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怦怦怦
骆樱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初中时期, 黎安安也问过这个问题,那时她玩着消消乐,信口一说:“消消乐比我厉害的人。”
不是敷衍黎安安, 当时她对喜欢的概念是来自新华词典的释义。
喜欢:愉快,高兴;喜爱, 即对人或事物有好感或感兴趣。
她家境优越, 父母相爱, 在充满爱的环境里长大,从小便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世界对她来说,只分为两种:一种是她得到的,一种是她不需要, 她不曾有过爱而不得的心酸。
很早之前, 她就清楚的知道, 喜欢这种情感对她来说是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的必需品。她是在爱里长大的小太阳,不必折射谁的光, 不必依附谁而存在, 能让她动心的事物少之又少。
而裴宴周的这句话像是一枚威慑力十足的炸.弹,扔在人群正中央,教室顷刻鸦雀无声。
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呢?
骆樱的大脑还在解析这一句话,在思考期间,她平视着前方的身影, 就要沉溺于那双炽烈深邃的眸色里, 她强压下心里的异样,心慌却还是被无限放至最大。
她清楚的感知到, 遇见裴宴周之后, 答案开始具体化。这份带着未知神秘色彩的事情, 让她蠢蠢欲动,又坐立不安。
田梨也是被问懵了,盯着骆樱看了好几秒,心脏快从喉咙里钻出来了。她先是哈哈了两句,而后对这个问题表示不满:“裴神,这问题可不兴抄的,我都说出标准答案了,哪还有什么挑战意义,您换一个呗?”
裴宴周看了她一眼,没有松口:“不换。”
这要是一般人,田梨直接一拳头锤爆对方的脑袋瓜,可偏偏是裴宴周,她打也不敢打,说也说不过。
“我……”骆樱停顿了一下:“我可以选择大冒险吗?”
“不行!”
田梨激动地拍着桌子,察觉到过于激奋,她干笑两声:“都是真心话,大冒险不好玩。”
现在她看裴宴周就如同一个心机颇深的饿狼,炯炯地盯着骆樱,这大冒险等同于把人送到他的嘴边。
指尖的笔杆收紧,裴宴周脸上极快地闪过惊讶,没等田梨给骆樱分析利弊,便一锤定音:“好。”
“好什么啊!”田梨急的跺脚,拉着骆樱焦急道:“这不行樱樱,真心话怎么玩都不过是一句话,随便说两句就行,大冒险不确定因素太多了,肯定不行。”
“没关系。”骆樱笑着安抚着田梨,话里还替裴宴周解释了句:“他又不会吃人。”
“怎么不……”田梨意识到当面吐槽的行为不好,理直气壮地看着裴宴周:“你能转个身吗?我可能要说你坏话了。”
裴宴周很想剖开田梨的大脑,研究研究里面到底装了什么玩意,怎么就能理所当然地提出这个要求。
他和田梨就没在过一个频道上,懒得和她计较,温吞吞地将胳膊放在桌面上,头象征性地转了过去。
田梨压着声音道:“就回答刚刚那个问题就行,不会回答就抄我的答案。”
停顿了一下后,气息不稳定,导致声音大了些:“大冒险不行,裴神人品,有待考究,万一到时候兽性大发,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财狼。”
压低的控诉声散落在空气里,几乎同一时刻钻进他的耳膜里。
裴宴周感觉自己又被冒犯到,就现在这音量和他面朝哪里有什么关系,这画蛇添足的做法到底是谁在侮辱谁。
忍不了就无需再忍。
“什么叫兽性大发?什么叫不吐骨头的财狼?”裴宴周舌头抵了一下右腮,他转过身,睨着田梨:“怎么月圆之月,我变身狼被你给发现了?”
田梨一脸“你终于暴露”了的表情,指着他的鼻子,向骆樱讨伐道:“樱樱,你听到没有,他月圆之夜会变身为狼!”
“噗。”骆樱憋笑失败,出了声:“田梨,你怎么这么可爱。”
田梨被夸得羞涩了一秒,接着瞪着裴宴周:“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裴宴周被气得没了脾气,捏着笔杆敲着桌面:“你语文老师没教过你反问句?怎么到你嘴里都成肯定句了?”
田梨哼了一声:“真不好意思,还真没教过。”
“没教过你不会问?长嘴难道是为了让你凑齐五官?”
没等裴宴周说话,周绍金出现在教室前门,看着田梨瞬间老实了,便朝着周围的人发火:“上课铃都响了,你们都聚在一起干什么呢?”
游戏被迫终止。
裴宴周自然没想到大冒险的内容,又生怕骆樱认为这件事就此翻篇,轻撩着眼皮补充着:“我还没想到,先欠着。”
周绍金察觉到氛围的不同,眯着眼睛试探道:“裴宴周同学,你最近话很多啊。”
“嗯。”裴宴周混不吝地应道:“我长嘴可不是为了凑齐五官。”
这不明晃晃地拐着弯骂她。
田梨握拳,眼里的怒火盯着裴宴周的背部,想要把裴宴周的背给盯出一个窟窿。
周绍金有的是法子对付学生:“你这说话艺术用在语文上还怕凑不齐八百字小作文?作文还没交呢,今天是最后期限。”
裴宴周败下阵,从抽屉里课本的夹层好不容易抽出,拧着眉用干涸沙漠般的灵感试图挤出几个字。
周绍金咳了两嗓子:“上课之前,我先宣布一件事。”
“放假,放假,放假!”
是齐刷刷拍桌子和喊口号的声音。
周绍金沉默了几秒,等音量小了一半:“我看谁的声音最大。”
瞬间没了声。
周绍金继续道:“每次放假之前,学校都会进行一次月考,对这段时间的学习进行一次总结,帮助同学们查漏补缺。”
吴恩坐不住了:“啊?还要考试?小道消息说不考了!”
多考一次,他就多受一次打击。
周绍金看着他:“这位同学你就是典型的无中生有,我什么时候说考试了?”
在学生激动前,他一口气说完:“离暑假还剩十天左右,学校取消了这次月考,等下次开学直接期末考试。”
“万岁!”
周绍金看着这群孩子,眼底蒙上一层浅浅的羡慕:“由于假期比较长,宿舍里的被子和东西最好拿回家,如果不方便放着问题也不大,但学校也说了,丢了概不负责。”
他接着说:“我的建议是被子可以放,但是贵重物品都拿回家。”
熊储喊了一声:“哪有什么贵重物品?”
周绍金:“课本。”
熊储吸了一口气:“合着在这里等着我们呢。”
舒哲表忠心,接过话:“老师你放心,我们回家一定会好好学习,三个月脱胎换骨,归来就是高三人!”
周绍金赞许地点了点头:“虽然是卫生班长,但思想觉悟就是高,大家都要向舒哲同学好好学习!”
“才怪!”
——
周五下午离校。
骆樱拒绝了田梨“跟我回家”的邀请,她本质上是个怕生的人,在陌生的环境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田梨一步三回头,向前走了十步后,一溜烟地握着骆樱的手:“樱樱,裴神要是让你搞大冒险,如果过分一定一定要拒绝。”
骆樱连声应道,甚至和田梨拉了勾,才让田梨安心的离开。
宿舍只剩她自己,她将一些日用品装进背包里,刚准备离开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安安不吃梨】:萝卜放假了吗?
【萝卜】:嗯
【萝卜】:我打算找个房子
【萝卜】:暑假得放点东西
骆樱也不准备租房住。宿舍的氛围从高诗竹道歉后就缓了很多,李尤和书慧也都尽量避开她,只是开学前后她难免得住上几天,比起住酒店,还不如租个房子,她也算有个落脚的地方。
【安安不吃梨】:暑假还回来吗?
【萝卜】:还在考虑
【安安不吃梨】:喻亦池的父母现在闹离婚,闹得很僵,他最近情绪也不好
【安安不吃梨】:不然先别回来了,我怕他情绪不稳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
屏幕上荧光投映在讶异的眸子里,骆樱手指暂停了一下,才又回复道。
【萝卜】:怎么会突然离婚
【安安不吃梨】:这件事有点复杂,具体我也不知道
【安安不吃梨】:我和喻亦池的关系也基本上水火不容,只听我妈妈提了一句
【安安不吃梨】:所有的事都堆到一起了,我啥时候才能看到我的萝卜
【安安不吃梨】:马上暑假了,不回家准备去哪里
黎安安的消息如同轰炸一般,一条接着一条,隔着一层屏幕都能感觉到她烦躁的心情。
骆樱挑了最后一句,把自己的假期计划发了出去。
【萝卜】:我姥姥在F市旅游,租了个民宿,准备去那边转转
【安安不吃梨】:好哎!到时候我找机会去找你
【萝卜】:嗯
【萝卜】:晚上和你视频,我先找个酒店将就一晚
【安安不吃梨】:[嗯嗯/表情]
骆樱停留了三分钟,检查了背包里的东西,确定没落下什么后,锁上了宿舍的门。
自从转学后,鸭舌帽成为了她安全感的来源。骆樱抬手又压低了被风吹起来的帽檐,听着舒缓的纯音乐,找了个小石子,无聊地踢着朝着校门口走。
“骆樱。”
一道熟悉的声音伴随着风涌入她的耳朵,等骆樱抬起头,迎面而来是夏日的热浪,而后酥麻感从头顶灌下来,席卷她的全身。
裴宴周单腿支着地,他趴在车把上,歪着脑袋,嘴里叼着棒棒糖,说出话是袭来一股草莓的甜腻味。
“回家?我送你。”
第32章 怦怦怦
快跑。
如果田梨在场, 肯定拉着她就跑。
骆樱觉得自己的脚有千斤重,她像是被钉在原地,不能动弹分毫, 在裴宴周望过来的眼神里格外无所适从。
“第一次见面给你留下阴影了?”
裴宴周的右腮被棒棒糖顶起一个包,比往日多了几分要命的可爱, 他噙着笑, 语调上扬:“怎么?还真怕我吃了你啊!”
“不是。”
骆樱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她目光清亮,盛满了诧异和不安,仔细瞧还能分析出几分羞涩。
裴宴周许是看出来了,连带着声音都沾上了愉悦:“上来吧, 我送你。”
这是个坏现象。从求助开始, 她就失去了拒绝裴宴周的能力。
骆樱坐在自行车后座上, 后知后觉地想,她抓着后座的支点,白色的衣角伴着呼啸的风在她的手背上摩擦, 她仰头便看见少年挺直的脊背。
性情大变的不止她, 还有裴宴周,感觉这份不同寻常的热情就像是吃错了药引起的病症。
主动搭讪,这算哪门子的生人勿进。
骆樱听见自己的声音与风声混在一起,融化在炽夏的空气里:“我家不在这里。”
“我知道。”前方的声音忽远忽近,少年的声音清冽, 好似将热气包裹:“你是路痴吧, 第一次见你就察觉到了。”
骆樱抿唇数秒,答非所问:“你不会是在等我吧。”
她听见裴宴周轻笑了一声, 才回答她:“如果我说是, 你会怎么样?”
骆樱很庆幸裴宴周看不见她, 这给她了莫大的安全感,让她的局促减半。手背上的衣角被风吹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她听见自己回答:“我会谢谢你。”
少年的脊背颤抖了下,紧接而来的是更肆意的笑。裴宴周的语调刻意拉长,多了些酥软的气氛:“报酬我收了,你去哪里,我送你。”
骆樱哑然。她从田梨口中得知不少有关裴宴周的事情,片段拼凑出一个冷傲漠然的少年,与面前的人相差太大。
哪是什么高岭之花,明明就很懂套路。
走出学校那条空旷的道路,拐个弯是繁华的街道,川流不息的汽车从身边扬长而过,刺耳的鸣笛声,拉扯着人的神经。
骆樱堪堪回过神,眸色倒影着对面招牌灯七色的光,她才意识到自己过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还没告诉裴宴周目的地。
“我,”她抬起脸,换了个称谓:“我们去哪里?”
“你住酒店吧。”裴宴周太久没用的情商重新上线,不被外人熟知的高情商,只是没遇到上心的人,懒得用而已。
他惜字如金的人设也轰然倒塌:“我住的地方周围有个酒店,服务很好,要不要试试看?”
骆樱心跳怦然,独独对考虑周到的询问句情有独钟,这份关心细腻又绅士,让人失去抵抗的能力。
“嗯。”
十分钟后,自行车速度减慢。
裴宴周抬起左手,朝着高档小区指了下:“我住这个小区。”
小区很气派。三米高的拱形大门上挂着一个派头十足的匾——帝景北苑,门后是一座被绿色环绕的假山,透亮的水柱从山顶奔流直下,落到水面溅起无数水柱。
骆樱“哦”了一声后便不再说什么。
自行车没经过减速,直接按下了暂停,所带来的冲劲也是巨大的。
反正骆樱的左脸和纯白短袖来了个急切接触,由于过于惊讶,她还发出了急速且微小的惊呼。
“你,”裴宴周侧过身,语气夹杂着些许恶劣:“没事吧。”
骆樱从后座上跳下车,“没事。”
也不等裴宴周再说什么,她自顾自地朝着酒店里走:“我自己去就行,你不用跟来了,别让自行车被偷了。”
其实这个理由连她都觉得拙劣。这放眼望去,附近那辆车都是六位数以上的豪车,路过的小偷都估计奔着大目标来的,哪里看得上一破自行车。
裴宴周还真没看破骆樱随口找的借口。
因为他这车真的挺值钱。
当初是祁远为了装.逼专门定制的,将十八年的压岁钱搭进去,还借了他三万。当时每天早中晚载着女朋友拉风,后来女朋友被拉没了,祁远为防止睹物思情,以物抵债强制交易给他了。
骆樱走的很快,像是身后跟了个鬼,拿到房卡就乘电梯到了房间,才算松了口气。
她将背包的东西摆在红棕木的长方形桌子上,洗漱用品一应俱全,小样瓶瓶罐罐,林林总总加起来得有十几样。
酒店总给人没有归属感的错觉,她挺不喜欢,拿着浴巾去浴室时,她决定把租房的事宜提上日程。
洗漱,吹头发,最后横躺在床中央。
被吹过的秀发带了些潮热,铺在纯白色的被子上,丝丝缕缕,衍化成一副水墨画。
骆樱才觉得有些饿,举着手机点在外卖软件。
周围算得上半个商圈,忙碌的上班族驱动着外卖行业,品类繁多,色香味俱全,只是看着图片就滋生出食欲。
在麻辣小龙虾的界面停顿了几秒,她的腰部传来一丝酸痛,大脑不记得的生理期,身体倒是记得很清楚。
迟疑了两秒,她望着图片里面的红辣椒,手指在右上方点了个叉。
屏幕上方滑出微信收到消息的提示。
骆樱还在想着吃什么,没怎么在意点开了微.信。
“啊!”
手机砸在下巴,她惊叫了一声,没顾得上其他,腾的一声从床上坐起来。
【裴】:附近有家黄焖鸡,我试过了很好吃
【裴】:已经帮你订了
【裴】:[图片]
在骆樱拼凑着婉拒的词汇,望着图片上的“正在派送中”中,组织成型的拒绝支离破碎。
到现在,她才能理解田梨的如临大敌,原来她真的会被裴宴周拿捏的死死的。
更恐怖的是,她不排斥,心脏的急速调动带动着浑身细胞,愉悦感占据她的大脑。
【萝卜】:多少钱
【萝卜】:我转你
骆樱意识到自己可能对浪漫过敏,但没办法,她必须得破坏气氛,来平衡自己躁动的心跳。
【裴】:外卖到了告诉我
骆樱盯着对话框看了三分钟,对面仍旧没动静,她苦恼地蹙眉,正脸贴着手机屏幕,恨不得钻到屏幕那一端。
“嘟嘟嘟”
听见视频的提示音,她旋即坐正,等睁开眼睛,才看到是黎安安打来的。
不知是失望和庆幸谁占了上风,荷尔蒙缓缓散开时,手指按着绿色的地方上划了一下。
黎安安扎着丸子头,盘坐在床上,对着屏幕就是吧唧一口:“萝卜,我可太想你了。”
“我也想你。”骆樱的尾音染上了些许娇嗔。
“把镜头对准你的脸,然后转一圈。”黎安安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屏幕:“我已经二十五天没有见到你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捱过去的。”
骆樱相当配合,镜头从右侧耳朵平移到左侧耳朵,短促地笑了一声:“这样可以吗?”
黎安安满足的嗯了一声:“可想死我了。”
激动过后,她才有余力关注其他细节,瞅了好几眼,还揉了揉眼睛,才知道自己没看错:“萝卜,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啊?有吗?”
骆樱用手扇了几下,干笑两声:“可能是刚洗完澡。”
“真有情况。”毕竟是相处数年的闺蜜,黎安安瞬间看穿:“萝卜,你一心虚就喜欢眼神逃避,刚刚你向左向右各看了一下。”
骆樱知道在黎安安面前欲盖弥彰不行,而且也没什么好隐瞒,她坦荡道:“安安,我认识了一个人。”
黎安安将脸怼在镜头上:“男人?”
骆樱点了下头。
“叫什么名字?多大岁数?家里啥条件啊?”
黎安安脱口而出,话落又觉得问了也是白问,便扔出最关键的一环:“有没有图片?我倒要看看那脸得长成什么样?能让你脸红?”
骆樱想起来宣传栏上那惊鸿一瞥,但归根结底,算是自己偷拍。她摇了摇头:“没有。”
黎安安的好奇心可不止在图片上:“你转学还不到一个月就栽了?对方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展开说说。”
骆樱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才干瘪地吐出一个词:“成绩好。”
“成绩好?这算优点?”黎安安表示怀疑:“能有多少?比你还好?”
骆樱倒是认真在脑子中列了个战力分析榜,以六门功课为对象,比较了一番。最后慎重道:“不一定。”
她没转学前,成绩便是天花板的存在,原来的学校听说她要转学,和她的父母做了不下二十次的思想工作,实在没了办法,只得退一步,和圣春学校沟通后达成一致,学籍仍留在原学校,只不过荣誉大家共享。
黎安安也很意外了:“不一定?难道比你还变态?”
“我不变态。”骆樱只为自己辩解了句。
黎安安乐了:“你这意思是他是变态。”
骆樱也是敢说:“也不是不可能。”
她是认真的。
她的成绩好全凭没什么杂念,对什么都提不起太大的兴趣,正好用学习解闷。初中是她补课的高峰期,直到初二暑假辅导老师实在无奈摊手说没什么可教的。初三时,她父母便请了一对一家教,在高中开学之前她已经修完了高中全部课程。
黎安安在被高一繁多的知识点压得喘不过气,跑去找她吐槽,结果看见她在做高考试卷,心态当场崩掉:“萝卜,你不去大学少年班修行,为什么要呆在高中,虐菜很好玩吗?”
她的理由单纯到可怕:“我喜欢按部就班。”
但裴宴周的情况和她不同,除了语文弱了点,其他都凭着天赋撑着,还和她打了个平手。
不是变态是什么。
“还可能是个变态。”黎安安砸吧了两下嘴巴,兴趣更浓了:“你越这么说,我就越想见到他。”
骆樱弯了下唇:“有没有一种可能。”
她轻笑出声:“你也是个变态。”
黎安安:“你最近皮了哈。”
骆樱头刚摇了一半,就听见门铃声响起。
黎安安的脸占满整个屏幕:“有人找你?”
骆樱低头瞧了她一眼:“不是你想见的变态,应该是外卖。”
“哦”黎安安兴致减半。
骆樱将手机放在长桌上,抬起手将凌乱的头发捋了捋,用手腕上的橘红色小皮筋绑住后,才腾出右手拉开了门。
“您好,饿团.派送。”外卖员是个青年男人,穿着绿色的套装,安全帽上的小青蛙晃了好几下,他一手提着外卖袋子,一手托着袋子底部:“是萝卜女士吗?”
第33章 怦怦怦
骆樱微怔了几秒, 缓过神,略尴尬地点了下头。
这昵称好羞耻。
“黄焖鸡米饭。”外卖员报着订单名单,在骆樱接过外卖时, 蓦的添了句:“兔子先生给你点的外卖。”
“兔子先生?!”
桌子上的手机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又拔高了几个度:“哪个野兔子, 啊不, 哪个野男人给你点的外卖?”
周围空气停摆, 两个大活人面面相觑。
骆樱被刺激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如果可惜,她恨不得将黎安安从手机里拽出来,然后钻进屏幕里缓缓想死的心情。
可惜, 没有如果。
外卖员干搓了一把手:“那什么, 没事的话, 我先走了。”
骆樱垂着视线,小鸡啄米地点着脑袋:“好好好。”
等关上门,才算是能喘口气。
骆樱崩溃地抓了两把头发, 快步将外卖放在桌面上, 拿起此刻像是静了音的手机:“黎小安,把我尴尬死对你有什么好处?”
黎安安也知道过于激动了:“哪有这么严重,这不也没事嘛。”
不等骆樱说话,她快速地转移了话题:“我现在还不知道变态叫什么呢?都送上外卖了,作为你的闺蜜, 我竟然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骆樱将手机放置在茶杯前, 调整好镜头,让自己不离开黎安安的视线, 才伸手将旁边的椅子搬了过来。
她没看屏幕, 在脑子中预演了一遍, 才发出声音:“裴宴周。”
黎安安在那头念叨了好几遍:“这名,怎么感觉像是听过一样。”
“嗡嗡嗡”
手机震动了下,隔了每一秒,又快速震动了下。
消息提示正好横在黎安安的额头上。
骆樱看了眼黄焖鸡米饭。
她知道,猎人要来狩猎了。
黎安安那边有敲门声,她偏过头看去,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她烦躁地皱起眉头:“让他等我回,我现在出去。”
她说着便弯下身,好像在穿拖鞋:“萝卜,先不说了。喻亦池那家伙又来了,我去应付他,回来说哈。”
视频被中断的时间,骆樱点开了微信。
【裴】:已经送到了
【裴】: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骆樱扫了一下文字,更多的关注力在对话框的微信头像上。
裴宴周换了个与他不搭边的头像。
白色的卡通兔子坐在地上,一只耳朵树在空中,另一只耳朵半耷拉着,红通通的眼睛巴巴地望着怀里那颗胡萝卜。
骆樱盯着对面自己的胡萝卜头像,总归不是她多想了吧。
或许不是面对面,她有足够的时间思考,过了思考了半分钟,她决定像裴宴周那样打直球。
【萝卜】:为什么帮我点外卖
按下发送后,骆樱便将手机扔到一边,紧张地盯着被按灭的屏幕。
这次不是秒回,等待的时间很是煎熬。
大约一分钟后,屏幕才亮起来。
骆樱在亮起的瞬间,就解开了锁,点开对话框前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裴】:我在追你
怎么办,更直的球来了,这一下直接砸在她的正脸上。
骆樱招架不住,捧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她看不到自己泛红的脸,就连白净的脖颈也沾上了微醺的红意。
对话框上方的昵称变成“对方输入中”。
【裴】:不用有心理负担
【裴】:等你满十八岁再给我答案
【裴】:我不骗小姑娘
骆樱被接连的直球打的脑袋都懵了。
手指在敲敲打打,最后输入栏只剩下干巴巴的“谢谢”两个字。看着输入栏上方冒出的可爱表情包,刚想向后滑动,找个不太干巴巴的表情包,一个不留神按住了其中一个。
是一个磕着头说谢谢的大嘴鸭子。
啊啊啊啊!
按错了!
她脸色涨红,手忙脚乱地按着表情包,还差点将撤回按成了删除。
她知道裴宴周看见了。但说她画蛇添足也罢,反正这脚她是得给添上。
【裴】:不然我去找你,你当面给我磕一个
裴撤回了一条信息
骆樱恨不能回到十秒前,她按灭屏幕,等打开是就看到一条撤回消息的提示。
可现在那句话像是被施了魔咒,在她脑海里循环播放。
裴宴周让她磕一个!
让她磕一个!
磕一个!
【裴】:早点休息
休息个毛线!
骆樱红着脸吃完外卖,便迅速躺到了床上。在翻来覆去打滚一个小时后,任命地打开灯,灯光打在她因翻滚乱糟糟的头发上,她揉了两下发麻的脸,将床头柜正在充电的手机拔了下来。
得找点事干。
租个房冷静一下吧。
临近凌晨,这个点在线的房东还真不多。
骆樱将枕头向上提了下,半倚着滑动屏幕,在众多房源中还真看到一个合适的。
发布人用的是真实照片,是一个年轻的女生,帖子上有房间的全景图,物品齐全,摆放干净。
她翻了几张找不到毛病后,才向上刷,浏览了一遍文字内容。
是个二居室,地点位于帝景北苑,非女勿扰。
骆樱盯着帝景北苑看了好几秒,然后点开了发布人的对话框。
上面显示着对方在线。
她试探着发了一条消息。
【萝卜】:在
【短发夏天】:是小姐姐吗?
【萝卜】:是
【短发夏天】:有空可以约时间看房,到时候详谈
【萝卜】:好,时间
【短发夏天】:明早七点?我手机号187****8021,到了打我电话
【萝卜】:嗯
折腾了一会,困意也就来了。
她把手机重新插上电,翻个身开始数绵羊。
而裴宴周这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五人群里,严律发现了裴宴周万年不变的头像换成了萌宠兔子,直接在群里嚷嚷开了。
【YL】:@裴,哥你换头像了?
【荷包蛋】:我去,裴哥你变性了?
【小老头】:啊这种程度可以报警了吧!
【段文越】:情侣头像吧
【荷包蛋】:啧啧,又来秀了
【YL】:有女朋友的关注点就是这个奇特
【小老头】:裴哥有女朋友了?!
裴宴周忘记关掉静音,刚有些睡意,就被手机的震动音吵醒。他眯着眼睛,在小夜灯的柔光下摸到手机,看到群里的信息后,火气蹭蹭涌上脑门。
他发了一条长达二十秒的语音。
【裴】:大半夜你们犯什么病?有病就去医院治,几点了鬼哭狼嚎,你们等着捉鬼啊!换个头像也要找你们申请?一天天的像个八婆一样,要不要给你们一人买一个喇叭,让全世界陪你们失眠?
与此同时,四人拉了一个讨论组。
【荷包蛋】:你们刚刚听语音了吗
【YL】:转换的文字
【小老头】:被气得不轻,语音转化的每一句话末尾都自动加上了愤怒的表情
【荷包蛋】:我刚刚数了一下,八十个字!活久见系列
【YL】:应该是把睡美人吵醒了吧
【YL】:以前这哥睡觉手机静音,估计今天忘了
【荷包蛋】:这起床气,要是在现场应该会被直接爆头
【荷包蛋】:不能深想,不然晚上会被鬼压床的
【YL】:小心裴哥压你
【荷包蛋】:那还是鬼来吧
【小老头】:警察叔叔这有人开黄腔
【段文越】:打住吧,再聊的内容不是社会主义接班人该听的了
【荷包蛋】:社会主义接班人可不早恋
【段文越】:你懂什么叫暧昧期吗
【段文越】:单身狗
一分钟后。
【荷包蛋】发来一个六十秒的语音。
消息刚发出去,【段文越】显示退出了群聊。
十秒后,群里就只剩下一只孤独的【荷包蛋】了。
食物链最底层的何旷坐在床上发出一声哀嚎。
他招谁惹谁了啊!
第34章 告白书
早晨六点。
手机刚一震动, 旁边的床上就伸出一只白嫩纤细的手,熟练地关掉了闹铃。
蓬松的头发支棱在半空中,骆樱撑着手艰难地坐起来, 眼底是一片乌青,满脸透着没睡好的倦意。
做了个梦。
荒诞到极致。
梦里她变成了一只长了脚的胡萝卜, 身后有只凶残的兔子, 红着眼追杀她。一夜都没停歇, 从百草园跑到三味书屋,最后她一着不慎,自投罗网跑进了兔子窝。
几十只兔子从天而降,将追她的兔子团团围住, 下一秒白兔子穿上喜服变身红兔子。红兔子的左胸口上出现了个带着花小牌子, 只一个“裴”字, 正慢慢靠近她。
她被逼到墙角。
红兔子挑着眉头,语气中带着熟悉的恶劣:“想被我吃掉?”
她摇摇头。
红兔子拉了拉脖子上的领带,单膝下跪, 突然深情表白:“那做我的兔寨夫人吧。”
她恐惧地盯着红兔子凑上来的脸, 周围的白兔子围成一个圈,撒着带有魔法的樱花瓣,然后那张兔脸慢慢褪去了白色的毛发,变成了裴宴周的脸。
啊啊啊啊!
要命!
真是疯了!
骆樱锤了锤头,拼命想把羞耻的梦锤出自己的意识, 她将自己的脑袋埋进被子里, 等羞耻劲过了之后,才钻出被窝, 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等情绪整理完毕, 才温吞吞地去卫生间洗漱。
收拾妥当, 半小时过去了。
骆樱坐在床边,瞧着昨天房东留下的手机号,在打电话与发信息之间,果断的选择了后者。
在微.信添加好友之后,她本想搜搜附近有什么早餐店,结果好友申请秒通过。
【短发夏天】:昨天的妹妹吧
【萝卜】:嗯,今天想看房,什么时候有时间?
【短发夏天】:现在我在家,你方便过来吗?
【萝卜】:你给我说下详细地址,我现在去找你
【短发夏天】:帝景北苑三十三栋楼202,你到了告诉门卫找江湘
【萝卜】:好的
从酒店到小区出门就能看到那个拐角,不用分东南西北,甚至不分左右,简直是路痴的福音。
骆樱走路时视线低垂,在能看到前方路况的情况下,时不时目光就回到了自己的鞋子上,而后再掀起眼皮,周而复始。
这个习惯跟着她长到大,只要身边没有人,她就会让视线保持着这个水平,可以避开和对面人视线相撞的可能。
步行十分钟后,她到了门卫处说明情况,很快被放行,并谨慎地问了保安具体的位置。
小区占地大,绿化面积广。建筑主色是白灰相间,每栋楼之间隔出足够的间隙,每层楼都映着晨光熹微,棕墨色标准八边形的路灯悬在圆形柱子上,五步一个,
她选择了步梯,并发了一条短信给房东。
两分钟后停到了目标所在的门外,按下了门铃。
一分钟。
骆樱数到了六十,依旧没见面前的门有丝毫动静,她抬手又按了一下,准备再发一条短信。
微.信接收到了新信息。
【短发夏天】:不好意思,刚看到消息,公司有急事,我刚出来
白来了。
骆樱也谈不上多失望,关掉手机,抬脚准备离开。
面前的门却突然打开。
而手机则插进一条语音电话。
“没带钥匙吗?大清早的真烦,你不知道老子熬了一宿,现在困得要死,刚睡着还得给你开门,又怎么了?”
从窄小的门缝中窜出烦躁的男声,二十五六的男人穿着衬衫大敞,消瘦到露出肋骨的肚子没丝毫美感,抱怨完才拧着眉看到门外的身影:“你是?哦,你是租房的那个女……”
他上下打量了骆樱一下,改口道:“姑娘?”
瞧着屋内的人,骆樱比让人放了鸽子还烦躁,她蹙着眉,将房源画上了叉号,接通了语音电话。
“小妹妹,不好意思哈,公司突然事件。我男朋友帮你开门了吧?他早上临时来的,平时不住在这里,你不用担心。”
肋骨男听见这话不开心了:“你租的房子老子想住就住,还要征求别人的意见?”
“你别理他,实在不好意思,这样吧,你车费多少,我这就转给你,耽误你的时间,实在是抱歉哈。”
肋骨男刚扣上两个扣子,顿时火了,二话不说夺过手机就叫嚷道:“不租房转什么车费,你这个败家玩意,我问你要钱,你倒是整天哭穷,现在装起来了?!”
骆樱的秀眉拧成一座小山,抬眼看着面前举止粗鲁,连扣子都能扣错位的肋骨男,声息冷然:“把手机还给我。”
肋骨男也不听对面的解释,恶狠狠的挂断电话,命令式的语气像是触及到他敏感的神经了。他凶狠地看着骆樱,然后露出丑恶的笑,弯下腰将手机放在地方,抬起脚将手机朝屋里踢去。
烟灰色的地板没多少摩擦力,手机滑了很长距离,再撞上一个四方纸箱子才停下。
肋骨男挑衅地侧过身,语气嚣张:“不是要手机,来拿啊!”
骆樱迟疑了一秒,快速转身就要离开。
一只手拽住了她的胳膊,肋骨男似乎很享受对面恐慌的表情,笑意更渗然:“别走啊!手机不要了?”
骆樱鲜少感觉到恐惧,理智随着恐慌消散:“你放开我。”
“好不容易来了,不让客人进来坐坐,是待客不周。”
肋骨男拽着她的手腕,生拉硬拽试图将她拽到房间:“你没好好看,怎么就不想租了?来,哥哥带你好好参观参观,没准你就改变主意了。”
男女之间力量悬殊敲碎一切可迂回的办法。
骆樱手指紧紧攥着门框,音色沾染上了几分哭腔:“你放开我,不然我会报警。”
“报警?”肋骨男嗤笑一声:“怎么报警呢?来和我聊聊,没准聊两句误会就解开了。”
手指因为太过用力,出现了短暂的麻意。
骆樱苦撑着,事情的严重性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想,手腕上施加的力道将她的理智扯断,她眼睁睁地看着手指脱离门框。
谁能来救救她!
第35章 告白书
电梯显示停在了十五楼。
裴宴周步入楼道, 从晨光走向阴影,侧脸在阴影的衬托下清晰峻冷。
他晨跑回来,头略微低垂, 额间的碎发有些微潮,挺拔的鼻翼间冒着小汗珠, 一滴汗水顺着下颌线滚落到喉结处, 滑落锁骨处渗进衣领里。
黑色的短袖堪堪只到手肘, 冷白皮的肤色与黑色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他呼了一口气,扯了一下衣角,下摆形成一股凉风,吹向他的腹部, 而后鼓起的衣服重新恢复原有的垂感。
或许是上班高峰期, 电梯下降的速度很慢, 此刻还在十二楼逗留。
他想象了一下电梯门开十几个人一哄而出的画面,没有了犹疑,转身踏上了楼梯。
十二个楼梯一转角, 他小腿的肌肉紧实, 脚步微微上抬,鞋子中间的位置抵着楼梯的棱角。
骆樱起了吗?在干什么?会主动给他发信息吗?也会和他一样……
在想他吗?
这个想法刚一升起,裴宴周就嘶了一声,反常的举动连二连三,舌尖抵了下右腮, 只觉得自己实在可怕。
才只是心动就是如此, 再深一步的话,岂不是会和他那个混球父亲相差无二了。
也是, 毕竟父子关系永远是回避不了的事实, 也许他骨子里藏着连他不自知的掌控欲, 必要的时候,会带着骆樱一起坠入无尽的深渊。
裴宴周脸色凝重,在明知不可控的情况下,他是该继续像昨日那般随心而动,还是该早日认清现实断了念想。
他权衡利弊,想法朝着后者稍微倾斜时,却听见了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裴宴周!”
急促且惨烈的尖叫声从楼上传来,恐慌中夹杂着绝望,仿佛呼唤这个名字并不是在求救,只是潜意识的自主行为。
裴宴周从惊疑到震怒只用了不足一秒,他的手搭上栏杆,一跃就跳过五个台阶,三个跨步便到了二楼。
“骆樱!!!”
裴宴周不知声音沾染了多少俱意,在看到那个被拉扯进房间的小身影,红血丝由眼眶爬上了眼白,同一时间他用脚抵住即将合上的门。
肋骨男只当他认错了人:“兄弟,你干什么?”
在看到裴宴周眼底的疯魔后,他打了个哆嗦,眼神闪躲:“和女朋友发生了点矛盾,没事没事,你上楼吧,我们不会再闹出什么动静了。”
话音未落,骆樱不知从哪里积聚出的力量,奋力一甩,趁着肋骨男分神,挣脱了令人窒息的束缚。
她的恐慌那听到她名字的那瞬间,全转化成了委屈,干涩的眼底泛起湿意,汇聚成一滴热泪夺眶而出。
“裴宴周。”
她喊道,这一声是万念俱灰后的绝处逢生。
少女的情绪交织,在瞬间演化为惯力,奋力冲向前方,抱住她的保护神。
裴宴周被撞得向后微撤了一小步,从腹部到后腰被人用力环住,那一刻,他受宠若惊,生出一种自己是对方全世界的短暂错觉。
未曾有过的感知,让他看起来格外无助,瞳色中泛起点点无措,这一瞬,他失去了所有的反应。
“裴宴周?”
从胸口处传来一阵温热,而后是一句不确定的问句。
裴宴周知道她被吓坏了,却又不知从何安慰,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一样,吐出一个字:“嗯。”
“裴宴周。”
这一声是肯定句,紧绷的情绪也出现了轻微的缓和。
裴宴周放轻声音:“我在。”
“裴宴周,你怎么来了?”
裴宴周还不知如何解释,就听见了紧接而来的下一句。
“裴宴周,你怎么才来?”
不知所为何名的喃喃抱怨,是被偏爱者独自享有的特权。
裴宴周不假思索,没了平日是非分明的固执,几乎同一时间,低头道歉:“对不起。”
若能让面前的人得到安慰,他愿意揽下所有的罪责。
骆樱确定了自己的安全,松弛下来的神经,让她大脑持续着空白。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她格外贪恋眼前的怀抱,不自觉胳膊便越收越紧,恨不得嵌进少年的体内。
后知后觉,胸口处涌上少许热意。
裴宴周的愠怒再次席卷而来,他抬起手,笨拙又沉滞,安抚性十足地揉了揉怀中的小脑袋,话音像是在哄孩子:“骆樱,我家就在楼上,你先上去等着,我处理好去找你,行不行?”
骆樱抬起脑袋,眼尾哭的泛着红,恐慌还有几分在她的眸子里,和对面的人对视了几秒,她才不情愿地松了几分力度。
缓缓的,在挣扎中,她撤出了那个极具安全感的怀抱,顺着少年的眼神,朝着楼上走,在拐角处,她再次回头望向楼下,注意力全灌入一个人的身影。
裴宴周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其事,和许诺般让人安心:“我待会找你。”
肋骨男再蠢也意识到了两人相识,并且关系匪浅。
等骆樱离开,他嗫喏地解释着:“我没想怎么样,我只是想吓唬她一下,可能玩笑开得有点大,哦哦,她的手机掉到屋里了,我马上捡过来给你。”
“不用。”裴宴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自己去拿。”
说着,抬脚跨进了房间里。
这件事其实算不上多恶劣的事,法律对犯罪未遂的事向来网开一面,哪怕是报了警,也会以寻事滋事定性,最后也不过是罚点钱就出来了。
况且,他不会允许骆樱以被害者的身份,重新回忆一遍这件事。
肋骨男的表情呆滞,面色苍白,连脚步都觉得抬不起来。
他的家庭由盛到衰,过惯好日子的公子哥被打击的一蹶不振,沉迷网络逃避现实。在网吧结识了不少混混,喜欢打肿脸充胖子,今请吃饭明请喝酒,又享受了一波被人捧着的虚荣感。
混迹在年轻的一辈中,谁称呼都得叫声哥。可现在他看着比他小好几岁的高中生,却像个蔫吧了的气球,再没往日的耀武扬威。
他人本质算不是上十大恶疾的坏,也没想过对小姑娘干什么坏事,只是以他现在的能力,也就能在手无寸铁的小姑娘身上找找存在感了。
可无论怎样,罪恶生成,遭到报应也是理所应当。
“我错了。”肋骨男在裴宴周捡起手机后逐渐逼近步伐里,心理防线崩塌,他无从探知一个高中生怎么会散发压迫感十足的威慑力,只得积极认错,渴望得到少年原谅的首肯。
裴宴周声线生冷,轻嗤一声:“既然错了,就得承担代价。”
肋骨男吞咽了下口水,倒也知道面前这人不会放过自己:“你想怎么样?”
“哪只手碰的?”裴宴周转了转手腕,他不相信坏人能改过自新,要悔过早干什么去了,何必等到犯下大错,面临惩罚时,才期期艾艾说句不痛不痒的抱歉。
他眼尾阴沉:“哪只手碰的?”
肋骨男迟疑了几秒,伸出了右手。
裴宴周拧住了他的手腕,施力前压低声音补充道:“小声点,再吓到她的话,就不止这一个胳膊了。”
骨节错位,钻心的疼痛从手腕爬到大脑皮层,肋骨男只发出一声“啊”的呜咽,不知是真的甘愿付出代价,还是裴宴周的警告起了作用。
十几秒后,他疼得表情狰狞,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也死死咬住嘴巴,没发出任何声音。
听到一声咯吱的清脆响声,裴宴周才冷漠地收回手,心里惦记着楼上的人,没怎么逗留,在关上门之前,回了头:“留好所有的就诊记录,去楼上找我,我给你报销。”
嘭。
门被合上。
第36章 告白书
裴宴周输入密码, 换上拖鞋,而后打开鞋柜翻找出一双一次性拖鞋。
他垂眸看着还不在状态的女生,半蹲下去, 将拖鞋整齐地摆放在地上。
骆樱再次受到了惊吓,只不过这次是怦然心动的心跳加速。
也没矫情, 她用右脚踩着左脚的鞋跟, 将左脚解放出来, 换好拖鞋就乖巧地站着。
裴宴周没照顾过别人,第一次发现自己绅士起来还真得心应手,他单手掕起奶白色的板鞋,放在自己刚换下来的鞋旁。
还挺搭的。他在心里评价道。
二居室的构造, 入门第一眼是灰色的双开门冰箱, 银金色的倒三角装饰将三只灯泡悬在餐桌的上方, 餐桌上放着几袋速食调料包,一只透明的玻璃杯孤独的立在空档的桌面上。
左侧的客厅摆放着蓝灰色的沙发,色彩明亮的枕头堆放着, 奶白色的乱麻料质的窗帘分隔出阳台, 阳光撒进来,给灰白主调的室内添了些旖旎的氛围。
裴宴周用一次性纸杯接了一杯温水,递给坐在沙发上仍有些恍惚的骆樱:“没事了,喝点水吧。”
“谢谢。”
骆樱的声音有些嘶哑,她接过水杯没有喝, 手指捏着杯身, 将纸杯捏到变形,在安静中她目光呆滞地解释着:“我想租个房子, 暑假放些东西, 平时也有个落脚地。”
裴宴周走到客厅, 有些光透过窗帘落在他的身上,他抬手将窗帘拉开,晨曦覆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光晕。
骆樱愣怔,视线追随着裴宴周,等到撞上裴宴周回望的目光,才缓过神。
沉默两秒,她继续解释着:“是在软件上找的,本来是女房东,但是她有事离开了,刚才是她男朋友,后来,事情你也知道了。”
裴宴周生平第一次痛恨自己词汇量的匮乏,恨不得当场写十篇八百字小作文,顺便报个安慰人的速成班。
可这些都只是想想,他在炽热的目光中,略微局促地站着,薄唇抿成一条线不知该说什么。
骆樱猜不透裴宴周的心思,在她的视角里,裴宴周阴沉着脸,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
揣摩裴宴周的情绪迅速占据了她的大脑,从头至尾,她回忆了一遍裴宴周出现后所发生的事。
两人除了最开始的拥抱,她应该没有冒犯到裴宴周,难道是那个拥抱惹的祸?
她很快的便否定了这个可能,毕竟当时裴宴周没推开她,还安抚性的摸了她的头,按裴宴周的性格,有仇当场就报了,没道理秋后算账。
脑海中蓦的闪过田梨对裴宴周的评价:裴神这个人啊,讨厌别人靠他太近,送情书的人很多,但遭到报应的只有挑衅的侯悦。
难道是她出现在这里,让裴宴周反感了吗?
骆樱认为找到了源头,拧着眉,想着应该怎么解释。
她租这边的房子,是有极大的偶然性,房源合适,距离较近,房东回应迅速。
一系列的原因导致了当下的结果,但若说与裴宴周完全无关也是自欺欺人,毕竟昨天裴宴周种种犯规的操作,承当了一个催化剂的效果,极大缩短了她的抉择的时间。
可她没想要打扰裴宴周。
除非得到裴宴周的允许。
骆樱斟酌好措辞,开口打破横在两人之间的安静:“我不知道你也住在这栋楼。”
裴宴周的剑眉难得挤在一起。
我不知道你也住在这栋楼。他拆分这句话,在字字句句中,得到了一个他不喜欢的结论——要是知道你住在这栋楼,我肯定会避开。
骆樱看着愈发阴沉的裴宴周,手里的纸杯再次被挤扁,她舔了下干干的上唇:“非常感谢你能出手帮我。”
裴宴周又开始了做阅读理解。
非常感谢你能出手帮我。他利用周绍金那套做阅读理解的公式,把这句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又得出一个让他不爽的定论——我以为你会袖手旁观,没想到你还有点良知。
怎么脸又臭了。
骆樱根本不知道哪个词刺激到这位少爷了,一连抛出去两句话,没想到全部是反效果,还不如不说。
她收回视线,垂眸盯着纸杯里的水波,也不挣扎了,就这样溺死在这诡异的气氛里吧。
裴宴周恼火的原因很简单,他讨厌骆樱清晰明了的将他们之间划分出你我,就如初次见面那般果断。
他不好接近,他脾气很坏,他看起来很凶。可这些在骨髓里的冷漠,在遇见骆樱之后自动收敛,只要骆樱出现,所有的坏情绪就像乌云见了太阳,全然没了踪迹。
在待人接物的领域里,他没那么多迂回的套路,讨厌就骂走,喜欢就接近,事实上他也这样做了。可他 表述了自己想靠近骆樱的愿景,怎么会得到现在的答案。
骆樱并不讨厌他。
那问题出在了哪里?
心底升腾出名为烦躁的焦虑感,在这以前,他是个极度冷情的人,理智到所有人都说他没七情六欲,看别人的世界天崩地裂,他还能处惊不乱。
上次被这种情绪裹挟,还要追溯到第一次相处,骆樱面无表情地告诉他,以后就当没见过。
好啊。
当没见过。
他难道会缠上她,可笑。
后来证明骆樱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他还真的想缠上她。
裴宴周尽量不让浮躁浮现在脸上,面前的女孩像是受了惊的小鹿,他不能再从别的方面给她压力。
所要表达的意思,在脑中一遍遍修改,直至找到了制胜法宝。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客厅里响起:“骆樱。”
在少女抬起眼中望向自己的瞬间,他从那双澄澈的眸子中,看清了自己卑劣的心思:“你还记得吧,你欠我一次大冒险。”
骆樱猛然抬头,她的瞳孔在接触到外面的光后,由墨色过度到浅棕色。她看着少年一步步靠近她,那道阴影从她的脚上爬上腿部,逐渐侵占,末后完全吞噬了她。
这次,她不想逃。
“租我的房子吧。”裴宴周慢条斯理地开启这场游戏。
骆樱在陷进去之前,拼凑出一丝理智:“大冒险吗?”
裴宴周的声色低沉又温柔,像是自带磁力,让人失去抵抗的能力。
他瞬间又恢复了平日的懒倦:“嗯。”
猎手刨除杂念,再次重拾自信,拿起弓箭,命定一个目标,目光锁定,不得手决不罢休。
这场大冒险,他堵骆樱最终也会喜欢上他。
第37章 告白书
“洗漱的用品。”
裴宴周将精致的绿色购物袋, 放到茶几桌上,左手拿的衣物递到骆樱的面前:“没穿过。”
是一件纯白色的短袖和烟灰色的短袖,标签还挂在衣服上。
“谢谢。”骆樱不知道这是第几次道谢, 目光停在购物袋的粉色浴巾上。
她倒没想到裴宴周私下这么有少女心。
“不是我买的。”裴宴周撩了一把后颈:“段文越送的。”
七夕礼物。
段文越送的。算是他和戚柒过的第一个七夕,他朋友圈刷了屏似的晒打卡记录。
“娃娃机, 柒柒抓的。”
“摩天轮, 她有点恐高。”
“动物园, 柒柒喜欢的兔子。”
……
当天朋友圈,段文越穿插在各对情侣中,每隔两对情侣,就能刷到他的实时更新。
不知是炫耀, 还是羞辱人, 在五人的聊天群里, 消息像中了病毒应接不暇。
只可惜没人理。
裴宴周没空理。
何旷不想理。
严律懒得理。
祁远当时没分手正浓情蜜意,忙着给女朋友拍照。
段文越变态起来很变态,难得破费, 第二天帮单身四人补过七夕, 一人送了一套洗浴用品。
情侣套装,用心险恶,险恶到何旷当场破防。
裴宴周拿回来之后,便扔进了衣柜的底层,此刻倒是认真考虑了下, 他的浴巾挺久的。
该换了。那件蓝色的倒也不错。
四方浴室, 热气弥漫,水雾缭绕, 水流兜头而落。
骆樱洁癖症比往日来的剧烈, 总觉得自己身上沾染了什么味道。
她本来想忍一下, 谁知裴宴周竟准备好了所有的洗漱用品,她伸出手,双手合上,手指连同手心弯出弧度,水流聚拢于掌心。
在想到今后的同居生活,她轻咬着下唇,掌心的水腾空,而后扑打在脸上。
本以为倒霉已经划上了句号,但上帝总是让人捉摸不透,在以为柳暗花明时,山穷水尽的戏码再次上演。
小腹袭来一丝轻微、仿若针扎的痛意,骆樱暗叫不好,下秒就感觉大腿内侧比水温更滚烫的热意。
生理期到了。
在最不该来的时候。
她以最快的速度洗好澡,用毛巾将湿发包裹盘成一个圈,把浴室的门拉开一条缝,小心翼翼将脑袋探了出去。
裴宴周刚从卧室走出来,左肩上扛着单薄的夏凉被,听到门声,朝着这边看过来。
他换了身亮色的衣服,草绿色的宽大短袖,下身是米色短裤,似乎刚吹了头发,头顶上几缕头发支棱着。
骆樱愣了几秒,此刻的裴宴周少年气十足,竟让她想到小时父母的同事寄养在家里的那条小白狗,忍不住就想爱抚几下。
她慢慢从门缝里钻出来,先是一条腿试探着点到地上,然后上半身跟着动,XL码数的短裤到达她的小腿腕,变成七分裤,衬的她愈发像个偷穿哥哥衣服的小朋友。
“有点大了。”
她双臂抬起,袖子从小臂落到手肘,她晃了两下,语气满是委屈巴巴:“好像不止一点。”
他的衣服穿到了骆樱身上。
裴宴周右手抬起,抵住唇,一秒后就放下来,他望着不自觉露出娇嗔的女孩,语气沾着笑意:“挺好,换种风格。”
网上怎么叫来着,对,男友风。
他唇角上扬,很满意这个名词。
骆樱用手指夹着短裤的中间位置,过于空荡的间隙让她有种会掉下来的错觉。
她的脸粉黛未施,肤如凝脂,偏偏那张涉世未深的小公主脸,却配着违和感强烈的穿搭,动作更是格外滑稽。
裴宴周有些受不住那道直愣愣的视线,逃避般,抬脚进入次卧。一股脑将被子扔到床上,抬起右手,抵着唇边轻咳了下,直至恢复自然,刚准备走出去,就看见探头探脑的某人。
骆樱扒拉着门框,只漏出一个脑袋:“裴,裴神,我有件事想麻烦你。”
“裴神?谁教你这么叫我的?”裴宴周也不是第一次听,但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并不喜欢,疏离又生硬。
他向前走了几步,垂眸看了骆樱几秒,接着弯下几分腰:“叫我名字。”
太近了。
骆樱不自觉屏住呼吸,拂在她脸上的温热气息,扰乱着她的思绪,在那双墨色深沉的眼睛里,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裴、宴、周。”
一字一字,如雷贯耳。
少女细腻的声线,将普通的三个字叫的莞尔动听。
裴宴周站直身体,拉开两人的距离。
倒是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骆樱缩了缩脖子,眼神转了几个圈,没看裴宴周:“你能帮我买点东西吗?”
一想到裴宴周站在货架前拿卫生巾的模样,她就感觉血液逆流而上,都朝着脑袋涌去,霎时间她的脸上蒙上了一层粉。
裴宴周挑眉:“什么?”
“我生理期突然来了。”骆樱盯着地板,脖子都发烫起来:“可能需要你去超市跑一趟。”
“哦,生理期啊。”
裴宴周语气风轻云淡,听语气只是件再小不过的事,但心里早就策马奔腾了。
他对这个名字的理解,唯一来源就是七年级生物书上的知识点。
手足无措,又要装成熟。
“你知道应该买……”
“啊,这个我知道。”裴宴周打断道,拼命将心虚藏起来,画足添蛇地补充着:“不用你说了,我知道应该买什么。”
骆樱就和渡劫一般,暗暗松了口气:“那,麻烦了。”
“你睡主卧,主卧有独卫。”
裴宴周解释了句:“已经换了新的床单,你,你不舒服的话可以躺一下。”
“嗯。”骆樱应道。
从次卧到玄关不过十几米,不过几秒就推开了门。
裴宴周犹豫了下,从门关的置物架随手拿了顶黑色的帽子,他利落地扣到头顶,手指在门把处停留数秒,才认了命。
门外,他瞬间变了面孔,舌尖抵着右腮长嘶了一口气。
骆樱真的什么都没说。
他知道个锤子啊!
小区外五百米处有家大型的商场,步行过去不过几分钟。
裴宴周边走边看手机,恶补着相关的知识点。
浏览器的页面上显示着“卫生巾品牌排行榜前十名”的推送界面,他默念陌生品牌的名称,又想到个人体质不同,排行榜只能作为参考。
不然问问?
但是,刚刚骆樱的样子好像也挺尴尬的。
裴宴周从大脑中提取着自己的人际关系网,悲催的发现好像没有能问这种问题的女性朋友,他不甘心,又搜索了一遍。
学霸除了记忆力好,能迅速提取有用信息外,更重要的是发散思维,能举一反三,快速完成PlanB的构建。
一分钟后,他拨通了段文越的电话。
段文越欠欠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今祖上冒青烟了,性冷淡裴哥也会主动给我打电话?”
“性冷淡?”裴宴周冷笑,但有事麻烦,他也没撂狠话:“戚柒平时生,生理期,需要准备什么?”
段文越急了:“裴哥,我就调侃了句,您不至于对我的女朋友下手吧?朋友妻不可欺啊!那句话我收回,立刻马上就收回!”
“打住。”裴宴周被气得胃疼,还得收着脾气:“骆樱,她生理期来了。”
“骆,骆樱?”段文越惊讶:“啊,这好像也不是你该担心的问题吧。”
“出了点意外。”裴宴周一句话带过:“她现在和我在一起,不方便买日用品,我来问问你。”
他省略掉了自己逞英雄的片段。
段文越知道轻重缓急,把八卦的事放在一遍:“不好意思问的话,就多买几种品牌,每个人的喜好不一样,买的多准没错。”
裴宴周心里有了考量:“嗯。”
“女生特殊阶段挺需要照顾。”段文越讲着自己的经验之谈:“处于这个阶段,女生身体比较弱,脾气多少会暴躁,最重要的一点,喝红糖水,然后多买点甜食,我记得……”
“段文越,你在和谁讲电话?明明是你约我出来,结果全程对着手机?”
段文越捂着听筒,但是有些声音传了过来:“裴哥,他问我点事。”
“我就问了你一句,你要是不想说,也不至于撒谎吧?自己待着吧,我回家!”
“裴哥,这位也是这情况。”段文越匆匆解释了句,便开了外音,音量顿时大了许多:“裴哥,你来,快解释一句。”
裴宴周也没觉得戚柒平时这么暴躁,将所有的一切都归咎于生理期的到来。
毕竟是自己引起的冲突,他愿意解释:“是我,我有点……”
“对面是他,就可以忽略我了吗?我今天本来不想动的,你说闷在屋里不好,我才眼巴巴地跑出来,看这样子,我还不如躺在床上!”
段文越好声好气地哄着:“柒柒,我错了,我马上就挂断行不行!”
“挂断干什么?你聊去吧,最好聊一天!”
“别啊,柒柒,你等等我,柒柒……”段文越的声音忽远忽近,扔下一句“出麻烦了”便挂断了电话。
电话传来“嘟嘟嘟”的长音。
裴宴周在段文越的基础上,又补充了一条:无理取闹,需要人哄。
第38章 告白书
偌大的货架整齐罗列着卫生巾, 各种品牌应有尽有,包装上的粉嫩的设计,看的人少女心泛滥。
裴宴周堂而皇之地站在两个货架中间, 被形形色色的品牌包围。
他只是没有经验,从未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好羞耻的。
方才站着的两个女生还以为这人走错了地方, 结果人还真认真的挑了起来, 和他对视一眼, 在看清他眼底浓烈的求知欲后,羞愤地跑开了。
裴宴周没放在心上,继续旁若无人地挑选着。
他看着包装上略带有些浮夸的宣传语,轻微蹙起眉头后, 还是将四四方方的长方体放到购物车里。
从货架左端到右端, 犹如扫荡般, 他脑子里就段文越的“以量求胜”的战略思想,几乎各个品种都拿了个遍。
等出了这片区域,购物车满满当当被卫生巾填满, 几十包种类不一的卫生巾累积成了座小山。
买糖, 红糖,冰糖,奶糖,各种各种的糖。
裴宴周的大脑下了命令后,推着半个购物车的卫生巾, 跨过大半个超市朝着食品区走着。
那自信淡定的样子, 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女朋友。
可,他还真没有。
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从疑惑到欣赏, 从不解到羡慕。
有位穿着绿色连衣裙的女生撞了撞自己的男友:“你看, 人大帅哥都出来帮女朋友买日用品,你还记得你上次怎么和我说的,你说哪有男人买这玩意,还怕人笑话?”
“我的错。”男子放下大男子主义的偏见:“以后只要你需要,我就和他一样,整车的买回家。”
裴宴周向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褒奖或贬低,他照单不收,人生态度就是“爱谁谁”,此刻一心找糖,没什么心思关注其他。
购物车不知有什么魔力,就连热情的导购员都只是远远看了人和车一眼,佯装整理东西,避开了视线交织。
他也没当回事,眼神四处张望,仗着身高和优越的视力,没过多久就望见了五米开外写着“糖果区”的目的地。
裴宴周购物的唯一经验之谈就是“贵的东西唯一的缺点就是贵”。
也对比不出个所以然,同类商品只拿价格高的。
一袋红糖,一袋冰糖,棒棒糖所有口味来一样,绕了一圈,又拿了超出他预期的酸梅。
满载而归。
都是他的战利品。
——
骆樱在陌生的环境静不下心,脏衣服躺在洗衣机,烘干程序需要段时间。等待的时间,她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舔了下略干的唇,想念起雪糕的味道。
她过剩的叛逆期全用在了生理期,平时也不喜欢凉的辣的,但只要身体条件不允许,她的瘾像是按下了开关开始发作。
走到冰箱前,她打开冷冻的柜门,在第三层看到了冰糕。
二十多块冰糕凌乱地堆在一起,几乎全是当下热门的雪糕刺客,也不知道得多倒霉,才能全是刺客。
骆樱大致扫了一眼,目光落在罐装印有酸梅味的雪糕,她咬着唇,迟疑了好几秒,才拿到手上。
也不是很凉。她自欺欺人道,如果小口小口的吃,含在嘴里,等到了胃里,应该就变成热的了。
小心翼翼掀开瓶盖,拿起粘在瓶侧的小勺子,她斟酌许久,才扣出豆大点大小的雪糕块。
这么一丁点,总没什么事了吧。
“叮”
输入密码的声音响起,几秒后,门被推开。
骆樱有些微怔,举着小勺子,下意识就朝着玄关看去。
“我回来了。”
裴宴周将帽子挂到置物架上,踩着地毯,大包小包的东西被搁置在脚边,他刚想弯下身换鞋,不经意抬眼就看到骆樱,以及她手中的雪糕。
迟钝的大脑发出红色预警!
生理期不能吃凉!
不能吃凉!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骆樱的面前,看到几乎没动过的雪糕,才松了口气。
“不能吃凉。”他伸出手,示意骆樱将违禁品交给他:“容易肚子痛。”
骆樱在商量的语气,试探到一丝宠溺,连她都不知道的娇纵冒出了头:“想吃。”
她巴巴地望向裴宴周:“我想吃。”
轮到裴宴周不知所措了,原则被打破一个小角,在心里说了无数遍“不行”,可嘴巴却先投了降:“就那么想吃?”
骆樱点了点头:“嗯。”
“那,”裴宴周顿了下,又严肃了起来:“只能吃一小口。”
骆樱慌不迭地点头:“好。”
重新挖了一小勺,她克制着自己再吃一口的欲望,很听话,乖乖地放在面前的掌心里。
反倒是裴宴周于心不忍了,看着骆樱馋极了的样子,原则彻底坍塌:“不然,再吃一小口?”
骆樱唇角弯出一个弧度:“说了一口就一口。”
笑意明媚的少女,不由分说,横冲直撞,闯进他的眼眸。
裴宴周恍惚了下,生怕第一次避开了视线,他背过身,把雪糕放到冰柜里:“过几天再吃。”
骆樱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好心情地晃着小脚丫。
原来兵荒马乱的不止她一个人。
脑子在构思恶作剧时,就看着裴宴周朝着玄关走去,方才眼里只有裴宴周,全然没看到那十几个大大小小的购物袋。
这,这是准备开个店?
她微张着唇,看着裴宴周搁置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几大包的卫生巾嚣张地占据她的视线。
可以,但没必要。
裴宴周一路上接收着众多的注目礼没觉得不好意思,现在反倒不自然了,他如实地说着自己的想法:“也不知道你喜欢哪种,每个都拿了一个。”
“真是……”
骆樱想象着裴宴周买单的画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将到嘴边的“离谱”咽下去,缓了几秒道:“谢谢你啊。”
裴宴周将其中一大包东西倒在茶几上,挑挑拣拣,从一大堆口味的糖里找出酸梅,他撕开包装袋,如同哄小孩般:“把手伸出来。”
“要给我糖吗?”骆樱噙着笑。
裴宴周捏了好几枚,指尖碰到了小小的掌心,酥麻之意从接触的地方爬到他的神经:“给你糖。”
只给你。
等骆樱将酸梅送进口中,任凭酸涩之意霸占自己的味蕾。
她刚晃了两个脚丫,就看到一双拆了吊牌的棉拖放到了脚边,她抬起头:“要穿棉拖吗?”
这可是夏天。
虽然在空调屋阻挡了夏季的燥热,但穿棉拖也太夸张了吧。
“穿袜子也行。”
裴宴周像是变戏法般拿出一双粉色袜子,他拿着袜子,站着等着骆樱选择。
骆樱感受着专.制中带着民主的凝视,二选一让她成为抉择者,她并不讨厌,很干脆地拿了袜子套到脚上。
再然后,精致地服装袋递到她眼前,她疑惑地看着裴宴周,不明所以。
“给你买的衣服。”
裴宴周别开眼:“你可以试试。”
第39章 第一名
买衣服这件事纯属意外。
裴宴周都结账离开了, 路过服装区,意外看到和他身上的同款女装。
服务员当场表演,一句话让一个帅哥花钱的独门绝技。
她笑意盈盈:“帅哥, 给女朋友买衣服吗?”
裴宴周到底是母胎单身,被这三个字砸的晕乎乎的, 等人到了女装下, 才清醒过来。
他这行为和何旷天天喊着摆脱单身有什么差别。
服务员专业的介绍着:“这件女装是上新款, 因为男款,就您身上这套效果和销量都很好,在很多女生的建议下,品牌出了女生的尺码。”
她看男生没要接话的意思, 便继续道:“方便问下, 你女朋友身高体重吗?我会推荐您相关的尺码?”
身高到他肩膀, 体重也是个大概范围。
裴宴周大约估算了下:“身高大概一米六三左右,体重较轻。”
“最小码就可以。”服务员拿起旁边的撑衣杆,熟练地将衣服拿下来。
衣服在递到他手中之前, 裴宴周兀自说了句:“还不是。”
服务员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
“暂时还不是女朋友。”
裴宴周眸子中的晦暗像是化不开的浓雾, 长而密的睫毛遮住几分情绪,他接过衣服补充道:“在追。”
服务员愣了几秒,转而笑意更深:“祝您得偿所愿。”
裴宴周半靠在沙发上,修长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心思却不在手机上。
听到门吱呀的轻响, 他倏地抬起头, 目光像有预谋般望向骆樱。
骆樱鲜少尝试运动风的衣服,宽松的款式几乎不沾身, 她揪着短袖的衣角, 才能感受到衣服的存在。
她看见衣服的瞬间, 就联想到了裴宴周身上的着装,桀骜的少年偏爱黑白系,但轻狂的年纪里与亮色系适配度极高,简单到极致的款式偏偏将张扬放至最大。
亮色系的运动风极挑人,要身高,要身形,要冷着一张脸,举手投足都要干净利落。
她撞上裴宴周的视线,又迅速地移开,别扭地问:“我这样穿,是不是很奇怪?”
裴宴周的呼吸短暂地停顿了下,眸底倒映着草绿色,视线最后停滞在那张稍有些局促的脸上。
他如同一个冒险者,肤浅的以为已经见识过最美的景色,却在暗夜将至时,极短的时间被再次惊艳。
骆樱许久没听到动静,扭过头就要往卧室走:“果然不适合,我还是换回原来的那件……”
手腕上多了一抹温热,她诧异地转过身,意外瞥见了少年眸子里的那道光。
“不奇怪。”
有那么个瞬间,裴宴周生出一种失去的预感,心脏抽痛的瞬间,他起身快步追上去,本能地伸出手。
与骆樱的视线相撞,他才意识到自己越轨的举动,他手指一张,微弯的脊背重新挺直:“很适合你。”
中央空调没有停歇的时刻,呼呼的风涌入其中,生出的冷气将室内升腾的热气裹住,温度始终保持在一个宜人的数字。
随着呼吸的下沉,心跳声迷失,烈阳穿过玻璃撒进室内,有一小揪光落在两人的脚尖,她沦陷在盛大夏日里的躁动中。
骆樱所有的逃避,都源于自己的不确定性,但凡确定的目标,便不会轻易回头。
“十八岁之前,都是小姑娘吗?”她撞上炽热的视线:“当小姑娘真麻烦。”
我不骗小姑娘。
这句话闯进意识里,裴宴周回想起昨天的信息,那句话比起深思熟虑更像是一时冲动,等他回过神,生怕吓到对面的小姑娘。
当时骆樱回了一个表情包,他便顺势翻篇,没想到竟然能得到回应。
“裴宴周。”
骆樱说出这三个字时,总比旁人要多上几分缱绻的味道,她微仰着小脑袋,眼眸里满是认真:“你可能不太了解我,我是个有始有终的人,一旦被我缠上,想逃可就难了。”
十几年坚如磐石的壁垒,被这句话戳破,构建的自我防备轰然倒塌。
太阳升至高处,一道光晕从裴宴周头顶撒落,半张脸沐浴在温煦的阳光下。
他嗓音喑哑,满眼全是对面的身影,没有片刻犹豫:“没想逃。”
他在沉沦。
清醒又甘愿。
骆樱似乎像是感知到了宿命般的牵引,望着裴宴周,目光灼灼:“想逃,也逃不掉了。”
他看上的小姑娘,总是和别人不一样。
裴宴周不自觉扬起唇角,情绪在他的胸腔翻涌千万次,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破土而出。
他梦呓一般,语气藏着比夏日更炽烈的热度:“好。”
有渴望的人,才会期待未来。在这之前,他的人生如同一潭死水,没有任何一件事能提起他的兴致。
可现在一股浓烈的欲望从心底某处升腾,于他而言,未来多了一份因骆樱生出的期待。
所以,拯救我吧。
就算我会逃,请你,一定,务必,要将我逮捕归案。
这次的生理期反应比以往要来的剧烈。
几个小时候后,骆樱勉强喝了一碗红枣粥,躺在床上昏昏沉沉。
裴宴周也帮不上什么忙,呆在卧室搜索了一圈,发现他唯一能做的只有送热水,轻叩了几声门没回应后,他便收了喊醒骆樱起来喝热水的心思。
从午后两点睡到晚上九点,脸色终于没那么苍白。
骆樱晕乎乎地爬起来,推开门的瞬间,便看见次卧的门也应声而开。
“舒服点了吗?”裴宴周似乎等急了的模样。
骆樱挤出一丝笑:“好多了。”
“你等会再睡。”裴宴周在手机上捣鼓了两下,将手机揣进裤兜,拿起一次性杯子兑了一杯温开水:“你先喝点。”
骆樱道了一声谢,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的抿着水。
“骆樱,你为什么转学?”
略带生硬的话题,让骆樱偏过头看了裴宴周一眼。
裴宴周轻咳一声:“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他看中当下,没有考究过去的心思,问出这句话只是想拖延时间。
“一些特殊的原因。”骆樱没有隐瞒的意思,顿了下,不知该如何叙述:“准确的说是为了躲一个人。”
话题到了这里,再问下去可能就不礼貌了。
裴宴周怀揣着不想告知于人的秘密,自然做不来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举动,先一步转移了话题:“你有没有喜欢的明星?”
两个话题不能说没有关系,只能说毫不相关。
骆樱也是从风格迥异的问题中探知到了几分不同寻常,她侧过身,看着绞尽脑汁制造话题,又不在意答案的裴宴周。
绷不住,她笑了一声:“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告诉我的。”
少年人最不擅长拐弯抹角。
特别是裴宴周,横冲直撞是他的底色,她偏爱那股莽劲。
“果然。”
裴宴周索性放弃,双手背在颈部,后背朝着沙发靠去,恢复到随性的状态:“也没什么大事,给你买了点粥,等喝了再睡。”
“明明很会照顾人。”
打破窗户纸后,骆樱无所畏惧,捧着水杯,凑近小脑袋望向裴宴周的下巴:“我觉得你好像换了一张面具。”
裴宴周由着她盯,甚至配合地抬起下巴:“你更喜欢哪张面具?”
“都不喜欢。”骆樱撤回身子,又抿了一口水:“哪有人喜欢面具的。”
裴宴周晃了下神。
“所以裴宴周,”骆樱撩人不自知,话里带着致命诱惑 :“向我展示你自己吧,我有预感,我会很喜……”
“叮咚”
裴宴周没动弹,盯着少女,对这句话意外的执著。
却见骆樱狡黠地眨了下眼,恶作剧般的催促:“门铃响了。”
裴宴周轻笑声,双臂撑着沙发,利落地起身。
心动过速期缓了过去,失去神秘感的句子如同卡顿的气氛,一旦打破了关键节点,便再没了氛围。
“怎么买了这么多?”
骆樱忙起身,顺势接过裴宴周钩在小拇指上的礼品袋:“外卖还挺快。”
裴宴周“嗯”了一声。
当然快,他付了几倍的价钱让跑腿优先派送,方才那年长几岁的大哥的脸都快笑裂了。
食物是当地有名的徐记粥馆,老板传言是清朝御厨的后人,手握着价值连城的黄金秘方,做出来的粥一绝。
不同于其他店,徐记粥馆一日三餐主打全是粥,配上肉香四溢的小笼包,不少人千里迢迢,只为这快哉一口。
做到这一高度,徐记粥馆比起收入,更看重是的顾客的体验感。外卖盛行的快节奏社会,老板为保证粥能在最合适的时间能为人充饥果腹,拒绝外卖自带。
自断一臂的做法反而起到正面宣传效果,被生活裹挟着不得不奔跑的人,反倒愿意为了一碗粥等半个小时,以此得以喘息的片刻。
裴宴周能打破徐记粥馆的规矩,也是靠一次意外搭上了关系。
徐记粥馆的老板姓徐,白白胖胖一大叔,笑起来福气全堆在脸上。平日除了做粥,就是研究养生之道,还给唯一的儿子取名徐舟声,唯一夙愿就是化成灰之前,儿子能继承他衣钵。
造化最弄人。徐舟声烟酒不离身,外卖点不停,朝着徐叔规划的反方向策马奔腾,和慢火煮粥沾不上丁点关系。
裴宴周是在大马路上捡到宿醉的徐舟声,其实说是捡,不如说是被碰了瓷。
一米八的大男人喝的满脸通红,瘫软在路中央,抱着他的小腿腕不松手。
裴宴周可与热心肠没有关系,暗骂两声,抬着小腿要抽身而去。
徐舟声抱得可真紧,酒醉的男人力气生猛,满嘴跑火车:“让我看看,还是个大帅比,今晚赚到了嘿嘿嘿……”
此话一出,满大街的人都以为他们在搞.基。
裴宴周还真没一个醉鬼的力气大,僵持了足足一分钟,在他踹上那张不省人事的脸上前,拖着小腿以及徐舟声拖到路旁。
他一时半会挣脱不出,勉强做了回好人,摸出手机嫌弃地捏着徐舟声的手指解开了锁,拨通了通讯录“老爹”的联系人。
半小时后徐叔风尘仆仆,尴尬地扒拉着不争气儿子那只手,最后还是挠徐舟声咯吱窝才将裴宴周摆脱束缚。
裴宴周瞧着两人歪歪扭扭,要倒在路上的身影,动了恻隐之心,帮着徐叔将徐舟声送回了家。
这一送,就送出了个爹。此后徐叔看他的眼神充满了父爱,眼瞅着徐舟声扶不上烂墙,还问了他愿不愿意当个厨子。
“这粥真的超级好喝。”
骆樱抿了一口红枣南瓜粥,入口细滑,软糯中带着淳朴的浓香,没有熬上几个小时,做不出这个效果,她食欲都上来了:“你也尝尝,我还没喝过这么好喝的粥。”
瞧着少女惊艳绝绝的连声赞叹,裴宴周倒也端了旁边的那碗,徐叔经常让徐舟声帮他送粥,他倒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么好喝。
其实当个厨子,好像也没那么差。
第40章 第一名
不知是不是受到了生理期的影响, 骆樱这两天接连做梦,继让她脸红心跳的兔子梦之后,久违的梦见了喻亦池。
喻亦池一如既往, 温柔中带着殷勤,可就是这种恳切的关照, 像是一张细密的网, 将她包裹其中。
她提了一句“蹦迪”, 喻亦池会告诉她“不行,太危险了”;她要吃膨化食品,喻亦池会阻止她“别吃,垃圾食品”;就连她和其他男生说一句话, 喻亦池都要背地里警告, 让人离她远一些。
骆樱自小被赋予了太多的信任与爱, 父母从未对她有过禁止与要求,她身后站着的人都会鼓励她,告诉她“试一试, 失败也没问题。”
而喻亦池则将她视作自己的所有物, 试图改变她的决策。年纪小的时候,她只当喻亦池没有边界感,却不曾想随着岁月,他的占有欲如同夏日的藤蔓疯狂抽节,以连绵不绝之势试图将她困于其中。
她在禁锢中感到未曾有过的窒息, 从隐晦的暗示到直白的拒绝, 她企图将这段关系拉回正轨,但喻亦池一次次抱歉后, 甚至管控欲越发强烈。
周而复始, 重蹈覆辙。
在看不见希望的暗夜里, 她策划了一场盛大出逃,带着决绝与狠厉,不由分说将喻亦池隔绝在外。
喻亦池带给她的影响,并没有随她消失而消散。
她看见自己变成了只被罐子困住的蝴蝶,豢养她的人总按照她的心意,看似对她有求必应,但前提条件是她必须在透明罐子里。
透过透明的玻璃,她看到艳丽的花,想要靠近,想要碰触,但罐子外的人总说不行,外面危险,罐子里的才是安全领域。
她得逃,她必须得逃。
罐子与地面接触,嘭的一声,阻碍她的那道透明墙四分五裂。她抓准机会,拼命逃脱,终于重获自由。
新的环境里,她终于摆脱了那股窒息感,重获新生般享受少见的自由。在这里她碰见了人生仅一次的一见倾心,可比起动心,她更爱自由。
若眼前这个人背后藏着透明的玻璃罐,再度让她囿于其中,翅膀是蝴蝶的生命,她不敢赌,也不能堵。
可这人没有玻璃罐,抚摸着她的触角,告诉她,别怕,去哪里都可以,反正我会保护你。
一道光砸开乌云,云散雾隐,世界像是画卷,在她眼前缓慢延伸。
睡梦中,骆樱弯了弯唇角,眉头轻舒。
她会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但有人在背后给她托底,无论深渊或沼泽,总有人救她于火。
不知是美梦,或是缺乏休息,这一觉睡得相当沉。
太阳从地平线升起,世界已然天光大亮。
门外。
严律光着想着接下来要迎接裴宴周的起床气,连同着人都哆嗦了两下,他再次敲起退堂鼓:“哥,不然还是回去吧。”
“怎么能回去?”何旷纵然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你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别说单身人设了,裴哥清白之身马上都不保了,血气方刚啊,咱不得看着点。”
就算拦不住,也必须要吃到一手的瓜。
严律不以为然:“裴哥本来就和咱们的情况不同。”
何旷急了:“怎么不同了?都是单身狗,怎么他还能开了会员,就算是开了会员,也是一只VIP单身狗!”
“他是不想谈,我们是没人要。”
严律一句道破真相。
其实他和何旷的情况也不尽相同。顶着一张顶级娃娃脸,他走哪里都是弟弟命,早前和邻家姐姐告过一次白,结果对方捏着他的脸,委婉的表示“你太可爱了,总让我有种警察会上门以诱拐幼童的名义逮捕我”。
何旷被堵得说不上一句话。
“哥,我们可是光荣的社会主义接班人,要相信科学。”
严律知道症结在哪里,企图对症下药:“之前那算命老先生肯定算的不准,看你这饱满的额头,看你这挺翘的鼻尖,怎么可能是命煞孤星?”
何旷用一种死亡视线锁定他。
严律还在挣扎:“虽然你被很多人拒绝了,但肯定都是意外,我以我的人格保证,被拒绝这件事都是乌龙,和命煞孤星肯定没有一丝一毫的关联。”
何旷听着一口一个命煞孤星,额头的青筋被叫起来了,大拇指义无反顾地奔向门铃。
在门铃响的那一刻,门就被打开了。
裴宴周看到了何旷要来做客的消息,发了短信拒绝,结果不见回音,电话一打过去,对方关机了。
有人要想送死,阎王爷都劝不住。
他不由分说,接过何旷手里的两大包东西,语气不耐,下了逐客令:“从哪里来滚哪里去。”
何旷啊了一声:“这么无情吗哥?来都来了,总要留下点足迹吧。”
“东西留下,你们滚蛋。”
裴宴周在关门之前,又补了一句:“再按门铃,手给你废了。”
何旷抬起的手很尴尬,和严律对视一眼,逼着自己打了个哈欠:“好困,先回去睡个回笼觉了,不打扰了。”
骆樱刚出卧室,就看见双手满当当的裴宴周:“有人来了吗?”
裴宴周倒是诚实:“何旷。”
骆樱目光巡视了一周,没看到任何人影,还以为是自己的原因,便率先表示自己不介意:“怎么不让他进来?”
“我问问。”裴宴周将东西搁置在脚下,拧开了门。
门打开。
裴宴周和在等电梯的两人面面相觑,只见何旷的脸上绽放出奇异的光,他薄唇轻张,舌尖翘起。
“滚远点。”
没有出声,但意思清晰可辨。
还不等何旷反应,门再次被合上。
裴宴周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很遗憾,人已经走了。”
骆樱不疑有他:“走这么快。”
裴宴周也不知讽刺,还是调侃:“可能四条腿走的比较快。”
“你在开玩笑吗?”
骆樱震惊之余,被这句话戳中笑点:“确实,还挺好笑的。”
“阿嚏”
何旷病恹恹地抱着胳膊,揉了揉泛红的鼻尖:“这大清早的,瓜也没吃上。”
他撞了一下严律:“饿吗?请你吃饭。”
“饱了。”严律无精打采道。
何旷扯着嗓子:“饱了?”
“闭门羹啊,还是两个。”严律事后马后炮道:“早说来也白来。”
“看不出来,你还会讲笑话。”
何旷说着话又打了个阿嚏,他耸了耸鼻子,叹了一口气:“祁远在就好了,也就他那死皮赖脸的劲能在裴哥那里派上点用场了。”
严律困意涌了上来:“这要来了,没准都不会拄拐了,直接轮椅给安排上了。”
两人拖着稀稀拉拉的步伐,朝着门卫大叔打了个招呼,大摇大摆地出了门。
“下午就要返校。”何旷还是不死心:“不然去找祁远,好久没见了。”
严律开始摆烂了:“愿赌服输,我今天听你安排。”
“走!”
——
骆樱接到了田梨的召唤,午睡了一小会,便和裴宴周商量下,两人骑着单车出了门。
两人带着黑色的帽子,黑色口罩遮住了半张脸,但形象好气质佳,再加上骑着在偶像剧出场频繁的单车,也是吸睛十足。
骆樱在距离学校八百米,扯着裴宴周的衣角:“把我放在这里就好。”
“好。”裴宴周知道骆樱不想被人过度关注,一只腿稳稳地撑着地面,在骆樱下了车之后,下巴朝着前面一抬:“你在前面,我跟在你后面。”
骆樱向前跳了两下,从兜里摸出一颗草莓味的棒棒糖:“送我来的报酬。”
裴宴周楞了一秒,双手没有要接的意思:“现在就想吃。”
“你拿着啊。”骆樱举了半天,不见人接,瞪圆眼睛:“不会要我喂你吧?”
裴宴周一脸“怎么不可以呢”,视线朝着手撇了眼:“没有空手,不然你塞我兜里也可以。”
骆樱上下打量了裴宴周一下,目光在靠近大腿裤兜里停了几秒,果断拆开了糖果,像是报复般的,糖果快到裴宴周嘴边时,如同哄小朋友:“来,张嘴。”
裴宴周不客气地张开嘴,咬住棒棒糖,草莓的甜腻在口腔还在散开时,他用牙齿咬着棒棒糖棍,趁着骆樱未松开手,稍稍用力,朝着自己的方向扯了下。
下意识用力抓住棒棒糖,骆樱还真被扯得向前一步,额头停在距离裴宴周鼻尖一寸远的位置,她目光微垂着,不自觉盯着咬着棒棒糖的薄唇。
不知受到什么驱使,她抿了下唇,喉咙轻微动了下。
棒棒糖挺甜的吧。
甜也不能吃。
她后知后觉,向后撤了一步,就听见融进仲夏里的轻笑声。
有些羞恼,她正要声讨,抬眸便被薄唇扬起的弧度晃了眼。
少年含着棒棒糖,身后是光芒万丈,眉眼霁明,笑意坦荡的在脸上漾开,是意气风发,是鲜衣怒马,直叫人怦然。
骆樱这会儿才感受到颜控的杀伤力,而对面正好是踩着她审美点长的,一时之间,到嘴边的话重新消散在唇角。
被完全拿捏住了啊,骆樱。
她闷头向前走,心里暗叫不好,这以后万一吃了亏,还得在这张脸上栽个跟头。
就那张脸,就算火冒三丈,只要冲她一笑,一秒她都扛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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