没有其他不留痕的修补办法。
不过这八卦镜又不是用来照的,表面是否光滑并不重要。
秦悠打算借着刮痕现有的走向加刻几组对付鬼魅的符文,说不定能让铜镜“起死回生”。
具体要刻什么符文,秦悠作为外行实在不好抉择,她打算多翻几本书,选一些能对上划痕的备选,到时再请几位熟悉的老师帮忙把关。
有了修补铜镜的思路以后,秦悠轻松不少,她把淘回来的报废金属全都搬到充当箱子的棺材里,然后蹬着小三轮去了市场。
拆下来的纱网生锈严重,她不满意,她要买个新的。
眼下正是塑钢纱窗热销季,各式各样的尺寸型号应有尽有。
秦悠选了网眼最小的一款,回家后自己改装成捞鱼的小网兜,再在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的钢丝线上刻上她思考了两天才选定的符箓。
她给尤浩戈发信息,问他水渠的事有结果了没。
尤浩戈回:基本可以确认淹死那仨人就是害死女孩的凶手,他们做贼心虚,夜夜做噩梦以为女孩化鬼来找他们索命。他们不知从哪弄来个所谓法器,也不晓得具体用法,就只管偷了骨灰绑在法器上面埋进水渠底下。春暖花开一放水,他们犯下的罪孽就再没人知晓了。
在水渠上跳舞的并不是女孩的魂魄,而是她死前的一股执念——她去年底获得了一个宝贵的舞台演出机会,然而她再也没能登上她热爱的舞台。
这股执念萦绕在她尸骸上,在法器的激发下形成了她跳舞时的倩影。
她不过是在一遍遍演练她准备登台表演的舞蹈而已。
正因为那不是女孩的魂魄,她才不受法器禁锢。
尤浩戈:别人看到那一幕只想离远点别被鬼缠上,三个凶手却以为法器没能困住女鬼,她来找他们复仇了。
第一个人淹死多少有点意外的成分。
他的死对另两个人造成一种非常可怕的心理暗示,他们越是想要逃离,越是忍不住去看女鬼跳舞。而真正引诱他们落水的,是第一个淹死的凶手。
他在水渠中挣扎时触碰到了那件法器,许是冥冥之中自有报应,他的整个魂魄都被锁进了那根烂木头里,只能借女孩的执念偶尔露面。
眼见同伙尚且活在人间,他恨得牙根直痒痒。
三个人一起犯下的罪孽,凭什么要他一个人来承担恶果!
秦悠听得后槽牙也直痒痒,要不是还有女孩的骨灰和执念,她都巴不得那根棍子永远埋在水渠底下,任由那三个恶人恶魂烂到地老天荒。
尤浩戈给她打来电话。
秦悠接起来,先听到那边传来的下课铃声。
秦悠:“你上课还给我发那么多信息?”
尤浩戈:“一群小神棍掐指算命有什么好看的。”
秦悠:“……”
尤浩戈:“算的一点都不准,算命课是体能老师教的吗?”
秦悠觉得李老师应该不想背这口黑锅。
闲扯几句,秦悠问水渠是否恢复了蓄水。
尤浩戈:“没呢,这不是才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整明白么,校方跟东村沟通后决定明天一早恢复放水。”
秦悠又问起女孩的骨灰和那个锁了三个恶人的法器。
尤浩戈:“都在学校呢。”
~
水渠鬼影不会再出现,田间劳作的人们却更少了。
他们祖祖辈辈住在各自的村庄,十里八乡差不多都是认识的人。他们前几天还在为淹死那几个人鸣不平掉眼泪,谁知他们那叫罪有应得。
要不是玄易发现及时,那几个恶棍恐怕就要害乡亲们了。
如今封着他们的棍子被取走了,村民们还是很恐慌,生怕他们也留下点执念怨念啥的,把大伙给害了。
秦悠把牛车停在水渠沟边,老牛卸下板车去田边啃野草,她抄着细网小兜赤脚跳进水渠,在仍旧湿润的淤泥里捞啊捞,网眼太小,每一网都会堵得漏不下去,她就从旁边蓄水的沟里打水冲洗,再继续捞泥巴。
尤浩戈和忙完工作赶回来的沈青杨找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秦悠瘦瘦小小的身躯全部淹没在水渠里,要不是牛车在那停着,他们都注意不到里面有个人。
二人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天知道秦悠电话打不通,他们脑补了多少个版本的凶案现场。
沈青杨蹲在沟边问她干嘛呢。
秦悠小心翼翼从网兜里捡出一块糊满泥巴的硬块,放在水里涮啊涮,好半天才露出本色。
那竟是一块小指甲盖大的骨灰。
恶补了前情的沈青杨一个激灵:“那个跳舞女孩的?”
秦悠不置可否。
这条水渠存在许多年了,应该没人会把自家亲人骨灰埋在这底下。
尤浩戈把秦悠叫上来,给她裹了破被,再生一堆火给她暖脚。他接替她跳进水渠继续搜找女孩被冲出红袋子的骨灰。
沈青杨也脱了鞋下去帮忙,泥里冰凉,他冻得脸色发青也不肯上来。
三个目睹过女孩“舞台表演”的人无声地为她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
~
回程的牛车上,秦悠裹紧棉被昏昏欲睡。
尤浩戈给她掖上被角,又把仅剩的那条被子给了沈青杨。
沈青杨叫他靠过来一起盖。
尤浩戈送他一对嫌弃的白眼,坚定坚决跟他拉开距离。
沈青杨瞅瞅他冻通红的脚,再看看他倚在车边悠闲的模样,很怀疑尤老师是不是感觉系统失调了。
尤浩戈似笑非笑与他对视。
沈青杨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经纪人和好几位营养师给他调理好的身体又完蛋了。
尤浩戈丢给他一颗强身健体的丹药,再把捏稀碎的那颗慢慢喂进秦悠的嘴里。
~
秦悠做了个梦。
聚光灯照在一点,凸显出那条背影是多么的无可挑剔。她往那里一站,就是天生的舞者。任何动作由她展现出来都会平添三分美感,令观者心神愉悦。
一舞终了,那女孩收势,转身。
光影摇曳中,映出一张尚余些许稚嫩的明艳美丽脸庞。
传说中的天使、仙女,在这一刻都有了具化的形象。
她清浅一笑,向台下鞠躬致谢。
秦悠如沐春风,不自觉也勾起了唇角。
她挥挥手,走下舞台。
秦悠知道,这一别便再也不会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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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六点还有一章~
第067章
有了尤老师硬塞的丹药保命,秦悠这次没有生病,一觉睡醒生龙活虎。
沈青杨说不上是真病还是装病不想去上课,成天往房车里一躺,见谁都“哎呦”。
直到他看到秦悠开着那辆小红车在空地上转圈。
“我才走几天呐,你都买车了!”
大明星什么样的豪车没见过,可他就是觉得秦悠这辆小车可可爱爱,很适合玩碰碰车。
秦悠果断藏好钥匙,生怕他把刚修好的车再给撞喽。
沈青杨还是不死心。
于是秦悠套上牛车拉上他直奔玄易,把他丢给摩拳擦掌的李老师,自个儿去找白校长和唐老师。
她把市面上能买到的符文书籍都翻个遍,选了几个能刻在铜镜上的。
唐老师作为八卦镜所有人,享有最高挑选权。
白校长作为专业权威,能提点意见是最好的。
此外,她还备选了几组花纹,可以搭配符文一起刻,镜面会更美观。
巧的是白校长就在唐老师的办公室。
得知秦悠的来意,俩人惊讶不已,原本不报希望的唐老师兴奋地直搓手,肯定了秦悠的维修方案。
白校长却有所顾虑:“照鬼是八卦镜最重要的功能,你在镜面中间刻符文,它不就成了一张铜制的符咒了么。”
秦悠用记号笔在镜面上模拟刻画,符文集中在中心区域,花纹将镜面切割成四等分,相当于一面大镜子分割成四面小镜子,彼此独立又互有连接。
镜面变小会使照鬼威力降低,中心符文可以起到弥补的作用。
唐老师跃跃欲试:“行与不行试试便知,小秦老板尽管修,不论修好与否,我都照常付钱。”
白校长又去看秦悠给出的备选符文:“这几道符都太平常了,你刻上去也没多大威力,要不这样吧。”
白校长边说边给秦悠开了张票子:“你拿这个去图书馆办个阅书卡,去制器区看看没有修为的人要如何制作高级法器的书。符咒类的书籍你也可以多看看,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书以后就别看了。”
秦悠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玄易的图书馆是绝对不让外人进的禁地之一。里面有些古籍原本,连在校生都不能借阅;还有许多各个修炼世家贡献出来的家族秘籍,都是绝对不能在世面上流通的宝贝。
秦悠每次路过图书馆都很羡慕可以随意进出的学生们。
不过她对修行的所有门类都不感兴趣,就只在遇上不懂的难题时才会想去专业的书籍里寻找答案。
现在她这个梦想终于实现了。
一连三天,秦悠早出晚归泡在图书馆里。
看过这里的书,她才明白为什么白校长要用“乱七八糟”来形容外面能买到的那些书。
她在书店买来的书籍基本都是对玄学灵异一知半解的所谓大师们捞钱赚名声而写的商业作品,跟她前世流行过的心灵鸡汤有一拼,都挺有毒的。
~
秦悠在消化了一部分制作法器方面的专业知识以后,对修补法器有了全新的认知。
以前的修行人士大多自己造法器修法器,这跟绘符一样,是他们的必修课之一。
但他们之中几乎没有特别出色的制器师。他们的重心在于修炼,术业有专攻,只有将全部精力集中在制造法器上,才有可能造出惊世神器。
可制器水平上去了,修为不够也无法在法器上篆刻出威力惊人的符文。
没有符文加持的法器,只能算作艺术品。
时至今日,各家族传下来的名贵刀剑要比名贵符刻法器多得多。刀剑本属利器,不用加刻符文,只看材质与锋利程度,不是修行中人照样可以是制作兵器的顶级大师。
后来,人们就把刻在法器上的符文和降妖捉鬼时常用的符箓做了区分,这样一来没有修为的人也可以制作出很厉害的法器。
降魔哨和魔音琵琶就是基于这样的原理做出来的。
而法器发挥出来的作用大小取决于使用者,这一点跟高阶符咒差不多。
即使是谁都能用的初级法器降魔哨,给白校长吹和给沈青杨吹,杀伤力也是不一样的。
在反复琢磨之后,秦悠重新挑选出几道符咒给唐老师和白校长作参考。
这些都是她捡来那本绘符手册上所没有的。
白校长说几个符咒威力差不多。
最后由唐老师拍板选定了一个进能攻退可守的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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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悠交货那天,天空都比平时晴朗了些。
沈青杨为了欢迎秦悠重回他的不求上进学渣大军,特意点了一桌酒席。
尤老师不请自来,席间氛围更活跃了。
秦悠揉着圆溜溜的肚子躺在地上,柔和的阳光照在身上,别提有多舒服。
连日来加班加点修复铜镜的她已经好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耳边时不时传来的斗嘴声格外催眠,秦悠眼一闭就睡过去了。
还是那座郁郁葱葱的垃圾山,她人在山脚。
这次山顶没有棺材了。
她安心坐在地上,欣赏眼前这一幕好山好水好风光。
还有山顶上那个总也不肯转过来的背影。
经过水渠沟那事,秦悠看见背影就想看正脸,都快成强迫症了。
可垃圾山那么高,路也不怎么好走,她不想上去。
于是她往地上一倒,做作哀嚎:“救命啊!”
山顶那人似是听到了她的呼救,人影一闪,谪仙下凡似的来至山脚。
秦悠暗自得意,正准备好好瞧瞧对方长什么模样呢,脸上一阵冰凉激得她提前睁开了眼。
沈青杨正蹲她旁边往她脸上弹水玩呢。
见秦悠醒了,沈青杨笑得像个已经把唐僧架上油锅的妖怪。
然后他就被变成唐僧的猴哥给撂倒了。
秦悠的拳头捏得咯咯响:“就差那么一点点!”
尤浩戈探过头来:“什么差了一点?”
不等秦悠回答,他又看向四脚朝天向他伸手的沈青杨:“你又不是龟丞相,自己起不来是怎么着。”
这么一闹,秦悠彻底歇了继续睡说不定把梦接上的想法。
~
沈青杨会把秦悠弄醒,是因为有生意要找上门。
曾经一起拍恐怖片那位女主角,陈姓女星想找秦悠买护身符。
沈青杨:“陈姐联系过你好几次,你都没搭理她。”
秦悠一脸问号,点开手机翻半天,才在最底下发现她的对话框。
秦悠:“呃,这不是过年群发的信息么。”
她从来不回节日群发消息,也不会给别人群发祝福消息。
沈青杨嘴角直抽:“那是陈姐团队的宣传人员精心想出来的词儿,只发给你一个人了。”
秦悠:“……”
陈姓女星早就想找秦悠买货,要不是剧组杀青跟过年挨太近,她都想直接登门买买买,过年送亲戚朋友倍有面子。
然而她满心的购买热情被秦悠的高冷给吓退了。
沈青杨:“她这次有急用,不敢找你只好先来找我探探口风。”
秦悠很认真地反思自己是不是应该多发几条朋友圈推销新垃圾,再“高冷”,起码也是个正经卖货的。
沈青杨说陈女星前阵子接了个综艺,跟其他明星游山玩水到处溜达,他上次被经纪人接走就是去客串了第一期。
“她们这一期是在湖心小岛上拍,日常任务有一项是钓鱼。”
节目组提前踩点试钓,选出个最容易钓上鱼的位置作为拍摄首选。有嘉宾一杆甩下去,钓上来的却是一只破破烂烂的旧鞋。
小岛上有常住居民,湖里有鞋不奇怪。
这位嘉宾二次甩杆,钓上来的还是鞋。
跟上一只一模一样的鞋,都是右边那只。
嘉宾慌了,换工作人员上阵试钓。
工作人员钓上来的是鱼。
换其他嘉宾钓,也都是鱼。
最后又换上那位嘉宾,钓上来的仍旧是同款同边鞋。
想也知道这事不对劲。
综艺剧组到处采风游玩,目的地都是热门旅游地,谁都没想到能碰上邪乎事。再加上那位倒台大师的余波,节目组就没请大师坐镇。
见势不对,导演当机立断率队离岛,改去岸边城市继续拍摄。
谁知一觉睡醒,那位钓上鞋来的嘉宾失踪了。
沈青杨:“人是在岛上找到的,精神都有点不正常了,脚上穿着他钓上来的鞋。节目组在当地找了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给看过,说他是被淹死在湖里的亡灵纠缠上了。”
嘉宾的麻烦被那位老先生解决了,可节目组其他人人心惶惶,尤其是接二连三遇上诡异事的陈女星。她担心之前买的枣木雕刻过期了,想再买几样护身的物件。
秦悠无奈了,雷击枣木雕刻的护身符牌哪有过期一说,只要没有损毁就指定能保她平安。
除非遇上特别厉害且非要置她于死地的妖魔鬼怪。
第068章
陈女星暂时没遇上很厉害的妖魔鬼怪,可她坚持要再买几样护身产品。
沈青杨觉得不对劲,一再追问之下才得知她那块符牌弄丢了。
她原想着等综艺拍完去垃圾山当面交易,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她实在是等不了了。
秦悠自问手边的存货没有比枣木符牌更好的了。
沈青杨:“要不卖她个手绳?”
秦悠很无奈地瞪他。
尤浩戈:“你当树皮是无限量供应呢,一棵树就那么大,就那么点皮,你一个人就占去一半。”
沈青杨扁扁嘴,摸摸自己那只光溜溜的脚踝。
秦悠去翻唐老师给她的符纸,虽然都是专攻鬼魅这一类,但人们日常最容易撞见的就是鬼了。
尤浩戈跟过来,眼巴巴瞅着。
秦悠挑了张威力最大的低阶符纸塞给他。
尤浩戈立马喜笑颜开,宝贝似的揣进衣兜。
沈青杨不甘示弱也凑过来,被尤浩戈推推搡搡撵走干苦力去了。
秦悠选好符纸就发现这俩人从垃圾山上搬下一副棺材,外皮脏得没法看,漆也掉得斑斑驳驳,里面倒是还算完好。
沈青杨从没想过棺材这么重,累得坐在地上喘成了狗。
尤浩戈面不红气不喘,还有力气嘲笑沈青杨这学期白练了。
沈青杨梗着脖子很不服气:“你都没使劲!”
尤浩戈:“是是是我一点劲没使,全靠你一个人搬下来的行了吧。”
沈青杨不满意他的敷衍,跳起来要靠实践证明自己的实力。
结果他连平地推都没能令棺材移动分毫。
沈青杨惊了,上蹿下跳里里外外看半天,确认这就是他们刚刚搬下来的棺材,然后他又去推去抬,棺材纹丝未动。
沈青杨再看尤浩戈的眼神犹如在看个怪物。
秦悠实在看不下去,让蜘蛛把黏在棺材底下的蛛丝全都收了。
小小砂糖橘从尤浩戈身后螃蟹似的挪出来,两只螯肢捂着脸,就差高呼一句“你们看不见我”了。
沈青杨:“……”
赶在大明星发出决一死战的邀请前,尤浩戈端出一本正经的模样。
他对秦悠说:“这棺材是楠木的。”
秦悠的眼睛立时瞪圆了,她跑过去里里外外看半天,才发现在普通木料的棺材板中间夹了一层一公分厚的楠木。棺材所有裸露的地方都是又脏又破,她从未留意过棺材里面还有夹层。
一时间,她再看堆成小山的棺材木柴堆,心疼得直哆嗦。
尤浩戈赶紧安慰像是要抽过去的秦悠:“楠木分量重,里面夹这么一层的棺材你一个人是搬不动的。”
秦悠看看又去玩命推棺材来彰显自身实力的沈青杨。
他脚下的土地都被蹬出了两条深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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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木是很神奇的木料,能给死人做棺材,也能给活人做手串,摆件家具样样做得,前提是得有钱。
秦悠还没想好扒出棺材里的这一大块干点什么,沈青杨已经跃跃欲试要挥霍家产了。
尤浩戈提醒秦悠:“你可以先做个符牌之类的护身符。”
做符牌,秦悠驾轻就熟。
她十分小心地将楠木从棺材厚厚的木料中剥离出来,每一面,包括棺材盖里都有。
又因为楠木夹在其他木料中间,没有接触过外界的土壤空气,也没有接触里面的尸身,倒是比刚锯下来的楠木更适合做手工。
而且是给活人,给死人都行的那种。
秦悠仔仔细细规划了每块木料的用法,尽可能将耗损降到最低。她才把一块木板锯好备用,沈青杨那边已经挑出好几块有眼缘的,不管秦悠做成什么他都要买买买。
~
秦悠不是木匠,受不了成天做木活儿。
最先完工的木牌交给沈青杨,由他负责转送给陈女星,价格也是沈青杨去谈的,比秦悠要价可狠多了。
秦悠感叹完大明星们真有钱,又踏踏实实架上她的牛车去收垃圾。
玄易施工队的效率惊人,水库早都建好灌水。
再看旁边,水库有多深,土堆起来的小山就有多雄伟。
秦悠觉得靠牛车往回拉得把老牛累死,只好去值班室找孙叔和周哥看能不能用车送几趟。
孙叔的脚早都好了,有了秦悠隔三差五送来的护身驱邪小物件,他们一家人难得过上了安稳的日子,再不怕下夜班会撞见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周哥近来比较忙。
玄易考虑到一些社会人士有天赋有热情,却受到年纪和文化课的限制,完全没机会踏进玄易的校门,所以打算在今年专门开个成人班,授课地点还在挑选中,封闭式教学,不算学历只管培训。
招考形式以面试和基础考核为准,有一定基础的人会更有优势。
周哥仗着职业优势去年底就听到了消息,这不,正在疯狂蹭课努力学习去了。
秦悠说明来意,孙叔立马答应下来。
孙叔:“我之前就说用车给你拉过去,尤老师说你那暂时没地儿放那么多土,让我等等再说。”
秦悠家里确实没地儿,不过她这几天研究过,垃圾山下全是土地,在上面铺一层新土也挺好。
跟孙叔约定了运土时间,秦悠挨个去收垃圾桶。
就在她半截身子探进垃圾桶去够最底下的几张报废符纸时,她身后传来几个学生的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苏家最小的女儿要来咱们学校了。”
“苏家?那可是数一数二的玄门大家族。”
“苏家小女儿,我记得才十六岁吧?不愧是苏家新一辈最有天赋的子弟,十六岁就能进玄易读书了。”
“她来当学生,谁能教啊?人家是来当老师的。”
“十六岁就能当老师?”
“这也太逆天了吧?”
……
秦悠费劲地直起腰,对这位苏家的小老师生出些许好奇。
玄易生源卡得都那么严格,可见老师选拔是什么标准了。
其他世家子弟都是先来玄易当学生,她居然直接当老师了。
一定是个非常厉害的人。
秦悠把捡来的符纸塞好,拉着老牛去食堂。
食堂里人山人海,秦悠被挤得双脚都离地了。
她果断放弃找桌子吃饭的想法,顾涌着往最方便的包子区挤,却发现很多人也是同样的想法,包子档口排得都看不见摞老高的锅屉了。
秦悠赶在扎进堵死的人群前及时抽身,转向去排馒头。
等她抱着千难万险抢购的十个大馒头挤出食堂,她人仿佛都缩水了,馒头也成贴饼了。
她找了个背阴的角落席地而坐,给沈青杨和尤浩戈发信息,热情邀请他们中午来啃馒头。
那二位没有及时回复,秦悠怀疑他们也在食堂里“随波逐流”呢。
热腾腾的大白馒头总是有种吸引人的魅力,秦悠看看手机还是没人回,便抓起一个咬上一大口。麦子香在嘴里化成淡淡的甜,秦悠闭上眼慢慢嚼着,再睁眼时,眼前蹲了个洋娃娃似的精致漂亮小姑娘。
圆圆肉肉的巴掌小脸,黑葡萄一样乌溜溜的大眼睛。
此时此刻,那双亮晶晶的眸子正盯着秦悠手边那兜馒头。
秦悠想都没想,一整兜递过去。
小姑娘一怔,随即笑开了花。
秦悠有种全世界都在开花的错觉。
小姑娘挪到秦悠身边一坐,递来一兜鸡腿,这是她玩命抢来的!
秦悠也没客气,拿了一个咬上一口。嗯,还是肉更好吃。
俩人就这么沉默着一口鸡腿一口馒头,吃得那些没敢往餐厅里挤的学生们艳羡不已。
秦悠今天没运动,吃两个馒头就很饱了,可她一低头,袋子里就剩一个馒头了。
鸡腿倒是剩挺多。
她看向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怪不好意思的,偷偷缩回伸向馒头袋子的手。
秦悠拎起袋子递给她。
小姑娘甜甜一笑,接过去小口小口吃起来。
秦悠把鸡腿也递过去。
小姑娘却摇了摇头。
秦悠这才留意到小姑娘身边没有鸡骨头。
沈青杨找来时,整个人像个坏掉的喷泉,从头到脚湿透了。
他往秦悠旁边一坐,秦悠先闻见一股酸味。
沈青杨欲哭无泪:“我买饭的时候人没那么多,等把面条拿到手,我已经动不了地方了。”
要命的是他计划在餐厅时,拿到手的是个碗。
结果可想而知,训练一上午手软脚软的沈青杨没能护住他的午饭。
沈青杨看到了那兜鸡腿,眼睛都绿了。
他小声问秦悠:“你不是请我们吃馒头吗?”
秦悠偷偷指指那小姑娘。
沈青杨使劲咽咽口水,没有伸手。
相比他们几个的狼狈,尤老师就潇洒自在多了。
他上午没课,赶在学生下课前就在另一个食堂买好了饭,正准备带回办公室吃就收到了秦悠的信息,他赶紧又冲回去多买了几样,没顾上回短信。
他瞅瞅并排坐这仨小可怜,目光落在那个小姑娘身上。
“苏尘?”
小姑娘咽下最后一口馒头赶忙起身打招呼:“尤老师。”
秦悠和沈青杨的视线随着小姑娘站起来而骤然拉高,他们这才发现坐下来小小一只的小姑娘竟然没比尤浩戈矮多少。
尤浩戈看看苏尘看看秦悠:“认识?”
秦悠和沈青杨一块摇头。
尤浩戈顺口介绍:“这是苏尘,新来的老师,跟唐老师一个系。”
他又给苏尘介绍:“他们是……”
苏尘抢着说:“我认识我认识,她是秦悠小姐姐!”
她双手交握在胸前,看秦悠的大眼睛一闪一闪亮极了。
秦悠感觉自己快被她看成传奇了。
窝在那儿的沈青杨挺直了脊背,等了半天也没听见苏尘说他的名字。
于是他先提问:“我呢,我是谁?”
苏尘好像才发现秦悠那边还有个人,可可爱爱的脸上略显困惑:“呃,你哪位?”
没戴口罩帽子的沈青杨:“……”
第069章
湖边小凉亭里,四个人围桌而坐,大快朵颐。
尤浩戈挑好吃的优先分配给秦悠,余下的由那俩饿货包圆。
秦悠眼见着啃了一兜馒头的苏尘又吃了两份盖饭才意犹未尽放下筷子,不禁叹为观止。
苏尘腼腆笑笑。
尤浩戈替她解释:“修行是个很耗体力的事,饭量大很正常。”
秦悠瞥了眼还剩几个的鸡腿袋子。
苏尘更不好意思了:“我买了一整兜的。”
秦悠:“……”
敢情不是不爱吃肉,是吃腻了。
再看这边的沈青杨,说不上是训练累狠了还是没被小姑娘认出来而伤自尊了,吃得比苏尘更猛。
就是吃完那副要撑死的样子令人不忍直视。
俩人都眼巴巴盯着秦悠没动筷子的那份,秦悠给谁都不合适,只好硬着头皮吃下去。
于是她也撑得站不起来了。
尤浩戈对这两个饭桶很是无语,他示意苏尘扶秦悠起来,他揪着沈青杨,两组人绕着湖转圈消食。
下午上课铃响时,一点休息没捞着的沈青杨哀嚎着去集合了。
苏尘要参加新教师培训,也走了。分别前,她羞涩而期待地索要秦悠的联系方式。
秦悠爽快跟她交换手机号。
目送苏尘像个快乐的北极兔蹦蹦跶跶走远,秦悠看向尤浩戈:“你不用去上班吗?”
尤浩戈耸肩:“上班有什么意思,翘班才是我的职业追求。”
秦悠:“……”
明目张胆翘班的尤浩戈帮着秦悠收完垃圾,秦悠请他吃冰棍。
俩人坐在房檐下,人手两根冰棍吃得起劲。
不远之外正在跑圈的沈青杨快嫉妒疯了。
秦悠问起成人班招生的事。
尤浩戈挑挑眉梢:“小秦同学想报名吗?”
秦悠摇头,她天天往玄易跑也只蹭过李老师的体能课,其他专业课她没兴趣。
再说她什么都没做就有大批妖魔鬼怪大小变态找上门,她哪还有时间和精力去主动找它们的不痛快。
尤浩戈被她这个理由弄得无话可说,停顿片刻,他说:“这个计划早几年就在筹备了,只是玄易的教师资源有多紧张你也看到了,本部校的学生都教不过来,哪有精力开拓新领域。”
但这大半年来的种种让玄易意识到只教世家子弟和一部分毫无根基的孩子们是远远不够的,也要适当挖掘培养社会中有天分有根基的普通人。
“学校还打算开个交流班,半封闭教学,专门针对各家私人驱邪工作室的在职人员。大家多提升一点,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就能少一分伤亡。”
秦悠想到了刘老师的堂哥,要不是歪打正着被尤老师算出他们家族的劫难,那么这个延续了几百年的玄门家族就会因为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委托而损耗大半。
尤浩戈:“玄易今年的动作这么大,其他配置得提前筹备,招收老师是第一步。只要有真本事,修行正三观正,其他一律不限制。苏尘就是这么被招进来的,她才十六岁。”
他用胳膊肘撞撞兀自点头的秦悠,神秘兮兮地说:“学校计划新找个校区接纳社会生源,你使使劲呗?”
秦悠:“啊?”
尤浩戈的眉毛一顿乱飞。
秦悠想起了自己的发家史,以及那位倒了霉的山庄老板。
尤浩戈拍拍秦悠肩膀,用一种任重道远的语气说道:“我相信你可以的。”
秦悠:“……”
~
秦悠新刻好的几个符牌被抢购一空,客户是陈女星介绍的,都是跟她一起拍旅游综艺的明星。
买完车很拮据的秦悠一下子又富裕起来,她开始研究去哪学车。
她前世是老司机,这边的驾驶原理和交规都差不多,她应该很快就能拿证上路。
本地就只有两家驾校,一家在唐老师家跟前,离垃圾山太远;另一家倒是离垃圾山不远,就是位置偏得很过分。
秦悠不想天天蹬三轮,也不舍得老牛横跨整座城市接送她,所以她想都没想报名了后者。
驾校上课时间自选,秦悠上午收完垃圾,下午蹬三轮去驾校报到。
驾校位于两座山中间的沟沟最里面,从大路拐进去还要走上个把钟头。
秦悠很好奇驾校开在这种地方,真的有人会来报名么?
事实证明,有,但非常稀少。
秦悠数了数,连教练都算上,总共仨人。
除了她,还有个新报到的学员,一个个子不高,戴大眼镜的青涩大男生。
教练教得很随意,男生学得很较真,最后俩人全都筋疲力尽,各找角落歇气儿去了。
秦悠跟教练问了声好。
教练黑着脸没搭理她。
秦悠不想惹他,转身去找那个学员。
学员姓王,是市区某所大学的大一新生。
秦悠记得那学校,去唐老师那边的驾校更近也更方便。
小王瞟一眼教练,压低声音对秦悠说:“其实我会开车,高考结束就拿证了。”
秦悠头顶缓缓升起个大问号。
小王说本地两家驾校是一家,这边只负责练车,其他手续等考试时统一去那边的校区办理,所以他还没有露馅。
秦悠脑袋上的问号又多了一个。
小王声音更低了:“你知道这边为什么这么不正规吗?因为这里闹鬼。”
秦悠的心咯噔咯噔,头顶湛蓝的天空好像都暗了一瞬。
小王言语中满是兴奋,跟这个世界谈鬼色变的人们格格不入。
秦悠都想问问他是不是也是穿越来的。
不过不用她问,小王自己就滔滔不绝全说了。
“我们班四十个人,就我一个没见过鬼。从小到大我总听谁谁谁说自己见鬼了,撞见怪物了,可我什么都没见过。这不,我打算来闹鬼的驾校碰碰运气。”
他瞅瞅秦悠脚边的影子,很惋惜地叹了口气。
秦悠:“……”
对于热爱作死的本世界土著,秦悠的信条是能离多远就离多远。她果断转投教练阵营,在教练稍稍消气以后占据了那辆原本该由小王继续练的车。
小王并不在意,他又不是真来学车的。
下午一晃而过,天色渐晚,教练准备下班。
秦悠瞅瞅那辆随意放在院里的教学车,再看看没等他俩先走也不锁门就离开的教练,有点摸不准是因为这里真的闹鬼没贼敢来,还是仗着地理位置过于偏远根本不怕贼找上门。
教练一走,小王彻底撕去伪装,活蹦乱跳像个猴子。
他这找找那翻翻,恨不能掘地三尺挖鬼出来让他开开眼。
秦悠拒绝加入并加速离开,生怕他真找出个鬼来,俩人一块完蛋。
回到家的秦悠上网搜了下那家驾校,没想到前排几十条都是关于它闹鬼的传闻,五花八门应有尽有,都是些老生常谈真假混搭的鬼故事。
引起秦悠注意的是排在后面的一个帖子。
帖子发布于十年前,发帖人称新建起来的驾校闹鬼。驾校请大师来看,大师说车祸中的丧生的人无论是司机还是被撞死的无辜路人,都与驾校脱不开干系,这些亡灵无处诉说冤屈就跑来驾校集结,久而久之积蓄了非常浓重的怨气,加之驾校地处偏僻,入夜后便会化为鬼魅之地。
大师只能缓解不能化解,日子久了人们就不敢来这学车了。
驾校被其他老板收购合并,学员也都转去城市另一边的驾校。
谁都没想到,那边的驾校也开始闹鬼了。
最终的解决办法是两边的驾校都开门,这边主要是给冤魂们当个发泄的场所,给活人们留个能够安心练车的场地。
开门就得营业,教练是高薪聘请来的,不仅自身命格要硬阳气要重,教学时间也严格把控在太阳当空时。学员谁敢来就是谁,反正本地人没有不知道驾校黑历史的,敢来这边学车的人默认后果自负。
秦悠看完帖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作为非本土的本地人,她真的不知道啊!
痛定思痛,秦悠数数钱包里的票票,决定以后打车去对面那驾校。教练夸她上手快,想来用不了多久她就能考试拿证,多花点路费就当买个安稳。
秦悠想得挺好,事发却总是突然。
跟她仅一面之缘的小王失踪了。
警察找上门的时候,秦悠很郁闷,一五一十讲述了二人间的全部交集。
同来的教练得知小王天黑还没有离开,气得直跺脚,然后去旁边不停打电话。
等警察和教练一走,尤浩戈带着苏尘就来了。
说来也巧,小王的大学导员是个新人,跟苏家沾点远亲,刚才接到同学在闹鬼驾校失踪的消息,第一时间求上了苏家。
苏家本家在外省,这边就只有一个苏尘。
于是找人的活儿就落到了苏尘头上。
而苏尘作为玄易的新招来的老师,校方顾及面子也不能叫她一个人去找人,就把在不在学校没两样的尤浩戈派给她了。
秦悠都不知道该同情他俩谁更命苦了。
得知秦悠就是小王唯一的那位驾校同学,苏尘和尤浩戈也惊了。
尤浩戈围着她转好几圈。
秦悠想说“我没事”。
尤浩戈却抢先一步:“小秦同学你也太聪明了吧,都知道挑闹鬼的地方入手了。”
秦悠:“啊?”
尤浩戈摸摸下巴:“那破驾校确实挺适合玄易开成人部的。”
秦悠:“……”
尤浩戈:“教具都不用另外置办了,就地取材就挺好。”
秦悠:“……”
尤浩戈:“地理位置偏还可以提升学生们学习御剑的积极性,学完理论就地实践,飞不出去就老实闷在学校里继续学习。”
秦悠:“……”
尤浩戈竖起大拇指:“小秦同学真有你的!”
秦悠默默收下这番夸奖,虽然这并非她的初衷。
第070章
苏尘对垃圾山向往已久,过年时成天听家族里的人谈论垃圾山和小秦老板的传奇事迹,小姑娘巴不得自己也能参与其中。
现在她当真来了,却连细细参观都来不及就得先走。
救人始终是最要紧的。
秦悠原本不想掺和这件事,可架不住尤浩戈撺掇。
尤浩戈:“场地是你最先选定的,你得全程参与,这样才好去找白老头要中介费。”
秦悠看在钱的份上,颠颠跟去了。
路上,秦悠问他:“驾校开了这么多年,玄易不知道它闹鬼吗?”
尤浩戈:“知道啊,还派人暗访过。驾校的问题出在地理位置上,没办法解决。”
驾校积蓄的怨气跟车祸无关,主要是两山夹一沟的地形本就是天然的积阴地,是个当坟地的好地方。
两家驾校呈对角线,取阴阳平衡之意,打从两家驾校建成那天起就注定了一边给人用,一边给鬼用。可建校者贪心,让这边本该空置的驾校开门营业,活人大批量涌入,冲撞了盘亘在其中的阴气,这才闹起了鬼。
尤浩戈:“这边的气场已经被搅乱,就不是关门能大吉的。不把这边恢复原状,跟它保持平衡的另一边也得闹起来。”
当年那位大师还是有点本事的,给这边留了一点活人生气,令此地搅乱的气场能够慢慢沉淀平息。留守的人会有点危险,但起码能保证另一边高枕无忧。
秦悠压低声音:“两边驾校要维持平衡,怎么会卖一头给玄易?”
尤浩戈也压低声音:“玄易收购过来会布置阵法结界,新怨气聚不过来,旧怨气原地收编,两边的制衡就算切断了。到时再叫人定期去那边做做法事驱驱阴邪,又是一笔进账,玄易稳赚不亏的。”
秦悠:“可玄易不是人力资源紧张么?”
尤浩戈瞄着秦悠,诡异一笑。
秦悠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指向自己的鼻子。
尤浩戈笑得愈发老谋深算了。
秦悠:“……”
~
三人来到驾校时天还未黑,教练却不见了踪影。
想来学员的失踪令这位没在驾校里撞见过脏东西的教练不敢再来用命换钱了。
尤浩戈笑得很开心:“你看吧,没人敢来坐镇,这里早晚要闹开锅,趁早卖给玄易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旁听一路的苏尘很认真地问他:“尤老师,我们可以这么明目张胆坑学校吗?”
尤浩戈仿若传销组织的大头目:“只要你想,你就可以。”
苏尘一副受教的模样。
秦悠真想给白校长发匿名信:以后宁愿不要面子让新老师一个人出来干私活,也别派尤老师同行了。
~
驾校占地面积很可观,除了秦悠上课时练车跑那一圈,后面还有好几个分区。
有上理论课的,有考试的,有新划分出来计划引进一系列电子设备模拟器的,还有好几个尘封已久的练车场地,以前都是一个教练一辆车一块场地带几名学员。
一圈走下来,秦悠的腿都抬不起来了。
尤浩戈御剑给她当飞椅。
苏尘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也抽出自己那把一看就是上好法器的宝剑,跟秦悠一块坐着飞。
秦悠仿佛看到了一个前途大好的五好少女正在被她和某人带歪。
三人再回到最外面的练车场,天已全黑。
明明山外满天星斗皓月当空,驾校里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丁点亮光都寻不到。
秦悠揉揉眼,还是啥都看不着:“这么大的场地这么黑的天,不闹鬼也不好找。”
苏尘很无奈:“他的家人不记得他的具体生辰,要不然尤老师还可以帮忙算算。”
尤浩戈:“没八字也可以依照这些年的成长轨迹倒推时辰。”
苏尘更无奈了,小王的父母得知孩子失踪都快急疯了,问什么都直摇头。等他们一点一点回忆小王的成长经历,人怕是早没了。
尤浩戈摸出三颗骰子,抛起接住,皱着眉头边看边掐手指头。
苏尘持剑在地上画符,阴冷的劲风竟抹不去她绘在沙土地面上浅浅的纹路。
秦悠看这俩人各有各忙,便站在他俩中间掏出了手机。
驾校里的阴气居然没有屏蔽手机信号。
她找出那天小王非要留给她的手机号,拨了出去。
空旷到令人胆战心惊的驾校里骤然响起一阵嘹亮的鸡叫。
尤浩戈手一哆嗦,骰子掉一地。
阴风卷着骰子落进苏尘将要绘好的符咒里,符咒当即失效。
三人却谁都顾不上这些异变,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鸡叫响起的方向。
那里,隐隐约约有亮光在闪烁。
~
驾校每个分区都设有公共卫生间,理论课、电子设备那些室内分区是室内蹲便,练车操场是老式旱厕。旱厕墙上有两个一人多高的小窗户,没装玻璃,离远看整个厕所就像个瞪俩大眼睛的四四方方沉默小怪兽。
亮光就是从小怪兽的左眼里发出来的,很微弱,在鸡叫停止时消失不见。
秦悠再拨过去,那边又亮了起来。
三人来到旱厕近前,秦悠说:“会不会是陷阱?警方说他的手机从昨晚就打不通了。”
苏尘横剑当胸:“是陷阱也不怕,你们跟在我后面。”
秦悠对这个可可爱爱小姑娘肃然起敬。
旱厕分男女,一面只有两个坑位。手机在男厕靠里蹲位的坑边。
厕所很干净,想是大批学员撤走以后就没人用过了。
尤浩戈探头往坑里瞅:“那傻孩子找鬼不会找到这下面去吧?”
一道幽幽的声音从底下传来:“昂。”
尤浩戈吓一激灵。
要不是秦悠及时拉住他,他得掉另一个坑里。
苏尘持剑在侧,秦悠用手机往坑里照。
底下正在仰头往上看的可不正是失踪的小王么。
~
“我不是故意跳下去的,我是失足,失足!”
那天,小王把整个驾校翻找一遍也没瞧见半个鬼影,失望之余只好离开。
已是深夜,这么荒僻的地儿根本打不到车。
小王打算先上个厕所再徒步回市区。
“我看旱厕底下有个影子晃啊晃的,还以为找到鬼了,我就跳下去了。到下面我才发现有个塑料袋,被风吹得来回晃,再被我手机一照……”
小王脸上满是遗憾。
救援三人组无语至极,连尤老师都要感慨一句:“这么折腾还能长这么大,你祖上肯定积了很多阴德。”
旱厕清理不方便,所以当初建造的时候挖得很深。
小王跳下去时光顾着兴奋了,后来才发现自己上不来了。
手机在坑底没信号,他就把手机抛到上面,寻思第二天教练来了没准会来上厕所。
然而教练第二天一早就接到学员失踪的消息,再没进过驾校。
秦悠:“警方搜索过驾校,没看到手机。”
尤浩戈和苏尘的表情顿时耐人寻味起来。
尤浩戈上下打量小王的面相。
苏尘低声给秦悠解释:“传说有一种人命中无鬼,群鬼环伺他都看不到。厕所属阴,又建在最边上,是整个驾校阴气最重的地方,鬼魅白天也能作祟,搜索的人应该是被鬼遮眼了。”
可小王却始终没看到过鬼。
苏尘:“他不是没撞到过鬼,只是看不到而已。”
秦悠恍然,一时间不知该同情他还是该羡慕他。
在妖魔鬼怪横行的世界有一双看不见鬼的眼睛,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惊吓,可若是有鬼要害你,你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
小王被他的导员连夜接走。
分别前,尤浩戈一本正经给他批命:“你没见过鬼是你祖上在庇佑你,你这样到处找鬼作死是在败坏整个家族的气运,等你老祖宗留下的福气不够用了,最先倒霉的就是你父母。”
小王冷汗涔涔,连连保证“再不会了”,被导员塞进车里拉走了。
放松下来的三个人相视一笑,默契地寻了个小山头看日出。
秦悠回到垃圾山的时候,沈青杨正在跟老牛大眼瞪小眼。
见秦悠回来,老牛长长喷出口气,差点把沈青杨掀个跟头。
沈青杨顶着两个黑眼圈跑过来问她干嘛去了。
秦悠说了昨晚的行程。
沈青杨长长舒口气:“你倒是跟我说一声嘛,不想让我去添乱我不去就是了。人无缘无故就不见了多吓人啊,电话打不通,问你家牛它又不会说话……”
老牛“哞”了一声,吓得沈青杨捂着耳朵冲回了房车去补觉。
秦悠看一眼自己的手机,没有沈青杨的来电,倒是有两条刚刚进来的信息。
看来驾校不是没有屏蔽信号,它只是屏蔽了内外信号的传输,这也是大伙打不通小王手机的原因吧。
使劲抻个懒腰,秦悠忍住困意先去洗澡。
虽然那旱厕挺干净,她还是觉得自己浑身臭烘烘的。
等她洗澡出来,垃圾山脚竟又多了个人。
秦悠觉得眼熟,辨认半天,试探着叫了声:“老王?”
老王讪笑着点头哈腰。
秦悠满眼不可置信。眼前的老王哪还有当初跟废品厂老板同来时的模样,脸颊深深凹陷下去,骨瘦如柴,原就不多的头发也已花白大半。
老王的魂魄被后勤部老师找回来了,调养这么久还是没能抵消损伤。
老王搓搓手:“小秦老板我听说您这有好货,能不能卖我一点?”
秦悠瞥向那块正在晾晒还未雕刻的楠木。
老王这种身体状况,确实很需要强有力的护身装备。
她给老王拿了张唐老师给的护身符,并承诺卖给他一个楠木手串。
老王千恩万谢,离开前,他犹犹豫豫还是说道:“上次害我出事那物件,小秦老板有兴趣收吗?”
第071章
秦悠一惊:“那东西你不是送走了吗?”
老王苦着张脸:“当时是送走了,可,可它后来又回来了。”
把老王害成这样的古董是个古瓷花瓶,两个巴掌大,老王喜欢得不得了。
自家挂好久的镇宅符牌裂成两半以后,老王一来不确定问题是否出在新收回来的花瓶上,二来也是真舍不得,三来万一花瓶真有毛病,卖给别人可是缺大德了,所以他把花瓶送去了无人居住的乡下老宅。
可他从秦悠这买走的镇宅符还是烧毁了。
魂魄回体后,老王在玄易的医学院住院部疗养了好一阵,前阵子才出院。他到家第二天晚上,那花瓶出现在他卧室床头柜上。
“玄易得知祸源来自于那花瓶以后曾派人去过我家老宅,没找到花瓶,我还以为是被人偷了,谁能想到……唉。”
他想把花瓶送去玄易,没出家门呢,他就因为害怕手抖把花瓶给摔碎了。
他把碎片埋到门口的花坛里,家里是消停了,可他心里却愈发不踏实了。
没有证据表明碎掉的花瓶仍在作祟,老王实在不好意思往玄易送——他的命是玄易救回来的不假,可玄易每天要救的人太多了,不可能每个人后续有点鸡毛蒜皮的麻烦还会照单全管。
老王汗颜:“我就是问问,您不收就算了。”
秦悠穿过来以后还没见过几样法器以外的正经古董,即便这古董有古怪,她也想见见。
老王喜出望外,领着秦悠去他家门口的花坛开挖。
然而土都挖到底了也没找见一块花瓶碎片。
老王的脸当即就绿了。
秦悠才走出没多远,老王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他的语调抖得不成样子:“碎片在在在我床头柜上!”
~
秦悠是用捞骨灰那网兜把碎片装走的。
网兜上有她刻的符咒,连骨灰的细灰都能过滤出来。
为保万全,她外面又用渔网兜了一下,可算将这不断作妖的碎花瓶给带回了垃圾山。
修花瓶,秦悠驾轻就熟,可她头一次在摸到碎片时被冰得直打哆嗦。
老王没理由骗她,不然她都要怀疑这些碎片是不是在冰箱里冷冻过。
这肯定不是花瓶本身的特性,于是秦悠取棺材板生火,把这堆碎片架在火上好一通烤。
普通瓷片这么一烧分分钟熏雀黑,这些碎片愣是坚挺了仨小时,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秦悠用破抹布胡乱擦擦就开始修复,一面还不忘自我打趣:想她修复旧物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用这么暴力的方式,要是被爷爷看到她这么糟蹋文物,非抽她不可。
想到爷爷,秦悠的手顿了顿。
马上就到爷爷生辰了,希望老爷子福寿安康长命百岁。
不要太想她。
秦悠吸吸鼻子,屏蔽所有情绪专心修复。
修好的花瓶还挺好看,比她之前从垃圾堆里挑拣出来的瓶瓶罐罐更适合插花。
可秦悠哪敢呐。
她把花瓶交给蜘蛛暂时保管,稍有异动,邪符伺候。
蜘蛛尽职尽责将花瓶举进自己的棺材小窝,再缠上一圈蛛丝减震加固定,想想还是不放心,它干脆趴在花瓶跟前直勾勾盯着守。
秦悠见它如此尽职尽责便彻底放心下来,该干嘛干嘛。
她今天的首要任务是把长成荒地的菜园子修整浇灌一下。
自打上回撒完种子,她就没再管过,没想到种子们很争气全都发了芽,密的密疏的疏,东扭西歪有点乱坟岗野草丛生那氛围。
秦悠拨了点孙叔新送来的土补进菜园,再把完全辨不出类别的小苗苗们分开些,打水浇水,全都忙完腰酸背痛,坐在地上都不想起来。
就在她打算叫蜘蛛穿上假人给她拿点零食之际,一颗小小砂糖橘从那棺材里弹射出来,八只爪爪跑出了十六条腿的速度,一溜烟跑没影了,又一溜烟冲回来,躲到秦悠身后瑟瑟发抖。
秦悠一手拎着它的螯肢把它提溜起来,另一只手扶起被它压垮的小菜苗。
蜘蛛八只大眼泡巴巴望着秦悠,似有泪光。
秦悠把它放到手掌里,清晰地感受着蜘蛛能发电的颤抖。
她问:“闹鬼了?”
蜘蛛的眼泡们同时扩大,螯肢勾着蛛丝在背上一通忙活,用它的黑眼泡作背景摆下“惊恐”二字。
秦悠:“……”
这画面莫名眼熟,别是跟那个被灭门的小纸人学的吧?
秦悠揉揉额角,让它说说看见什么了。
蜘蛛似是觉着自个儿的小身板满足不了它此刻旺盛的表达欲,它吊了根丝缠住秦悠一根手指,哆里哆嗦把自己垂到地上,在松软的土上写啊写。
秦悠艰难辨认着:瓶会动,很冷,招鬼,有杀气。
“杀”字上打了个叉,改写成“煞”,笔画太多还写错了。
秦悠:“……”
最后一笔写完,蜘蛛捞住蛛丝一个飞跃缩回秦悠手掌,抖得更厉害了。
秦悠:“……”
她想起身去看花瓶到底出了什么幺蛾子,刚一动弹,两条腿和腰上传来酸爽的痛感,她又跌坐回地上。
无奈之下,她召唤蛇精帮她把花瓶运过来。
蛇精游到秦悠近前,示威似的摇头晃脑,随即慢悠悠爬去蜘蛛的“家”,土匪一般闯进去。
蜘蛛气鼓鼓,偏又不敢回去揍它,只好在秦悠的手心画圈圈。
秦悠:“……差不多得了啊,刺挠。”
停爪的砂糖橘憋屈成了一朵怨毒的蘑菇。
蛇精在棺材里待了好一会,连秦悠都觉得它故意得有点过分时,蛇精又原样游出来,拖着棺材来至秦悠跟前。
秦悠扒着棺材探头一瞅,那花瓶被无数蛛丝牢牢盖在底部,没手没脚的蛇精真就拆不下来。
其实也不用拆下来。
隔着棺材,秦悠就能感觉到一股森森的寒意,跟撞鬼类似。要不是花瓶是她亲手用碎片拼起来的,她都怀疑那里面住了一窝鬼。
花瓶里肯定是没有鬼的,秦悠费劲把它抠出来,里里外外检查一遍。
烧出来的黑色在修复时就已擦去,此时的花瓶又变得冰寒彻骨。
成品不同于碎片,随便加热搞不好会再碎一次。
秦悠思来想去,打算把它交给怨灵傀儡来保管。
蜘蛛乐颠颠跳到地上,拖着自己的小窝回归原位。
蛇精贱嗖嗖追上去,被蜘蛛一顿暴揍。
秦悠召唤怨灵傀儡的方式简单粗暴:“这个花瓶好像很值钱呀。”
熊头一秒出现,闪电般滚过来把花瓶吞进大脑袋。
下一秒,它把这个拔凉拔凉的破玩意又给吐了出来。
变化之快,秦悠根本来不及反应。
花瓶掉在一块硬土疙瘩上,咔嚓脆响,又碎一地。
秦悠:“……”
~
沈青杨回来时就瞧见坐在火堆边烤着什么。
沈青杨食指大动:“今晚吃烧烤吗?呃……”
秦悠夹一片炭黑瓷片给他。
沈青杨连连摆手。
考虑到瓷瓶的“凶性”,秦悠这次没有急着修复。
要是再碎一次,她爷爷来也修不好了。
她把玩着瓷片:“你说,如果把这个能吸收阴气招鬼魅的花瓶拿到隔壁那驾校里,会发生什么?”
沈青杨咧嘴:“那就看谁吸力大呗。”
秦悠若有所思点点头。
转天一早,她带着碎片架着牛车去玄易找白校长。
白校长正在推进收购驾校的各项事宜,忙得不可开交。
秦悠无意间瞄到桌上的文件写着“如何阻断阴气涌入驾校”,后面画了好几个大大的问号。
她把黑乎乎的碎片往桌上一放。
没腾出空招呼她的白校长立马撂下了电话:“你这又是从哪收来个要命的破烂?”
秦悠扬扬下巴。
白校长瞅瞅自个儿总结出来的未解难题,再看那堆碎片的眼睛“唰”一下就亮了。
~
重新修复好的花瓶正式转手给玄易。
白校长反复试验,决定将它埋在驾校门口。
驾校整体地势招阴,虽然玄易会在校址外布置结界,但再坚固的堡垒也扛不住无间断的攻击,万一结界在老师们都不在的时候出现裂痕,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把花瓶埋在门口,二者吸收阴气的能力相互叠加,即成了阴中之阴,阴气涌至驾校会优先被花瓶吸走。
不过花瓶没有封住阴煞鬼魅不外泄的功能,白校长请锻造系和制器系的老师们集思广益二次加工,给花瓶做个只能进不能出的塞子,这样玄易只管定期挖出瓶子清理一下就万事大吉了。
白校长头一次给秦悠结账结得这么心甘情愿,连带着场地中介费给得都痛快了。
大赚一笔的秦悠心情大好,召唤自己的固定饭搭子们去校外吃顿好的。
一块被叫上的还有苏尘。
秦悠很喜欢这个小姑娘,在苏尘很含蓄地只点了一道菜以及一大盆米饭之后,秦悠小手一挥,给她加了半桌子下饭菜。
另外半桌由硬生生从节食自律大明星训练成了超级无敌大饭桶的沈青杨承包并赞助。
等上菜的空档,沈青杨出去溜了一圈,回来时拿了几瓶不一样的饮品,一人发一瓶。
每个瓶上都有他印刷后变形的灿烂笑脸。
秦悠:“你这代言重复率是不是太高了点?商家没意见吗?”
沈青杨端出答记者问的专业派头:“感谢商家的青睐,感谢我的粉丝肯买单,感谢我的经纪人……”
他还没说完,渴坏了的苏尘已经仰脖喝完,瓶子被她丢进了垃圾桶。
沈青杨:“……”
见所有人都盯着她看,苏尘涨红了脸不知所措。
秦悠一看就知道她压根没看瓶子上印的啥,她把自己那瓶放到沈青杨的脸旁边。
苏尘看看瓶子看看人,懵懵的表情慢慢变成了大大的惊讶。
她赶忙把瓶子捡回来,一个劲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留意,这个瓶子我拿回家供起来,一天三炷香!”
沈青杨咂咂嘴,默默从她手里抽走瓶子扔回垃圾桶。
他还是呆在垃圾桶里更踏实点。
尤浩戈快笑岔气了:“人家自小修行,十六岁能在玄易最热门的驱鬼系当老师凭的是真本事,术业有专攻,把玄门几位北斗泰山摆你面前你也照样不认识。”
苏尘有点局促。
沈青杨臊得脸红。
秦悠追过星,也经历过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闭关苦学,她把自己那瓶饮料拧开给苏尘。
苏尘抱在手里,看看瓶身上的人,再看看对面的人,挺翘的鼻子皱了皱:“真人比这上面好看多了。”
沈青杨立马笑成了一朵花。
~
秦悠最近践行着学车省钱捷径:早上赶牛车去学校练体能收垃圾,晚上由沈青杨赶牛车回家,她蹭唐老师下午下班回家的车去驾校,学完车再打车回垃圾山。
这是唐老师偶然间发现她在学车,主动提出来的方案。
秦悠知道唐老师平时御剑更多,感恩之余,送给唐老师一块没有加工过的楠木。
唐老师哪肯收这么贵重的礼物,给钱秦悠不收,他只好再给秦悠硬塞一堆符纸。
秦悠只蹭过几回就拿证了。
唐老师对她的学习能力叹为观止:“其实开车和御剑差不多,你要不要学一下?”
秦悠满脑子都是尤老师花式摔的画面集锦,拒绝得十分决绝。
办完所有手续,秦悠终于实现了开车上路的梦想。
首次出行居然是个长途。
玄易迎来七天小长假,沈青杨要去复工刷脸,盛情邀约秦悠一块去玩。
尤浩戈原想去山里挖坟,见秦悠和沈青杨要去快活,嫉妒得红了眼,果断丢掉破旧小铲铲霸占了小红车的副驾驶。
四个小时的驾驶对秦悠这个老司机毫无难度,但坐车这二位只把她当新手,全程心惊胆战。
下车时,沈青杨比跑了四个小时还虚弱,扶着车门缓好半天才适应一路飙车过来的惊悚感。
看尤浩戈面色如常,沈青杨真诚求教。
尤浩戈狡黠一笑:“我教你御剑怎么样?”
初见尤老师就对他的飞行技术印象深刻的沈青杨腿更软了。
~
说是来吃喝玩乐,这是秦悠和尤浩戈的待遇。
沈青杨被一大群人簇拥着带走以后,他俩开启走到哪算哪的溜达模式,成功地在日落时迷失在陌生的城市。
沈青杨结束工作,兴高采烈给他俩打电话约饭,却被告知他俩不知走到那个杳无人烟的犄角旮旯了。
沈青杨深吸口气:“你们那有什么标志性建筑物吗?”
秦悠前后看看:“呃,没有。”
沈青杨再吸口气:“要不随便拦个车,花多少钱都算我的。”
秦悠左右瞧瞧:“也没有啊。”
沈青杨快不会喘气了:“你们那有什么啊?”
二人异口同声:“什么都没有啊。”
沈青杨扔掉手机狂掐人中。
电话那头,秦悠和尤浩戈面面相觑。
“咱们是不是进迷魂阵了?”
“很有可能。”
“……”
第072章
秦悠摸摸自己的大包,这次没带几个小妖出来,旁边还有个尤老师,没道理无缘无故闯进迷魂阵。
特意针对他俩也不太可能,他们初来乍到,怎么就能叫魔物盯上呢。
尤浩戈从不浪费脑细胞去想没用的,他掏出平时都当普通哨子吹着玩、一直揣在裤兜里的降魔哨。
秦悠也从包里找出来一个。
两人对视一眼,桀桀坏笑。
两只哨子叠加起来那是相当刺耳,效果那是立竿见影。
秦悠眼见着几十米外出现高楼,街道上出现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人正好奇地往他们这边张望。
二人同时住嘴。
眼前景物一晃,全部消失。
秦悠一怔:“尤老师,咱这是又进来了?”
尤浩戈也没遇过这样的情形,赶忙又吹响哨子。
楼宇人群,随着哨音出现,随着哨音停止而不见。
二人面面相觑,彻底懵了。
降魔哨是攻击类法器,打得过,魔物落荒而逃;打不过,迷魂阵不破分毫。
他们这是打过了还是没打过啊?
尤浩戈提议:“要不咱俩换着吹,先回酒店再说?”
秦悠搓搓发酸的腮帮子:“那咱俩半路被扭送去精神病院的概率会更大。”
尤浩戈:“也是,迷魂阵不破,咱俩走到哪都得被拉进来。就咱俩还有点出去的希望,加个沈青杨,干脆躺平等救援算了。”
一直没挂断的电话那边传来怒吼:“姓尤的你说人坏话能不能背着当事人啊!我还活着呢!”
尤浩戈凑到话筒前,狰狞呲牙:“我现在就灭了你的口。”
嘀,通话中断。
秦悠:“……”
他俩没开车,这会儿站得累了,往地上一坐,一人一包溜达时买的零食吃得起劲。
秦悠边吃边感慨:“上回还有个马路牙子呢,这可倒好就剩平地了。”
尤浩戈很懂满足:“有吃有喝有地儿坐,这待遇在撞邪里算不错了。”
秦悠:“可是吃喝都是咱们自己买的,花的是我们自己的钱,这算玩家充值了吧?”
尤浩戈:“我应该多充点,烧鸡烤鸭小啤酒什么的。”
闲聊戛然而止,挨着坐的二人同时看向秦悠靠外的身侧。
那里多了只跟他们排排坐的鸭子。
干巴瘦,小短腿,头顶一点绿,全身都是泥。
尤浩戈咂咂嘴:“生的啊?”
鸭子歪过脑袋,呆呆看他。
尤浩戈:“生的就生的吧,我不挑食。”
他边说边作势去抓鸭子那麻杆一样的小细脖子。
鸭子仍是那副傻乎乎的模样,看上去一动未动,然而尤浩戈的手臂伸到极限也没碰着它一根毛。
尤浩戈缩回手:“我就知道天上掉下来的没有好饼。”
随着他这话一起响起的,是秦悠吹响的哨音。
街景出现,鸭子并未消失。
秦悠收住哨子,世界又只剩下他们仨。
鸭子偏过头来,小豆子眼里满是困惑。
尤浩戈拧起眉毛:“我怀疑它在骂我们。”
秦悠点头:“我也这么觉着。”
鸭子忽然伸长脖子,嘎嘎大叫起来。
尤浩戈跳起来:“它还嘲笑咱俩!”
秦悠也跳起来:“还笑得那么大声!”
然后两人同时顿住。
鸭子叫唤那十几秒里,街景貌似又出现了?
秦悠紧盯鸭子:“你再叫一声。”
鸭子使劲歪头,小小的个头看这俩直立猿很是费劲。
秦悠蹲下来,轻言软语哄它:“你再叫一声呗。”
鸭子看看秦悠手里的零食。
秦悠给它倒地上点。
鸭子浅尝一口,猛甩小脑袋全给喷了。
秦悠:“……”
鸭子看向尤浩戈手上那袋包装不一样的零食。
尤浩戈和善微笑,一整袋扣它探过来的小脑袋上,拎翅膀给它薅起来。
甩掉零食袋的鸭子像个霜打的茄子,脖子平平伸出老长,腿也不蹬了尾巴也不晃了,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尤浩戈把它提溜到自己眼前。
鸭子猛张开嘴要咬他鼻子。
秦悠眼疾手快,把哨塞进它的硬壳壳嘴里。
尤浩戈似笑非笑,一点不慌。
他用手指头扒拉鸭子嘴里那细细密密的尖牙:“牙口不错啊。”
啃过无数鸭头的秦悠:“鸭子好像没有牙吧?”
而且相较于它小巧的身材,这一嘴牙大得实在离谱,它是怎么闭上嘴的呢?
鸭子闻言,小眼睛溜溜一转,满嘴尖牙顷刻消失。
它歪过脑袋,可怜巴巴瞅秦悠,好像在说:我是一只正经鸭,你看我没牙。
秦悠嘴角抽了抽,她有理由相信这只鸭子智商不高。
尤浩戈把它嘴里的哨子抠出来。
鸭子老老实实,没有突然闭嘴咬人。
尤浩戈把它放到地上。
鸭子就地一趴,质朴纯良。
于是那两个因它站起来的直立猿又因为它坐下来,他仨围成一圈,仿佛是在密谋干一票大的。
~
沈青杨再给秦悠打电话却发现怎么都打不通,不情不愿拨给尤浩戈,也是一样。
这下他着急了。
他给白校长发信息:小秦老板和尤老师好像闯进迷魂阵了!
白校长回:哦。
沈青杨:?
白校长:祝那个魔物死的愉快。
沈青杨:……
白校长:就他俩,你没参与吧?
沈青杨:我没有,我工作一天刚回酒店。
白校长:那肯定稳了。
沈青杨自闭了。
过了好一会儿,白校长主动给他发信息:乐主任在那边出差,你不放心可以去找她。
沈青杨表示:白校长这人果然还是靠谱的。
~
一眼望不到头的空地上,鸭子扭着有点秃的屁股一拐一拐在前面走。
秦悠和尤浩戈在后头跟着。
明明没有路也没有阻碍,他们前行的路线却是七扭八歪。
鸭子左走一段转个圈,右走一阵退两步。
秦悠和尤浩戈很有耐心地在后头跟着,他们已经基本搞清楚了状况——迷魂阵是针对这只鸭子而来,他俩作为倒霉专业户,在迷魂阵张开一瞬间被卷了进来。
不干掉魔物的话,他们仨谁都甭想出去;如果魔物把鸭子干掉了,肯定会捎带手把他俩也给干掉。
这俩人一个捂左脸一个捂右脸,愁得丧失了语言功能。
鸭子应该常跟魔物打交道,看似没规律地一通乱走,还真被它找到了魔物的真身。
那是一团弥散在半空的沙尘,时不时变幻着形态,扭曲而张扬。
秦悠掏掏大包,把新买的墨镜戴上。
尤浩戈早用外套把整个脑袋包起来了。
沙尘不负众望变成了沙尘暴,狂风呼啸着直击而来。
鸭子挺胸抬头伸脖子,张开翅膀呼扇呼扇。
秦悠眼见着卷到近前的沙尘又原路退回去了。
鸭子乘胜追击,拔地起飞,扁嘴一张,獠牙尽显。
秦悠推下墨镜。
尤老师扯掉外套。
二人眼都没来得及眨一下,那一大片沙尘就被鸭子全给吞了。
鸭子弧线落地,小短腿倒腾不过惯性的速度,一路胸刹脖刹脸刹也没能停下来,最后翻了个大跟头,两脚朝天起不来了。
秦悠:“……”
尤浩戈:“……”
四周气场剧烈震荡,出现的街道没有再消失,街上的行人已寥寥。
乐童带着沈青杨正在附近搜找迷魂阵入口,听见动静赶过来,先瞧见一只不动弹的鸭子。
沈青杨看见那两个凭空出现的人全手全脚,紧张的神色转为漫不经心,顾左右而言他,去挠鸭子脚心。
死了似的鸭子突然张开扁嘴,一嘴大牙杀气腾腾。
沈青杨一屁股坐到地上,尾椎骨发出沉痛的哀嚎。
~
酒店豪华套房里。
秦悠和尤浩戈坐在小沙发上,乐童抱臂坐在茶几上,沈青杨那大个子霸占了一整个大沙发,往那一趴只会哼哼。
等经纪人带着医生离开,秦悠说起他们今晚的经历。
乐童瞥一眼卫生间敞开的门,鸭子正在大浴缸里玩水呢。
她用眼神示意他俩先说说那位。
尤浩戈:“如你所见,一只成了精的鸭子而已。”
乐童蹙眉:“精怪吃魔物?”
尤浩戈摊手:“可能是那魔物的形态太像它平时吃的沙子了吧。”
乐童:“……”
她看向秦悠。
秦悠给予客观点评:“它是一只长了伸缩牙、会飞不会落地、挑食嘴馋智商很低的鸭子,精。”
乐童:“……”
秦悠:“它可能是看什么都想尝尝,发现魔物比较好吃。”
沈青杨哼唧着提问:“好吃就能消化么?”
啪叽啪叽的密集小碎步由远及近,鸭蹼沾了水踩在大理石地板上会怎么样可想而知。
众人眼见着那只洗跟没洗没两样的脏脏鸭一路出溜过去,在落地窗玻璃上贴成了壁画,又是好一阵扑腾才把自己撕下来。
尤浩戈:“小秦同学的总结十分到位。”
鸭子甩甩脑袋满血复活,摇摇摆摆走过来,站在沙发前面探头直勾勾盯着沈青杨,好像在说:你有话要问我?
沈青杨把脸往沙发上一怼,假装自己早已故去。
~
乐童是来出差的,手头任务尚未完成。
秦悠和尤浩戈决定投桃报李,先帮她干点活儿再继续逛吃。
涉事的是一件沾了魔气的木雕摆件,委托人祖上传下来的,一直放在家里。
上个月开始,那摆件会自己移动位置,慢慢演变成像人一样满屋子“走动”。
家里人以为是闹鬼,请了本地有名的捉鬼师来处理。那位大师倒也实在,一看之下便告知这家人他处理不了,这东西沾了魔,得请玄易出马。
乐童对这类委托驾轻就熟,当天便把摆件清理干净了。但魔气总得有个来源,不找出罪魁祸首,下次玄易不一定能赶在酿成大祸前收到消息。
可那家人从未移动过摆件,没搬过家,家里也没来过陌生客人。
所有可查来源都仔细筛过,乐童一无所获。
秦悠问:“会不会就是我们碰上那个魔物搞出来的?”
乐童摇头,虽然她没能跟昨晚的魔物照面,但现场遗留的气息跟摆件上的魔气不一样。
魔与魔之间,差别是很大的。
尤浩戈把睡觉的鸭子摇醒:“哎哎这座城市里还有你最爱的小零食吗?”
鸭子眯缝着圆豆子眼,表情痴呆。
尤浩戈给它眼皮抹开。
鸭子那样有点死不瞑目。
尤浩戈又给它抹闭眼了。
鸭子维持着不怎么安详的造型秒睡过去。
秦悠突发奇想:“要不我们还是上街溜达吧。”
乐童否决她这个危险的想法:“我从不用钓鱼的方法找魔物。”
可惜一票对两票,她用不用不重要。
秦悠把大包里的东西装进小背包,尤浩戈将睡迷瞪的鸭子塞进包里就出了门。
鱼饵不是秦悠,而是这只鸭子。
以鸭子在迷魂阵中寻找魔物真身的熟练度,它跟魔物这个种族肯定有过许许多多的交集,说不定早登上魔物猎杀榜,榜位还不会太低。
这样的宿敌昏睡着在大街上游荡,魔物岂有不偷袭索命的道理。
乐童对这招引蛇出洞不予置评,主要是怕他们这么坑鸭子,鸭子会反过来联合魔物对付他们。
这类案例,古往今来实在太多太多。
尤浩戈一贯想得开:“站在我们的角度是在拿它钓鱼,从它的角度,咱们这是在帮它找小零食。咱们都没叫它付报酬,它哪好意思坑咱们。”
秦悠也说:“它一只鸭子在城市里流浪,分分钟就能拔毛进锅。尽早把这里的魔物都找出来,它也能安心去人少的地方。”
鸭子可能只听见了“魔物”俩字,探脑袋出来左晃右晃,眼睛还是闭着的。
尤浩戈一把将它塞回到包里:“消停待着。”
鸭子就势又睡着了。
乐童扯扯嘴角,她现在信了这鸭子脑子是真的不太好使。
~
溜达是个体力活儿,一整天下来,秦悠走不动了。
他们就近找了个小公园,后面有山前方有湖,往长椅上一坐,吹着晚风遥望夕阳,神仙也就不过如此了。
乐童看秦悠瞅了好几眼斜对面那冰激凌机,借口上厕所去给她买。
她刚走,鸭子就钻了出来,扑棱着落了地。
与此同时,近前那人工湖上,一条水柱冲天而起。
再看四周,已无他人,冰激凌机也不见了。
秦悠挠挠脸颊:“柿子专挑软的捏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尤浩戈也很无语,他和乐童同为玄易老师,魔物怎么能区别对待呢。
鸭子拐着小短腿来到湖边。
水柱直冲而下,看那力道足以将鸭子的小身板拍成相片。
秦悠和尤浩戈同时吹哨。
那水柱倒放似的又垂直回湖上。
鸭子偏头瞅瞅他俩。
那水柱复又冲下。
他俩吹哨。
水柱恢复直立。
鸭子的脑袋转过来扭回去,细脖子快拧断了。
转机出现在尤浩戈的哨子突然哑了。
秦悠一只哨子降不住那水柱,水柱呼啸着掼向岸边。
鸭子张开双翅,嘴巴张成恐怖的一百八十度,尖牙颗颗外露。
体积占绝对优势的水柱在触到鸭子那一瞬竟偃旗息鼓,小水流般全进了鸭子的嘴巴。
鸭子吭哧一口闭上嘴,尖牙闪烁寒光,似是嚼了两下。
秦悠和尤浩戈瞠目结舌。
乐童接过冰激凌一转身就发现坐在长椅上那俩人不见了,心道“不好”急奔而回,却在跑到长椅近前时,那俩人又凭空出现了。
乐童不可思议地看看他俩,又看看步履稍显笨重的鸭子。
鸭子扑棱着往长椅上飞,可它忽略了自己过量进食后膨胀起来的胸前嗉囊。
鸭胸重重撞在木板上,鸭子两脚朝天摔到地上,脑袋一歪,吐出一口魔物残渣。
秦悠捞起鸭子,看它还能蹬蹬腿,这才放心。
尤浩戈一指地上:“乐老师快看看这是不是摆件上那魔物。”
乐童:“……”
她把冰激凌分给秦悠和尤浩戈,蹲身去检查魔物残骸。
稀碎。
秦悠说了声谢谢,喜滋滋接过冰激凌。
翻肚皮躺她腿上的鸭子萎靡的小眼睛立时瞪圆了。
第073章
经乐童鉴定,地上那点魔物碎渣与摆件上的魔气应属同源。
至于是整个魔物都被消灭了还是仍有一部分在到处游荡,就不好说了。
毕竟都在鸭子肚子里呢,乐童总不好拎鸭子腿都给它倒出来。
鸭子八成是头一次吃冰激凌,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憨样,要不是秦悠手快,它能把包冰激凌的纸都给吃喽。
尤浩戈把自己那个给了秦悠。
鸭子探头想抢。
尤浩戈一个脑瓜崩。
鸭子直挺挺躺下了。
~
属于沈青杨的假期只有一天,由于尾椎受创,他这最后一天也因误工而被占去大半。吃喝玩乐的梦想彻底破灭,大明星第一个坐上回程的车并成功抢占驾驶位。
乐童还有善后工作要做,不跟他们同行。
秦悠和尤浩戈领着鸭子转悠好几天,再没有魔物自投罗网,他们把鸭子带上车,出了城才开车门放它走。
蹲在副驾驶椅背上的鸭子歪着脑袋向车下张望。
车内几人受它影响也都向外张望。
鸭子转回头看后排这俩人。
秦悠和尤浩戈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鸭子又往门外看。
几人也往门外看。
沈青杨不愧是演技超群的演员,他从鸭子的肢体动作上解读出某种含义。
“它是好奇咱们为什么开门不走了?”
鸭子脑袋直直拧到前排,冲沈青杨呲出两排大尖牙。
沈青杨当即噤声,抖得车都晃悠了。
尤浩戈:“它是对你微笑呢。”
他又对鸭子说:“你这种笑法太致命,收敛一点。”
鸭子把牙缩回去了。
秦悠看它没有走的意思,试探问道:“你要跟我们混啊?”
鸭子扑棱翅膀嘎嘎大叫,一派小人得志嘴脸。
秦悠觉着这可能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吧。
~
离家一个礼拜,才翻新过的菜园涨势大好。
鸭子下车就要往菜地里冲,被秦悠扔到欢迎小妖队伍里接受再教育去了。
出游一趟什么都没玩着的秦悠决定报复性复工,老牛拉两趟之后换小红车上阵,天不黑不回家。
这么忙上一阵,她积攒了好大一堆能卖钱的破烂,按分类卖去不同收购厂,顺便宣传一下自家修复旧物和卖二手符咒的业务。
这一宣传还真揽到生意了。
就是这里头被迫成分偏多。
收购厂位于城郊各地,秦悠挨个跑一遍,天早黑了。
最后要去那家是个收玻璃制品的。
拜沈青杨所赐,她家堆积了各式各样的玻璃瓶,塞满了小红车。
秦悠艰难地把叮叮当当响一路的瓶瓶罐罐们倒腾下来,老板站旁边等着,脸上挂着明显的不耐烦,看表的频率越来越高。
秦悠最后一个瓶子落地,老板已经掏好钱结账要走人了。
秦悠很识趣地没多说话,刚要上车,却见那老板惨叫一声抱头鼠窜。
再看敞开的大门,“哐当”关死了。
老板犹如困兽,疯狂推拉铁门,铁门纹丝不动。
秦悠这才瞧见铁门后面贴了好些黄符。
可惜绘符人的功力不怎么样,连最基础的驱鬼符都画错了好几笔。
作为奋斗在改错第一线的变废为宝代言人,秦悠没忍住,掏出她混了锅底灰的改错专用笔,在那几张快被乍起阴风吹上天的符纸上改了几下。
翻飞的符纸立时平整贴到门板上,院内的风也小了许多。
老板不可思议看着这一幕:“你,你会驱鬼?”
不等秦悠说“我不会”,坐在地上的老板一骨碌给她跪下了。
这把秦悠吓得,赶紧往旁边避让。
老板顾不得许多,磕头如捣蒜:“求求大师救救我!”
秦悠哪里拽得动一个如癫似狂的大老爷们,干脆躲他远点,等他冷静下来再说。
老板过于激动,磕头把自己磕晕了,倚着铁门好一会儿才能好好说话。
“对门那家,吊死个人!”
这附近都是老旧平房,每年春夏要修补房顶。对门那家半个多月前请了工人来修,没想到有个工人从房顶上出溜下来,好巧不巧脖子正挂在房檐的电线上,自身体重加滑下来的重力惯性,人当场就没了。
打那天起,这附近就不太平。修房那家到处求人请大师,花重金买了几张保命符,结果还是被鬼害死了。
老板哆嗦着手指着门上的符纸:“就是这样的符纸,大伙都被骗子坑了啊!”
秦悠心里怪不是滋味的,刚来那会儿周哥就给她讲过类似的悲剧,这么快她自己也碰上了。
她挑了两张唐老师给的驱鬼符塞给老板,然后去车里翻出捆垃圾用的上吊绳。
那鬼死得冤枉,可这不是它害人的理由。
老板见她拿根绳子就要去找杀人全家的厉鬼玩命,吓得更起不来了。
“那不是普通的吊死鬼呐!”
秦悠淡定开门:“我知道。”
吊死的都算吊死鬼,可这位同时还是横死,怨念极深才会化为厉鬼,不只是抓替身求解脱,还会无止境去杀戮。
不过再凶终究也还是吊死的鬼,她这根上吊绳正对口。
老板躲在门后,想跟秦悠一块出去又迈不动步子。
秦悠示意他老实在院子里待着,她自己来至对面那栋房子近前。
房子是最常见的长方体,房檐下的电线早撤掉了。房顶破得很明显,想必是有人出事以后就再没人去修葺了。
院外更阴风更甚,风卷着地上的杂物垃圾形成一个又一个旋儿,吱哇怪叫着卷过来卷过去,正该绿的杂草皆已枯黄。
秦悠还是第一次在闹鬼现场看到这样萧索的景象,以她丰富的见鬼经历评判,这里的鬼闹得实在是过分了。
她甩起上吊绳,绳头在地面上抽出啪、啪的声响。
有个风旋儿被绳头扫到,当即平息,卷在里面的草叶和碎屑散落开来,很快又被其他风旋儿卷走。
秦悠勾起嘴角。绳头抽在地上的声音更响亮了。
不断有风旋儿被抽散,肆虐的阴气逐渐凝结成一团,在吊死人那家门前聚成人形。
双脚离地,双眼暴凸布满血丝,猩红的舌头吐出老长。明明是吊死鬼的通用形象,这位看上去格外地凶。周身环绕黑气,那是它不断杀戮得来的印记。
秦悠没跟它废话,一上吊绳横扫出去。
那鬼身形一晃便不见了,再出现是在秦悠背后。
门后的老板肝胆俱裂,嗓子紧得几乎发不出声却仍在撕心裂肺叫喊着要秦悠小心身后。
秦悠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怎么着,竟对身后突变毫无所觉。
那鬼狞笑着伸出利爪直插秦悠颈上的血管,却在将触未触之时惨叫起来。
它这时才看清秦悠那半立着的领子里面挂着一圈上吊绳。
秦悠缓缓转身,似笑非笑凝视那鬼。
那鬼咬牙切齿,血红的大眼珠子里全是怨毒。
它猛转回身,朝着门后的老板扑去。
老板的尖叫尚未出口,那鬼已经被秦悠出来时贴在上面的邪符给打得倒飞出去。
它那双久未落地的脚终是落了地,怎么爬都起不来。
秦悠晃晃上吊绳。
上吊绳一副温良纯善的模样,绳头悄咪咪朝那鬼甩了甩,好像在说“还是我温柔吧”。
那鬼的咬牙声越来越响,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它在吃人。
秦悠对这种虚张声势的手段太熟悉了,都是她玩剩下的嘛。
就在她准备上去将那鬼捆起来连夜打包送去玄易之际,老板变了调子的嘶吼在门后响起。
“后面!”
秦悠回头一瞅,头皮就麻了。
她身后竟站了长长一排吊死鬼。
有大有小,有男有女。
是那被害死的一大家子。
不同于那鬼的狰狞嚣张,它们的脸上只有麻木和茫然。
地上那鬼森森狂笑起来。
秦悠扬手给它一弹珠。
那鬼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胸口被射穿的黑洞,再发不出任何怪响。
秦悠看向那一排受害鬼,它们犹如提线木偶,在那鬼垂死的发号施令中向秦悠猛扑而来。
~
尤浩戈和苏尘赶来时,秦悠颓废地坐在地上。上吊绳悬在半空,上面挂了一串吊死鬼。
正中间那个胸前有个好大的洞,不断有阴气从中穿过,剥离着紧紧缠绕着它的黑气。
二人快步奔到秦悠近前,看她没事才松一口气。
苏尘将那一串鬼收进魂瓶。
上吊绳掉到地上,怎么看都是一根平平无奇的旧麻绳。
苏尘好奇地摸摸,指尖传来一股刺骨的冰寒,但转瞬就只剩麻绳特有的粗粝触感。
尤浩戈要扶秦悠起来。
秦悠全身脱力,手软脚软。
尤浩戈打横将她抱起,轻松地像是在抱个纸片人。
秦悠的头歪在他的肩颈,依稀能听到他心脏强有力的跳动。
眼皮突然变得沉重起来,秦悠就这么睡了过去。
苏尘仔细查看四周,确认再无隐患这才坐上秦悠的车。
老板千恩万谢,主动给每人递上一沓钱,给秦悠的那沓格外厚实。
尤浩戈接了最多的那份,其余的没要。
~
秦悠自闭了好几天,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那吊死的一大家子,最小那孩子还没上学。
她不想让自己闲下来,索性成天泡在垃圾山上,这挖挖那刨刨。
沈青杨好几次想去叫秦悠下来歇会儿,都被尤浩戈给拦住了。
尤浩戈望向半山腰上那个瘦瘦的身影,眼神讳莫。
沈青杨看不懂他眼中的深意,却也明白有些情绪只能自己消化。
两个男人相顾无言,心情复杂中带着些许沉重。
秦悠却是渐渐转移了注意力,琢磨着她新挖出来的是个什么玩意。
上尖下圆,薄薄一片,赤红。
秦悠越看越觉得这是个美甲片。
就是这质地……
她摸摸自己的指甲,不禁倒抽冷气。
这不会是真人的整片指甲吧?
第074章
垃圾山上棺材众多,有一两具尸体貌似也很正常?
秦悠咽咽口水,握着小铲子的手微微颤抖,将发现指甲周边的一块地慢慢铲开。
底下不是烂泥就是杂七杂八的破烂物件,没有尸骨,没有更多甲片。
秦悠长长吐出口气,捏着这片指甲去门口照镜子。
“这个,不会是你的吧?”
她把指甲举到小圆镜前。
小圆镜面晃了晃,一只染着红指甲的纤手若隐若现。
不是它的。
也许是谁意外受伤掉了指甲,丢来垃圾山的吧。
~
秦悠再来玄易时发现老师们又大批量出差了,一问才得知校方因吊死鬼害死一家人并驱使其鬼魂为己所用的事大发雷霆,大校长亲自发话要狠狠打击猖獗的玄门骗子们。
所有老师通过自身人脉获取骗子信息,那些颇有名气实际啥也不是的“大师”们遍布各地,老师们各自负责自己查到的线索,务必要当众揭穿他们的假面,不给他们继续骗人骗钱间接害命的机会。
能够追究法律责任的一律报警处理,绝不姑息。
老师们都是正经修行之人,日常以救人驱邪为己任,对这类骗子最是痛恨,谁都不肯错过这次对骗子的重拳出击,因此全校老师集体动员,连体能李老师和实习期的小老师们都离校了。
学生们由班长带领,或自习或进行体能训练,老师们不定时视频突击检查,倒也能够勉强维持最基础的教学任务。
秦悠去尤浩戈的办公室转了一圈,整层楼的门都锁着。
秦悠问尤老师是不是也去打击骗子了。
尤浩戈回:我负责挖坑,沈大明星负责曝光。
秦悠眨眨眼,沈青杨都参与其中了,所以就她一个人落后了?
强烈的危机感督促秦悠申请加入他们的战斗队伍。
尤浩戈甩给她一个直播链接。
直播间里,素颜沈青杨哭丧着脸向某位衣冠楚楚的大师求符保命。
大师一派世外高人模样,要起钱来狮子都不敢跟他比嘴大。
大明星痛快付钱,捧着大师给的两张黄符,如获至宝。
就在这时,一道鬼影飘飘忽忽出现在沈青杨身后。
沈青杨没瞧见,大师却是跟那鬼来了个面对面,油乎乎的胖脸当场便绿了。
犹如法制频道的暗访镜头刁钻地扫到了鬼影的正脸。
秦悠惊掉了下巴:这不是抱着金山找上垃圾山要买东西那老鬼么!
镜头里的老鬼表情凶狠阴鸷,苍白的脸上蒙了一层浓黑雾气,一看就是个抬手就要命的狠角色。
它一把掐住沈青杨的脖子。
沈青杨凭本能将那两张符纸贴过去。
啥用都没有。
沈青杨被掐得直翻白眼,呜咽着求大师快救他。
大师呢,早钻桌子底下去了。
这时的弹幕分成了两派,一派求爷爷告奶奶哭着喊着希望沈青杨能够脱险,另一派纷纷诉说自己花多少钱在大师这买过什么符,有些已经验证符纸无效,所谓大师就是个骗子;有些人还以为自己买到了保命符,平时遇鬼撞邪一点不慌,这会儿只剩后怕了。
很快有人提到了城郊那被鬼害死的一家子。
经附近邻居证实,他们生前曾斥巨资在这位大师手上买了好些符咒。
还有人晒出大师亲手绘制的错版符纸。
可悲的是他们很可能到死都没意识到自己倾家荡产求来的符咒根本就是废纸,否则必定化为厉鬼来找大师索命。
直播的最后,大师被警察带走了。
掐住沈青杨的老鬼则因为大批警察涌入而隐去身形。
直播随即中断。
相关新闻早已登上热搜榜首。
沈青杨的影响力毋庸置疑,许多有过相似被骗经历的人都在大倒苦水,但谁都不敢指名道姓说某位大师是骗子——符咒不同于其他物品,有用没用很难说,有些很灵的符纸没能保住人命是因为邪祟段位太高;有些大师卖假符也照样懂点驱鬼的本事,关键时刻还得求人家救命呢;还有些人亏心事做多了被鬼物找上门,没等符咒发挥作用,自己就理亏吓死了。
再厉害的大师也不是万能的,不是什么样的邪都能驱,不是什么人的命都能救得回来。
符咒的多样性叠加邪祟的复杂性,再加上当事人各自不同的状况,成就了骗子今天的无法无天,真假难辨。
秦悠有些无奈,谁都知道玄易出品准没问题,本地人尚且一符难求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去拜其他大师,更别说外地的人们了。
也难怪玄易会火急火燎推进成人班招生教学,多盖章几个有真本事的人,就能救下更多被骗子坑害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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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些时候,沈青杨发了即时动态向关心他的人们报平安。
同样的手段用第二次就不灵了,他这个大明星再不情愿也得谢幕。
成功打掉一个害人骗子的沈青杨很开心,在垃圾山下摆了满满一大桌,不过这一餐就只有他和秦悠两个人吃,尤老师还有其他要曝光的目标,得忙好一阵呢。
体能李老师不在,没怎么上过其他课程的沈青杨毫无心理负担地给自己放了个长假,弥补上次别人放假他加班的悲催。
秦悠不能也不想歇着,她最近特忙,除了收垃圾,她还开启了“送外卖”的业务。
在哪位大师可能是骗子的讨论带动下,哪位大师有本事自然成了人们更关心的话题。
秦悠作为最终收服害人厉鬼以及那一家子亡灵的人,很隐晦地红了。
爆料人只说有个收垃圾的小姑娘是隐世高人,其他不方便透露,以免打扰到她。
而以前买过秦悠符咒的人们很轻松地对号入座,并在聚众聊天时炫耀似的提一嘴自己跟这位隐世高人认识。
这不,有人辗转找上秦悠,大批量求符。
求购人是个在校大学生,学校本就是灵异传闻扎堆的是非之地,一群热血小青年聚在一块,拍拍脑门就想作个大死。
求购人最先想请被抓走那位,可对方开价太高,他正想方设法筹钱呢,那位进去了。
由于秦悠行踪飘忽不定住址不详,求购人不知道要怎么找到她,只好通过认识秦悠的人交涉,最后敲定由秦悠送符去他们学校。
沈青杨很想同行,奈何最近气温升高,他捂严实实在太醒目,不得已只得看家。
秦悠蹬着她的小三轮走了。
沈青杨百无聊赖,他今天的消遣活动有三样:帮秦悠搞搞垃圾分类,给菜地松松土,钓鱼。
看看有点阴的天,沈青杨兴致恹恹不想动,便提了鱼竿坐到河边钓鱼玩手机。
鸭子拐着小短腿蹲他旁边,眼巴巴瞅着他那半天不动一下的鱼竿。
沈青杨压力好大却敢怒不敢言,明明鸭子自个儿下河捉鱼的技术贼溜,干嘛要用那种“你再钓不上来鱼就要饿死鸭了”的眼神看他!
鸭子毫无制造压力的自觉,往河边一趴昏昏欲睡。
沈青杨装作刷手机,实则是在偷偷观察鸭子。
这小东西比烤出来的鸭子还要瘦一圈,有点像柯尔鸭。那身脏兮兮的毛是它的原色,怎么洗都还是那副滚过泥巴的德性,自带灰不溜秋特效。
头顶那撮绿毛在阳光下很鲜亮,这是它身上唯一的艳彩,尾巴上有几根卷卷毛,妥妥的公鸭无疑。
对比垃圾山上其他的小妖,鸭子是看起来最像软萌小可爱的。
如果它不是动不动就亮出那嘴古怪钢牙的话。
沈青杨头皮发紧:“你干嘛又呲牙啊?鱼不咬钩又不是我的主意,你宽限我一小时,我这就下单定活鱼!”
鸭子张大扁嘴,满口尖牙闪烁寒光。
沈青杨都想扎到河里暂避一时了。
他还没来得及跳,余光在熄灭的手机屏幕上瞥到了身后有什么东西在动,扭头一瞅,人就麻了。
他的身后是一片铺好新土的空地,此时此刻,这片空地上密密麻麻布满了蚯蚓样的紫黑色蠕虫,乍看上去还以为整片土地在顾涌。
沈青杨跳起来连退好几步,差点踩到河里去。
他瞥一眼身后湍急的河水,心跳得快起飞了。
再看身前,那些虫子目标十分明确,是冲着他来的。
沈青杨喉咙紧得快要发不出声音了:“你飞出去能逃过一劫,快走。”
鸭子听不懂人话一样,踱步到他身前,嘎嘎大叫起来。
沈青杨急了,抓起鸭子往天上扔。
鸭子扑棱两下,狼狈地坠毁在虫子密集区。
沈青杨急红了眼,抄起鱼竿贴地横扫,传递到他手上的力道竟比鱼竿插到河里还要大些。
他咬紧牙关暗暗后悔,鸭子会游泳,他应该往河里扔,脑子刚才怎么就没转过来呢。
扫开的虫子层层叠叠,后面的虫子迅速补位。
沈青杨试了好几次都没能突围过去。
他的心凉了半截,这么多虫子恐怕早把鸭子啃得毛都剩不下半根了。
沈青杨在肩上蹭蹭脸上的汗水,随着这动作不自觉抬高的视线瞄到了那只鸭子在动。
还有救!
沈青杨握紧鱼竿发狠一扫,离他最近的这批虫子被扒拉到两边,他往前进了一步,那些能将他包围起来的虫子却突然乱成了一锅粥。
沈青杨一怔,随即加快横扫的速度,也能稍稍分神去看鸭子的状况了,再然后他的动作就定格了。
只见那只他脑补中被虫子生吞活剥的鸭子正在狂甩尖牙,扁嘴比锅铲灵便,一嘴下去虫子少一大片。
沈青杨瞅瞅想撤走却被后面的同伴堵住的虫子们,再瞧瞧鸭子精神抖擞吃自助的畅爽。
呃。
事情的结尾远超沈青杨的想象。
鸭子的嗉囊仿佛是个无底洞,吃来吃去就没有停过嘴。
嗅到古怪气息赶来支援的蜘蛛快速织网,从后面包抄一兜,力保没有一条漏网之虫。
老牛绕一大圈来到河边,喝足水喷向试图跳河求生的虫子。
蛇精……它负责拦住不断变大想要来碾压虫群的毛绒绒熊头。
秦悠回来时,地上干干净净,倒是沈青杨脸上脏脏的,他到现在都没缓过来,没顾上洗脸。
得知原委,秦悠的脸色沉了下来。
“应该是有人在恶意报复。”
最近被打掉的骗子有很多,但只有被抓走的那位有现场直播。
由此而起的一连串打击骗子的行动动了许多人的蛋糕,侥幸没被清理的骗子不敢去找玄易的麻烦,那就枪打沈青杨这只出头鸟好了。
秦悠当即给尤浩戈和白校长发信息说了这事。
白校长人在外地赶不回来,尤浩戈来得飞快。
蜘蛛用它的网鸭口夺食,保留了几条蠕虫。
尤浩戈一看,眉头就拧起来了:“这是专门吃尸体的虫子,能把新死的尸首啃成骨头架子。它们大白天跑来攻击活人,必定是受人驱使。”
他忽而冷笑:“这些都是普通蠕虫,不受法器和符咒的制约,驱使它们来垃圾山害人的人很高明啊。”
秦悠的拳头捏得咯咯响。
沈青杨后怕到大脑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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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门骗子并非都是一无是处,能驱使虫子来害人的这位就是个有本事的。
然而茫茫人海,要怎么找出这个心怀叵测之人是个天大的难题。
尤浩戈连那天要秦悠送符咒的学生都仔仔细细查过,确认这就只是巧合而非调虎离山。
沈青杨回想那日的遭遇仍寒颤不止:“太多了,那么多的虫子不可能放在家里吧?”
这话给尤浩戈和秦悠提了醒。
蠕虫是活物,得进食。
这年头可没那么多尸体给虫子们吃。
沈青杨的脸又白了:“他不会藏在火葬场里吧?”
尤浩戈不置可否。
吃死人和吃活人是两码事,那些虫子能够如此熟练地对沈青杨发起进攻,平常肯定也会吃些活物来激发它们的嗜血天性。
蠕虫不同于其他虫类,对生存环境要求很高。
这几点综合下来,尤浩戈划定了市区周边的几座深山和临近市区的牧场。
白校长抽调了一部分人手回来,专门跟进此事。
沈青杨被白校长勒令搬去学校宿舍暂住,事情解决之后再放出来。
秦悠无事可做,只好继续她的外卖业务,顺便装作不经意地向学生们打听消息。
学生的消息网可是非常发达的。
这天,她应邀去某所大学送符咒,巧遇了一块学车的小王。
小王悄咪咪跟她讲:“我们分校校区后山闹鬼了。”
闹鬼的传闻出现在小王获救之后,若是以前,他会第一个冲去后山一探究竟。现在的他再怎么蠢蠢欲动也要先想想父母,不敢乱来了。
小王:“你这个送货地址是郊区分校不是我们这个市区主校,我估计跟你买符的人就是因为后山闹鬼这事。”
秦悠心思一动,郊区后山闹鬼?
这么巧的么。
第075章
秦悠把这个消息转告给尤浩戈。
尤浩戈回:你先回家,符我去送。
秦悠想了想,给自家大电视发语音。
一小时后,郊区分校门口来了辆牛车。
驾车的人包得像个粽子,大热天看上去十分奇怪,不过那一身脏得看不出本色的衣服成功劝退了人们的好奇心,没人会再多看一眼。
尤浩戈从很远的山头赶到这来,急匆匆迈进校园又倒退着走出来,揭开了那一动不动坐在牛车上的人的大檐帽。
木愣愣的一张脸,大白天都能吓死人那种。
随着他的动作,板车上铺的草堆里钻出几个小脑袋。
一阵嘎嘎大叫引得出入学生纷纷侧目。
尤浩戈左右看看:“小秦同学呢?”
嫌假人太热躲进草堆挨着蛇精的蜘蛛扯起蛛丝:没来。
尤浩戈嘴角微抽:“她没来,你们来干嘛?”
蜘蛛:给你当辅助。
蛇精,鸭子,怨灵傀儡气势十足一齐点头。
尤浩戈:“……其实我也是辅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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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划归在校园里,这所学校有农学院和林学院,后山是很好的实验种植区。
传闻闹鬼的是后山深处天然林区,很少有学生会往那么偏僻的地方钻,种植区与林区间拦了铁丝网。
现在,有一块网子上面挂了好几缕新鲜的布条。
老牛留在校门口,跟尤浩戈而来的四位辅助各显其能——蜘蛛和变小的蛇精熊头钻过网眼,鸭子展翅高飞从上而过。
眨眼之间,网这边就只剩了尤浩戈。
尤浩戈:“……”
鸭子歪着脑袋瞅他半天,犹豫着走到铁网跟前呲牙要咬。
尤浩戈赶在它搞破坏之前翻过来了。
就是铁丝网上的布条又多了一块。
林子很茂密,垂下来的枝条逼得人不得不弯腰低头四脚着地。
四小只不受任何影响,呲溜呲溜全没影了。
尤浩戈也不在意,不紧不慢在林子里钻来钻去。
头顶是密不透风的枝叶,地上的草叶很难风干,一层一层堆叠起来,脚踩上去软软的,莫一脚还会呲出水来。
尤浩戈眸光微凛,这的确是个很适合养蠕虫的地儿。
林间鲜少有虫鸣鸟叫,这很不寻常。
尤浩戈双指并拢隔空一划,木剑出鞘贴地直击而去,将前路上的草叶割出一条深沟。
尤浩戈定睛细瞧,草叶底下、淤泥之中,一只常见的虫子都没有。
看来就是这里了。
隐约间能听到四小只往回赶时发出的窸窣,尤浩戈掣手召回木剑,剑身隐隐有莹白光晕,周身没沾半点泥污。
木剑入鞘,一切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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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清静了一天的垃圾山热闹起来。
老牛哞哞叫着狂奔回来。
车上连人带妖东倒西歪,撞得那叫七荤八素,个顶个蚊香眼。
秦悠把尤老师搀扶下来。
尤浩戈往地上一趴,仿佛要完。
秦悠把那几只捡下来。蜘蛛,八只爪都还在;蛇精,还能动;鸭子,牙还在;怨灵……头呢?
老牛拐过来拱着秦悠往旁边躲。
秦悠抬头一瞅,一个黑乎乎散发怪异臭味的庞然大物以碾压一切的猖狂姿态滚了过来,被老牛板车一甩强行改变了前行路径,叽里咕噜掉河里了。
秦悠:“……”
有那么一瞬,秦悠好像听见了守河之神在骂街。
熊头扒着河上蛛丝上岸时是干净了,也滚不动了。毛绒吸收了太多水分,严重影响到它的行动,可没人去给它拧水,它身上那味儿还没散干净呢。
秦悠给几个小妖拿了些吃喝,让它们上一边玩去,然后问缓过来的尤浩戈怎么回事。
尤浩戈很虚弱:“我们在林子里发现了几个新埋起来的大坑,挖开一瞧,里面全是骨架,有动物的也有人的。”
他颤抖着手指向那在河边小幅度自我甩干的熊头:“那货非要进坑里滚一圈!”
秦悠在他这一嗓子控诉的怒吼中听出了满满的嫌弃与心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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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坑壁土壤判断,那些坑不是临时挖的,坑底有少量蠕虫残骸,还有渗进土壤更深处的未干血液。
秦悠:“坑是用来养虫子的?”
尤浩戈点头:“从坑的数量判断,那个人手上肯定还有不少蠕虫。”
他边说边从包里掏出两瓶杀虫剂塞给秦悠:“你留着防身吧。”
秦悠:“……”
尤浩戈:“那些坑有圆的,也有长方的。”
秦悠对长方的坑再熟悉不过:“埋死人的?”
尤浩戈不置可否:“现在还不能确定是先有的坑还是先有的虫子,那几具骨架,法医给出的死亡时间是近两个月。也许尸体是被别人埋在那的,养虫的人挖出来喂虫子了;也许是养虫人悄悄杀了人喂给虫子。坑嘛,形状说明不了用途。”
养虫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除非他再出手,以目前的条件和线索恐怕没办法将他揪出来。
尤浩戈:“学生们撞见的鬼应该就是养虫人,如果从闹鬼的起始时间算,他在那里扎根不久。”
才扎根就搞出那么多坑,那么多骨架,要是他长期定居,整个山头都得叫他挖空了。
秦悠回望垃圾山,再瞧瞧从垃圾山铺到河边这一大片新鲜泥土地。
嘶,养虫人不会迁徙到她这来吧?
尤浩戈笑她:“你这都快成玄易老师打卡地了,他疯了才会跑这来养虫。”
秦悠:“垃圾山这么大,他随便找个地方一藏,我不见得能及时发现。”
尤浩戈一指吃完自己那份晚饭又去抢老牛菜叶子的鸭子。
“这不是还有这几位小祖宗么,有它们在,养虫人养多少虫都是在给它们送口粮。”
鸭子似是听见了“口粮”这个关键词,小脑袋“唰”一下就扭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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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子被抓走一堆,后续问题却层出不穷。
以前骗子打造出来的虚假繁荣令普通人觉得买符保命,难,但没有那么难。
现在即使还有漏网的骗子短时间也不敢再出来招摇撞骗,人们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求符荒。
撞了邪的人求符无门,还没撞上邪的人想提早买符防患于未然。
一张灵验的符咒价格直翻五倍,就这还供不应求。
黄牛们蠢蠢欲动,可他们大多没有正经符咒来源,于是他们成了新型的玄学骗子。
这些事被焦头烂额的玄易老师们转交给了警方,打击纯粹的骗子还是警方更有经验。
秦悠最新一批的基础符咒仍是按旧价卖给相熟的老小区居民。
急需的人多买两张,备用的人们都很懂分寸只要一张。
他们住的地方三不五时就有邪门事,谁都不会随便倒买倒卖,若是有熟人急需符咒就介绍给秦悠,由小秦老板决定卖与不卖。
秦悠跟他们打交道才有真实感,骗子总归是少数,而被骗的往往是被逼无奈的善良普通人。
今天照例卖光了带来的所有符咒,秦悠正准备捡点垃圾就走,一位眼熟的老大爷叫住了她。
老大爷欲言又止,好半天才问秦悠能不能去市区某个新楼盘卖一波。
老大爷:“那个楼盘正在闹鬼,大伙急需呐。”
秦悠记下了地址,第二天换小红车直奔市区。
新楼盘管理严格,住在那里的老大爷儿子接秦悠进去。
据他说小区年初才发钥匙,等了好几年的人们一窝蜂搬进来,没等享受住进新房的喜悦呢,小区就闹鬼了。
都是掏空家底才买下地段这么好的新房,谁都不舍得搬走,也没能力搬走。
秦悠掏了一叠驱鬼符和护身符,没等吆喝就有人来排队了。
秦悠边卖边向人们打听闹鬼具体是怎么闹的。
人们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撞见的是楼梯间里披头散发的女鬼,有人在家里听见楼上的空房有脚步声,有人在喷泉边上坐着时看见池子里面的水变成了红色,有人深夜回家被困在没有任何毛病的电梯里。
秦悠听懵了,她还没见识过这种群魔乱舞的大场面。这要是赶上红月,邪祟还不得把整个小区的人都给吃了。
她衡量再三,把小区的情况发给了苏尘。
唐老师出差归来手边一大堆事等着他处理,想必短期内没法抽身。
苏尘作为尚未进入教学状态的新人,时间相对宽裕。
秦悠还没收摊,苏尘就来了。
收到小秦老板召唤的苏尘快乐得像个兔子,围着秦悠的小红车转了一圈又一圈。
买符的人还有不少,秦悠的符已然卖光。
苏尘掏出纸笔当场绘符,给秦悠补货。
秦悠按住她奋笔疾书的手。
苏尘不甚在意:“好久没画这么基础的符咒了,下学期要教新生入门课程,我正好练练手。”
秦悠:“……”
等买符的人都散了,秦悠陪苏尘在小区里一圈一圈转悠。
苏尘时不时点头:“小区风水可以呀,一看就是高人指点过的。你看由那喷泉引出来的人工小河跟后面的假山是呼应的,在什么都没有的城市中心里,有山有水可是很难得的。不过……”
她在喷泉前面站了一会儿,眉头微微蹙起。
秦悠靠近喷泉,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池水,想看看它变红是什么样。
很可惜,池水一直很清澈。
苏尘问她:“你能嗅到血腥气吗?”
秦悠摇头。她只闻到了水花翻飞的腥气。
苏尘:“我怀疑这水里有人血。”
秦悠抹抹溅在脸上的水花,退到水迸不到的区域。
苏尘突发奇想:“这底下会不会埋了个死人呢?”
秦悠再退两步,毛骨悚然。
苏尘喃喃道:“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秦悠:“……”
苏尘皱皱鼻子:“最近狂补电视剧电影,现在我看哪儿都像埋了死人。”
秦悠:“……”
第076章
秦悠请苏尘在小区旁边的小餐馆吃晚饭,满满一桌,惊得店老板一个劲劝她们少点些准够吃。
很快他就不吭声了,苏尘的吃法远超他的想象,甚至怀疑这姑娘被饿死鬼附了身。
二人趁机向老板打听小区里的诡异事。
老板拉把椅子往旁边一坐,长叹口气:“没听说盖房过程中出过事啊,怎么一住进人就闹起来了呢。”
市区的每一块地正式建设前都会有很严格的审核,防得就是鬼事。
新楼盘所有手续都符合规定,楼盘建设那几年,住在附近的人也没听到任何不对劲的风吹草动。
秦悠问起具体的闹鬼事件。
老板说的跟居民差不多,除了两件事。
“楼盘交付前几天换了大门口那两个石狮子,还有就是小区有一户人家不太对劲。”
小区周边商铺要赶在住户正式入住前开起来,老板装修店面时每天都会路过大门口,对门两边比他还要高些的石狮子印象深刻。
秦悠看看老板一米八多的身高,再想想自己进出大门时看到的跟她差不多高的石狮子。
老板:“那么高的石狮子肯定是专门定做的,突然换掉估计是有点问题。”
苏尘:“有户人家不对劲是指?”
老板:“那家人是最早搬来小区的,两个中年人带一对跟你们差不多大的子女。”
父母要上班,子女要上学,他们是小餐馆的主要消费群体。一来二去熟悉了,见面会互相打招呼,打个电话就能在餐馆叫餐送上门。
老板:“有一天吧,我跟他家那闺女走了个面对面,那孩子冷着张脸就走过去了,看都没看我一眼。我以为她是跟家里吵架了也没放心上,可后来每次见面她都那样,他们一家都成那样了。”
那两个孩子很开朗,见人先笑性格外向。父母也都是很健谈的人,不忙的时候会跟老板多聊几句。一家人都很好相处,一夜之间全部变了性格,也再不跟老板这订餐了。
老板:“我今早看见那闺女,瘦得哟。”
他瞅瞅秦悠,后面的话没说出口。
苏尘用玄易老师的身份要来那家人的门牌号,二人先去物业询问为什么要更换石狮子。
值班保安说原来那对狮子夜里被人泼了脏东西,保安巡夜时发现立刻上报,擦洗没能弄干净,不得不连夜将定制的石狮子换成临时买来的普通款。转天陆续有住户搬进来,物业就没再更换。
保安:“这都是竞争对手的老把戏,挺常见的。”
苏尘问泼的是什么。
保安:“是血,狗血鸡血还是猪血就不知道了,泼得石狮子全身都是。”
苏尘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从保安室出来,秦悠对苏尘说:“有没有可能是人血?”
苏尘一惊:“为什么?”
秦悠摸摸鼻子:“恐怖片都是这么演的。”
苏尘:“……”
秦悠刚想说“要不请物业带她们去看看那对石狮子”。
就听苏尘信誓旦旦地说:“我决定从今晚开始恶补恐怖片!”
秦悠:“……”
撤掉的石狮子没在小区,二人决定先去看看那户人家。
才到楼门口,秦悠就打了个寒颤。
苏尘仰头上望,表情凝重。
二人没有门禁卡,又不想再绕一大圈去物业申请开门。
苏尘抽出宝剑。
秦悠还以为她要破门而入。
苏尘把她按坐在宝剑上,御剑从二楼半的走廊窗户进楼。
潜进楼里的秦悠没等从宝剑上下来,就见苏尘单脚蹬墙轻巧一跃就进来了。
秦悠:“!”
苏尘做贼似的往窗外瞅瞅,确认没人瞧见她们赶紧将窗户虚掩上,拉着秦悠走楼梯上去。
越靠近那户人家,阴气越重。
秦悠摸摸那家的防盗门,冰得直搓手。
苏尘压低声音:“一家人性格大变,家中阴气又这么重,他们应该是被鬼附身了。”
秦悠脊背有点凉,一家四口全被附身,这就得四个鬼,还不算其他居民撞上的那些。
苏尘:“门口的石狮子有镇宅驱邪之意,泼了血就破了它们的威严。”
不管小区有多少出入口,在正门摆放石狮子便能震慑整个小区,普通鬼魂会主动避让,而这类没什么危害性的鬼往往是人们最常见的“鬼”。
小区里动不动就出来吓唬人却没伤害过任何人的鬼就属这一类,它们很可能是在石狮子被泼血、更换过程中潜进来的。
苏尘:“这里全是没住人的新房子,哪个野鬼见了不眼馋。”
秦悠表示认同,她那垃圾山就从来没有野鬼飘去玩。
鬼在发钥匙前一晚入住新楼盘,意味着谁第一个住进小区谁就得倒霉。
苏尘把自己的宝剑交给秦悠,让她抱在怀里当护身符。
秦悠躲进楼梯间策应,苏尘敲响了房门。
时间已至深夜,咚咚的敲门声犹如催命的鼓点,令整栋楼都更添阴森。
房内久久没有人应声。
苏尘耳朵贴在门上,里面静得像是没有人。
秦悠溜出来就瞧见苏尘在用发卡撬锁。
秦悠目瞪口呆。
苏尘把发卡往兜里一揣,拉开那扇最新款防盗门,莞尔一笑:“有时候情况特殊,一切以救人为先。只要能进屋什么手段都可以用一用,事后去报备一下就行。”
房门一开,冷气扑面而来。
秦悠连打几个寒颤,骨头都要冻酥了。
苏尘脚尖点地,走路完全没声音。她先在客厅里转一圈,然后转去了主卧室。
屋门关着,苏尘抬脚要踹,门却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条缝。
苏尘想也没想推门就进。
她刚刚消失在秦悠的视线里,几道飘忽的影子便出现在了客厅里。
然后它们就被秦悠用新画好的锅底灰符纸给定住了。
苏尘出来得很快,脸色不是很好。
她说:“一家四口都在屋里,人还活着,就是看起来离死不远了。”
秦悠没有急着去看活人,她正在给这四道鬼影相面。
怎么都长一样呢?
苏尘只看一眼便说:“这是一个鬼。”
秦悠没听明白。
苏尘:“它把自己分成了四份,分别附在四个人身上。”
秦悠想起了尤浩戈给她科普的“切片”。
苏尘解释说,一整个鬼附在活人身上会非常容易被发现,对活人的伤害也更大。分成四份附身四人便于鬼魂掩藏自身鬼气,夜间抽离活人躯体,对它、对被附身活人都是一种缓解和休息。
可魂魄分割是非常痛苦也非常危险的行为,稍有不慎即魂飞魄散,这屋子里浓烈的阴气就是用来滋养这个四分五裂魂魄的。
这里面就只有一个问题。
苏尘:“普通鬼魂不能自我分割。”
秦悠心里一动,不是鬼魂的自主行为,那就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有人暗中使坏,要么是魂魄意外破碎。
秦悠和苏尘都更倾向于后者。
有人使坏,总得有利可图。这一家人没受到致命伤害,楼盘作为期房早已卖得七七八八,横竖谋不到好处。
四片魂魄每个都很恍惚,苏尘尝试用符咒将它们临时拼凑起来问几句话却没能成功。
苏尘:“看来它们分开太久,得带回玄易慢慢调养才有可能复原。”
秦悠还有事情想不通。
破碎的魂魄为什么不找阴气重的地方休养生息,非要附身在一家四口身上?
它是不是想借他们的活人身份做些什么?
魂魄切片和一家四口的情况都不适合现场演练鬼附身,于是苏尘将魂魄装瓶带回玄易,并以玄易的名义替这一家人办理了住院手续。
第二天上午,秦悠收到苏尘的消息:被泼血的石狮子不见了。
准确地说,是不见了狮子,底下的方形石座还在。
石狮子撤走后放在物业总公司的库房里,什么时候不见的,物业也说不准。
狮子跟底座是一整块石头刻出来的整体,分量相当可观,单是狮子也不是人力能轻松抱走的。
秦悠生出个大胆的猜测:“狮子会不会是自己走的?”
那边的苏尘沉默好久,才回:这也是恐怖片里演的么?
秦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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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悠带了许多好吃的去了玄易。
被迫住宿舍的沈青杨抓耳挠腮,像个要现原形的猴子精。
学校考虑到他大明星的身份,给他安排了个单间,可他还是更喜欢住垃圾山,奈何白校长死活不准他出校门。
“白校长说我是玄易代言人,是玄易的门面,要是我因灵异而死,整个玄易都再抬不起头来。”
沈青杨抱着脑袋很沮丧,养虫人至今下落不明,万一人家找地方躲个十年八年,他岂不是要成超级加辈插班生了。
秦悠像个探监家属,塞给他一罐消愁的啤酒。
沈青杨仰头吨吨吨喝了,末了又都喷了:“决定了,我要出去工作,我宁愿进组拍戏也不要在这里坐牢了!”
沈青杨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说是要回去跟他经纪人视频,共商越狱大计。
秦悠怀疑他离憋疯不远了。
沈青杨刚走,尤浩戈神出鬼没冒出来,拿走了秦悠没来得及送出去的啤酒。
秦悠瞅瞅他:“你这是忙完了?”
尤浩戈往草地上一躺,慵懒且不太正经。
别说玄易,全世界都找不出第二位这样的老师。
尤浩戈伸个懒腰,拿啤酒当枕头垫脑袋底下:“再不忙完我都要累死了。”
秦悠忍俊不禁,把那兜要给沈青杨的吃喝都给了劳苦功高的尤老师。
尤浩戈喜笑颜开,叼了个鸡爪子啃得可开心了。
从玄易出来,秦悠绕一大圈去了殡葬一条街。
上次熊头顶着一身脏掉人家河里,她得收点纸钱好好向守河之神赔罪。
从街头走到街尾,秦悠感叹:这个世界的殡葬用品更新换代好快啊。上次街边铺面门口摆得还是各种捂棉袄的纸扎人,这会儿全变成穿夏装的纸人了。
街角那家店铺门脸小小的,稍微大点的物件都放门口。
秦悠发现他家的纸扎种类最丰富,不仅有纸人纸马别墅豪车,也有很多非常豪横的配置。
比如一整间公司,里面配纸扎员工那种。
秦悠清理一个垃圾桶的工夫,那边就卖出去两家公司。秦悠十分好奇,真的有人变成了鬼还要继续卷工作卷绩效么?
还有一样很吸引秦悠的注意。
那是一对小巧的石刻狮子,她刚刚听店主介绍说这是用来守墓的。
看见狮子,秦悠就会想起新楼盘丢的那对石狮子。见店主难得闲下来一会儿便主动过去聊上几句。
店主说以前的王侯将相土豪劣绅都要给自己精心修建的陵寝配镇墓兽,专门给墓主人守大门。
现在的坟墓就那么大点,正经的守墓雕刻是摆不下了,只能弄些小玩意来满足个别亡人及家属的需求,纯纯就是摆着好看而已。相较于其他上古神兽凶兽这些传统守墓兽,狮子的市场认可度更高,所以他才卖狮子。
店主边说边拿起个石狮子给秦悠细看。
秦悠发现这小东西刻得比较粗糙,应该是石料太小的缘故。
店主却说:“石料再小也能精工雕刻,我这对刻这么粗糙是因为它就是个摆设,不需要它起作用。”
店主给秦悠讲了许多雕刻的禁忌,其中一条就是不能过分雕琢眼部。
“你看这条街上的纸扎,眼睛都是直勾勾的很生硬,是匠人画不出灵活的眼睛么?是没人敢那么画,会出事的。石雕也是同样的道理,刻出眼部的轮廓就可以了。”
秦悠小心地问:“出事是指?”
店主板起脸,阴森森地说:“会活过来。”
秦悠微微一颤,这跟她猜的倒是不谋而合了。
~
回家路上,秦悠反复思考石狮子“复活”的契机。
那么大的石狮子,眼眶留白不会太小,如果一盆血使点劲扬上去正巧灌进了狮子的眼睛,这不就等于是给狮子画上眼睛了么。
用血画上去的眼睛,会比用彩笔画的更有威力吧?
活过来的狮子会去哪里呢?
秦悠拍拍脑门,她有个大胆的猜想。
有人死后还要烧家公司继续工作,那被迫退休的石狮子会不会也回到它们先前的岗位上去?
牛车原地拐弯,直奔新楼盘而去。
又是夜深人静时,新楼盘里静悄悄的,亮灯的都没几家,不晓得是睡得早还是都搬走了。
秦悠把牛车停在后门角落,她一个人偷摸溜进小区四处瞎转。
靠近温泉时,她瞄见了一个毛绒绒的东西正在那喝水。
似是听见了秦悠的脚步声,那毛绒绒猛转过头。
竟然是一只双目赤红的雄狮!
秦悠扯扯嘴角:很好,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那么问题来了:她能跑过狮子不?
第077章
雄狮表情狰狞,秦悠慢慢后退,眼角余光还要留意四周。
活过来的可是两只狮子。
雄狮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她身上,血色眼瞳诡异至极。
秦悠摸摸包里的战斗装备,思忖着哪样能用在这位身上。
雄狮朝她迈出一步。
秦悠的冷汗唰一下就下来了。
雄狮再迈一步。
秦悠表示:这就有点欺人太甚了。
就在她准备掏装备跟雄狮硬刚之际,雄狮却退回到喷泉跟前,一脑袋扎进了水池。
秦悠一时没反应过来,正要离近点看看它在作什么妖。
那雄狮突然从水池中一跃而出,溅起的水花迸秦悠一脸。
秦悠抹一把水,掏出弹弓打算先送它个独眼龙套餐。
一只白花花的手从她身后悄无声息地探出,一把捂住她的嘴。
秦悠被一股力道扯得后仰,心跳在这一刻狂飙。
出于本能,她反手一弹弓抽向了身后。
然后她就听见了熟悉的闷哼。
尤浩戈捂着肿起来的脑袋,哼哼唧唧话都不会好好说了。
秦悠惊出一身冷汗,掰开尤浩戈的手确认他脑壳没漏才长舒口气。
她瞄一眼喷泉,没瞧见狮子,这才问道:“你怎么在这?”
尤浩戈一边抽气一边说:“我听苏尘说这边闹鬼闹得很精彩,我来长长见识。”
他探头往喷泉那边瞅了瞅:“我是不是被砸出幻觉了?我看见狮子了!”
秦悠木着脸:“那真是个狮子。”
尤浩戈的眼睛瞪得比头上的包还大。
秦悠讲了狮子的来历,问尤老师有没有办法对付。
任由两只凶兽在本就很乱套的小区里转悠,这儿的住户早晚得吓死。
尤浩戈放松下来:“它们原身是给这里看门的,活过来也不会忘记本职,更不会攻击小区住户。”
他率先起身往喷泉走去:“它们停留的地方必定有古怪。”
水池里的水只到膝盖,跳进去的雄狮却已不见了踪影。
二人扒着池边看半天也没看出问题出在哪里。
尤浩戈摸摸下巴:“会不会是这下面埋了死人?”
秦悠:“……你最近也在狂追刑侦电视剧啊?”
尤浩戈:“啊?”
~
扒水池是个大工程,他俩不敢乱来,只得坐在旁边等雄狮现身。
雄狮从水池里冒出来时带着非常明显的不满情绪,虎视眈眈瞪他俩。
秦悠和尤浩戈那是能受气的人么,一人拽一角渔网就把这雄狮给打包吊树上了。
雄狮无能狂怒,挣来挣去四条腿露出来了,它也四脚悬空卡在网子里彻底动不了了。
秦悠和尤浩戈又回到喷泉前。
另一只狮子一直未曾出现。
尤浩戈说它肯定也在小区里,只不过小区里有诡异的不只一处,那只狮子八成是在其他地方徘徊着。
于是二人改换思路先去找狮子。
路上,秦悠给尤浩戈讲了她听过的所有本小区灵异传闻。
尤浩戈:“那些都是趁石狮子被泼血后混进来的孤魂野鬼,那两个石狮子回来肯定会先驱赶它们,小区里很快就不会再有闹腾的东西了。”
他回望一眼喷泉方向,若有所思。
秦悠:“你是不是觉得石狮子反复跳入水池是意有所指?”
尤浩戈点了点头。
诚如尤浩戈推断的那样,二人在小区里溜达到天光破晓也没瞧见一个鬼影,小区里的阴气也比前几日淡化了许多。
二人回到喷泉,正瞧见另一只雄狮在扒拉树上的渔网,想救同伴脱困。
尤浩戈拔出木剑冲上去。
秦悠以为他要跟雄狮单挑。
未曾想尤老师的剑尖直指网中狮子的眼睛,威胁另一头狮子配合他们的调查。
那头狮子投鼠忌器不得不低头,就是看尤浩戈的眼神很不友好。
狮子带着他俩又转一圈,分别在喷泉、后面的假山、小区内部一面格挡墙以及专门移植过来的百年老树下各停了一站。
秦悠的心狂跳起来。
四处地点,一分为四的附身鬼魂,二者间的关联不言而喻。
天亮时分,秦悠和尤浩戈坐上牛车,两头雄狮被渔网兜在一块带去了玄易。
白校长一上班就瞧见这俩人,脑瓜子嗡嗡的。
“人家丢了石狮子,你俩找回来两个活蹦乱跳的,可把你俩能坏了。”
吐槽归吐槽,白校长还是很痛快地去办理各种手续。什么证据都没有就挖人家喷泉不现实,他们可以从那堵没什么实用性、好拆也好砌的格挡墙先入手。
为防止真的挖出点什么,白校长将动工时间安排在深夜,到时布置个结界阻隔声音即可。
若是墙里什么都没有就原封不动砌回去,若是里面藏有尸骨,也不必声张出去——小区里闹腾这么久,有能力搬走的人家早搬走了。余下没能力搬家的人,还是让他们住得舒心些,也免得新房刚到手就暴跌。
见二人要走,白校长赶忙叫住他们:“把那一兜拎走。”
秦悠一怔:“玄易不要?”
白校长瞪眼:“要它们干嘛?玄易的大门还轮不到两个阴灵来守。”
从玄易出来,秦悠一个头两个大。
虽然垃圾山很需要看门的,但她实在整不住这两尊大神。
就她家那几位已经实现日常鸡飞狗跳了,再来两个暴脾气大块头,非得把她的垃圾山夷为平地不可。
尤浩戈搓搓手:“你不要的话给我呗。”
秦悠:“你家放得开它俩?”
尤浩戈:“公寓肯定放不下,我这不是买新房了么。”
秦悠的嘴巴慢慢张成了个圆形。
尤浩戈笑得可开心了:“这半年经常有明星找我算运势,赚了点小钱。前阵子到处找养虫子那人恰好碰上一处降价卖的宅子,昨天刚办完过户手续。”
他一指垃圾山后头:“那一整个山头都是我新家,以后咱俩就是邻居了。”
秦悠嘴角抽啊抽:“你好啊邻居。”
隔两座山头的那种。
尤浩戈带秦悠去看他的新家。
背靠垃圾山是一片依山势而建、很分散的城郊别墅区,别的宅院分布在山坡山脚,尤浩戈买下这户独占一整个山头。面积属它最大,出入属它不方便。
不过尤浩戈既不在乎上班迟到,偶尔还会御剑出行,这样的地理位置倒也没什么不妥。
秦悠惊叹于这片别墅区的环境,依山傍水绿树环绕,空气清新视野开阔,无论往哪个方向看都是美不胜收的自然风光。
一条蜿蜒马路直通山顶,最近的那户离尤浩戈的家也得开车十分钟。
隐在绿植中的大门缓缓开启,出现在秦悠眼前的与其说是一栋别墅,不如说它是个配置齐全的庄园。
两层楼别墅,泳池,花园,高尔夫草坪,网球场……
所有设施包括楼内装修都很新,拎包就能入住。
秦悠越看越眼馋,忍不住向尤老师打听价格。
尤浩戈报出的成交价惊掉她的下巴:“这也太便宜了吧!”
虽然她买不起,但这价格恐怕都没建筑成本高。
尤浩戈也是一副捡到大便宜的喜悦模样:“我也以为买不起呢,结果卖家主动降价,给钱就卖。”
这话就像一盆冷水,瞬间令秦悠冷静下来。
这么急着脱手的好房,会不会有问题啊?
尤浩戈也想过这种可能,所以他才想接手那俩狮子。有它们在院里溜达,妖魔鬼怪想闹腾也得掂量掂量。
~
转天一早,苏尘来找秦悠。
“挖到尸骨了。”
苏尘可爱的小脸上残余着没来得及洗的灰尘,更多的是疲惫与无奈。
秦悠舀了水给她洗脸。
苏尘说:“喷泉底下真的埋了人,确切地说是一颗人头。”
一个人被肢解成四份,分别埋在四个地方。
这四处都是在楼体完工后才开始建造的,所以埋尸的时间、动工的人都很好查。
据凶手交代,他想利用小区的风水来镇压死者亡灵,死后别来找他索命。
而且分割后的尸体更便于砌进墙里埋入地下。
那晚给石狮子泼血的人也找到了,是负责新楼盘院内卫生的老大爷。老大爷对此事毫无印象,他身上也没有流血的外伤。
苏尘:“石狮子底座上残留的血迹确认是人血了。”
秦悠:“死者的血?”
苏尘沉默着点了点头。
死者亡灵受新落成小区的风水和地气影响,没能化作厉鬼,却阴差阳错分切成了四片。
破碎的鬼魂能力有限,凭它一己之力搅不浑这一池水,于是它附身在年迈的清洁大爷身上,借大爷的手逼退守门石狮,引外面的孤魂野鬼进入院子。
小区里的鬼多了,阴气自然会逐渐加重,它的魂魄得到阴气滋养,这才能够附身在那最早住进来的一家四口身上。
它想借由活人之身将它身死的消息传递出去,最好能请大师来为它聚魂救它脱离困境,可惜不巧赶上玄易在打击骗子,它想请的大师们全军覆没。
到底是不完整的魂魄,它由执念而起的求救方式受阻便不晓得该怎么做了。
苏尘:“那家人是饿瘦的,死鬼没有吃饭的概念,人鬼分离时又都在夜半,人都昏着呢。”
秦悠不胜唏嘘,它想自己能够沉冤昭雪却不愿伤害任何一个无辜的人,明明死得那么惨、做鬼都不安生的亡灵能保有这样的心性,实属罕见。
也难怪从小就跟鬼魅打交道的苏尘会这么沮丧,对于捉鬼人而言,碰上凶残恶鬼往往要比跟这些善鬼打交道要舒心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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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楼盘再没闹过鬼,不晓得内情的居民们都以为是秦悠的符咒起了作用,于是秦悠的二手符生意再度火爆。
秦悠没那么多存货,只好加班加点蹲在玄易等学生们的报废品。
她还萌生了捡垃圾新思路:闹鬼人家通常备有各式驱邪保平安的物件,那是不是意味着哪里闹鬼,哪里的报废符咒就越多?
捡来人家报废的,修一修再卖回去,一本万利啊。
想找闹鬼的消息,还得靠网络。
秦悠坐在树下,啃着肉包子刷着手机。
突然,她看到了个眼熟的地名。
这不是尤老师的新家么。
帖子里说那栋豪宅原是作为别墅区的楼王来打造,开发商大老板自留款。可老板住进去的第一宿就被吓没了半条命,三更半夜被救护车拉走的。
打那以后,宅子变成了按天出租的度假别墅,每一批入住的人都或多或少经历过灵异事件,渐渐就再没人敢登门了。
老板请很多大师来给看过,风水没问题,也没有鬼怪作祟,具体为什么闹得家宅难安谁都说不清楚,包括一位老板千请万请而来的玄易老师。
玄易老师都没法子,老板只能忍痛脱手。
可宅子作为日租别墅有一阵子,闹鬼传闻甚嚣尘上,有财力买的人不愿意当冤大头,不怕死的人任老板如何降价也还是买不起。
那大别墅就这么空置了两年。
由于地处偏僻,玄易划范围找养虫人时把它也划进来了,实地调查任务落在尤浩戈头上。
尤浩戈见宅子没人住便随口一问。
老板看他是玄易的老师,宅子真有啥东西也不怕闹出大事,很爽快地开低价就卖给他了。
豪宅过户,买卖双方都很开心。
秦悠咀嚼着最后一口包子,把这帖子转发给尤浩戈,万一真闹起来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尤浩戈发来个呆滞的表情:小秦同学我有点怕怕,我今晚能去你家借宿么?
秦悠:……
尤浩戈:要不你来我家借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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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悠没见过谁乔迁新居,脸上却挂着要上断头台的一去不归。
随她过来借宿的几小只撒着花跑没影了。
秦悠仿佛听见了狮子领地被入侵的愤怒咆哮。
尤浩戈不甚在意:“让那两个初生牛犊多遭受几轮毒打就不叫唤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狮吼就变成了猫猫惨叫。
对比之下,鸭子的嘎嘎大叫可响亮多了。
两层楼的别墅房屋多达十几间,占据了院子的一整面墙。
楼内采光极好,可秦悠走在里面就是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尤浩戈带她挨个房间参观,由她自己挑选今晚要住哪间。
“你也可以换着住,不过最好不要离我太远。”
尤浩戈指指二楼正中那间大套房。
“离太远我害怕。”
秦悠:“……”
住这么空旷的房子比住垃圾山都恐怖,秦悠索性选了尤浩戈隔壁那间。
几小只呼呼啦啦冲回来,你争我抢各占一间。
秦悠尴尬捂脸,假装不认识这帮自来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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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宅哪都挺好,就是买菜费劲,外卖还不给送。
秦悠作为过来人,真诚建议尤老师把那个没人打理早已荒废的花园改成菜园,种点蔬菜留作口粮。
尤浩戈很听劝,当即出价两个冰激凌雇佣鸭子去铲除杂草顺便翻地。
鸭子的嘎嘎大叫更嘹亮了。
山顶豪宅的白天有多明媚,夜晚就有多鬼魅。
尤其这一晚还是电闪雷鸣。
秦悠一个激灵坐起来,有种被炸雷劈了天灵盖的惊悚错觉。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落地窗户上,吵得人心慌。
秦悠披了衣服来到窗边,窗外是别墅之外的茫茫山川树海,白天是绝佳的观景台,夜里却只能瞄到树叶枝杈在狂风中乱舞,好像发癫的魔鬼。
一道厉闪划破黑暗。
一张绿油油的脸跟秦悠来了个隔窗相望。
秦悠眨眨眼,整个人仍处于大脑被雷劈没了的放空状态。
她在窗外暗下去时敲敲玻璃:“你再出来一下,我没看清楚。”
紧贴窗户的脸扭曲着不见了。
秦悠不知怎么想的,打开了窗户。
迎面一阵狂风暴雨,一下子把她浇清醒了。
手忙脚乱关上窗户,秦悠抹一把脸,转过身来吓一大跳。
“尤老师?你站我身后干嘛呢?”
尤浩戈比她受到的惊吓还多,一面狂拍胸口一面说:“我还想问你呢,站窗边嘀嘀咕咕就算了,还开窗,我以为你被鬼附身要跳下去呢。”
秦悠挠挠脖子,这才发现衣领里有片绿油油的叶子,想是刚刚被风雨卷进来的。
她迟钝的记忆却在这一抹绿中复苏了。
“我好像看见了一张人脸。”
尤浩戈贴到窗户上,用手机往外照。
窗外漆黑如墨,不打雷什么都看不清。
秦悠捻着那片叶子,总觉得以前那些人就是这么被吓跑的。
尤浩戈在这屋陪了她一会儿,没见异常。
他还是不放心:“要不我叫阿左阿右来陪你吧。”
阿左阿右是他给那对石狮子取的名字,一左一右,简单粗暴。
秦悠连连摆手,跟那张不一定会再出现的绿脸比,那俩狮子可要恐怖多了。跟它们同处一室,她就不用睡了。
其他小妖不知道睡在哪间房里,秦悠也不想打扰它们嚣张借宿的兴致。别墅至今没出过人命,她应该不会倒霉到成为第一个受害者……吧?
尤浩戈拗不过她,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秦悠拉了躺椅到窗前,半躺半卧眼皮半睁。
窗外风雨呼啸,闪电划过,无数飞叶飘散开去,消失无踪。
秦悠搓搓脸,这是被她吓跑了?
窗户上映出来的她确实挺像要诈尸的死人,于是秦悠自上而下在自己眼皮上抹一把。
这下连风雨之声都收敛了许多。
风雨过后是晴天,蓝天高远,白云浮动,清新的空气中夹带些许泥土腥气和草叶的芬芳,沁人心脾。
秦悠坐在院子里,第八次撑开自己的眼皮,瞅一眼山景又迷糊了。
尤浩戈实在看不下去:“回去睡一会吧。”
秦悠倔强摇头:“如此美景,少看一眼都是损失。”
话音未落,她就睡过去了。
尤浩戈:“……”
给她盖上毯子,尤浩戈坐回座位,目光越过秦悠瞟向远山的树丛。
树影摇曳,似在招手迎客。
又似在摆手撵人。
第078章
享受了两天豪宅的清闲,秦悠动起了别墅区垃圾桶的主意。
由于别墅间离得很远,家家户户门前各有一排垃圾桶,而住在这里的人不会跟她抢新鲜出炉的垃圾。
这天一大早,秦悠开着小红车一路捡过去。
自打她来豪宅借宿,小红车就成了她的主要收垃圾工具车。
老牛进出一趟耗时耗力,秦悠实在舍不得。
回垃圾山放好新捡来的破烂,秦悠开始按图索骥,直奔闹鬼传闻最丰富的一所高中。
高中所在地不归垃圾山收管,只是随着学校闹鬼消息传播越来越广,负责这片收垃圾的人就只在正午阳光最烈时来收一趟。秦悠来得早,垃圾桶里有什么一目了然。
正如她所料,烧废的符纸、碎八瓣的八卦镜、裂得能当拼图拼的符牌,应有尽有。就是报废得过于彻底,秦悠纵有巧手也救不回来。
于是秦悠掏出特意带来的符咒,跟门口卖包子的阿姨并排摆摊,顺便问问学校里都是怎么闹的。
阿姨先买两张符纸压兜,这才一改愁容:“闹法可多了,这个校区是去年才投入使用的,以前这里是个黑心小诊所,医死过很多人。”
后来诊所被举报被取缔,关门了好长时间。
正巧这所高中打算建个新校区,专门给需要静心苦读的高三学生备战高考。
比起城郊,位于城区的诊所更方便学生周末回家,校方便把这里盘下来,改建成学校。
“学校怕出问题,特意扒了诊所的旧楼当操场,宿舍楼和教学楼都盖得挺远的。”
阿姨指指校园东南角的三层楼,那是宿舍;东北角的二层楼是教学楼和食堂。
这里只有高三年级,人数不多。
楼体以外都是操场,暴晒在阳光底下倒也不觉得阴森。
可自从学生们搬到这边,诡异的事还是接二连三发生了。
宿舍楼里的脚步声,夜半操场上的白衣半透鬼影,食堂饭菜动不动就像被享用过的祭品那样毫无味道,等等。
阿姨讲得惊心动魄,秦悠听得一脸淡定。
学校里应该没有特别凶的鬼,闹事的也并非那些惨死在小诊所的亡灵。
都说学生阳气重,能压住阴邪,其实学生恰恰是阴邪最钟爱的群体——亡灵最渴望拥有却失去了的是生命,而学生们正处于生命力最旺盛的年纪。
寻常鬼魅不会也不敢乱来,但这不影响它们近距离围观。
尤老师说过,这才是高校最常闹鬼的缘由。
终究是真的有鬼,这里的符咒才会消耗那么快,废得也足够彻底。
秦悠清楚这是所有学校的通病,赶走一批很快又会再来一批,因此不出大事通常不会专门请大师来处理。
下课铃响,学生们一窝蜂挤到门口抢购包子。
有人看到了秦悠:“小秦姐姐?”
秦悠循声望去:“王旗?”
王旗跑到人少的角落,笑嘻嘻问秦悠来干嘛。
秦悠掏一叠符纸,在手心上摔两下。
王旗一副秒懂的模样,扬手高呼:“这位姐姐的符纸很灵验的,有人要买吗?”
秦悠:“……”
王旗作为驱魔世家子弟、驱魔系王副主任的儿子,他这话分量十足,学生们又一窝蜂挤到这边,一只只手从铁栅栏门里伸出来,伸得老长。
秦悠带来的符纸被抢购一空,学生们又转回到阿姨那去抢包子。
这边就剩下几张熟脸,都是那次跟王旗遇险被救的同学。
秦悠找一圈,没看到欣欣。
王旗说欣欣去上大学了。
秦悠有些惊讶:“她不考玄易了?”
王旗搔搔后脑勺:“还是想考的吧。”
坠河丢魂事件过后,欣欣在医院陪了男友赵弘枪好几个月。上头的热血在现实的打击中迅速冷却,她清楚如果不是自己一意孤行,她和男友不会有此一劫。与其一棵树上吊死非考玄易不可,她还不如一边继续学业一边自学玄门术法,而不是把精力和时间都放在日复一日的复读考学上。
她的目标始终如一,走哪条路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如今玄易的成人班开设在即,于她便是又多了一条可走的路。
秦悠颇感欣慰,年轻人的执拗是双刃剑,用好了是坚韧不拔助力成功的钢铁意志,用不好反倒成了裹足不前一败涂地的绊脚石。欣欣跨出这最难走的一步,说明她终于懂得如何用好自己手中这柄利器了。
秦悠又问起学校闹鬼的事。
王旗不甚在意摆摆手。
秦悠放心了。
离开学校,秦悠转道去了玄易。
临近期末,校园里冷清了许多,只有即将告别新生身份的新生们还在玩命跑圈。
体能李老师叼着冰棍坐在大树下,罕见地没有陪跑。
看见秦悠在扒垃圾桶,李老师朝她招招手。
“小秦老板你最近很懈怠啊。”
李老师上下打量秦悠:“不过气色是比我刚认识你那会好多了。”
秦悠用同款眼神打量李老师:“李老师今天也很懈怠啊,气色,呃。”
饶是不会看相,她也看得出李老师脑门上一片乌青。
李老师搓搓脑门:“这是别人打出来的,不是印堂发黑。”
秦悠很好奇,什么人能把李老师打一脑门黑。
李老师无奈叹气:“这不是前阵子出差抓骗子么。”
李老师术法平平,但在玄易这么多年眼力还是很过关的,他抓骗子一抓一个准。
骗子嘛,有什么都不会的,也有懂那么点皮毛的。
李老师遇上的是一个自己什么都不懂、祖上却是正经捉鬼法师的小子。
别人有这条件,要么打着祖上旗号招摇撞骗,要么拿点老祖宗留下的宝贝高价换钱。他可倒好,拿着老祖宗留下来的镇尸符去深山老林里抓来好几个百年僵尸供他驱使,谁敢质疑他他就放僵尸威胁人家。
李老师:“骗子让他当得跟混混似的,我也是开眼了。”
普通人谁见了僵尸不腿软,自然把他这位能驱使僵尸的大师奉若神明。
李老师去找他的时候,他正在唆使僵尸欺负人。
李老师那暴脾气哪忍得住,当即要把那小子撂倒。
李老师:“我是把那小子撂倒了,他那些僵尸把我也撂倒了。”
秦悠看到李老师挽起的袖子下面青一块紫一块,想必那是一场恶战。
李老师叹气:“那小子被我抓住送到了警局,可我一个人整不住那么多失去控制的僵尸,回程途中跑了俩。”
他幽幽地看向秦悠。
秦悠的嘴角不自觉一抽。
~
小红车速度快却装不了多少垃圾,秦悠跑了十几趟才把玄易的垃圾全部收回垃圾山,天早就黑透了。
尤浩戈打来好几个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秦悠往她的土炕上一躺:“豪宅山景奈何天,容我在家摆个烂。”
尤浩戈:“……”
秦悠:“我家那几个兔崽子就交给你了,保重。”
挂断电话,秦悠躺了好一阵才爬起来找吃的。
冰箱里只有冻货,她等不及化开,只好翻出一包泡面,再去初见规模的菜园子里揪几颗看起来能吃的菜丢进锅里一块煮。
老乡们给的种子还有一些,秦悠全找出来装进衣兜,明天去山顶别墅给尤老师种。
今晚天气不错,秦悠搬了小桌子坐在门卫旁边吃。汤还没喝完,她就瞧见两个人影往垃圾山这边跑。
许是她瘦弱的小身板过于没有存在感,那二位居然毫不避讳地从她跟前跑过去,一路上了垃圾山,找两口空棺材躺了进去。
秦悠瞅瞅香味四溢的面碗,再瞅瞅那两口盖上了盖子的棺材。
闻不到泡面味就算了,她要不要提醒那二位那两口棺材是属于蛇精和熊头的?
乱闯它们的家会被大卸八块的。
躺进棺材里“人”没有出来的迹象,秦悠看看自己所剩无几的战斗装备,决定跟它们和平共处一宿。
夜静更深,秦悠被一阵捶木板的声音吵醒。
睡在哪都没能一觉到天亮的秦悠很暴躁,拉门要找大半夜敲她房门的东西玩命。
木板房外空空。
小圆镜里伸出一根葱白玉手指了指那两口棺材。
秦悠左手砍柴板斧右手卷刃菜刀杀了过去,这才听清敲木板的动静是从棺材里面传来的。
咚咚声很急迫,像是里面的东西想出来却出不来。
秦悠用刀背拍拍棺材板,凶神恶煞地吼:“别敲了!”
里面那位真听话,瞬间悄无声息。
另一口棺材里那位还在苦苦挣扎,秦悠忍无可忍,打算放它出来决一死战。
谁知她才把棺材盖推开一条缝,里面那位疯了似的伸出手来死命推。
秦悠都能推得动的棺材板在它手中仿佛重若千金,好半天才勉强推开半边硬挤出来。
秦悠的斧子还没举起来,那位已经一溜烟往山下跑去了。
她朝山上看看,又没有恶狗追它,跑那么快干嘛?
这个念头才起,那位就挂在了山脚下悬空的蛛丝上,手刨脚蹬也没能落地。
秦悠:“……”
上一个自挂东南枝的还是附在吊死鬼躯体上的小树精,垃圾山上挂率这么高的么?
她溜到到山脚,跟那位来了个面对面。
黑黢黢的脸,白花花的大眼泡,嘴巴红得像生啃了两车辣椒。
秦悠捂住眼睛往回走——这张脸看多了今晚跟好梦就绝缘了。
那位呜呜哼哼个不停。
木板房又很不隔音。
于是秦悠以更加火爆的姿态冲出来怒吼:“闭嘴!”
整个垃圾山都安静了。
那一夜,被困棺材里的僵尸听着地底下传来的恐怖咆哮,肝胆俱裂。
挂在蛛丝上那位更惨,四面八方卷过来的小凉风吹得它几百年没竖起来过的汗毛集体立正。
天亮以后,秦悠给山下那位拍了多角度特写发给李老师,让他认认是不是揍了他又跑掉的当事尸。
李老师发来一连串震惊的表情。
秦悠只回两个字:淡定。
李老师风风火火赶过来,万般感谢之余又想连棺材带僵尸都扛走。
秦悠劝他慎重。
李老师看一眼空出来那口棺材里的蛇蜕,果断直接扛起了僵尸。
秦悠开小车跟在李老师后头,眼见着被绑成粽子塞在后排的僵尸在半路上突然乍起,崩断了绑着它们的普通晾衣绳。
车内空间狭小,李老师还得腾一只手把住方向盘,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好在车子拐进无人暗巷,李老师原地刹车,跟两只僵尸打作一团。
秦悠立即停车赶来帮忙。
李老师百忙中冲她晃一下手,那意思是不让她插手。
秦悠只好站在车边,见证了这一场李老师与僵尸间的恩怨情仇。
在李老师的脑门上又挨了两拳、青黑色愈发明显之际,李老师的重拳终是将这两块硬骨头给打得动不了了。
李老师晃晃脖子,咔咔的骨骼摩擦声是他无言的胜利口号。
秦悠的上吊绳和渔网都在尤老师家,她只好递上两根蛛丝,把这俩嘴歪眼斜的倒霉蛋粘在后座上。
一雪前耻的李老师斗志昂扬,顶着紫黑的脑门领着学生们跑完一圈又一圈。
秦悠跟着跑了两圈后悄悄退场,赶在学生们下课前优先抢占食堂有利地形。
她才坐下,苏尘便蹦跶了过来,手里还端了两大盘肉多多的盖浇饭。
递了一份给胃口大开的秦悠,苏尘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小秦姐姐,我想买个楠木珠串。”
见秦悠抬头看她,苏尘赶忙说:“价钱好说。”
秦悠在意的不是价钱,她很好奇苏尘这种大世家的子弟居然也要跟她买这种基础款辟邪装备。
苏尘叹气:“越是基础的东西消耗越快,大世家也没有余粮呐。”
第079章
学校里没有人质疑苏尘的能力,但苏尘想多积攒些战绩来向前辈们看齐。
出差暂时轮不到她这个崭新的新人,于是她就自己找业务,满世界追着鬼跑。
她随身的驱邪器物都是苏家祖传,个别新品也都是万里挑一的精品,对付鬼魅绰绰有余。一旦要面对那些向她求购保命物件的人们,她就没辙了。
基础的符咒她可以画给他们,其他东西她也没有呀。
上赶着来送钱的客人赶走怪可惜的,苏尘便想到了秦悠。
那些一看就是居心叵测的、倒买倒卖的、买来宝贝也不会珍惜的,都被苏尘过滤掉了。
想要买手串这位的处境是真的很难。
苏尘:“求购人在墓园值夜班。”
秦悠恍然。墓地里都是有主的坟,鲜少会有要命的恶鬼厉魂,可那毕竟是鬼魂们的“家”,值夜班见鬼是家常便饭,没个护身的宝贝不踏实。
秦悠爽快接下这单生意并表示会尽快交货。
苏尘表达感谢的方式简单直接:给秦悠加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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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手串要从把木板磨成圆珠开始,这是个很精细也急不来的活儿。
磨好的珠子还要刻符咒,每颗珠子上都要刻。
秦悠计算着工作量,一面给尤老师打电话告知她未来几天都不过去了。
尤老师对此表示幽怨:“守墓人见鬼是很惨,可我也很惨呐,我受到的惊吓一点不比守墓人少。”
伴随他的话音,是鸭子嘎嘎的大叫和嘶嘶的蛇吐信碎响,以及两只大猫劈了叉的怒吼。
秦悠扶额,她怀疑尤老师受到的惊吓一多半来自于自产自销。
自家这几个都在山顶别墅,秦悠倒是不担心尤老师的安全。她把木板锯成小小四方块再手工打磨,无聊时打开电视,开屏就是沈青杨那张放大版几十倍仍不减帅气的脸。
以工作理由离开玄易的沈青杨正在参加新剧开机发布会。
那场直播将沈青杨的人气拉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片方很懂营销策略,暗搓搓宣传这是沈青杨摆脱恶鬼纠缠后的复出之作。
秦悠看了几眼便很不给沈大明星面子换了台,再顺手拿过木板多锯些小方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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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悠把做好的手串交给苏尘,载着正打算御剑翘班的尤老师回山顶别墅。
尤浩戈沿路买了好几兜食材,非要用他自称进步神速的手艺给秦悠做一顿丰盛的欢迎宴。
秦悠突然就不想再去借宿了。
尤浩戈嫌小红车爬坡太慢,进山之后拎上菜御剑先走了。
秦悠望着他晃晃悠悠远去的颠簸背影,有点担心今晚还能不能吃上饭。
车里只剩自己,秦悠放慢车速,沿路翻垃圾桶。
虽然把垃圾带到尤老师的新家很不礼貌,但今天不翻,明天就是另一批垃圾了。
秦悠记得山顶别墅院外有几棵茂盛大树,捡来的破烂可以在树下放一宿。
今天的垃圾被收走一轮,家家户户的垃圾桶里都没什么好捡的。
秦悠合上盖子,打算一脚油门直上山顶。
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一点黑乎乎的东西在动。
秦悠重新掀开盖子探头去瞧,垃圾桶最底下的厨余垃圾里,一条小指粗细的紫黑肉虫在扭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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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浩戈端着最后一道菜出来时,瞧见了黑着脸的秦悠。
尤浩戈挑挑眉梢:“要不咱先吃饭,有事一会说?”
秦悠看看满桌菜肴,以及早早入座眼巴巴等开饭的鸭子,点点头。
尤老师的手艺相当不错,秦悠苦大仇深放嘴里,喜笑颜开咽下去。
尤浩戈挑秦悠爱吃的都摆她跟前,没人吃的凉拌菜里加半锅米饭泡点肉汤给鸭子先垫个底。
挑食的鸭子居然吃得津津有味。
秦悠看得稀奇,戳戳鸭子鼓鼓的大胸:“要不你以后跟尤老师混吧。”
鸭子嘎嘎大叫。
门外雄狮频频狂吼。
秦悠瞥了一眼,那俩狮子的屁股貌似有点秃?
吃饱喝足的二人下了桌,鸭子扑棱着跳上桌打扫残局,蜘蛛穿上假人负责刷碗规整厨房。
秦悠坐在沙发上,掏了个捡来的玻璃瓶给尤浩戈。
一条蠕虫恹恹趴在瓶底,应该是快被憋死了。
尤浩戈脸上的舒适惬意顷刻敛去:“哪来的?”
秦悠给他看自己拍下的垃圾桶和别墅照片。
尤浩戈面沉似水,当初查养虫人,这一整片别墅区都在调查范畴,他都查过的。
秦悠:“他会不会认为查过一轮的地方才更安全?”
尤浩戈不置可否。
想玩灯下黑也得看看对手是谁,玄易一天没抓住他就不会放弃对这些可疑区域的搜找。自己这个玄易老师才搬来几天,对方也现身在附近,这是巧合呢还是巧合呢?
秦悠:“要不要夜里去看看?”
尤浩戈:“咱俩太显眼,让它们几个去吧。”
尤浩戈在鸭脖上戴了夜视摄像头,几小只呼噜噜撒出去,后半夜才回来。
那栋别墅院子里一切如常。
房子里有灯光,它们没敢进去。
从摄像头拍到的画面来看,很可疑。
秦悠摸摸随身大包,问尤老师:“明天我要去趟沈青杨的剧组。”
尤浩戈一改前半宿的严肃,笑嘻嘻说:“巧了,我也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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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悠是去给沈青杨送手串的。
沈青杨预定了好多楠木制品,只不过他那会住在垃圾山,需求不急迫,订单被秦悠押后了。
这次做手串顺便给沈青杨那份也做出来,他人在外地用得上。
尤浩戈则是去给剧组镇场子的。
生意是沈青杨介绍的,不过这次的剧组全程都在城区拍摄,危险系数很低,尤浩戈不用每天都去打卡刷脸,偶尔过去巡视一圈确保安全就能拿到大把报酬。
剧组所在城市离得太远,秦悠对比各种交通工具所用时间之后,主动提出御剑飞过去。
尤浩戈连连摆手:“小秦同学你不要这么想不开,实在太远了我自己都飞不过去。”
秦悠拿过他的木剑,在剑身两头缠上几圈蜘蛛固定,再在下面挂两个吊床。
受木剑长度限制,吊床只能当秋千用,秦悠坐进去试了试,还挺舒服。
尤浩戈像个打开新世界大门的好奇宝宝,坐进属于他的那个吊床里,长手长脚被动缩成一团。
他摸摸下巴:“反正也不是正经御剑,咱可以换个道具。”
秦悠眼见他把屋里的长条物摸了个遍,最后卸掉了拖布的杆,并用御剑之法让拖布杆飞上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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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杨习惯了早起早睡,新剧上来先是一宿夜戏,他现在脑袋比眼皮更沉。
助理扶着他回酒店,沈青杨眯缝着的眼睛被玻璃门上的反光刺得彻底闭上了。
沈青杨:“我是不是困出幻觉了?我怎么瞧着玻璃上有个会飞的怪物呢?”
助理:“不是幻觉,是……”
话音未落,那怪物就掉他俩跟前了。
助理很淡定:“是两兜人。”
沈青杨:“你也困迷糊了吧,量词都用错了。”
助理:“不,我的用词很精准。”
沈青杨撑开自己的眼皮,正瞧见那两个大布兜顾涌顾涌出来两个人。
沈青杨眨眨眼:“嘶,咋这么眼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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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杨的豪华套房在酒店顶层,由专属电梯直达。
秦悠在这个世界还是头一次坐电梯,新奇之余,她看到电梯轿厢里刻了好多驱邪避煞的符文。
想来是怕电梯因邪祟而出意外。
沈青杨被他俩的出场方式吓清醒了,一面跟他俩闲聊一面挥手东拍西拍。
秦悠看到宽敞的电梯里飞舞着好几只饿坏了的蚊子。
助理拍得最卖力,一只蚊子落了脚,他的巴掌就拍了上去。
蚊子变成了平面体,刚吸饱的血印在了符文上。
灯光频闪,电梯一晃,立时下坠。
转瞬又停住了。
沈青杨和助理紧贴轿厢,满脸惊恐。
秦悠和尤浩戈抱着手臂靠在墙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沈青杨哆嗦着跟他俩拉开距离:“你俩,不会是回魂来看望我的吧?”
二人勾起嘴角,森森一笑。
频闪愈发晃眼。
电梯在这时恢复上行,就是速度似乎要慢许多。
电梯门开启,沈青杨和助理狼狈地逃出去。
秦悠瞅瞅电梯四壁,也走出来。
最后的尤浩戈用湿纸巾擦去了符咒上的血迹。
电梯可算不闪了。
沈青杨看到他俩的影子,长长舒一口气:“你俩吓唬我干嘛,不怕把我吓死啊。”
尤浩戈:“吓死总比摔死好。”
秦悠:“赶紧给酒店打维修电话吧。”
沈青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也听话照办。这种级别的酒店专属电梯每天都要检修,不可能出现刚刚那样的意外。
除非有东西在作怪。
维修人员赶到时,一只小小砂糖橘从电梯上面钻出来,借着秦悠和尤浩戈的掩护,一溜烟奔进沈青杨的套房。
秦悠递过手串。
沈青杨惊魂未定,立马戴上。
尤浩戈掏出那个瓶子,里面的蠕虫彻底不动了。
沈青杨才缓过来一点的脸色更难看了:“养虫人追到这儿来害我了?刚刚是他的手笔?”
尤浩戈:“你应该没得罪过那么多想要你命的人吧。”
沈青杨窝在沙发里,大热天却浑身冰冷。
只在一楼和顶楼停的电梯,密封空间里的蚊子,三个月的拍摄周期。
沈青杨冷汗涔涔。
要不是蜘蛛力挽狂澜,他们几个都得变肉饼。
他赶紧取来蜂蜜给蜘蛛舀一大勺。
蜘蛛腼腆地搓搓大眼泡,很礼貌地向沈青杨点点头才用螯肢沾上一点,放进嘴里细细品尝。
秦悠给他说了蠕虫的来源。
沈青杨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颤抖:“是不是别墅里发现了什么,你们才急着赶过来?”
秦悠和尤浩戈一齐点头,又一齐摇头。
沈青杨糊涂了。
秦悠给他解释:“养虫人这么久以来都没露过马脚,他养的虫子却出现在我近来经常翻的垃圾桶里。”
这事看上去很偶然,细想想就会发现过于偶然了。
秦悠和尤浩戈都是不相信巧合的人,那么这条虫子的出现就很有深意了。
学校后山林里的人类尸骨尚未确定是哪来的,就算玄易腾不出手一直追查养虫人,警方也不会善罢甘休。
养虫人攻于算计,必然会在这要命的阶段隐藏好自己的行踪。
以前养那么多虫子都没被发现,如今他的“家底”被鸭子吃掉大半,怎么反倒管不住了呢。
按照正常思路,秦悠捡到蠕虫会交给尤浩戈,再由尤浩戈上报玄易详查。
养虫人落网前,玄易能抽调的人手都会集中在这片别墅区,无暇他顾。
这不是明摆着的声东击西么。
“东”在那间也许确实有问题的别墅,而秦悠和尤浩戈能想到的“西”就只有沈青杨。
秦悠提醒他:“玄易因为一条虫展开新一轮搜索,他肯定要找地方躲一阵子。”
沈青杨抖了抖:“他混到剧组来了?”
对面二人都在点头。
沈青杨立刻叫助理去查整个剧组的人员名单,包括临时演员和杂工。
助理看一眼修好的电梯,还是选择了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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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悠和尤浩戈来是来了,却没法二十四小时都贴身守着他。
眼见哆里哆嗦的大明星被叫走拍戏走位,他俩窝在保姆车里研究对策。
秦悠说:“从他两次出手来看,他想制造沈青杨意外丧命的假象。”
上次是沈青杨自己在直播里演绎被鬼缠,在他报平安之前,他怎么死都解释得通。
这次就更不用说了。
尤浩戈哂笑:“意外不是那么好碰的,我要是他,我就当街放虫咬死沈青杨。”
玄易已经知晓他的存在,他的遮遮掩掩根本没必要。
秦悠对此也很困惑:“是不是意外的死法能让他有利可图?”
尤浩戈:“比如?”
秦悠思索片刻:“比如,在沈青杨命悬一线之际救下他,一战成名。”
然而两次意外沈青杨都平安化解,根本没给别人插手的机会。
尤浩戈眉梢轻挑:“养虫人不想杀他?”
秦悠:“除非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恩怨非杀他不可,不然养虫人没必要非得在短时间内再动手。”
沈青杨曝光了骗子无非是断了别人的财路,养虫人又没被抓,隐忍一阵换个城市又可以继续招摇撞骗。
再说养虫人能养出那样的虫子,恐怕也归不到骗子的行列里。
上次派出那么多虫子或许是一时之气真想杀人,换来的却是他老巢被抄。
他明知道沈青杨是玄易的重点保护对象还要铤而走险来杀他,多少有点不理智了。
这跟他策划意外的风格反差太大。
报仇嘛,过个几年也不是不行。
如果不是为了报仇,那就得图点什么了。
救下沈青杨这个噱头就很不错。
第080章
沈青杨近来遇上的倒霉事不少,再多几件也不会惹人怀疑。
会拓展联想的玄易老师们都在搜找养虫人,沈青杨不主动求救,他们就不会对他过多关注。
秦悠和尤浩戈的突然到来打乱了他的节奏,下一步要怎么走也许连他自己都还不知道。
二人的手机同时一振,苏尘发来信息称玄易派人完成了对山顶别墅区的第一轮搜找。
明知是圈套也还是要做做样子,这样才能麻痹对手。
尤浩戈双手枕在脑后,闭上眼睛酝酿补觉:“我们不是养虫人肚子里的虫,多猜无益。”
秦悠往沙发上一缩,睡得比他还快。
沈青杨拍完一场戏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俩睡得昏天黑地的“救星”。
满心的恐惧在这样的舒适放松中得到缓解,沈青杨绷到僵直的脊背微微一弯,靠在秦悠对面的沙发上也睡着了。
~
剧组近期的戏份都在市里某家商场拍摄,很多人慕名而来,挤在剧组拍摄范围之外看热闹。
人多的直接后果是上厕所得排队。
秦悠楼上楼下溜一圈,厕所没排上却听来了好些小道消息。
其中有一条:斜对面另一家商场昨晚闹鬼了。
等不及在这边排队的人去那头上厕所,人进去时里面干干净净,回身冲水才发现后面墙上布满了血手印。
秦悠上网一搜才发现这条消息依托剧组和沈青杨的名气,已经登上了热搜头条——当事人吓瘫在厕所里,好心路人冒生命危险将其背出。
配图有好心人背人出来的特写,也有血手印的特写。
手印很逼真,连纹路都清晰可见,满墙都是,着实触目惊心。
然而网友们的关注点却集中在救人那位好心人身上。
因为那位不仅心好,人长得更好。
一张不输沈青杨的俊脸,挺拔的身姿,临危不乱的气势,处变不惊的淡然。
只这几张照片在热搜上挂这一会儿,这位好心人爆红了。
秦悠咂咂嘴,情感上,她敬佩每一个敢于在危难中挺身而出的人;理智上,她认为这小伙爆红得很玄妙。
一家经营了十几年的商场,没死人没闹过鬼却突然出现了血手印,好巧不巧赶在沈青杨在对面拍戏,而来这边上厕所的基本都是不想在沈青杨所在商场排队的围观路人甚至是粉丝。
在这个妖魔鬼怪横行的世界,闹鬼平平无奇。带上沈青杨三个字,这不就登上头条了么。
秦悠把血手印那张发给尤浩戈。
尤浩戈回:挺像虫子爬的。
秦悠把照片不断放大缩小,竟也觉得尤老师说得有道理。
手掌的纹路有点过于均匀了。
如果血手印是假的,那救人的小伙岂不就是养虫人!
新闻的走向逐渐印证了她的猜测。
很快有人捕捉到混迹在剧组工作人员队伍中的帅小伙,手上搬着道具嘴里叼着根烟,斯文中透着点张力十足的痞气。
有人开始鸣不平:这么帅一小伙只能搬道具?凭什么?
更有沈青杨的黑粉实时拉踩,强烈建议两人互换。
这类言论令沈青杨的粉丝们很不高兴,双方骂战升级。
于是帅小伙的热度更高了。
几条与小伙有关的话题交替登上头条,当最初那条救人新闻重登榜首时,自称是被救者的网友现身留言:
他好像懂术法,一眼看出我是前阵子去祭祖时被恶鬼缠上了,还白送我一张护身符。
至此,小伙人帅心善低调本事大的人设算是立住了。
围观了全程的秦悠简直叹为观止,这造星的速度是整个娱乐圈都要跪地膜拜的典范呐。
彼时,中场休息的沈青杨看见尤浩戈抱着手机时不时笑两声,还以为他在看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凑近一瞧,脸黑一半。
“网友夸他就夸他,踩我干嘛。”
尤浩戈:“不踩你哪来的热度,每天那么多舍己救人的人,你见谁上热搜了。”
沈青杨眼睛瞪大了:“是他?”
尤浩戈打了个响指。
沈青杨那半脸也黑了:“不是说要救我搏热度么,他怎么换套路了?”
尤浩戈轻笑:“救你的热度固然更高,但人们的关注点只会放在你身上,他就只是个好心路人。现在多好,整个过程没有你分走关注,又能踩着你制造热度,很符合他一贯的做事风格。”
沈青杨义愤填膺,偏又无可奈何。
他们没有证据证明帅小伙就是养虫人。
沈青杨好一通自我安慰后长叹口气:“行吧,反正他的目的达到了,以后别再折腾我就谢天谢地了。”
尤浩戈铺开一张纸:“这可不好说。”
沈青杨的冷汗又下来了。
尤浩戈左手掐着手指头,右手在纸上写写画画。
沈青杨伸长脖子来看,一点都看不懂那些弯弯曲曲的符文。
尤浩戈勾勾唇角,老神在在地说:“别看你好几次险象环生,实际你的命数和运势都显示着那不过是有惊无险的小波澜,接下来就不一样了。”
他忽而抬头,呆板的眼镜滑到鼻梁上,看向沈青杨的幽深双眸里闪烁寒光:“你有血光之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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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出众,关注度很高,还会术法。
种种关键词叠加出来的第一顺位人选其实是沈青杨。
虽然沈青杨不会捉鬼驱邪,但他是玄易唯一的代言人,被玄易正式录取的在读生,与术法相关的词随便哪个都可以往他身上套。
沈青杨目前担纲男一号的剧才开拍几天,如果他暴毙而亡,圈内知名艺人不会上赶着来接这么不详的盘,投资方也不会放弃这么有热度的项目。
刚好,剧组里就有一个跟沈青杨紧密捆绑的替代品。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眼下就只剩下沈青杨这块绊脚石了。
沈青杨的一颗心快糟完了:“法师跨界当艺人是他的自由,为什么非要拉我垫背呢?”
秦悠给他补了一刀:“说不定他是看过那场直播才受到了启发,成为你这个级别的艺人比当骗子赚得多多了。”
沈青杨往桌上一趴,自闭了。
尤浩戈扇着扇子吃着冰棍,一看就是见惯了大场面的:“血光之灾而已,你不用当回事。”
沈青杨支棱起脑袋:“不当回事就能躲过去吗?”
尤浩戈点头:“不当回事你可以死得无知无觉。”
沈青杨:“……”
尤浩戈:“当个糊涂鬼不好么。”
沈青杨一脑门拍桌子上,不想理他。
秦悠看尤老师那么云淡风轻就知道沈青杨肯定死不了,尤老师那可是连必死之劫都能化解的人,区区血光之灾确实不配入他的眼。
沈青杨再怎么提不起精神也得照常拍戏,等他被助理叫走,尤浩戈朝秦悠勾勾手指。
“我有个法子,就是有点缺德。”
~
沈青杨这场戏要在商场里楼上楼下来回跑,在人群中寻找似曾相识的一抹背影。
群众演员均已到位,接下来就看沈青杨的表演了。
沈青杨一身西装革履的精英装扮,穿着锃亮皮鞋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跑啊跑。
“咔!沈老师你出溜到镜头外面了,收收劲别跑那么快。”
“大伙上楼下楼都小心点,沈老师要推开那几位把住扶手别摔着。”
“那地面上哪来的水?赶紧擦了!”
拍摄重新开始。
沈青杨一副急迫模样推开人潮逆行冲到楼梯口。
搬道具那帅小伙好像不知道自己红了,仍老老实实在聚光灯照不到的角落帮着道具组搬搬抬抬。
他把一个半人高的四方礼盒放到一楼大厅。
这是这场戏的重中之重——沈青杨找人找到一楼,看到礼盒和上面写给他的留言,打开礼盒,一直爱慕男主的女二从盒子里跳出来拥抱他。
盒子密不透风,女二只管最后进盒子里补拍开盖那一幕特写就可以了。
前面都是沈青杨的独角戏。
拍摄很顺利,沈青杨从楼上下到一楼,焦急的神情在看到盒子上他的名字时滞了一瞬。
他左右看看,一楼没人。
心跳不断加快,沈青杨迟疑中带着些许期待,取下了盒盖。
他的眼睛尚未识别出盒子里那黑乎乎的顾涌物是什么,人已经被一窝蜂涌出来的蠕虫扑倒在地。
沈青杨怕归怕,血性还是有的,当即挥舞盒盖死命拍打那些张开口器要咬他的虫子。
一巴掌排下去吧,沈青杨一怔,这手感貌似不太对劲呢?
就在此时,片场短暂的静默过后,炸开了锅。
围观人群集中在不会入镜的区域,此刻却成了沈青杨大战蠕虫的最佳观看位。
有人惊叫连连,有人掏出手机实时直播。
虫子趁沈青杨发怔之际突破他的防线直奔他的头部,它们的目的十分明确:咬不死人也要咬毁他的脸。
千钧一发之际,惊吓中仍保有一丝理智的导演请来了猫在休息室里睡大觉的镇场大师。
尤浩戈揉揉朦胧睡眼,不耐烦地吐出一句:“又来?”
这声不高不低,刚好能被直播的人们传递进去。
直播间的弹幕立时暴涨。
有镜头对准了尤大师的脸,却发现镜头里的他很模糊。
只见大师早有准备似的掏出几张符咒,随手一晃便无火自燃,烧起来的符纸如箭一般急射向被虫堆淹没的沈青杨。
虫堆被火光燎出一道豁口,无数蠕虫卷进火中化为飞灰,幸存的一小部分四散奔逃。
楼上惊叫的人们的镜头紧紧锁定着虫子的动向,他们发现虫子不管往那个方向跑,最终都绕向了角落里那个面色铁青的年轻男人。
有人惊呼:“他不是那个勇闯闹鬼厕所救人的小伙么!”
有人大喊:“小伙子快跑呀,可怕的虫子奔你去了。”
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嘀咕了已具备:“有没有可能,那些虫子就是他养的。”
这句话自然也被实时直播出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最擅长开脑洞的网友们各自发挥,很快就将相关词条顶上热搜。
而那些奔向小伙的虫子还没跑到他跟前便一阵抽搐,化为齑粉湮灭于无形。
怎么看都像是小伙在毁尸灭迹。
因为他的表情过于阴鸷,没有惊恐没有慌乱甚至没有意外,好像他早对这些虫子见怪不怪了。
相关热搜纷纷登上前排,其中有一条是沈青杨直播被鬼掐脖子后不久玄易发的一条公告,配图就是那些蠕虫的特写。
底下还关联了警方部门的案情公告以及失踪人口调查。
人们纷纷惊呼:“那虫子吃人!”
有人在沈青杨先前发的动态里找出一张他的自拍,背景是一片松软土地。
网友们放大这张照片,跟厕所那血手印放一块做对比。
形状千差万别,纹路一模一样。
至此,几件看似无关的事串联在一起,因果利害一目了然。
混在人群里提供重要线索引导舆论走向的秦悠悄悄退走,深藏功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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