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情如迷障
小厮道, “小姐说了不见你!你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不是?也不看看自己那?????穷酸样!”
若是以前,凌云意必愤怒不已,可此刻他更关注另一件事, 沐柔儿对他说过, 栖云城有两个沐家庄,他不记得当年自己去的是城东还是城西, 他很想将这件事给问清楚。
如果他是去到了城西的沐家庄, 那当年回绝他的人就是沐柔儿。
他内心更是倾向于此,从栖云城到苍蓝城这一路接触下来,他觉得沐闲闲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你家小姐名讳, 是叫做沐柔儿吗?”
“滚滚滚,小姐名讳也是你能问的?”那小厮见他不仅不走, 还上前纠缠, 喊道, “快来人, 把这混小子打出去!”
一群小厮围了上来, 此时的凌云意还未学剑, 但他身体里可是多了几十年修仙的记忆,这几个人哪里是他的对手, 三下五除二就被收拾了个服服帖贴。
这门口动静,也惊动了里面人。
“谁在这闹事?”只听熟悉声音响起, 一个少女从庄内走了出来,她无疑长得十分漂亮,那张脸也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身边还跟着一个中年男人, 他看起来要比记忆中年轻一些, 那少女问, “你是谁?”
凌云意一阵错愕,“沐闲闲。”
“你认识我?”沐闲闲上上下下打量他,“奇怪了,我并没见过你。管叔,你知道他是谁吗?”
“不认识。”管叔道,“小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凌云意凝视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细微表情变化,“凌家和沐家之间,真的没有婚约吗?”
沐闲闲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爹娘才舍不得我嫁人呢!”
管叔也道:“没听夫人提起过。”
凌云意心中一沉,听他们这么说,他忽而想起,沐闲闲的爹娘是他第二次去栖云城前一年去世,那岂不是意味着,此时他们还活着?
若论及婚约,沐闲闲和管叔可能不知道,她爹娘不可能不知道——
他不死心追问,“沐庄主和夫人呢?我想见他们一面。”
“你小子非要在这胡搅蛮缠是不是?!”刚被打那小厮鼻青脸肿的爬起来,指着他道,“一会儿要见小姐,一会儿要见老爷夫人,你当我们沐家庄是什么地方?”
“闲闲。”随着柔声呼唤,另一个女子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绿纱裙,挽流云髻,气质温婉,长相柔美,说话声音也很温柔,乍一见面,就使人觉得如沐春风,“这是怎么回事?”
“娘,这人非说跟我有婚约,你看他像不像骗子?”
原来这就是沐闲闲的娘亲琬娘,这还是凌云意第一次见到她。
琬娘看向他,“你叫什么名字?”
“凌云意。”
见他目光执着,似乎十分想听到自己的回答,琬娘道,“凌少侠,闲闲还小,并未和他人定下婚约,我想,你或许是搞错了,这栖云城中还有一个沐家庄,你可以去那边看看。”
“你若是不信,也可以明日老爷回来再问问他,如今他不在庄上。”琬娘又说,“看少侠风尘仆仆,赶路累了的话,不妨在庄上歇上一夜?”
“不必了。”难以形容的苦涩涌上凌云意心头,他回绝了琬娘的好意,决定去另一个沐家庄看看。
才走了几步,忽有人从身后追了上来,一把挽住了他的手臂。
他骤然回身,见抓着他的人竟是沐闲闲,想反制的手也愣在了半空中,沐闲闲冲他眨了眨眼睛,笑道:“刚才娘都邀请你了,你就来我家坐坐吧。”
她眉目如画,巧笑倩兮,凌云意想到她倒在自己怀里时的绝望心痛,再看此时的她,表情生动,笑语天然,这对他来说如此珍贵,不由呆了一刻。
“问你话呢。”
他好容易冷静下来,“你刚才令下人轰我走,这时又要让我回去,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可没赶你走。”她就挽着自己不撒手,在耳边软语低喃,“我只说了没有婚约之事,别的话都是下人添油加醋,他们骂你了?”
凌云意沉默不语。
沐闲闲晃了晃他的手臂,“你就去嘛,就住上一夜,等明日爹回来了,说不定他还有别的说法呢?”
凌云意也许是拒绝不了她的,他心意一动,竟跟着她回去了。
他去而复返,也许是琬娘吩咐过,下人对他态度好了不少。
晚上的一顿饭,他是和琬娘、沐闲闲一起吃的,席间琬娘对他多有关照,又和沐闲闲闲聊家常,这温馨的家庭氛围,使得他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饭后,琬娘叫来管叔,让他给自己收拾一间房间来住。管叔领着他走在庄内,这沐家庄的陈设格局是如此熟悉,只是比起记忆中摆设更多,还有不少灵器装饰,不是那副空荡荡的样子。
管叔领着他到了一排房子前,“厢房杂乱,一时收拾不出来,少侠今日就请住这吧。”
实则他觉得这人来历不明,夫人未免太过好心,将他收留在庄子里,必要安排一个离主人院子远的地方,免得他夜里骚扰夫人和小姐。
凌云意不是没看出他眼中的防备,他心里还存着一丝希望,希望明天见到沐长风,他会给自己不一样的答案。
走进这房间,他一愣。
这不就是他在沐家庄住过的杂役房?从这里往前走一段路,便是铁叔的住处,也是他平时打铁的地方。
夜色沉沉,满腹心事的人如何入睡?
凌云意靠在床边,随着心情焦躁,记忆竟有些模糊起来,觉得自己像是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好像眼前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就是搞明白婚约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心中焦虑,干脆从房间出来,四处散心,这庄里格局他是十分熟悉的,脚好像是有自己的想法,没一会儿就走到了沐闲闲闺房前。
站在墙边往里望,却见烛火照亮窗户,映出两道人影,对话声模糊传来。
“娘,白天那人眉心有道印记,十分奇怪。我一时好奇,就拉着他留下了,那是什么?”
“那是剑痕。”琬娘道,“说明他体内有伴生剑存在,他恐怕还未遇到领他入剑道的人,所以剑痕仍在。”
“伴生剑?那是很厉害的东西吗?”
“伴生剑亦是灵器,但并不是一般灵器,它是可以成长的,取决于剑修本人的修为,等他领悟剑意一层,伴生剑就是下品灵器,剑意六层之后,那剑就成长为上品灵器了。”
“如果把剑从他体内挖出来,锻造成自己的灵剑呢?”
明明是十分天真的语气,说着残忍的话,还是从她口中说出,令站在门外的凌云意遍体生寒,心冷到了极点。
接下来她们说了什么,他也根本听不下去了,他回到住处,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觉得自己错得离谱——他怎么会认为沐闲闲不是那样的人,她都想要挖出灵剑这样的话,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正思索间,他眸光一沉,只听一声木门轻响,伴随着轻盈脚步,风送暗香,有人进来了。
不用看一眼,他都知道,是沐闲闲来了。
他躺在床上没动,微合双目,呼吸平缓,仿佛是睡着了。
沐闲闲蹑手蹑脚来到他床边,见他睡得沉,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那匕首泛着锋利寒芒,对着床上人心口猛刺而入!
凌云意猛地睁眼,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想干什么?”
沐闲闲一惊,想跑已来不及,被他紧紧抓住手腕,如铁箍一般挣脱不得。凌云意翻身下了床,一手将她牢牢钳制,另一手抢过匕首,将匕首横在她纤细脖颈上,“你让我留下,就是想要杀我夺剑?”
“你都听到了。”沐闲闲道,“没错,如果不是你有利用价值,谁会让你留下?”
凌云意心中一痛。
世间最怕,信任被毁,深情错付……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是打算利用我,从栖云城相识,让我当你的保镖,一路护送你到苍蓝城,一直是在利用我?”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那匕首已深入肌肤,鲜血沿着刀刃滴下,凌云意心中已被一股恶毒意念所占据,如魔似鬼低语在耳边响起,“杀了她,杀了她——”
他握着利刃的手微微发抖,心中另有一道声音在说,这一刀下去,可能会让他悔恨终生……
但这声音十分微弱,很快就被杀人魔音盖了过去,他的意识难以自控,不知何时,他已被心魔控制——
占据主动的心魔剥夺了他的理智,就在他手上欲发力之时,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恰巧起夜的铁叔经过,看见屋内情形,他又惊又怒,“你在干什么?快放开小姐!”
“滚。”他低吼道,“她想杀我夺剑,难道不该死?”
“小姐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她成日不过是弄些机关小玩意,什么机关小鸡小鸭小狗,”铁叔借着月光看清他此时情状,见他手上青筋暴起,双眸赤红,心下暗暗惊骇,强调道,“她怎么可能会杀人呢?”
机关小鸡……
凌云意一?????怔,好似听到了不知从哪来传来的啾啾声,脑海中模糊闪过许多画面,他曾御剑带她遨游天地,在秘境中挺身相护,在莲池内温柔相拥,在月下对视忘情,在河边放灯许愿……
他抓住那一丝清明,察觉到这一切的不正常,问:“铁叔,你的私房钱藏在哪?”
铁叔一愣,“我没藏私房钱——”
咔嚓。
握匕首的手骤然一松,匕首跌落在地,他彻底清醒过来,这是假的!
他在问鼎三关的第三关,关内所见的一切都是心魔幻化的假象,如果他真的在心魔控制下杀了幻境中的“沐闲闲”,他将陷入彻底疯癫的境地,被心魔所控制,再也不能清醒过来……
当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假的,眼前的景象便如镜花水月,骤然消失不见。
没有了沐闲闲、铁叔、沐家庄,他忽然置身于一片空旷的场地,四周什么都没有,唯有不远处,背对着他坐着一个白衣鹤纹的老者,不知哪里来的风吹得他银白长发和衣摆不断飘动,在凌云意看向他时,他开口了,“你竟然能勘破迷障,闯过这问鼎三关的第三关——问情。年轻人,你确实了不起。”
这声音正和三关中一直和他说话的老者一模一样。
“刚才幻境中关于婚约的事,都是假的?”
“看来你非常在意那个使你产生心魔的姑娘。”白发老者道,“那确实都是假的。”
就如铁叔说不出他的私房钱藏在哪,那个琬娘也不一定是真的琬娘,沐闲闲就更不是真的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
“亥时六刻。”
凌云意心中一沉,幻境中不觉时间流逝,他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你就是问鼎宗主?”他又问。
“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能闯过三关的人,你并不是第一个,但为何问鼎三关从未被破?”他边说着,边站起身,“因为心魔还活着啊。”
白发人回过头来,他一张脸惨白竟无五官面貌,凌云意一惊,只见面前人影开始扭曲,一阵变化之后,竟化作了一身黑衣、手握长剑的剑修,连长相都与自己一模一样!
面前的“凌云意”冷笑一声,“这才是问鼎三关的最后一关,剑者,你赢不赢得了你自己呢?”说着,便是一剑取命而来!
第42章 一滴眼泪
凌云意与心魔交手, 越是对招越是心中惊骇。
面前这个“凌云意”,不管是修为、剑式、出招的习惯都和自己一模一样。他甚至能预测到自己下一招将用什么招式,祭出同样的招式来化解。就连他手中的凌云剑, 也被他用得如臂使指, 出神入化,仿佛与他天然一体。
心魔能做到这个程度吗?
凌云意挥出的每一剑, 是他目前对剑道领悟的极限, 要破自己的剑招,就要以更上层的剑意来破,但剑意七层以上, 他却用不出来。
两人就这样陷入僵局,转眼已交手过百余招, 依然势均力敌, 难分上下。
凌云意心中却渐渐焦急起来, 心魔不在乎拖下去, 他却是不能再拖了。
招式再接, 双剑交击, 发出清越剑鸣,剑身微微震动。
就在这瞬间, 凌云意注意到自己手中的凌云剑身上,竟现出了一道裂痕!
他倏然一惊。
什么时候?
他心思急转, 是在对战巨蛟时,凌云剑为他挡下雷劫,当时看似完好无损,实则已留下暗伤了吗?它还来不及修复, 又与自己同样强度的神兵利器对战, 使得裂纹显现出来——
乍见剑上裂纹, 凌云意心乱一拍,这一乱就被对手抓住机会,接连抢攻,使他一时竟落于下风来。
“天才剑者,也不过如此。”心魔笑得嚣张,他敏锐察觉到面前对手犹豫了,这一露怯,他已明白,这一战,他胜券在握。
他已看到眼前凌云意的败象,就如多年前来闯关的元婴剑修,就死在自己的成名剑招之下——
心魔扬起凌云剑,咧嘴一笑,“就让你刚刚领悟到的这一招,送你归西吧!”
七重剑意环绕他周身,三剑自灵台飞出,十道剑意合一,他用出凌云意刚刚领悟的惊世一剑——云霄斩龙!
斩龙一剑,势不可挡!
凌云意很清楚,如果破不了这一剑,他将殒命于此,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沐闲闲,他曾许诺过要护她周全,又怎么失信在此?
他眼中的犹豫尽散,只剩坚定,手握凌云剑,将全身灵气灌注其上,剑身发出一阵夺目光华,凌云剑所能承受的灵气也到了极限。
面对迎面而来的斩龙剑光,他挥出了这一剑——
剑啸长虹,去势无悔!
“这是我,无悔一剑。”
他于剑意七层之上,再悟八层剑意——剑名无悔。
双剑于空中交汇,一者宏大开阔,一者朴实无华,剑招去势已尽,剑光止处,心魔手中凌云剑刺穿了凌云意的胸膛,只入半寸即止,心魔自己被真正的凌云剑一剑洞穿身体,从伤口处飘出无数黑色毒丝,如有实质的怨气渐渐消散在风中。
“你怎会……临阵悟招……”
心魔死不瞑目,转眼已化为灰烬。
凌云意依然保持着一剑挥出的姿势,当心魔散尽,只见凌云剑上裂缝骤然变大,从中间断为两截,一截剑身掉在了地上,发出如玉碎般一声轻响。
那响声过后,周遭一片静默。
凌云意心神剧催,单膝跪地,呕出一口血来——
鲜血染红了半截断剑雪白剑身,凌云剑默然无语,他再也感受不到灵剑上传来的半点情绪了。
剑柄上的机关小鸡发出低声啾啾,也似乎有些难过。
他跪在断剑前,忽听衣摆窸窣声,一个白衣老者走到了他面前,“少年人,你闯过了问鼎三关,你——”
他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出口,语调忽而错愕。
因为他看到,一滴眼泪自低头的少年眼中滴落,落在断剑上,如水入墨,晕开了猩红鲜血,像是绽开了一朵寒梅。
接着,他就看到少年抬起头来,他眼中无泪,只是眼眶隐约发红,并无预料中的崩溃、悲伤姿态,而是十分冷静,“你才是芦问鼎?刚才我斩杀的是心魔?”
白衣老者身着和刚才心魔一样的打扮,须发皆白,眼中有遍历世情的深邃,神色和善,看向他时,又多几分悲悯。
老者点点头,他很清楚,眼前人神色不露悲伤,是伤在心里不肯轻易让他人看见,“你所杀的,是我的心魔,亦是所有来闯关之人的心魔,他们心中的恨与怨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人形的心魔。”
接着,他说起了问鼎三关的来历,“多年前,我预感自己突破到渡劫期的时机将至,便决定闭关,可闭关之时骤生心魔,本以为斩除心魔不难,没想到它抓住我一时松懈,拉我进入渡劫失败生死道消的幻境中,我难抑心中恐惧,使得心魔扩大,它一度将要控制我行事——
未免受它控制,危害世人,我便创下这问鼎三关,将自己和心魔都封锁在内,等待着有人斩除心魔。心魔之强,强在控制人心的弱点,只要心智坚定之人,无关修为高低,就有斩魔之能。这么多年了,我终于等到了你。”
问鼎三关,看似供人闯关之处,实则是他的自囚之所。
“我失算之处,是没想到心魔竟能吸收闯关人怨念,变得越来越强,最后来去自由,篡改三关内容,我无法出关,只能尽力阻止,这都是我的罪孽。”
所以,问鼎三关虽死了不少人,一旦有人喊着要放弃闯关,也许能得到一线生机。
“我只能利用正念影响人,能影响的范围有限,在关中与你对话的人是我,雷劫时助你的星宿,本质上也是你自己强大的意念,我只是将这股力量具象化而已。”他看着凌云意,十分欣赏这少年人,“如今问鼎三关已破,你救了我,也救了世人,按照约定,我会实现你一个愿望。”
他看了看地上的断剑,也忍不住叹息一声,“这是你的本命灵剑,剑断无法修补,作为补偿,我愿为你打开问鼎宗藏剑阁,任你挑选一把极品灵剑,不会比你这把差。”
听了他的话,凌云意拾起地上断剑,擦去血迹,仍将之珍爱地收入鞘中,他道,“我不是为剑而来,我是为了救人来的。”
他是救人而来,芦问鼎倒是第一关时就感受到他强烈的意念,因看着断剑,一时忘了这事。
“你要救谁?”
“被青铜下了傀儡咒术之人。”
芦问鼎一惊,“竟有此事?”
“今夜子时一过,就是十天期限。”凌云意道,“请宗主速随我去救人。”
“好。”芦问鼎知道事情紧急,也来不及过问经过,当即施展传送术,“快说地点,我带你过去,一切以救人为先。”——
回声小院之外。
收到消息的云重赶到之时,小院已被机关术所笼罩,他看不见内中情形,只能看到守在外的青铜?????一缕分神。
但他没察觉这是分神,提剑就砍,“青铜老匹夫,敢动我师弟,你活得不耐烦了!”
青铜后退一步,刚才这一剑,他的机关鸟替他挡下,他以千年灵铁打造的鸟翅上,竟也显出一条裂纹来。
“掌剑宗少宗主。”他多少有些意外,一个闻风远还不够,这云重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青铜道,“少宗主,我倒要问问,你师弟是谁?”
“我师弟凌云意!”云重扬声道,便扫了一眼院内,“他人呢?”
“原来那剑修是掌剑宗的。”青铜冷笑一声,“他去了问鼎三关,你若是现在过去,还赶得上为他收尸。”
“什么?!”云重一惊,“到底怎么回事?”
他一剑下去,刚还站在原地的青铜竟化为一缕青烟,让他一剑劈了个空,青铜声音遥遥自天边传来,“想要打败老夫,不妨带上三宗人马来问鼎宗,老夫扫榻相待,哈哈哈哈!”
云重怒道:“好个老匹夫!真狡猾!”
他这才看出他不是本人,难怪他金丹后期和元婴后期打个有来有回,原来是青铜借着机关鸟遮掩气息,误导了他。
他分神一走,机关术还在,云重不懂机关,只知道此处不对劲,对此束手无策,他想知道里面还有人没,却是如隔重山,说不上话,急得云重抓耳挠腮:“好巧不巧,爹不在宗内,谁还能破问鼎宗大长老的机关术?也不知道这老匹夫到底想干什么……”
他还不知道傀儡术的事,转悠了一阵,着急赶往问鼎三关去了。
院外人着急,院中人更是煎熬。
白及守在房中,看着漏刻,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的心也一点点发沉,眼看将近子时,他焦躁起来,走到床边,看着一无所觉的沐闲闲,掏出一颗丹药,“沐姑娘,要是阿意子时赶不回来,我只好自作主张,这一颗药下去,能让你沉睡一段时间,也不知道它能不能对抗傀儡术,我也只有这个了,希望你和阿意都好好的,还能有再见之日……”
他正准备将这颗药喂下去,忽而眼前白光一闪,两道人影出现在房内,一个不认识的白发老者,另一个不是凌云意是谁?
“阿意!”
这可真是绝处逢惊喜,白及高兴地要跳起来,“你真的回来了!这么说你闯过问鼎三关了?这人是谁?外面有青铜的机关,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他一时间有一万个问题,白发老者制止了他发问,“别急,让我先救人,你再慢慢问。”
第43章 如胶似漆
当云重赶到问鼎三关, 见到的场景令他惊讶不已。
只见许多人聚集在山顶,问鼎三关入口处忽现奇异变化。
只见银盘忽然发出一阵夺目光芒,一时竟盖过了月亮光辉, 惊枭鸟被光芒所惊, 纷纷展翅飞走,光芒过后, 一道七彩虹霞从银盘中投射而出, 于两山之间形成了一道彩虹,随即,入口渐渐缩小, 直到消失不见,周围的灵气波动也完全消失了。
原本想进关的人傻眼在半空, 那收了灵石正开船送人的兄弟也傻了, “问鼎三关, 没了?我的生意怎么办?”
他一语惊醒梦中人, 众人纷纷道:“有人破了问鼎三关?!”
“不是说破关就能见到问鼎宗主吗, 他人呢?”
“又不是你破的, 听说问鼎宗主元婴大成,有接近渡劫实力, 他不想让你看见还不容易?”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既然问鼎三关没有了,那就散了呗。”
“所以到底是谁破了关——”
“那一定是我师弟!”云重喊了一声, 他白跑了一趟反而心情更好了,他又折返小院去,说不定还赶得上与师弟汇合——
夺月之光、七彩云霞不仅惊讶了闯关众人,这个夜里, 苍蓝城中百姓、四宗弟子仰头同看这一道光辉。
苍蓝宗内, 弟子们看着这奇景议论纷纷, 苍蓝峰顶之上,亦有一老者看到了这道光,“芦问鼎出关,四宗格局将变化了……”
流霞宗内,一处开阔平台之上,一女子临渊独坐,她着一身白衣,衣摆腰带处晕染片片绯红,如霞彩一般,面前所对也是晚霞景象,天边几抹微云,夕阳正欲西沉,把云彩染成胭脂色,云朵缓缓向西飘去,四周一片宁静。
明明是将近子时,这里却是晚霞景色,不止今夜,无数个日夜,唯有这一片天是晚霞恒景,只是霞彩日日不同,时而绯红、时而浅紫、时而暖黄……
不管再多的变化,这景看上几百几千天,也该腻了吧?
然而这女子独坐于此,晚风拂动她的长发,她静默无语,一动不动,仿佛已与自然同化,与天地一体,那道亮光自天边闪过,也没能让她多看一眼。
“师姐,问鼎三关已破,芦问鼎出关了。”她身后,不知何时到来的另一名女子说了一句,这人是流霞宗长老彩云,她面前静修女子,正是流霞宗宗主流霞仙子本人。
当世女修得称一声“仙子”者,唯这一人而已。
“无关紧要之事,不必来打扰我。”
彩云道,“如今修士修行艰难,除了隐世大能,渡劫期修士唯苍蓝宗主和师姐你两人,那芦问鼎闭关之前是元婴后期圆满修为,如今出关,岂不是代表着他终于突破瓶颈,要渡劫了?”
“他渡不渡劫,又与我何干?”
彩云道:“我倒是有些好奇,那破去了问鼎三关的是何人呢!”
流霞仙子已合上双目,继续修炼去了。
彩云摇了摇头,对弟子们道,“师姐还真是万事不关心,一心只求仙。现如今,像师姐这样的还有几人?”
弟子道,“记得上次望月宗主来,话里话外和咱们宗主套近乎,结果被直接轰出门去,说她满身俗气,那望月自此以后再没来过咱们流霞宗呢。”
彩云又吩咐道,“你们去打听一下,破去问鼎三关的到底是谁,问鼎宗最近是不是有事发生了?”
弟子领命而去。
问鼎宗内,青铜唤来心腹做下一番布置,防范他宗可能来犯之敌,今日出乎他意料之外,苍蓝宗和掌剑宗都掺和到这件事里来,难道他们也得知了宝器的消息,想要抢夺?他行事一向谨慎,消息怎会泄露呢?
正沉思,忽见天际一道流光闪过,光芒照亮他错愕神色,“问鼎三关,被破了?!这怎么可能?!难道是那剑修小子破关?”
他一下站了起来,心中惊疑难定,但他也知此时不是惊慌的时候,唤来心腹道,“本想等我得到宝器再登宗主之位名正言顺,如今看来却是不能等下去了,阿一,你速联系五长老,在芦问鼎回来之前,务必——”
话未说完,忽见窗外雷云滚动,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站在窗外的那张脸——
“芦问鼎!!!”
青铜心跳为之一停!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他不是应该先去救沐闲闲吗?
“青铜,我不在的日子,你越发威风了啊!”
芦问鼎声音如同雷响,震得青铜心神巨颤,竟陷入了惊厥状态,阿一喊了几声都没有反应,“长老,长老!”——
小院房间内,白发老者初展神迹,右手蒙上白光,一点点抹去了沐闲闲背上的曼陀花印记,这看似平平无奇的动作,却也令他额头冒出一层薄汗。
在场人大气也不敢出,默默在旁围观,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将那印记完全抹去,轻吁一口气,“咒术已解,你们可以放心了。”
没一会儿,就见床上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刚开始有些朦胧,渐渐恢复清明。
见她醒了,芦问鼎放心道:“醒了就是没事了,休养几天,便可恢复如常。”他又道,“我还要回去收拾那叛徒,若去得晚了,恐被他逃跑。”
青铜是他一手带大的师弟,这师弟天赋过人,当上了大长老,在闭关之前,芦问鼎安排宗内事务,对这师弟亦有隐有戒备,觉得他不是久居人下之辈,但那时青铜对他还十分恭敬,看不出端倪,他未雨绸缪悄悄在青铜窗下弄了一个机关。
出关时他已启动了这机关,那是一个足以以假乱真的机关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其中蕴藏他潜修多年的“摄心”之招,足以震慑青铜心神,撑到他赶过去。
他收回思绪,对屋内人道,“青铜一事,问鼎宗一定会调查清楚,给你们一个交代。”说着,他将一块纹着鹤纹的玉牌放到床边,叮嘱道:“若有事,拿着玉牌来问鼎宗寻我。”
只见他脚下传送阵亮起,他人已不见了踪影,着急处理叛徒之事去了。
一时屋内只剩下了三人。
沐闲闲转动眼珠,盯着凌云意,开口道,“阿意。”
“我在。”凌云意应了一声。
她拍了拍床边,“你坐这。”
见她眼睛清亮,也认得人,白及松了口气,“刚才那人就是问鼎宗主吗?他也走得太快了……”
说完,只见沐闲闲盯着?????凌云意,凌云意也在盯着她,那眼神似粘了胶,分也不分不开,耳朵也似蒙了层纱,除了对方说话根本听不见别人的声音,白及顿时觉得自己也太多余了,“我先出去,你们聊,你们聊。”
他走到门口,见院中摆设如常,晚风吹拂,只是不见了本来在这里的琴和人,他一口气跑出小院,外面街巷尽入眼帘,夜里的狗叫声,看来那穹顶机关也被芦问鼎破去了。
“太好了,机关术也解了!不过那个闻风远去哪了?”
正奇怪,又见天际流星划过,那流星转眼落在院中,原来是御剑而来的云重,他急道:“师弟呢?我师弟怎么样了?”
白及忙拦住他:“他没事,他和沐姑娘在屋里……”
“做什么?”
“总之现在不方便进去。”
云重:“……那青铜呢?问鼎三关是怎么回事?”
“来,让我慢慢说给你听。”
屋内,烛火静静燃着,点亮一屋宁静氛围。
沐闲闲躺在床上,也不知看了他多久,“我好像在黑暗中走了很长的一段路。”
“害怕吗?”
“不怕。”她摇了摇头,“凌云小剑一直陪在我身边。”
凌云意心中微微一痛。
“我记得我们刚参加完炼器大会,回到家我突然就晕过去了。”她刚刚醒来精神疲惫,并未察觉他的异样,“后来发生了什么?”
他简单说了下事情经过,略去在问鼎三关中种种遭遇,只说闯了关见到芦问鼎的事。
“问鼎三关?”沐闲闲顿时惊到了,她又怕他受了伤还忍着不说,“让我看看,你没受伤吧?”
仔细检查,才发现他胸口有一道狭窄剑伤,血迹都已凝固,顿时吓了一跳,“阿意——”
“只是皮外伤,没事。”
此时他倒有些庆幸,先前所受的伤都已经在离开第二关时愈合,若被她看见,该多担心。
沐闲闲又催他去处理伤口,凌云意一点也不想离开:“我想多看看你。”
沐闲闲心中一阵感动,想到如果不是他,自己现在已经变成了没有思考的傀儡,那不是跟死了没什么区别?又想到他不知在问鼎三关中经历了什么,绝不像他说的这样轻松,不由为他难受,湿润了眼眶,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
凌云意没想到他一句话惹得她落了泪,顿时慌乱不知如何安慰,就见她自己擦了擦眼泪,道,“阿意,你救了我,我也没什么好报答你的,我决定了——”
“什么?”
“以后你别当杂役了,沐家庄铺子的盈利和你五五分成,只要有我沐闲闲一口饭吃,就有你一口。你放心,我一定会赚大钱的,我们一起荣华富贵,好不好?”
凌云意一时讶然,又觉得真不愧是她能说出的话,“好。”
沐闲闲也破涕为笑,凝眸看着他,低声道:“阿意,我一定是用尽了今生运气才遇见你。”
他心中一暖,只觉这一夜奔波的疲惫尽去,正想说话,忽又听到院外云重咋咋乎乎的声音,沐闲闲也被吸引了注意,“是谁?”
“白及和云重在外面。”
“你去看看他们吧,让神医给你好好看看,处理伤势。”说着,她已经开始眼皮发沉,凌云意心知她咒术刚解,精神并不好,还需要休息,虽然不舍,还是替她盖好被子出去了。
到了院中,果然白及正跟云重说起青铜的恶行,气得云重破口大骂,这时,凌云意出来了。
云重正想问他问鼎三关里的情形,视线却被他握在手中的剑吸引,先是疑惑,又转为惊骇,“师弟,你的剑,你——”
“云重。”凌云意直接打断了他,冲他摇了摇头。
第44章 她的决心
云重看了看他, 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好似明白了什么,他张了张嘴, 想说什么又不能说, 最后化为重重一声叹息,“唉。”
“怎么了?”白及问。
“你还是先给他治伤吧。”云重道, “我去打听打听问鼎宗如今是什么情况了, 也去帮帮忙,绝不能便宜了青铜老贼。”
走之前,云重又看了凌云意一眼, “有时间来一趟掌剑宗,让我爹想想办法。”
他一走, 白及便拉着凌云意到侧房, 为他好处理伤势, 问他, “阿意, 你实话告诉我, 刚才云重那表情什么意思?是剑出了问题吗?”
凌云意将剑横握在手,拔剑出鞘, 白及盯着他的动作,就见缓缓拔出的, 竟然是半截断剑。
他呼吸一滞,半天没说出话来,见他收剑回鞘,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这……唉。”
他也不由叹了口气。
作为多年的朋友, 他如何不知道, 这把剑被他看得比性命还重,他是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剑有损伤的,受了伤还能治,剑断了怎么办?
“还有办法修复吗?”
凌云意摇了摇头。
“刚才云重说让你去掌剑宗,原来是这个意思,也许掌剑宗主有办法……”
“师父说过,伴生剑与其他灵剑不同,一旦断裂,就无法修补。”凌云意道,“在问鼎三关之内,问鼎宗主也说了同样的话。”
“说是这么说,总要去试试。”白及语气也不是很有自信,“掌剑宗主也好,再去找铸剑大师也好,也许还有机会呢?”
“我会去的。”凌云意抬头看他,“别告诉她。”
这个她是指谁,不言自明。
白及不解,“为何要瞒着她?”
他不语。
白及道:“怕她伤心自责?”他又叹了口气,“阿意,瞒得了她一时,瞒得了她一世吗?这事迟早要让她知道。”
凌云意的意思很明显,能瞒一时是一时。
白及却不认同,站在沐闲闲的角度,她会希望凌云意瞒着自己吗?
但看他态度坚决,一时也难劝,加上今夜实在惊心动魄,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都已是满身疲惫,道:“先去休息吧,明日我也去问鼎宗探探消息,希望问鼎宗主真能说到做到,别让那青铜给跑了。”
翌日。
白及歇了一夜养足精神,正准备上问鼎宗打听情况,没想到芦问鼎行事比他想的还要雷厉风行,都不用去打听,一夜之间,这事已传遍苍蓝城,街头巷尾都在议论。
他走到巷子口的茶棚处,就听见茶客们说得起劲。
“听说问鼎宗大长老青铜意图谋反,正赶上宗主芦问鼎出关,被宗主制住,已被废去修为,等候宗规处置。”
“多亏剑修凌云意破去问鼎三关,助问鼎宗主出关,才能抓住这叛徒,不然问鼎宗可要变天呢!”
“少不了一场内乱!”
“凌云意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是不是那个剑诀天下的——”
“可不就是他!听说宗主对他极为欣赏,要问鼎宗上下都以上宾之礼对他,这凌云意一介散修已有此实力,日后有了问鼎宗这个倚仗,岂不是更上层楼了?”
白及边听边点头,这些消息必是芦问鼎让人放出来的,这事办得真不错,既隐去了傀儡术之事,保护了沐姑娘,又没有隐没阿意的功劳,让他得以扬名。
不过阿意这回可算是救了芦问鼎,救了沐闲闲不说,除此之外,问鼎宗也该给点实质性的好处才是啊。阿意向来不善于经营这些,自己也得提醒一二,不让他吃亏才是。
正准备走,又听另一人说,“你们知道吗?原来那炼器大会也有猫腻,记得那个初评第一的炼器师吗?”
白及脚步一停。
“原来这里面也有青铜的手脚,他对人家炼器师有偏见,在终评时对她的灵器做了手脚,使对方得了下评,问鼎宗已在灵器匣上检验到他的灵气残留,看来这青铜平时坑人的手段也不少啊。”
“那炼器大会终评结果怎么算?”
“这就不知道了,据说还要等其他四位长老商量之后再定。”
“那炼器师真是可惜了,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在苍蓝城看到她。”
……
没想到芦问鼎连这件事都查到了,白及还想多探听些消息,又往城中去了。
小院内。
沐闲闲睡了一觉,精神好了不少,就在院子里散步,明明只是过去了一夜,发生了青铜下蛊、凌云意闯关,芦问鼎解咒种种事情,总感觉过了很长时间似的,早上沐浴到阳光,只觉得活着真好。
不过,她心中还有疑问,青铜究竟为何要对她下手呢?他想要弄死自己,实在是简单得很,却选择了傀儡术这种复杂又浪费时间的方式,可见他并不想要自己的命,而是想控制自己。
可她也又没有什么稀世奇珍,爹娘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只不过是栖云城一对平凡夫妻而已,难道是爹娘身上藏有秘密吗?
而且,从自己的遭遇推想,难道爹娘之死也……
她取出昨夜芦问鼎放在床边的玉牌,看来她得去一趟问鼎宗才行了。
正思索,凌云意从房中出来了。
一见他,沐闲闲脸上便有了笑容,“阿意,早上好呀。昨晚休息得好吗?伤口恢复得怎么样了??????早上想吃什么?”
“你一口气问这么多问题,要我先回答哪一个?”
沐闲闲拉着他道,“我想吃巷口的灌汤包子,我们吃包子去吧?”
两人于是往巷口这边来,沐闲闲一口气买了五屉包子,在包子铺也听到不少闲谈,沐闲闲边吃着热乎乎的包子边道:“他们都在议论你呢,大剑修。”
“这都不重要。”
“那什么比较重要?”
“你平安无事最重要。”
他说的认真,沐闲闲吃包子的动作一顿,感动得不要不要的,把一大袋包子都塞到他手里,“阿意,你太好了,都给你吃。”
凌云意:……
回去路上,沐闲闲问他,“那青铜真的会按宗规处置吗?我还想问他,为什么要对我下手呢!”
“你想去问鼎宗?”
“是一定要去。”她狠狠咬了一口包子,“不仅要去,还要把这件事情彻底搞清楚。”
回到院中,正巧白及也回来了,他带回来的消息和他们在街上听到的差不多,只能说这消息如今真是苍蓝城头号话题了。
沐闲闲对白及道:“神医,你能不能再帮我诊诊脉?”
“怎么,哪里不舒服吗?难道咒术还有影响?”
“不是。”她摇了摇头,“只是我经历了这件事,心里怕怕的,想让你确认一下,那咒术真的不在了?”
白及道:“也好,进屋来吧。”
两人进了屋,凌云意尾随在后,在门口却被沐闲闲堵住了,“阿意,你不用进来哦。”
说着,把门一关。
凌云意摇了摇头,刚想走,忽察觉到房内一阵灵气波动,活跃又亲切,是沐闲闲的火灵根。
房间内,白及看着沐闲闲忙前忙后,布下了一道遮音结界,才明白她并不是想让自己诊脉的,说什么害怕也不过是托词。
“沐姑娘,你想干什么?”
“你有没有觉得,阿意他不开心?”
白及一愣,他看着沐闲闲,心想这姑娘未免也太敏锐了吧?
“从昨夜到今早,他一次都没有笑过。虽然平时他也不爱笑,但我刻意逗他的时候,他还是会配合一下,可是刚才我逗他,他也没笑。”沐闲闲道,“我能感觉到,他好像有心事。”
白及:……
他这一沉默,沐闲闲更觉得不对了,“你知道?”
面对她狐疑视线,白及只觉得难以招架,忍不住道:“就这还想瞒你一辈子呢,连十二个时辰都瞒不过去。”
“到底瞒我什么?”
白及忍不住了,直接道:“还不就是他的剑——”
这时,门被从外面推开了,凌云意就站在门口,打断了他的话。沐闲闲一见他,惊道,“阿意,你怎么没走?你在门外偷听?我明明布下了结界——”
“你灵石没摆对地方。”
沐闲闲回头一看,临时用来充当阵眼的灵石放歪了。
她沉默了一下,“这不是重点,你的剑到底怎么了?”
凌云意:……
他不说,沐闲闲就这样不依不饶的看着他,眼神透着一股子韧劲,对视半晌,凌云意终于败下阵来,“跟我来。”
他带着沐闲闲到了侧房,给她看了那半截断剑。
好一会儿,沐闲闲都没说话。
这安静反而让凌云意有些意外了,他刚想说话,就见她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滴滴落在剑上,把机关小鸡都淋成了落汤鸡,没一会儿哭得都抽噎起来了。
“别哭了……”凌云意还从没见她哭成这样过,明明是自己的剑断了,她倒像是比自己还伤心,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喊她的名字,“闲闲。”
沐闲闲红着眼睛抬起头来,抽了抽鼻子,哑着嗓子问,“为什么要瞒着我?”
“怕你伤心。”
“你是不是怕我觉得,剑是因为我而断而责怪自己?”
心思让沐闲闲猜了个正着,他点了点头。
“你放心,我只是难过一下,不会自怨自艾,要怪就怪青铜那个老匹夫。”说着,她擦干了眼泪,问,“那剑还能修复吗?”
他摇了摇头,连师父也说不能,恐怕是真的不能了。
沐闲闲却有一股倔强不服输的劲,“阿意,我决定了,我一定会找到办法,把凌云剑修复好,让它完好如初。”
第45章 沐家后人
凌云意道:“不必如此费心——”
沐闲闲立刻打断了他:“阿意, 我想要修好凌云剑,不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 我也很喜欢凌云剑, 还因为我身为炼器师,不畏挑战, 我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她一下子抛出这么多理由, 凌云意无法拒绝,只好答应了。
接下来两天,沐闲闲全身心都扑到了修补断剑的事情上了。
凌云意去了一趟掌剑宗回来, 从云华那里也得到了差不多的说法,都说伴生剑无法修复。云华有意要赠他一把灵剑, 也被他回绝了。
他一回到小院, 就被院中的景象吓了一跳。
只见本来就空旷的院子里堆满了各种书册, 还有一堆炼器材料, 粗略一看, 常见的有铁、铜、银等, 其它不认识的也不少,堆得跟小山似的。
他走到那半人高的书册前, 随手拿起几本看,“《从零开始学铸剑》《五年练剑, 三年打铁》《论灵剑铸造与材质选择与灵火控制》……这都是什么?”
“阿意,你回来了?”
正不解,那一堆书后探出一个小脑袋来,沐闲闲笑着和他打招呼, 原来她正坐在地上看书, 那一堆书将她人都挡住了。
“我让白及把市面上和铸剑有关的书都买回来了, 这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要以神识阅读的,就收在玉简里了。还有一些铸剑的材料,我准备都试一试,到底哪种比较好用。”
凌云意一时说不出话来,“这得花多少灵石?”
他这么说,沐闲闲忍不住笑喷了,“这可不像你会说的话,看来你也被我影响了呀。”
她解释道,“光凭他一个人可弄不来这么多东西,都是问鼎宗的人帮忙。不过,这些东西良莠不齐,真正有用的不多。”说着她忍不住秀眉皱起,发起愁来。
凌云意本想劝她不必如此费神,又想起她说过这也是为了她自己的话,便忍住了。
这时,忽听院门口传来人声,小九喊了一嗓子,“沐姑娘,人接到了!”
沐闲闲忙站起身,绕过书堆冲了出去,“管叔!”
自从接到管叔来信,她就算着时间,应该是这两天要到,果然顺利接到了人。
只见竹篱边,小九和许久未见的管叔一起走了过来,走到院门口,沐闲闲已扑到他怀里,“管叔!你一路来都还顺利吗?”
这一扑,如鸟儿归巢,满是依恋。
管叔见了她平平安安,就觉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又忍不住端详着她说,“小姐都瘦了,在苍蓝城也不知住的吃的习不习惯,又没有人在身边服侍——”
沐闲闲直起身,“哪有,你是好久没看到我了,才会产生这种错觉,我不知道多能吃。”
管叔笑了,两人又说了一些家常,一起走进院中,见了凌云意,管叔是诸多感谢,“剑君,这一路多亏有你陪着小姐,真是不知该如何感谢,路上小姐没给你添麻烦吧?”
凌云意摇了摇头。
沐闲闲得意道:“阿意怎么会嫌我麻烦呢。”
阿意?
这称呼怎么透着一股亲昵?
管家人麻了,但是他也不及细问,沐闲闲拉着他说东说西,少不了又说一些路上遭遇、苍蓝城趣事之类。
说了一阵,又怕他累着,便让小九帮着他安置房间,让他先休息一阵,自己仍回来钻研那些书。
等候的功夫,管叔站在房门口暗中观察院中两人,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怎么小姐看书,剑君就看着小姐,两人偶尔对视一眼,都不说话就相视一笑?
看着看着,管叔心中暗暗有了想法……
他这一路奔波,也是累了,便回房歇息了。
院中,沐闲闲又看了一阵书,依然没什么收获,铸剑作为炼器的另一个分支,倒不像机关术那么冷门,但是关于伴生剑的记载实在是太少了,原来剑修之中,一千个里也不一定有一个能觉醒伴生剑,而锻造伴生剑又用不着铸剑大师,往往剑修自己就把剑给铸了,更没什么记载留下来。
她越看越是心烦,忍不住把手里书一甩,这一甩,没注意到眼前就是一堆书山,眼看要将书堆砸倒,把自己给埋进去了,就见一道柔和剑气缠绕住了那本书,托着它将之轻轻放到了书山最上层。
沐闲闲目瞪口呆:“阿意——”
这小小招式对术修来说不难,但对剑走锋锐的凌云意来说并不简单。
他收回手,自突破剑意八层之后,他对剑气的掌控更加精妙了,若是以前,他会将这本书直接搅碎,可如今却能托着它,不伤它一片页脚。
可惜此时手边无剑,若以剑一试……
凌云意下意识摸了摸剑鞘,又收回了手。
沐闲闲也察觉,他身上那令人退避三舍的凌厉剑气似乎?????收敛不少,以前是“让人一看就觉得很厉害的剑修”,现在竟显露出一些“深藏不露的高手”的气质来了。
他这个小动作并没有逃过沐闲闲的眼睛,她深吸口气,觉得看书不如找人,“阿意,咱们去问鼎宗!”她拿出那块鹤纹玉牌,“去见芦问鼎!”
这话音一落,那玉牌发出一阵光芒,将沐闲闲笼罩进去,一眨眼,她就不见了。
“等等!”凌云意猝不及防,都没来得及拉住她,人和玉牌具已不见踪影,只有现场残留的灵气告诉他,这玉牌上应该是附带了一个传送法阵,当她喊出想去问鼎宗,直接触发了这个法阵,将她给传送走了。
这位问鼎宗主是不是在细节处贴心过头了?
刚从房里出来,看到这一幕的小九都傻了。
凌云意道,“若是管叔问起来,就说我们去问鼎宗了,稍晚便回。”说着,他也往问鼎宗方向追去了——
白光一闪,沐闲闲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所在。
先是山风拂过,接着又闻鹤鸣唳唳,一个白发老者背对着她,手中拿着鸟食,被群鹤簇拥,正喂这些仙鹤呢。
感受到传送阵法波动,他转过身来,见是沐闲闲,他和目一笑,“沐姑娘,你来了。”
“芦宗主?”她看了看手里那块玉牌,有些明白过来,“我只是说了一句要来见你……这是问鼎宗?”
芦问鼎点点头,“此处是问鼎宗内鹤居,是我的洞府。”
他一点也不意外沐闲闲会来,一挥袖,幻化出两把椅子,一壶香茗,“请坐。”
两人落座之后,那茶壶便自行倒起茶来,在袅袅茶香中,他说:“沐姑娘想必有很多问题想问我。恰好这几日我已将宗内大小事务理出头绪,有闲暇陪姑娘好好聊聊,解答你心中的疑问。”
沐闲闲便问:“芦宗主,你是八品炼器师,又是有名的铸剑大师,难道伴生剑断了,就真的没有修好的可能了吗?”
她一开口就问这个,到让芦问鼎有些意外,感慨道,“没想到姑娘不先问青铜之事,而是先问剑,那日在我面前,凌少侠不提断剑,一心只想救人,如此倾心相护,只想着对方,可见真情流露,真是一对爱侣。”
“宗主你误会了,我们并不是……”
芦问鼎一笑,“沐姑娘,言语会骗人,眼神可不会。”
他都这么说了,沐闲闲不好再反驳,反正她确实对凌云意动了心,只是还未表白而已,说起来,这几天忙乱,差点忘了他也曾说过炼器大会之后有话对她说这着,不知是什么话呢,也许和她想的一样呢?
这样想着,她笑道,“现在还不是,至于以后嘛……就承宗主吉言了。”
“哈哈哈。”芦问鼎笑了一阵,说起正事来,“伴生剑断裂,确实没办法修复。”他又道,“凌少侠手中那把伴生剑是上品灵器,他若能结成元婴,此剑或可成长为极品灵器,我藏剑阁中亦有极品灵剑,我有意赠剑,他却拒绝了。”
沐闲闲道,“宗主,凌云剑对他意义非凡,和他相伴相生,是并肩作战的伙伴,失去此剑,如失一臂。人的感情往往如此,其他剑并不是不好,而是再好也替代不了。”她又忍不住追问,“您再想想,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芦问鼎再加思索,想起了什么,他手一挥,桌上出现了一块奇异石头,不仅形状奇怪,断面处光泽也十分奇异,泛着七彩光泽,斑斓得令人眼花。
“这是?”
“一块陨铁。”芦问鼎道,“我也是意外得到它,这么多年也没参透它到底有什么用。如果世间所有材料都修不好伴生剑,也只有这天外之物有可能办到了,此物便送给你,当做我对凌少侠的小小补偿吧。”
“多谢。”沐闲闲收下了陨铁,心中燃起一丝希望,这修真世界的陨铁确实有些不同,内中蕴藏着十分浓厚的灵气,说不定真有奇效?
芦问鼎又道,“不过,先不提作用,以姑娘如今的修为,尚不能炼化这陨铁,要动用它,起码也得金丹。”
沐闲闲:……明天就开始修炼!
“这剑的事说完了,再来说说青铜的事。”芦问鼎道:“姑娘想必很好奇,他为何要对你下手。”
沐闲闲点点头。
“我审问了青铜,他已经将事情都交代清楚了。”他叹了口气道,“我师弟青铜是一个极有野心的人,成为八品炼器师之后,就一直在寻找突破九品的契机,姑娘想必也知道,如今大陆秘境、奇遇都十分少见,他苦苦追寻,一直没有收获,就转而开始研究千年前的传闻奇事,希望寻找到突破的机缘。”
“几千年前,那时大陆灵气鼎盛,天才层出不穷。当年,曾出现过有一位九品炼器师,她用来炼器的鼎是极品灵器,名唤青玉鼎,后来她又于秘境中得到一块上古龙鳞,她以此鼎和龙鳞炼制出了一把龙鳞仙剑,那是一把真正意义上的仙器级别的灵剑。灵剑一出,举世皆惊。”
“那时大陆上还有魔族戮世,掠夺灵气,她以此剑尽斩群魔,魔族服诛,可惜的是龙鳞仙剑毁于魔族之手,但她本人亦与魔族同归于尽。”
他顿了一下,道,“这位九品炼器师,是一位女修,时人称其为沐仙子。”
沐闲闲瞪大了眼睛,她听闻风远提起过,可不知道那人居然姓沐。
“她死之后,世上再也没出过九品炼器师,青玉鼎也不知所踪。有人说青玉鼎被仙器抽干了灵气,从此变成了废鼎;也有人说经过龙鳞淬炼,青玉鼎自身亦已成神器,未免神器被夺,沐家人将这鼎藏了起来。”
“后来,沐家渐渐败落,几百年后,作为修真世家的沐家已不存于世,沐家传人也泯然众人之中,又过千年,世人便渐渐不知道沐家的事,到如今灵气衰微时,连修行亦艰难,更没几个人关心神鼎、仙器之事,知道这段传说细节的人也不多了……就算是偶尔听闻,也不过是知道大陆上曾出现过仙器和九品炼器师而已。”
沐闲闲惊奇不已,猜测道:“您的意思是,我家就是这位九品炼器师后人?”
第46章 仇人之死
芦问鼎点点头, 他喝了一口茶,缓缓道,“这些年来青铜苦心搜罗, 四处寻访, 从一些残卷记载和家族族谱中推测出,栖云城沐家, 可能就是沐家传人, 有可能传承青玉鼎,显然他相信关于青玉鼎的后一种说法,认为青玉鼎已被龙鳞淬炼, 若得到它,就能炼制出仙器, 成为天下第一炼器师。”
沐闲闲沉默良久, 道:“去年我爹娘突破元婴时曾对我说, 有保命法宝护身, 哪怕突破失败, 也不会身死道消, 可他们却死了,我当时太过悲伤, 并未察觉到不对,所以……他们是被青铜所杀?”
“是。”他道。
沐闲闲不由红了眼眶。
“他找到沐家庄时, 当时你爹娘就要突破元婴,他在雷劫时动手,正好掩饰成他们是因雷劫而是的模样。杀人之后,他找遍了整个沐家庄, 并未找到青玉鼎, 但他还没死心, 见到你之后又起歹心,他认为你爹可能以某种秘法将青玉鼎下落封印在你记忆中,你自己也不知道,这样一来便不露痕迹,便想到了用傀儡术操纵你的法子寻找此鼎。”
沐闲闲才明白了整件事情,她不由看向芦问鼎:“那宗主呢?宗主也想要此鼎吗?”
芦问鼎一诧,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世间如果真有这样的神物,恐怕没有炼器师不想要吧?不过,强行夺取不属于自己的机缘,最后不是落得青铜这样的下场,就是心魔丛生,这心魔的滋味,我可不像再领受一次了。”
沐闲闲道:“是我冒昧了。”
芦问鼎并不介意,“青铜谋害人命,当按宗规处死,稍后便在处刑台行刑。”
“好。”她要亲眼去看这恶人之死,也算是告慰爹娘在天之灵。
他又说,“我担心此事被他人知道,引来觊觎青玉鼎的宵小,便将其隐下。虽然青铜说他一直是秘密行事,并未透露给其他人,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段时间,你也要多加小心,恐怕会被人盯上,想要害你夺鼎。”
沐闲闲十分不解,“可他真不是搞错了吗?爹娘从未跟我说过有什么鼎,更没提过沐家先人,他们只希望我快快乐乐的活着,爹更不会对我做这种事,什么封印记忆……”
芦问鼎道:“我很难给你确切的答案,青铜说他连沐家族谱都已毁掉,更无处查证了。至于青玉鼎的下落,如今恐成悬案。说不定那鼎早已废弃,青铜所追逐的,只是自己想成为九品炼器师的执念而已。”
他看了看沐闲闲,他已经知道炼器大会的事了,“你炼器天赋极高,金火双灵根又是?????最适合炼器师的灵根,从这一点上来说,或许你真是沐仙子后人也说不定。”
沐闲闲:不是吧,她以为自己只是平平无奇穿越过来……
这时,弟子进来禀告,说是时辰已到,请宗主过去观刑。
芦问鼎看向她,沐闲闲站起身:“宗主,我要亲眼看到这个恶人之死。”
他点点头,携了沐闲闲一起传送到观刑台处,恰好此时凌云意也赶到,芦问鼎便令人在宗主座旁设下两个座位,请他们入座。
问鼎宗的观刑台是一块悬空巨石,与之遥相对应的是处刑台,两只机关獬豸威风凛凛立于刑台之上,口中衔着碗口粗的玄冰铁链,刑台之上,常年罩着厚厚一块雷云,修士修到元婴,寻常刀斧之刑难伤其毫毛,便要以雷劫殛身,轰碎道府元婴,使其身魂俱消,确保人是真正死透了,在刑台之上,獬豸双目之下,夺舍假死种种手段也用不出来。
前来观刑的除了他们还有问鼎宗众长老和弟子们,芦问鼎有心以此事警戒众人,宗门内所有六品以上炼器师都来了,一时观刑台上乌泱泱一片人。
他们有些好奇的盯着坐在宗主身边的两人,也有人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是那个破了问鼎三关的剑修,他身边那个姑娘是……我想来了,是炼器大会上那个没有品级的炼器师!”
“她也出现在这里,看来宗主非常看重她。”
“若不是青铜长老动了手脚,她就是这次的终评第一吧?”
正议论,只见高高刑台之上,白光一闪,两位执律长老压着青铜出现了,只见他披头散发,浑身血迹,面目颓丧,已完全没了前几日那耀武扬威的气态。
长老将人锁在玄冰铁链上便退开,天边雷云滚动,雷劫将至了。
青铜赫然抬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他已经下了禁制,发不出声音,他视线扫过观刑台上众人,他看到了凌云意,也看到了沐闲闲。
看着他,沐闲闲的眼神只有冰冷的仇恨。
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对芦问鼎道:“宗主,行刑之前,我想跟他说句话。”
“我以传音入密术助你,你说话只有他一人能听见。”
芦问鼎动用术法,沐闲闲说了一句什么,就见青铜脸色大变,疯狂挣扎起来,他修为被禁,挣扎也是徒劳,只是更显丑态罢了。
芦问鼎沉声道:“动刑。”
随着他话音落下,天边雷霆滚滚而下,数十道雷劫之后,已将人劈成焦炭,又过了一会儿,刑台上已连人形都看不见了,雷劫散去,地上只余了一地劫灰,风一吹,便散了个干干净净。
见他之死,沐闲闲心中一时快慰,但仇人死后,又只剩悲凉。
他死了,爹娘又不能活过来,沐家庄欢声笑语的日子,也不会回来了……
这时,一只手握上了她冰凉的手,她偏头看去,凌云意看出她情绪不对,正关切的看着她,她不由心中一暖,“阿意,我没事。”
凌云意低声道,“以后,有我陪着你。”
“咳咳。”弟子们都散去了,见他们还坐着,芦问鼎咳了两声,“咱们也走吧。”
交握在一起的手松开了,芦问鼎将两人送到了问鼎宗门口,她刚想告辞,又听他说,“沐姑娘留步,关于炼器大会的事我还没说。”
“你当时炼制的短剑,四位长老都一致认为当评为第一,过几天便会以四宗名义公布事情经过,将相应奖励也补偿给你,应有一笔灵石和不少炼器材料。另外,这本《问鼎心经》是我私人所赠,若修习此术,以你的天赋应该能很快结丹。除此之外,你还有要求也可以提。”
沐闲闲想了想,道:“我不要什么东西,只要宗主做一件事。”
芦问鼎不由好奇,“什么事?”
“我准备在苍蓝城开一家卖灵器的店铺,开业那天,请宗主来我店里,买一样东西。”
“买什么?”
“什么都可以。”她道,“只是要宗主亲自来,不可让别人代替。”
芦问鼎心道这事简单,便一口应下,“说起来,听长老们说,你终评时所炼制的灵器,手法倒跟我有些相似。”
“那是我是从《机关术要诀》上学到的——”
芦问鼎不由讶然失笑,“是浑天秘境中的那本?那是我写来留给有缘人的。”
“宗主也去过浑天秘境?”
两人交流一番,没想到还有这番缘分,芦问鼎又道,“说到缘分,若不是青铜说起,我还不知道你娘就是琬娘……”
“宗主你认识我娘?”
“琬娘曾是问鼎宗弟子。”芦问鼎道,“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当时与她形影不离的好友叫做青颜,她们在问鼎宗修行不过几年时光,便离了宗门转做散修去了,我还曾惋惜过,她们两人炼器天赋都很不错,不知为何要离开宗门。后来听闻关于她们与沐长风、谢飞霜之间有些纠葛,之后的事就不知道了。”
“谢飞霜?那不是阿意的师父?”沐闲闲不明所以,“他们四人有什么纠葛?”
这下轮到芦问鼎惊讶了,“凌少侠是谢飞霜的徒弟?”
凌云意点点头,“青颜是师娘名讳。”
“所以,我娘和你师娘也认识?”
三人这一叙话,没想到叙出这么一段渊源来,可惜芦问鼎并不知道琬娘离宗之后的事,凌云意也无缘见到青颜师娘一面,“过去的事,师父不怎么提起。”
“爹娘也没跟我说过,他们居然认识谢前辈……”
芦问鼎道:“那都是他们年轻时候的事了,不跟小辈提起也正常,这事望月宗主倒是更清楚。”
这里面还有望月的事?
可惜芦问鼎说不清楚,沐闲闲也不好再问,便和凌云意一起告辞离开了。
这一次他们没让芦问鼎特意送,直接从问鼎宗山门口的传送大阵离开,传到了苍蓝城城门口,一路往小院这边来。
路上,凌云意问她,“刚才在行刑之前,你跟青铜说了什么?”
沐闲闲道:“我告诉他,他想要的东西,就在我手里。”
她又将和芦问鼎先前的一番谈话告知,凌云意才知青玉鼎的事。
“他当时死期将至,心绪混乱,果然被我骗了。让他到死都不甘心,比起他做的恶,根本算不了什么。”
两人边走边聊,从城门口走到热闹街巷,渐渐地察觉有些不对劲起来,怎么街上的人似乎都在看他们,盯着他们议论纷纷呢?
他们没想到的是,经过这几天,凌云意已经彻底成了苍蓝城名人,走在路上都有人围观:
“瞧,那不是凌剑君吗?”
“别说,真人跟画像还挺像。”
沐闲闲耳朵一竖,“画像,什么画像?”
“就是前面那个字画摊子卖的画像。”有人回答了她一句,边说边看凌云意,“哟,画得真像。”
沐闲闲顿时起了好奇心,拉着凌云意走到字画摊前,一眼就被摊子上挂着的半身画像吸引了注意力,用工笔描画凌云意俊眼修眉,连眼神那一抹锐气都描摹到位,似乎要破纸而出,沐闲闲都不由点头赞道,“是挺像,老板,你这画像怎么卖?”
“二十两银子一副。”
“这么贵?!”
“您不知道吗?这凌剑君现在可是苍蓝城大红人,他的画像可抢手,我就剩下这一副了,刚挂出来,您不买,一会儿别人抢着买。”那摊主从摊子后面直起腰来,和沐闲闲对上了眼,两人都是一愣,“你不是灯会上卖镜子那个?”
摊主嘿嘿一笑,“我这是小本生意,灵活经营。要不是那天在灯会先见过凌剑君一面,我还画不出来这画像呢!”
他冲凌云意拱了拱手,接着将那副画取下来送给沐闲闲,“没想到今日卖画还能撞到本人,这幅画像便送给您吧。”
“多谢。”
沐闲闲喜出望外,接过画像又仔细端详了一阵,显然十分喜欢,过会儿才依依不舍收入储物戒中,凌云意不解,“我本人就在这,看我还不够?为什么还要看画像?”
第47章 信中之物
沐闲闲笑得神秘, “本人当然好,但你不懂,画像有画像的风味, 不一样的。”
她跟摊主约好了下次有新画时及时通知她, 忽听人喊,“快看, 那就是凌剑君。”
“他果然在这画像摊前呢!大家快来。”
接着乌泱泱来了一群人把他们给围住了, 开始七嘴八舌的说话:
“凌剑君,我是附近的说书人,问鼎三关里都有什么啊?我一定将你的故事传扬得天下皆知。”
“凌剑君, 我家的狗丢了,听说你特别厉害, 能不能帮我找找狗啊?”
“剑君, 听说问鼎宗主非常欣赏你, 可以帮我儿子介绍一下加入问鼎宗吗?我代表我全家感谢你!”
……
沐闲闲心说, 你们到底是凌云意有什么误解啊, 先是八块腹肌, 现在还要包办子女入学,连找狗的事都要他来了么?
眼看要被这伙人围得脱不开?????身, 凌云意低声道:“抓紧我。”
沐闲闲赶紧抓住了他的手臂,只见一道凌厉剑气分开人群, 划出一条道来,他带着沐闲闲几个闪身便去得远了。
众人犹在赞叹,“好剑法,好剑法啊!”
匆忙逃回到小院时, 已是日暮时分。
管叔听说两人去了问鼎宗, 就一直在等着人回来, 见到人总算是放下心,又忙着要去张罗饭菜。
沐闲闲拉着他的手,把他拉到一边,要他先别忙,“管叔,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什么事?”
“我想在苍蓝城开一家沐家庄分铺,把灵器生意做起来,原来栖云城的生意规模终究有限,只要雇人管着就好了,在这里却有更多可能。”
管叔想了想,道,“小姐这么说,是已经决定好了?”
沐闲闲点点头,“等咱们的铺子稳定下来,我想把铁叔他们都接过来住住,什么时候想念栖云城了,就回去住一段时间。”
管叔叹道,“原来老爷夫人在时,管叔可能还要劝劝小姐留在他们身边,可如今,他们两既然不在了,小姐在哪里,沐家庄就在哪里,我陪着小姐。”
“管叔,谢谢你。”沐闲闲望着老管家花白头发也难免感慨,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又不愿意服丹药延寿,自己也只能尊重他的想法,只希望管叔在身边一天,就多陪伴他一天,“我也很想你留下来。”
管叔道:“这铺子具体要开在哪,花费多少,小姐有想法了吗?”
沐闲闲点点头,拿出一张纸来,写得密密麻麻,计划都订好了,“我拜托小九在城中看了几处铺子地址,还要麻烦叔也这个地方看看,咱们再定。至于花费,先前我在苍蓝城卖东西小赚一笔灵石,可以当做定金,等炼器大会补给我的灵石送到,应该足以买下一间铺子,到时我们就搬过去。”
现在住的这院子毕竟是别人的,听白及说,那闻风远竟然是苍蓝宗少宗主,初次见面时他隐藏了身份,她不想跟苍蓝宗扯上关系,所以还是尽早搬走的好。
管叔收好了纸,他望着沐闲闲,目光满是疼爱,他看着小姐从那么小小一个女孩到如今独撑一面,撑起整个沐家,他也渐渐老了,再过十几二十年他就要撒手人寰,小姐是修士,寿命比凡人长很多,以后的漫漫人生路,谁能陪着她,照顾她呢?
纵然明白沐闲闲靠自己也能过得很好,但长辈身份的心思,总是放不下心来。
他想着想着,就想起白天在院中看到的那一幕来,忍不住问,“小姐,你和凌剑君,是不是……”
沐闲闲坦诚道:“管叔,我喜欢他。”
管叔愣了一下,叹道:“当初我就说他心怀不轨!果然,他这就将小姐的心给哄走了。”
沐闲闲一时不好跟他解释他们经历了什么,她道:“管叔,他在栖云城时你不是还夸过他?觉得他人品不错,对他印象很好。”
“话是这么说……可,这太突然了,我一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那您还有时间准备,我还没跟他表白呢。”
“表、表白?小姐,你在说什么?”
“就是跟他告白心迹,确定关系呀。”她答得自然。
管叔却是听得心惊,“小姐,你是想和他私定终身?!这可使不得啊!”
“为什么?”
“小姐,婚事可不是这样办的。”管叔又一次为早逝的老爷夫人哀叹,爹娘不在,小姐的终身大事无人操持,也没人告诉她婚事有种种规矩,“先得找个媒人,过问两家意愿,之后再由男方提亲——”
“管叔。”沐闲闲打断了他,“我和他都是修士,用不着麻烦,也没有这么多讲究。”
她毕竟有着现代人的灵魂,和这里的人不一样,她还想着谈恋爱呢,老管家满脑子都是结婚的事了。
“那也不能如此冒失。”管叔道,“小姐,你可知他家中有几口人?是否订有婚约?他爹娘又是什么态度?这些都不可不问啊。”
说起婚约,沐闲闲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那时在熔火宗,凌云意曾对烈熔火说自己有婚约,后来她还夸他临机应变,他却忽然冷了脸……
不会吧?
难道他并不是敷衍,而是说真的?
见她神色犹豫,管叔以为她听进去了,便道:“小姐,先不说别的,让我先去探探口风,问问凌剑君的态度,打听下他家里的事再说。”
“好吧。”沐闲闲答应了——
且说这几天,凌云意破了问鼎三关的事在苍蓝宗传得沸沸扬扬,一时竟连核心弟子的风头都压过去了。
柔情阁内,沐柔儿听着种种传言,心中更不是滋味。
前几日她在小院受了委屈,凌云意对她冷眼相待,她扫兴而回,从那天起就一直憋着一口气,如今又听说他大出风头,气得将阁中灵瓶宝器摔了个干净,吓得小桃在一旁话都不敢说,好一会儿,见她摔完了东西,坐在椅子上生闷气,才凑过去问,“小姐,这是怎么了?”
沐柔儿气道,“还不是那个凌云意!我放下身段去找他,他却对我冷言冷语,心里只有沐闲闲,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转头就去闯问鼎三关,也不知他从芦宗主那里得了什么好处。”
“又是他。”
小桃暗自思忖,这凌云意如今可是风头正盛,小姐此时未必是生气,倒有些懊恼的意思,她有心想拉拢这人,却两次碰壁,小姐心高气傲,自然受不了这份委屈。再加上这次问鼎三关的事,更是刺激了她……
毕竟小姐从小就是老爷宠着长大的,小桃想着想着,不觉想起栖云城的旧事。
自她跟着小姐来了苍蓝宗,从凡人的世界到了修士云集之地,眼界经历大不相同,栖云城的过去于她已是恍若隔世,久远的回忆中,她忽然抓住了点什么,“小姐,说起姓凌的,我想起一件旧事来了。”
小桃的记忆已模糊,她甚至记不清是多少年前了,“记得有一日,我在房中服侍小姐梳妆,忽有下人在外禀告,说是有个少年人拿着婚书,口称与小姐有婚约,求见小姐。小姐就问那人姓什么,装扮如何,可是修士仙人。下人回禀说,那人自称姓凌,看打扮是个穷小子,是个凡人。”
沐柔儿眉心一皱,眼神发沉,细细回想,“有这回事吗?”
“当时我觉得此事荒谬,因而还有些印象。”小桃说,“不知是哪里来的穷小子,说什么沐家和凌家有婚约,不是信口开河么?小姐觉得他冒失,让人晾了他半日,过了半日听说他还在,还笑这人有点傻,给点银子打发了,此事便了结。这原是一件小事,小姐不记得也正常。”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
确实如小桃所说,这不过她一日早起时随口吩咐的一件事,如果不是小桃说起什么婚约,她也想不起来。
“你说那个穷小子也姓凌,会和凌云意有关系?”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小桃想,“只是刚才说起凌剑君,便想到姓凌的,我就想起这回事来。”
“不对。”沐柔儿比她想得更多,“那一年,我刚测出灵根,我的灵根出现算晚的,但双灵根在栖云城实属少见,爹十分高兴,说自高祖辈起,家里终于又出了个修士,要送我去天下第一宗求仙。我那时满心都想着要去苍蓝宗的事,对其他事都不关心,听说是个凡人,更不放在心上了。如今想来,此事却有些怪。”
“怪?”
沐柔儿仔细思考,“你说,他说的是凌家和沐家有婚约,却没指名道姓,他手上还有婚书……”
凡事经不起细细推敲,越想越是能想出更多细节来,“那日在小院,凌云意对我十分冷淡,当我提起栖云城时,他又多问了两句,又格外在意栖云城有两个沐家庄的事,他为什么要在意这个?难道他真是当年那个拿着婚书的少年?”
她越想越是不敢置信,她如今苦心寻觅的,多年前自己竟亲口拒绝过吗?
但她从小到大从未听说过什么凌家,也不曾有过婚约啊!
小桃也答不上来,想了想道,“要不小姐写信回去问问老爷,还记不记得当年的事。”
“信。”沐柔儿四处寻找起来,“说起来,我爹寄来的那封信呢?”
小桃在房中翻找一阵,把扔到角落的信翻了出来,拿在手里时就觉得捏到了什么,“小姐,这信中有东西!”
第48章 半块玉佩
沐柔儿亲自将信拆开, 咔哒一声,自信封中掉下半块玉来。
她俯身将玉拾起,见这似乎是一块圆形玉佩的半边, 看起来并不是什么珍贵玉料, 只是握在手中感觉很轻,上面还刻了字, 主仆两凑过去仔细辨认, 这应该是一个“沐”字的半边。
“沐字玉佩……”
沐柔儿收了玉佩,又看那信。
只见这信纸好几页,前面是沐二叔?????写的, 他的信一向这样,厚厚一沓全是絮絮叨叨家长里短, 沐柔儿耐着性子看完了前面几页的废话, 在最后看到了自己想看的内容。
沐二叔在信中写到, “柔儿, 最近闲来整理家中旧物, 翻到半块玉佩, 想不起此物从何而来,好几天后才忽然想起, 多年前,我曾收到一封信。信中写着, 多年不见,他家终于有了儿子,不知亲家是否得女云云,我看了小半只觉云里雾里, 懒得看了, 见其中还有块玉, 便将玉收了,信扔到一边不管了。最近我翻找出此玉,又将信给找到了,细细读之,其中大有文章,便将此信附在信封中一并寄来,具体内容柔儿看过便知。”
这信后面附的便是当年沐二叔收到的那封信,比起他的絮叨,这一封信只是薄薄一张信纸,因为年月过去甚久,纸张发黄,写信人用的也不是什么好墨,字迹亦有些模糊,但依然可以看清内容,沐柔儿细细看了,弄明白了信中之意。
原来这信是凌父所写,内容大致如此:
【沐长风仙长,自沐凌两家定下婚约已过去二十年,我一直无后,本以为婚约难以兑现,没想到我到五十五岁上竟得一子,遂写信到栖云城沐家庄告知消息,不知沐仙长是否如老神仙所说,生了一个女儿,如今多大了?
我一介凡人,今年已五十五,儿子长大成人时,我不知是否还在人世,您却是修士,若不是老神仙非要撮合这门婚事,两家本来不堪相配,这二十年没有消息,不知沐家还记得当年约定否?我担心仙长您不挂念这些凡尘俗事,便将当年定下婚约时的信物——您留下的半块沐字玉佩寄回,希望您见玉佩想起当年婚约之事,回信与我。
修仙无年月,不知仙长何时能看到这封信,若是未及回信,等儿子长大,我会让他带着婚书前往栖云城沐家庄,吾子取名凌云意,他日到访沐家庄,望仙长多加照顾,万勿为难。】
“凌云意、凌云意……”沐柔儿反复念这个名字,“居然真是他。”
“小姐,那沐长风不就是沐闲闲的爹?”
沐柔儿思索道,“所以这封信是凌云意的爹写给沐长风的,二十年前他们定下婚约,那时沐闲闲和凌云意都还没出生,二十年后他有了儿子,他担心沐长风一心修炼求仙,不记得婚约事了,便把这玉佩寄了回来,这信寄到栖云城沐家庄,不想送错了地方,寄到了我爹手中,我爹又看不懂内容,他向来又是个不动脑子的,只是见玉佩不错,便将东西给昧下来了。如果事情真是这样,这倒是有意思了……”
小桃不禁问,“那信中提到的老神仙又是谁?”
沐柔儿冷笑一声,“什么老神仙,也太抬举这人了。多半是个年纪大了才入道的修士罢了。我猜他在凌父面前卖弄卜算之能,笃定沐家必生女儿,不然凌父怎么会问及沐家是否生了女儿?凌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凡人,还能不被哄住?连金丹期沐长风他都能恭恭敬敬叫上一声‘仙长’,他口中的老神仙又能是什么厉害人物。”
“说来也是。”小桃不解道,“按这么说,他们两家一个远在北州一个在栖云城,一个是凡人一个是修士,到底怎么就定下了这婚事呢?”
“写信时凌父已五十五岁,除非他服食仙丹,不然现在他早已不在人世,沐闲闲的爹娘也死了,两家为何定下婚约,恐怕只有那个不知身份的‘老神仙’知道了。
“不过,凌父信中语气十分谦卑,对沐长风态度恭敬,他觉得两家婚事不匹配,只说让沐长风万勿为难凌云意,也没说让他一定要把女儿嫁了,对婚约并不执着,他肯定没想到儿子日后会有这样的天分,这桩婚事多半都是他信中提到那个老神仙作祟,只是不知老头怎么将沐长风给哄住了。”
她拿着信,在房中踱步,细细推想,“这信既然被我爹所截,没有落到沐长风手里,沐家就不知道凌家老来得子的消息,后来那凌云意来到栖云城,找错了地方,来到我家,才有了当年被赶走那一出……看来这封信后两家还是未通音讯,凌云意都不知道自己婚约对象叫什么,只知道来栖云城沐家庄找人。”
她接着说,“可是如今,他却陪着沐闲闲一起来了苍蓝城,两人举止亲近,难道他已经知道了当年他找错了,他的婚约对象是沐闲闲?”她在房中转了一个圈,又道,“不对,如果是这样,我提起两个沐家庄,他就不该惊讶,而且两人对外不以道侣相称,也不对劲。”
“之前苍宇说,凌云意在苍蓝城闯下名号,无视四宗招揽,往栖云城去了,他这一次去栖云城发生了什么?”
“这个我知道。”小桃道,“老爷的上一封信里写了,‘堂堂金丹剑修竟跑去沐家庄做了杂役,还联合沐闲闲一起羞辱于我,女儿,日后你可要替爹讨回公道啊’,小姐那信你没细看,当时我在旁边看了。”
“杂役……” 沐柔儿越想越是精神起来,“他竟改换身份混入沐家庄,看来他是想弄明白婚约之事,可是沐长风死了……他死的好啊!这样一来,岂不是死无对证?他们婚约的凭证,就只剩下半块玉佩。”
小桃道,“可另外半块玉佩,应该在沐长风家吧?”
沐柔儿冷笑道,“沐长风二十年不问凌家音讯,他也不将这件事告诉女儿,他真的想兑现这桩婚事吗?我看未必。那玉佩他肯定不会珍重收好,说不定早在他死时让那些分家产的亲戚给抢走了,现在还上哪里找半块玉佩去?”
小桃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小姐英明。”
沐柔儿想明白了整件事情,在桌边坐下,“沐闲闲和凌云意这桩婚事,有地域千里之隔,凡人修士身份之隔,又被时间磋磨,可见上天也不想他们在一起,知情者纷纷离世,到现在只剩这一封信,藏着这桩婚事的真相。”
她看了看手中的旧信,扬起一个阴险笑容,吩咐小桃道,“拿蜡烛过来。”
小桃依言点了蜡拿过来,沐柔儿将信放于烛火上,没一会儿就烧了个干干净净,她看着一桌子的纸灰,笑容逐渐扩大,在烛火映照下竟有些扭曲,“玉佩在手,如今这桩婚约,是我的了。”——
回声小院之中,凌云意独坐院中,他正在思索芦问鼎的那番话,担心青铜走漏了消息,还有人因为青玉鼎想要找上沐闲闲,他该怎么应对?
如今他手中无剑,纯靠剑气,并不是不能对敌,只是招式威力不如以前,对手手中如果没有神兵利器,也还好对付,一旦遇到上品灵器级别的兵器,加持对战者招式威力,他就将陷入不利……
他在院中演练了一阵剑意,却没什么收获,心神疲累之余,便放任十几道飞剑绕着院子飞来飞去,如今他已经能控制剑锋,做到剑气发而不伤物,那些剑气或是飞过竹叶,或是拂过篱笆,忽而停驻在一只小鸟身上,剑气就像一阵风,托着小鸟放在面前石桌上,小鸟还呆呆的浑然不觉。
那鸟儿嫩黄色羽毛,黑豆眼儿,爪子细小,只有头顶有小撮白毛,浑身圆滚滚,乍一看跟一只小鸡差不多。
黄色鸟儿跳了两下,就被放在桌上的剑吸引了注意,准确的说是剑鞘上的机关小鸡,先是歪着脑袋看了看,似乎在判断这是不是同类,接着啾啾两声,竟然得到了啾啾声回应,小鸟一喜,挨了过去,圆乎乎身体蹭了蹭小鸡,然后就呆住了,“啾——”
是冷的!
正围着小鸡好奇的跳着转圈,忽听开门声,把小鸟吓了一跳,扑扑翅膀飞走了。
就见管叔走了出来,状似不经意走到他身边,“剑君,早啊。”
凌云意不解,看了看天色,“现在是午时了。”
“咳。”他轻咳一声,在石桌另一边坐下,开始和他闲话家常,“剑君,自栖云城一别,咱们也有许久没见了,这些日子你一路陪着小姐,你们相处得怎么样?”
“挺好的。”
“那你觉得小姐这人怎么样呢?”
“她很好。”
管叔:……
房间里,沐闲闲就蹲在门口,她用自己特制的收音器贴在门上,将院中两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听到两人尬聊,心道,管叔在我面前一副阅历足什么都懂的模样,但真正聊起来,也不过如此么!
而且阿意在其他人面前话是真少啊……
可见他待自己是不同的,她心中不由又甜了几分。
院中管叔又硬着头皮问,“说起来,认识剑君这么久,还不知道剑君家中情况呢,不知家中父母可还安好?”
凌云意道:“他们都已去世了。”
“啊……”管家一阵错愕,半晌道,“这,剑君?????节哀。”
“家父晚年得子,等我长大成人时,爹娘都已垂垂老矣,我入了剑道后没多久,二老便寿终正寝,当时师父带我回去送了爹娘最后一程,也算是了无遗憾。”
“原来如此。”管叔又试探着问道,“那不知令尊在世时,可有为剑君定下婚约?”
第49章 真情流露
这问题一出, 院中气氛变得十分怪异。
凌云意没有答话,反而惊讶的盯着管家,“你不知道?”
管叔不明所以, “我知道什么?”
“你家小姐, 沐闲闲她没和人定过婚约?”
管叔听他这么问,以为他心中对小姐也有意, 忙道:“我家小姐从未定过婚约!”
凌云意心中一凉。
“那她爹娘呢?沐家真没有和凌家定下过婚约吗?”
“什么凌家?没有啊。”管家道, “老爷夫人疼爱小姐,哪舍得小姐那么快出嫁哟!”
管叔是看着沐闲闲长大的,他说的话还能有假吗?
沐闲闲真的没和人定过婚约。
难怪他找上沐闲闲时, 她既不认识自己,也不承认婚约, 并不是她忘了, 而是自己搞错了!
可想明白这件事, 凌云意又十分失望, 他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 和凌家有婚约的沐家就是沐二叔家, 他的婚约对象是沐柔儿!
他按着这个思路推想,竟是越想越有道理, 按沐闲闲性格,如果真想悔婚, 应该会直接告诉自己,而不是采用这种不承认的方式。
他还想着看到沐家败落,想看沐闲闲悔不当初,他都在想什么啊?想起当初对沐闲闲的冷言冷语, 他只觉一阵后悔, 凌云意啊凌云意, 你都干了些什么?
自责之余,他又庆幸起来,万幸这些事情并未发生,万幸自己并未伤害过他……
可想明白这件事,凌云意又十分失望,他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他以为和凌家有婚约的沐家就是沐二叔家,他的婚约对象是沐柔儿。
怎会如此……
他一时心乱如麻,竟忽略了一些细节,此时他满心都是沐闲闲,又哪里想得起推敲细节来?加上问鼎三关幻境对他的心理暗示,他走入了固有思路的迷宫里,竟走不出来了。
婚约对象是沐柔儿,他接受不了这样的安排。
可这样一来,他不是做了自己最讨厌的背约违誓之人?
管叔见凌云意的脸色几变,好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似的,他不过是说了一句话,难道小姐没有婚约这件事还打击到他了?他对小姐根本没有那种心思?
他不由追问,“凌剑君,那你到底和他人有婚约没有啊?”
凌云意沉默,内心有些痛苦,他是个从来不会骗人的人,更不想骗沐闲闲,可要他说出这句话,承认和沐柔儿的婚约,他也说不出来,半晌他才哑声道,“有。”
“啊?”管叔吃惊了,“这……怎会如此?那与你定下婚约之人是谁?”
凌云意难以企口,一时沉默了。
管叔还想追问,这时,忽听房内嘭地一声,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管家一急,“哎呀,小姐!”
凌云意脸色一变,“她在里面偷听?”
“是啊,小姐本来想和你——”管家道,“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小姐别是气晕过去了吧?”
就见凌云意身形一闪,人已经到了门口,一掌将门给轰开,房间里空荡荡,半个人影都没有,只有窗户敞开着,沐闲闲早已不在房中了。
“哎呀,小姐跑了!”
凌云意环视房中,从门口捡到一个小型灵器,模样跟喇叭花似的,想是她用来偷听的东西,莫非她听到自己有婚约对象的事,气得冲出去了吗?
他隐隐又觉得有些不对,这并不像她的性格……
但管家已经急坏了,催促凌云意赶紧去找人,他心中另有担忧,他担心青铜的事再来一次,一时也不及细想,赶紧找人去了。
管叔也不闲着,从后厨把忙着做饭的小九拉上,也都出去找去了。
一时小院空空荡荡,人走鸟散,连跟鸡毛都没留下。
此时,沐柔儿定好计划,志得意满来到小院,这一次她要拿出信物,让凌云意兑现“婚约”,还要看到沐闲闲痛哭流涕的表情,呵~
她都有些按捺不住扬起的唇角了,走到院门口一看,空空如也,不由人傻了。
“怎会一个人都没有?没事,我等!”
她耐着性子等了一个多时辰,仍是没人,飞扬的心情也变成了烦躁,想了想,她取出一张撒着淡淡灵粉的信纸,以灵气写下一行字“凌云意,我有重要事情找你,事关婚约,见信后速来苍蓝宗柔情阁一见。”
把这信纸别在竹篱格子显眼处,先行离开了。
她走了之后不久,在外面找了一圈无果,又惦记着厨房里菜还没做呢,小九先回来了,他一进门口,看见篱笆上有张纸,他既感受不到灵气,也看不到灵气写成的字,只道是一张白纸,“谁这么不讲道德,乱扔垃圾飞到别人家篱笆上,真是的。”顺手就拿去厨房垫桌角去了。
再不多时管叔也回来了,小九劝了他几句,他还是有些坐立不安。
且说凌云意在城中找了一圈无果,想着会不会是去城外去了,便想着出城去看看,刚走到城门口,就看到那卖字画的摊主今日也在出摊,他摊子上排起长队,喊着,“今日新出的凌剑君画像,库存不多,先到先得啊。”
那摊子上,一女子也不知排了多久队了,刚买得了画像,喜滋滋往回走,不是沐闲闲是谁?
他不由松了口气,原来是买画来了……
沐闲闲正看画呢,一抬头见到他,收了画像跑到他身边,“你怎么来了?”
凌云意给她看了捡到的收音器,表情有些忐忑。
“怎么?”沐闲闲眼珠一转,“你和管叔说话,发现我偷听啦?”
他点点头。
“你觉得我生气了,跑出来了?”
他又点点头。
“真傻。”
凌云意:……
“咱们回去说。”
她看起来真不像生气的样子,反而因为买到了画,心情十分愉悦,她刚刚确实在房中偷听,不过她之前和摊主约好了,有新字画就及时通知她,刚看到传信纸鹤飞进房中,二话不说就冲出去抢画去了,以这个火热程度,她要是去晚了就啥买不到了。
谁能想到,有一天她还能在修真世界里体会到前世定闹钟抢限定的滋味呢,抢的还是凌云意画像,真有意思。
回到小院,见她平安无恙,管叔总算是放下心来。
沐闲闲见凌云意始终欲言又止,忐忑煎熬的模样,就从房里搬来一个小板凳让他坐下。
凌云意不明所以。
“你坐。”
这凳子对于大剑修可太委屈了,坐下两条长腿都无处安放,沐闲闲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说,“现在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她故意在凌云意面前转了两圈,道,“在熔火宗你对烈熔火说,爹娘早已为你订婚,婚约对象是故交之女,这是真话,对不对?”
凌云意心中一个咯噔,回答道,“对。”
“你曾去找过你的婚约对象,她也许是个捧高踩低之人,不愿见当年初出茅庐的你,对你说不定有一番羞辱,多年后你来到栖云城,携怒而来,是想报复当年羞辱你之人。你莫名其妙来到我家应聘杂役,你问我记不记得北洲小山村的凌云意,当我说不认识时,你脸带怒意,是因为你把我当成了你的婚约对象,对么?”
她确实一如既往,聪明灵慧,将事情猜的七七八八,凌云意是有口难辩,不忍对她有半点欺骗,艰难答道,“对。”
沐闲闲点了点头,其实凌云意出现在沐家庄的原因,她也有猜想过,如今将事情一说,她就有了自己的推测,“栖云城有两个沐家庄,你找错了地方,你的婚约对象是沐柔儿,对么?”
听到这句话,凌云意心中像是被大锤重重一击,她都猜到了……
他看着的沐闲闲,张了张口,说不出这第三个“对”字,心中更是百般滋味陈杂,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最担心的,还是沐闲闲的想法。
事已至此,她会怎么想?
她就算是怪自己、恨自己也是应该的……
他一时心中急切,却又不知该怎样为自己辩解,急得脸都有些红了。
沐闲闲看他这样,忍不住道,“虽然婚约这事是有那么点让我不爽,好吧,是很不爽!但是——”
话未说完,凌云意忽然站了起来,他走到了沐闲闲面前,和她贴得极近的距离。
“你站起来干嘛?”沐闲闲一滞,嘀咕,“我还有但是没说……”
“闲闲。”他压低了声音,震得人耳膜有些发痒。
“啊?”
“我只想和你一起共度晨昏。”他道,“我不想管什么婚约了。”
沐闲闲瞪圆了眼睛,一时怀疑自己听岔了,这是凌云意说出来的话?
她还没反应过来,凌云意已牢牢将她抱在了怀里,他抱得那么紧,像是怕会失?????去什么似的,“闲闲,别离开我。”
“没离开你啊。”她喃喃。
“婚约的事,你不怪我吗?”他的声音里隐隐有些自责,“在栖云城,我确实是如你所说……”
“好啦好啦。”她拍了拍凌云意的背,让他先放开,“管叔还看着呢,别把他老人家给气着了。”
管叔表示,这都是什么呀,他根本没眼看。
凌云意缓缓松开了她,看他有些动情又有些无措的样子,沐闲闲心中有一丝甜,她道:“你说你怕我怪你,当然,这件事你也不是完全没错。”
凌云意立刻紧绷了神色。
就听她道:“阿意,你错就错在太路痴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她又说,“不过,你要是不路痴,怎么会找到我家呢?这就叫阴错阳差,歪打正着。”
第50章 提出疑点
沐闲闲一口气接着说, “我来问你,你爹老来得子,那定下婚约的时候, 你知情么?”
“我, 我还没出生……”
“你爹娘告诉过你,婚约对象姓甚名谁么?”
“没有。”
“那你干嘛一副‘有锅我都揽了’, ‘都是我的错’的模样?你都不知道, 你有什么错?你是错在没有早生几年,阻止你爹娘给你定下婚约吗?”
凌云意让她给问住了。
这件事还可以从这种角度来理解吗?
“那婚约……”
“婚约沐柔儿不是已经拒绝过了?”
凌云意一愣,想起自己第一次去栖云城时, 得到的答复是“没听说沐家和凌家有什么婚约”,确实, 那是对方毁约在先, 为何自己还要为此纠结呢?
他豁然开朗, “她家确实不承认这桩婚约。”
“那不就结了。”沐闲闲对管叔道, “管叔, 既然一方悔婚在先, 那这婚约还有效吗?”
管叔已经让他们这一番信息量极大的对话给搞蒙了,脑子嗡嗡乱得很, 听见沐闲闲问,只知道顺着话回答, “呃,既然是悔婚,那婚约当然不算数了,还得向悔婚那家索取赔偿啊, 若有聘礼, 还得退回。”
凌云意:……
闲闲的想法真的他以为的很不一样, 她并没有像自己担心的那么看重婚约,反而觉得婚约是父母定下的并不能怪他……
这些话在别人说来或许有些不可思议,从她口中说出却是如此自然。
关键是,顺着她的思路想,确实很有道理,他完全没必要为此自我困扰,觉得自沐柔儿拒婚的那一刻起,这件事情就该画上句号。
他在乎的人是沐闲闲,其他人不重要。
接着,沐闲闲拉着凌云意讨论起“如果沐柔儿找上门,应该怎么跟她要当年拒婚的精神损失费”这个话题。
进入到管叔听不懂的领域,他终于可以细细捋下这件事,按照两人的对话,凌云意的婚约对象是沐柔儿,他去找人时沐柔儿却没见他,后来他来到栖云城想要报复对方,却阴差阳错找到了他家小姐……
作为一个人生阅历丰富、充满智慧的老人,管叔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事不对劲!
但他又始终抓不到那个点,不由有些急了,“小姐——”
“怎么了?”
“唉呀,这事不对。”
“哪里不对?”
“呃——”
“管叔。”沐闲闲忙道,“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说到底,这都是一桩陈年旧事了,一时半会也不急着得出结论,你想说什么,先慢慢想。”
管叔又坐回去了。
沐闲闲摸了摸下巴,思索道,“咱们还是忙眼下的事比较重要。”她道,“这第一件事,就是买铺子,从这里搬走。第二件事,是我要尽快结丹,好炼化陨铁。这第二件事也急不来,咱们就先来处理第一件事!”
她看着凌云意,“阿意,你有意见没?”
凌云意别说意见了,建议也不敢有。
沐闲闲又道,“但是咱们现在出门都要被围观,要是去看铺子,说不定要被堵里面。”她摇了摇头,“这就是太红的苦恼吗……”
凌云意也没想到,他只是去救了躺人,却导致了这样的结果,“我可以改换外貌,化作他人模样。”
她脑补了一下凌云意变化成管叔的样子跟她说话,顿时打了个寒战,“不要。”
她以站着的姿势看着坐着的凌云意,忽然有了想法,“要不,我给你做个面具吧?”
“面具?”
“你别动。”说着,她伸出双手把凌云意的脸给捧住了,边伸手摸,边仔细端详,“哇,阿意,你的骨相真好,下巴的弧度真好看。”
被她一双柔荑轻柔捧着,凌云意的脸开始发烫。
沐闲闲还在欣赏,“阿意,你的睫毛也很长呢,鼻子又高又挺,唇形也很好看,很适合——”
“很适合什么?”
“咳,没什么。”她收回手,只觉得手上一阵发烫,边往房内走边叮嘱道,“等等我,一会儿就好。”
沐闲闲跑回房中,趁着手感还在,拿出玲珑小鼎和材料,飞速炼起器来。
没一会儿,后厨的小九做好了饭,喊了声开饭了没人搭理,跑到院子里一看,管叔坐在石桌边,若有所思念念有词,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凌剑君坐在小凳子上,双目发直,好像呆住了,不由挠了挠后脑勺走了,“这一个两个的,都是怎么了?”
他走了没一会儿,沐闲闲便捧着一个东西从房里跑了出来,“阿意,快试试看!”
凌云意一看,她捧在手里的是一个银白色面具,戴上之后,大小刚刚好,遮住了半张脸,让人视线不由自主集中在他下半张脸上,越发显得线条鲜明,干净利落,沐闲闲端详一阵,越看越是满意,“不错。”
她看着看着,就注意到他唇上去了,反正阿意已经告白过了,现在是不是——
“就是不对!”管家突然来了一嗓子,把两人都给吓了一跳。
就听他说,“这婚约不对劲啊。”
两人都转过头来认真听他说。
管叔道,“我在栖云城这么多年了,从未听说沐二叔家有什么婚约,沐二叔是个大嘴巴,他家要是有婚事,他能瞒着不对人说?”
沐闲闲立刻赞同,“有道理啊!”
管叔又说:“再说了,他是头一号嫌贫爱富的人物,他哪能看得上当年的凌剑君呢?那凌家远在北洲,他也没去过北洲啊!”
凌云意若有所思,好像有点道理……
管叔对两人受教的态度非常满意,接着说,“再再说了,剑君在我们家时,沐二叔还来过,他面对剑君也没什么反应,就跟陌生人似的,他能对自己的女婿对面不相识吗?”
凌云意马上想起来:“确实,他那时见了我,根本不认识我。”
沐闲闲想了想,“那这么说来,和你有婚约的可能并不是沐柔儿。”
“不是沐柔儿……”沐闲闲傻了,指了指自己,“难道是我?”
管叔也被弄糊涂了,“我在沐家庄一辈子,可从来没听老爷夫人提起过什么凌家。”
这下轮到凌云意困惑了,“可家父确实说,凌家与栖云城沐家庄有婚约,让我拿着婚书去找人。我爹还说,找到婚约对象之后,我拿着婚书,对方拿着玉佩,互为凭证。”
“什么玉佩?”
“爹说是一块沐字玉佩。”
“沐字玉佩?”管叔心想,怎么有点熟悉呢,“是怎样的玉佩?”
凌云意摇了摇头,他并不清楚。
三人大眼瞪小眼,最后沐闲闲决定,别管什么婚约不婚约了,各自休息,先办正事。
翌日,凌云意便带上这新鲜出炉的面具,和沐闲闲、管叔、小九全家一起出动,看铺子去了。
且说等了一天的沐柔儿耐不住性子,再次来到了小院,这一次她依然扑了个空。她和小桃两个不信邪的等了整整一天,从早上等到日落,鬼都没有见到一个。
小桃还去周围问了问邻里,这小院偏僻,说是邻里其实也有段距离,都只知道这里住了人,但并不知道人去哪了。
沐柔儿道:“难道是故意避着我?”
小桃道:“小姐,咱们该怎么办?”
沐柔儿咬牙道:“我不就不信了,接着等。”
沐闲闲一行人看了好几家铺子,都不是很满意,来到最后一家,这一家位置不错,铺子格局也很通透,关键是它前面是商铺,后面便是住家的小院,四四方方,院子里种着一棵金桂树,正是桂花飘香的季节,沐闲闲往树下一站,闻得扑鼻芳香,脑补了一下凌云意在这练剑的样子,就觉得非常喜欢。
一问价格,比想象要便宜很多。
众人到一边商议,管叔道:“这价格若不是主人家急需用钱,着急出手,那就是其中有蹊跷,说不定房子有什么问题。”
众人也同意,沐闲闲想了想,“管叔小九,你们接着跟这卖家套套话,我和阿意去问问邻居,若是这宅子有问题,邻居可能知道些什么。”
一时两人出来拜访邻里,走了几家也没什么收获,直到来到一家屋门紧闭的邻居家,沐闲闲?????上前敲了敲门,过了好一会儿也没人应门,正准备离开时,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年轻姑娘探出头来。
沐闲闲道:“姑娘,你好——”
“啊!”那姑娘当着他们的面表演了一个花腔女高音,“你是沐闲闲!”
“你认识我?”
姑娘猛点头。
沐闲闲有点惊讶,这几天光遇见认识凌云意的了,认识她的倒少见,没想到她看了看沐闲闲,又看了看她身后戴着面具的凌云意,双眼放光,“果然,追求梦想的炼器师和形影不离守护她的绝代剑客,啊~~”
眼看着姑娘一脸我磕到了的表情,沐闲闲有些不妙的预感,“你不会是……不对,你也认识他?”
“认识!”姑娘猛点头,“凌剑君!”
凌云意嘴角一抽,所以这面具有什么用?
见两人表情,姑娘道:“我果然猜对了!其实炼器大会报名那天,我路过那附近,看到一群炼器师对你出言不逊,我就想上去帮忙,没想到凌剑君出现,把他们打了个落花流水,然后你们就一起离开了……”
“后来炼器大会初评终评我都去了,凌剑君看你的表情好认真!他的视线都没离开过你哟~~唉呀,你们真的好配!”
她情不自禁的开始扭动。
凌云意看了看沐闲闲,表情甚是费解,似乎在问,她这是什么情况?
沐闲闲道:“这很难用语言跟你解释……”
凌云意更困惑了,“需要白及帮她看看吗?”
“不用了,她这不是生病。”沐闲闲道,“她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很开心,不用管她。”
在自己的世界……
凌云意尝试理解了一下,“这莫非也是一种修行方式?”
【请收藏魔镜小说 努力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