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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章


    107.


    两者夹击,还都是实力不弱的夹击,令齐天面色微变。


    他没有犹豫,血雾升起屏障挡住金鳞攻击的同时,转身便朝着逢汜而去。但双刀刚刚从逢汜的头顶挥落,就被逢汜的长剑抵住,热烈的金芒毫不留情地震开了齐天的双刀,并且将他直接震到几米之外。


    逢汜见状,迅速跟上。


    眼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被疯狂拉近,齐天咬了咬牙,心知这一味的躲避并不是解决的办法。


    他的眸光微微闪烁。


    在轰隆一声,屏障被金鳞的尾巴敲碎,逢汜的长剑劈下来时,一道阵法以他为中心爆发,他的身体上开始浮现出道道鲜红的印记,那些红痕十分诡异,肉眼看来仿佛是流淌的血水,在炸开的银雷之下带着些许的反光。随后,血水融入齐天的身体,将他的每一寸皮肤都染红了诡异的红色。


    他浑身的力气和能力在这一刻暴涨,竟然猛地一抬手,徒手捏住了逢汜的长剑。


    闪烁着猩红冷光的眼眸冷冷注视着逢汜,他的嘴角挑起笑容,这一次嘴唇之下露出的牙齿竟然尖锐得跟野兽没有区别。


    “逢汜,你知道的,一直以来我都很讨厌你。时常想着,若有朝一日你能死在山外就好了。”


    语气平静地说着占据了多年的内心想法,齐天那诡异修长的手指蓦地用力。只听见啪得一声,长剑的中央先是多了一条纹路,随后,该纹路无限扩大,周围更是更是蔓延出无数其他的细小纹路。几秒钟的风声之下,逢汜的长剑猝然炸开。


    碎片在银雷之下闪烁着锋芒。


    又出人意料地聚拢到一块,回到了逢汜的手中,重新化作了那面血红的幡旗。


    逢汜单手执旗,面上的神情没有丝毫改变:“就你这水平,就算我死在山外,玄天观也轮不到你。”


    逢汜倒也不是故意激怒齐天。


    他向来只爱说实话。


    在当年的玄天观,逢汜的确是道观中的佼佼者,齐天总以为玄天观最终会落入逢汜的手中。其实不然,太虚老道选中的人,本该是容镜真正的师父,凤佞。凤佞比逢汜年长,性格比起逢汜也更加的稳重妥当,只是在实力上稍弱于逢汜。


    齐天总将逢汜当做自己的对手,高傲的性格让他看不到道观内其他弟子。


    而道观内,实力比起他强上几分的,其实不在少数。


    后来齐天被赶出道观,他和几个师兄弟进行过交手。大概也是在这个过程中意识到自己曾经的想法有多么的愚蠢,因此创立洮秭观以后,他才会拼命地借助其他人的献祭来提升自己的能力。


    说到底,就是被打了以后有点自知之明了。


    但……大部分时间,他还是愚得要命。比如他给自己改名叫做‘齐天’,试图与天齐平。又比如现在,逢汜实在难以想象怎么会有人的脑回路是在龙脉附近动手想要献祭年轻一辈。这是生怕他和玄天观的师兄弟赶不过来吗?


    逢汜想不明白,也懒得再想。


    幡旗再次化作武器出动,金鳞也迫不及待地紧随其后,一人一蚺的全面夹击很快便造成了齐天躲避不及的困境。他咬了咬牙,身上的血红印记似乎更深了点,但就在他即将再次出手前,一道符文却突然从天而降。


    这道符文来得悄无声息,并且纹路诡异难懂,齐天一时都没看明白代表着什么。


    但他知道,就算看不明白,也要立刻躲开。


    可惜的是,在察觉到他的意图后,金鳞的尾巴突然甩来,齐天眼瞳一凝,迅速往边上一侧。下一秒,他便察觉到头顶传来可怕的炙热感,紧接着逢汜低沉冷静的怒喝声在他的耳边炸开:“起!”


    轰!


    符文宛若莲花在齐天的头顶绽放盛开,金光灿然之下,齐天忽而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传来阵阵疼痛。尤其是手臂、胸膛的血管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逆着血液流动。不等他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背上突然了一个红点。


    再仔细看去,那红点竟然是血珠子!


    有了第一个血珠子以后,齐天的身上忽然噗嗤噗嗤地冒出了密密麻麻的血点,这些味道腥臭的血并未经过伤口,而是直接从他的皮肤里洇出来,很快就将齐天给裹成了一个血人。


    但这并不是结束。


    齐天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的流失。


    脑子陷入混乱的刹那,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不可置信的眼神猛然看向逢汜。


    逢汜面色不变,那居高临下的眼神如同在看什么废物。


    齐天咬牙切齿:“该死,你们真的该死!”


    他辛辛苦苦献祭了那么多人得到的能力,竟然在这一刻因为一个阵法而不停地流失。以齐天自身的感受来说,恐怕用不了五分钟,那些本该属于其他人的能力,就该彻底消失了!


    从头到尾,逢汜就知道该如何对付他!


    将他困在困龙大阵中,饶是他有上天下地的本领也无法从中逃脱,更无法从那些被排除在困龙大阵之外的神像中吸收被分散的能力。


    现在,又是利用他完全没见过的符文,将那些不属于他的能力剥夺!


    逢汜简直把他当成一只老鼠,想要踩死的时候就能踩死,根本没把他放在眼底。


    意识到这一点的齐天突然感到浑身冰冷,那种阴冷感是从骨头里一点点冒出来的,随后又进入他的血管里,让他整个人都要冻起来。


    “若非龙脉损坏得厉害,你早该死了。”逢汜手中的剑脱手而去,高高悬挂在天际,长剑轰然劈下来的时刻,他淡声道,“但现在也不晚。”


    长剑与金鳞的尾巴同时劈向齐天。


    齐天还想挣扎,但随着化作血雾试图逃窜,长剑与金鳞的速度显然更快,轰的一声,在三方触碰到的时刻,血雾突然僵做一片,好似直接从雾气变成了实体,再随着两道绝对力量砸落,瞬间噼里啪啦碎成一堆的碎屑,并在原地飘散开去。


    时间陷入停滞。


    头顶涌动的乌云开始逐渐散去,银雷划破天际以后又迅速隐匿在云层之后,烈日照亮了附近的每一个山脉,风也变得温柔了些许。


    逢汜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属于齐天的气息溃散。


    许久,他抬手。


    在困龙大阵之外的廖沭几人齐齐收手。


    困龙大阵上方的游龙发出低吟,缓缓随着周围散落的金芒钻入龙脉之中。


    廖沭将法器往外一扔,那些特殊部门的成员们也在此刻终于落了地。容镜脚刚着地,便迫不及待地冲到了逢汜的身旁,大喊一声:“逢汜师叔!”


    逢汜回过头来,摸了摸少年柔软的黑发,问他:“可有事?”


    容镜乖乖摇头:“师叔们来得很及时,我好得很。”


    “我也好得很。”司流从容镜的身后探出脑袋,并试图将容镜挤开。但一看他的动作,逢汜眼神微冷,抬手将容镜一把拎起放到自己的身侧,并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司流:“……”


    容镜冲司流做了个鬼脸,然后用脚尖蹭了蹭地上那献祭阵法留下的痕迹,有点好奇地问:“所以现在齐天是死了吗?”


    “没有。”突然的两个字瞬间引起了容镜和司流的注意,前者脸上轻快的表情微僵,一双圆圆的眼睛瞪大,有点没控制自己的声音,“没有?!”


    逢汜抬手蒙住他的脸,示意其他的师兄弟将特殊部门的成员们给安排好,随后一边带着容镜往龙脉处走,一边解释道,“他留下的神像还在,想要真正的杀了他,就得把那些神像都给毁掉。不过,这已经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了。”


    逢汜看了眼容镜,又道:“来前师父算了一卦,卦象显示齐天会死在他的手中。所以不必我们做到什么地步,眼下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原来如此。


    ……


    将阳山,龙脉之中。


    一道脚步声若轻若重地响起。


    齐天捂着小腹,身体攀附在山壁上,一时控制不住,一口血噗嗤一声喷了出来。


    他浑身像是失去了力道,缓缓沿着山壁躺下,然后抬眸愣怔地望着头顶用障眼法藏着的神像。手指费力地抬起,障眼法如同浓雾一般散开,紧接着丑陋的神像便落入了眼中。


    齐天意念微动,那神像便吧嗒一声掉到了他的手上。


    手指咬破痕迹,血液抹在神像上,随后,一道熟悉的气息便涌入了他的体内。齐天深深吸一口气,有一种自己跌入了温泉的温暖感觉,浑身的疼痛好像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安抚。


    他终于活过来了。


    看来,在这龙脉中藏下神像,是个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现在,他只要找到足够多的神像,将他分散出去的能力都给拿回来就是了。


    想明白这一点,本已经溃败的齐天再度起身,眼中迸发出了强烈的求生意念。


    他想,等他找齐了全部的神像,他就立刻从这里离开,到时候顶多就是继续东躲西藏几百年,但等几百年之后,他又能卷土重来,东山再起。


    届时,他一定要把逢汜,把玄天观的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还有那条名叫金鳞的蚺。


    齐天呼出一口气,开始循着自己留下的气息不停地行走于整片龙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龙脉之外已经是日升日落好几个周期,但龙脉之内,齐天却完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找回了大半的神像。


    只要再拿回剩下的那部分,他就可以离开了。


    其实他完全可以有其他更快更简单的法子,直接将所有的神像都在一瞬间找齐,并吸收其中的能力。但考虑过后,为了自身安全,齐天还是放弃了。


    虽然他没有去龙脉之外看过,但他能猜到以逢汜为首的玄天观众人此刻应当都在外头。所以,他在龙脉之中制造出的大动静必然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到时候那群家伙恐怕就会知道他还活着,必然要追杀他。


    齐天舔了舔干涩的唇,继续往前走。


    一晃又是两天时间,齐天酸软疼痛的身体已经彻底好转,他苍白的脸重新被健康的血色覆盖,抬手摘下最后一块神像,吸收完其中的力量,他的嘴角翘起弧度,低声喃喃:“再有两百年,一切都会结束。”


    “不会再有第二个两百年了。”


    突然出现的声音瞬间惊醒了齐天,他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里闪烁着不可置信和惊恐。


    他低吼道:“谁?!”


    前方的道路口缓缓出现一道苍老的身影,太虚一身道袍,白发白眉白胡,拂尘落在手肘间,漆黑深沉的眼眸望着面前的齐天。


    老者的面色平静,眼底却有情绪起伏。


    太虚始终记得两百多年前在盈自山下遇到齐天的场景,当时的齐天还只是个年幼的小孩。他给齐天算了一卦,亲情缘浅薄。齐天也自述他父母将他丢到了山下,转身离开了。而齐天本人,在山里转悠了好久,饿了就找果子,渴了就喝露水,身上虽脏乱恶臭,眼睛却很亮。


    看他可怜,太虚将他带回了玄天观,让他成为了玄天观的弟子之一。


    齐天是个很努力的孩子,他的天分不高,但胜在勤奋。因此,多年下来,能力也不弱。


    可偏偏,野心在阴暗的角落里生长,将人变得面目全非。


    太虚复杂又悲天悯人的目光落在齐天身上,令齐天的神情愈发难看冷漠。齐天眯起眼睛,脑海中有思绪快速闪过,几秒钟后,他突然笑了一声:“你们耍我?”


    太虚并未开口,齐天便自顾自地继续道:“让我以为我逃脱了逢汜的追杀,实则是为了给我时间吸收所有的神像……因为龙脉这么大,就算是你们,想要一个不落的找到所有的神像也并非易事。更何况眼下你们这群老家伙还要修复龙脉,若将寻找神像的事情交给年轻一辈,又怕遇到诸州特殊部门的事。所以你们就故意放任我?!”


    齐天哈哈大笑起来:“自诩名门正道,可论起阴谋诡计,谁能比得过你们!”


    “一般情况下,我更愿意把你口中的阴谋诡计称之为聪明机智。”容镜的脑袋从一旁探出来,笑眯眯地反驳。而他的身后,逢汜面无表情地看着齐天,嘴里蹦出两个字,“蠢货。”


    容镜:“……”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逢汜师叔对齐天当时骂人的词语很有意见。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太虚老道抬手挥动拂尘,一抹金光从龙脉之外而来,以一种强势且强悍的姿态困住了齐天,随后金光幻化成为囚笼,并且囚笼的体积一点一点变小,被困于其中的齐天则感受到了来自身体外部强烈的挤压。他眼眸猩红,撕心裂肺地尖叫,疯狂地化作血雾冲撞着囚笼。


    然而血雾被刺啦刺啦地分割,却始终未有一丝丝的雾气从中钻出来。


    时间流逝。


    直到某一刻,囚笼缩小到了手掌大小,而被挤压的血雾也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忽然嘭得一声炸开。


    太虚闭上眼,叹一声。


    许久之后才转身,招呼上两个小辈:“走吧。”


    容镜乖乖跟在太虚爷爷身后,有十万个为什么想问。


    “那现在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咯?”


    “龙脉的修复是不是也差不多了?”


    “我是不是可以回雁城了?”


    “太虚爷爷你跟我一起回去吗?我让谢长时请你们吃饭好不好?”


    “谢长时现在可有钱了,请客吃饭绝对不会只请你吃包子了!”


    太虚老道睁开一只眼觑他,没好气地道:“这六天时间你天天在我面前说谢长时,你也不怕我听烦了。”


    容镜扬起一张乖巧的脸,问:“那您烦了吗?”


    “没烦,但见你烦了,赶紧给我滚蛋。”说完,一把拎住容镜的衣领,丢给了逢汜,冷哼一声,“带这没良心的小僵尸去找他男人去。”


    逢汜瞅一眼容镜,容镜冲他眨眨眼。


    逢汜:“……”


    十分钟后。


    南陵山下。


    被逢汜提着的容镜一眼看到了那辆眼熟的库里南,他的眼眸倏地一亮,毫不犹豫地催促着逢汜将他放下来,然后朝着车旁跑了过去。


    一身黑色大衣的谢长时站在车旁,看着奔来的少年,狭长的眼眸染上笑。


    嘭的一声,少年砸入他的怀里。


    容镜扬起脸,眼睛亮得像天边的星星:“谢长时,我好想你啊。”


    谢长时垂眸低声笑:“我也想你。”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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