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灯会当天下午。
夏渔按照之前的约定, 和许燕洄碰面。
“朋友,帮我个忙。”夏渔把手搭在许燕洄的肩膀上,“我有个小小的要求, 只有你能办到。”
许燕洄把墨镜往下拉, 用眼睛盯着夏渔看, 无事献殷勤, 她的要求只大不小。
“你能帮我找出谢执在哪儿吗?”
擒贼先擒王, 她得先把谢执和肖韧抓住才行, 发号施令的只可能是他们两个。她不知道谢执在哪里,但肯定就在附近,并且正在看她,正在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一定要让他们都知道她的队友全在废弃港口,并且拖住他们。
许燕洄在这方面还是有点能力的, 他的眼力真的很强,一下子就在某处凉亭发现了谢执的身影。
很好, 夏渔接着问:“你知道你姐在哪里吗?”
“就在这里的某个地方。”许燕洄说, “我以为你知道。”
等会儿?夏渔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许鹤泠知道港口有问题, 所以她让许燕洄拖住她, 倒不是想救夏渔一命,单纯是想和夏渔来一场对决。
那许鹤泠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个消息?她也有人在狂犬?谁告诉了她?她来这里真的是为了当黄雀吗?
夏渔理了理思绪。
有人告诉了许鹤泠狂犬的计划, 所以她来到了这里。前期她一直没有露面, 直到夏渔想策反她弟弟的时候, 她才出现,因为这是一个争取利益的好机会。如果夏渔没有试图反击, 或许她就会一直隐在背后, 等待最后的时机,这说明她绝不是一个人来的。
而从警方的角度来看, 虽然废弃港口出了事,但他们的计划是成功的,到时候他们会将废弃港口包围。要么许鹤泠被抓,要么她带的人被抓,总之他们也要出点事,为接下来的第二次行动做准备。
不仅仅要注意谢执,许鹤泠她也得关注。
“朋友,你能帮我找出你姐姐吗?”夏渔和许燕洄勾肩搭背,“我有点事找她,或者你把她叫过来,我们几个人开个凉亭会议。”
“她可不会来。”
“没事,我知道她在哪里就成了。”
许燕洄说了一个方位,夏渔打开小地图,发现离港口不算特别近,她满意了。
接下来——
夏渔逆着人群,朝着凉亭走去。
……
在看到夏渔和许燕洄结伴出现在舞台下方时,谢执放心了。
幸好她只是一个新人,再加上她和他们的关系,所以她没有参与到大部队的行动中。
她可以活下来。
确认她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后,谢执打算出发前去废弃港口查看情况。
他负责废弃港口,裴晁怀负责交易地点。如果警方的行动和他们的预想有出入,裴晁怀就不会行动——这人能苟到现在是有理由的。
他刚转身,迎面就撞上了夏渔。
夏渔清清嗓子,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谈谈?”
被拦住去路的谢执:“……谈什么?”
“你想谈什么都可以谈,我们好好谈谈。”夏渔循循善诱,“错过这次机会,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因为再次见面就是在审讯室里啦。
谢执妥协了,因为她说的话是正确的。一旦他们胜利,她不会再搭理他,除非有利可图。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能够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交谈了。
他退回凉亭,一边请夏渔坐下,一边拿出手机发消息。
夏渔利用放大镜,他用的好像是26键,她根据他的按键手势,努力推出他打了什么字。
【行动有误,港口交给你。】
这个“你”是肖韧吗?夏渔思考,不知道肖韧现在在哪里。她又不敢问出来,问出来很容易打乱同伴们的计划。
不管了,再试试吧。
“哥哥。”夏渔打出感情牌,“及时止损吧,狂犬正在走下坡路,它未来肯定会被我们消灭,你不要再为犬作伥了。”
既然要好好谈谈,谢执没有再敷衍她,也没有避而不谈,他说:“小渔,邪不胜正只存在于给小孩子看的动画片中,现实往往比你想的要残酷很多。”
谢执曾经也是相信过正义必胜,但十年前的行动让他明白现实不是童话。正义又如何?最终的下场只有一个。
钟秋溪的死亡惊醒了他,和平市确实是犯罪都市,就算伪装得再好,但黑暗在滋生,在悄无声息地吞没光明。
“就好像,祸水东引害死我全家的凶手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只因为他是狂犬的人,他有背景。”
很难说,谢执未尝没有抱着杀死对方的心思加入狂犬,只可惜对方死在了清洗行动中。
“就好像,害死你父母的韦圭没有受到任何惩罚。”说到这里,他忽然笑了,“他是我杀的。”
加入他们后,谢执掌握了夏渔过往的资料。他的仇人死了,但夏渔的仇人还没有,所以他就杀死了对方,为她、也为自己报仇,为过往的痛苦画上一个句号,也为走上这条路的自己关闭了退路。
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坚信正义终将压倒黑暗的孩子了,这个世界就是这么黑暗,在他加入狂犬后,他更加确信这一点。
但夏渔始终如一,她相信奇迹,相信正义之光终将驱逐黑暗,可她这样的人最容易出事。他不想她变成顾丹铮,变成叶亦晴,变成钟秋溪。
要想掌握各自的命运,谢执更想往上走,他想成为掌权者,这样谁都没法伤害他和她,他可以让她的笑容永存。
“我只是想让我和你都能好好活着。”
“我们的命是命,大家的命也是命。”夏渔无法理解谢执的脑回路,“大家也想好好活着。”
没有人不想好好活着,如果不是不得已而为之,谁愿意去死?神经病除外。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但我很感谢你一直以来为我做的一切。”
那个暴雨天,蹚水来接她的谢执什么都不是,但她始终记得那时他的模样,那时她确实有所触动。
“但是哥哥,用别人的死换来我的生,这是我无法接受的事情。”
人总是要死的,区别在于如何死去。像尹秀丽所说的那样,如果能够有意义的死去,对她而言是无上的光荣。
“如果是我的问题,那我向你保证,我们不会再相遇。”
虽然她不觉得是她自己的问题,但能够规避就规避。只要回到最初,换个福利院生活就好了,很简单的事情。
这话无异于晴天霹雳,谢执重复一遍:“不会再相遇……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我其实拥有一个超能力,能够跳跃时间,我跳回福利院,避开你就行了。”
气氛都烘托到这地步了,夏渔自然而然地说出口:“我已经跳跃了无数次时间,原扬知道吧?他的帮手就是我。不过其中有一次,原扬被你抓了,但我会重启时间。”
换个人是不会信她的话,但谢执想到了那个梦:“所以你最后为什么会带走沈陆亭?”
“因为我最讨厌他。”
不禁害她打破自己零氪金的准则,还多次对她打阴枪,好几次破坏了尹秀丽和江燎的计划。
“只能打他一梭子真是太遗憾了。”
说实话,就看守所的某些人,她真的很想对他们塔塔开,可惜她得遵纪守法。
“也就是说,沈陆亭是你最爱的世界里最恨的人?”
夏渔觉得这句话不太对劲,她看向谢执,发现对方大受震撼。
啊,那句话不是他说的,她歪了歪头,看到了第三者:“你怎么在这里?”
许燕洄表示自己一直在这里:“你们的对话很精彩,我没忍住听了听。没想到你对沈陆亭有这么深的感情。”
“不算是最恨吧?”夏渔想了想,“我最讨厌的还是你爹许痕徊还有裴晏初他爹裴晁怀。”
“听起来像是在说脏话。”
“别污蔑人。”
“好吧,原来那个帮手真是你。”许燕洄摸了摸下巴,“你才几年级?怎么就参与了进来?”
“因为是现在的我跳跃到时间线那个,我知道你们全部的计划,所以你们束手就擒吧,反抗是没有好下场的。”
“我做了很多梦。”谢执突兀地开口,“我梦到你死了很多次,那些都是真实存在的吗?”
“你说的哪次?沈陆亭杀我的几次,还是连行珏?还是许燕洄故意那几次?”
原来是真的。他根本没有保护好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死过无数次,但他每次都是在很久之后才知道。
最重要的是,她说的“无法相遇”是真话,并非是在危言耸听。
她在知道他的为人后会有什么的态度都无所谓,可他唯独无法接受这件事。
“你不能这么对我,小渔。”谢执眼里只有她,“我不能没有你。”
没有她,或许他会自暴自弃,在福利院自生自灭,不会被她督促着上进。
“这是最优解,只有这样,你才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我也不用感到负担。”夏渔虽然对他人对她的好心安理得,但唯独这种“好”她无法接受。
恰在此时,烟花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她听见了无数人的惊呼人,感觉到脚下站立的地方在微微颤动。
夏渔微微放松了肩膀,很好,她拖住了谢执,不知道那边怎么处理的,但她愿意相信张局他们,他们肯定能够想出好办法来。
在她思考的时候,谢执朝她走过来,他伸出手,夏渔谨慎地往后退了退。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
心脏仿佛从高空坠落,谢执意识到她真的会这么做,他的眼睛酸涩:“我要怎么做,你才会放弃那个想法?”
咦?夏渔停下后退的动作,听他这么说,她大胆试探一下:“你能告诉我你们的计划吗?”
没有任何思考和停顿,谢执说:“废弃港口埋了炸弹,傅松声他们必死无疑。”
夏渔:“!”
大哥你还真说啊!
她大为震惊,早说这样就能策反他,她就这么做了。但是问题不大,他说的这些她都知道了。
她的震惊做不了假,这让许燕洄认定她确实不知道他们的计划。
“那你刚才和谁发消息?”
谢执看了看许燕洄:“你曾向我打听过她,她是内鬼。”
打听过?夏渔翻了翻剧情回放,是陶局。谢执为什么遮遮掩掩的?
不对,这时候她应该表明态度,她立马做出一副要冲出去的姿势:“我要去救他们。”
“没时间了。”谢执摇头,“已经开始了,你们可以去交易地点,就在反方向的那个港口。”
“已经开始了吗?”
“我没有收到异常情报,不出意外的话,已经开始了,你们现在赶过去或许能够抓几个进行收尾工作的人。”
夏渔更加安心了:“我要去废弃港口。”
“他们已经死了,而且肖韧,也就是上任局长会在,他负责这边的收尾工作。”
“就算是这样,我也要过去给他们收尸。”夏渔用上了自己毕生的演技,“虽然我能回到过去,但在这个时间线里,我要见他们最后一面。”
谢执落在身侧的手紧握:“你要去见傅松声最后一面?”
这么说也没错。夏渔点头,毕竟傅队也在其中。
“你喜欢他?”
夏渔继续点头,没有人会不喜欢好人,尤其是为了理想和追求死去的好人,对她来说更是绝杀。
交谈时间结束,夏渔拍拍许燕洄:“你帮我看着他,我去给傅队收尸去。”
不管他是真被策反还是假被策反,她都不能让他靠近港口。
顺手拿走了他们的武器,夏渔前去查探情况。
*
废弃港口。
在收到谢执传来的消息后,陶玥率先带人控制住了肖韧,防止他通风报信。
堵住他的嘴,她对其他人说:“这是首领交代我的。”
如果是首领的命令,那就没问题,反正首领将任务交给了陶玥。
估计又是为了争功劳。小弟们想,这么好的机会,上头这些人肯定想要爬得更高。
陶玥表情不变,她原本还在苦恼怎么越过首领下命令,怎么制服肖韧,没想到首领直接给了她这个权力。
想到首领的身份,再想到江满衣告知她的事情,她能猜到是某个小姑娘在和她打配合。
警方的人退了出来,但为了以防万一,他们放了一些木头人。
爆炸声响起,但被烟花盖过。
陶玥给裴晁怀传递了消息,表示一切正在按计划进行。
如果对方不信,那他们就可以先放弃这次行动,再从长计议。
出乎陶玥意料的是,狂犬居然还有后手。在她传完假消息后,一堆人包围了她。
不对,不是狂犬。
为首的人是陶玥在苍鹰的搭档:“你居然成为了狂犬的走狗。”
陶玥心下一松,幸好他们只把她当做狂犬的卧底。
“连家都做了那种事,你居然还能替他们做事。”搭档难以理解。
“连家已经被驱逐了。”陶玥和搭档周旋,“是我心善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否则连家人都得死。”
搭档瞧了瞧时间:“也无所谓了,既然你背叛了老大,那你就去死吧。”
陶玥早就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从她打算参与这次行动时,她就知道苍鹰的人不会放过她。但没关系,她救下了废弃港口的孩子们。
陶玥带来的狂犬同苍鹰自然是相看两相厌,两拨人打了起来。
正愁没机会引出苍鹰,陶玥希望双方撑久一点,这样就能等到支援来,将它们一网打尽,毕竟主力现在在另一边。
可惜苍鹰有备而来,他们的目的就是杀死陶玥。许鹤泠没有留活口的爱好,只要是叛徒,全都当场杀了。
被红点瞄准,陶玥察觉到自己可能要交代在这里。这样更好,她想,如果她以狂犬走狗的身份死去,就算她传了假消息也不会被怀疑——张局他们那么聪明,应该知道要把事情都推在苍鹰头上,那么她所做过的事情也不会被挖出来。
虽然有些遗憾,但到此为止吧。
第222章
陶玥已经做好了去死的准备, 她的脑子里已经上演了一波回忆杀,但一阵枪响唤回了她飘远的思绪。
“陶局。”
金灿灿用枪托砸晕一人,鲜血顺着手指流下, 惯用手抬不起来, 但单手制服对方已经足够。
“今早上推演计划的时候, 我们想到你会更危险, 所以在商量过后, 决定在撤退时, 由我带人找过来保护你。刚刚我们同样遇到了苍鹰,不过傅队他们能够处理。”她三言两语解释了情况,“你没事吧?”
苍鹰想做那只黄雀,但是他们并未想到陶玥其实是警方的人,陶玥知晓了他们的计划后, 就增派了人员替港口的同事断后。
至于她,早就想到了会有这种局面, 但她没有告知同伴。然而她不说, 总有人会想到这一点, 他们不会理所当然地放弃任何一个同伴的生命, 即使对他们而言这是最优解,就好像尹秀丽和叶天明死去比活着更有性价比。
他们没能第一时间保护好那两人, 所以这次一定要保护好陶玥。
金灿灿虽然在县局, 但如果不是想着“留在本地熟人多好办事”, 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去更好的地方。
为首之人愣住,她不是个笨蛋, 所有事情在脑子里转了一圈, 她反应过来:“你是警方的老鼠!”
陶玥是比她还老的老人,怎么会是卧底呢?怎么就藏得那么深?搭档无法接受, 明明肖韧等人都是内鬼,陶玥一个靠他人扶上局长这个位置的人,凭什么是卧底?
“没关系,老大不会放过你。”搭档知道老大就在这附近,只要老大出手,就算有再多的人保护,陶玥也不会活着,这里的人都得死。
但等到她被金灿灿反剪双手压着的时候,她迟迟没有等到老大,她顿时恐慌起来,老大不会也出事了吧?
被惦记的许鹤泠正在和半路而来的夏渔对峙。
夏渔本来想要去找大部队,但中途看到了正在擦枪的许鹤泠,后者的表情冷硬得像是要去大开杀戒。
一看这情况,夏渔就知道不对劲,她立马跳出来拦住了对方。
“我现在没有心情和你玩游戏。”许鹤泠感到厌烦,“让开。”
她连老弟都关进禁闭室审问过,唯独没有怀疑过陶玥,谁曾想这人居然是狂犬的走狗,比起是卧底更让她生气。
狂犬算哪根葱?一群固守成规的老古董,凭什么跟她比?她能带给陶玥的利益更大,能让陶玥拥有更大的权力,这人凭什么背叛她?
夏渔更不可能让开:“你要找我队友的麻烦?”
“队友?”许鹤泠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你是指陶玥?她才不是你的队友,她是狂犬的走狗。”
看来是要去找陶局的麻烦。夏渔记得前两次没有陶局,这次陶局参与了进来。她思考了一瞬,如果陶局是好人,那队友们应该没事。
但许鹤泠并不知道这件事,她不能让她反应过来。
不知道怎么表演,那就重复一遍吧:“狂犬的走狗?”
许鹤泠察觉到夏渔想要拖时间的打算,她干脆利落地朝夏渔打过来。
她也没想过能把夏渔打死,打完几枪,她偏偏头,带来的人一拥而上,她则是转身离开。
她现在只想处决叛徒。
得拦住她。
夏渔想了想,大声喊了一句:“你弟在我手里。”
她还没想好威胁词呢,许鹤泠轻飘飘的声音传来:“那你杀了他吧,方不言也顺便帮我杀了,两个废物东西。”
啊这……
果然不是什么人都能打感情牌,夏渔放弃以理服人,还是武力制服比较好。
她的首要任务不是和这群人纠缠,而是拦住许鹤泠。虽然不知道陶局她们都做了什么,但她不能让许鹤泠找到她们。
勇气光环,启动!
夏渔躲开各种攻击,躲不开都无所谓,她的目标只有一个,她朝许鹤泠扑去。
许鹤泠不可能让夏渔近身,这人近身无敌,她得拉开距离。
令许鹤泠震惊的是,夏渔真的跟打不死的小强似的,子弹都嵌入了她的肩膀,她却还能抬起手,握住她的步枪口。
原本不想让她拖延时间,但这么一来一回,许鹤泠被困在了原地。
眼见夏渔拿出手铐,许鹤泠果断松开步枪,她往后退。
夏渔捡到一把没人要的步枪,轮到她了:“束手就擒吧,我们的人马上就到了,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许鹤泠起初不以为意,直到监视狂犬的下属跑过来告诉她港口那边的情况。电光石火之间,许鹤泠恍然大悟。
原来狂犬也被骗了啊,那没事了。
许鹤泠的火气消了一大半,被背叛固然愤怒,但同伙的失败令人心旷神怡,只要不是她一个人被骗就好。
更重要的是,他们中计了,虽然很可惜,但比起找人算账,还是先走为敬,否则被包围的就是她了。
不再多想,许鹤泠迅速走人。
夏渔没追上去,许鹤泠可以之后再抓,她得去看看同伴们的情况。
她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毕争流领着人在处理炸弹。
等会儿,炸弹不是炸了吗?夏渔望着还在燃烧的废弃港口,突然茫然了。
“是苍鹰的炸弹,她打算将警方和狂犬一网打尽。”
正在帮忙的陶局解释:“我告诉她狂犬的用意,她就想要后手开战。”
狂犬到时候必定会去清理现场,只要趁这个时候引爆炸弹,那么苍鹰就能坐收渔翁之利,还能把锅推给警方。
苍鹰没有事先埋,许鹤泠带那么多人就是为了随时安放炸弹以及掩护她。她既想要狂犬让利,又想要狂犬大出血,端的一个绝不吃亏。
那许鹤泠血赚诶。
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许鹤泠的希望落空,但她还是把炸弹留了下来,万一就炸死哪个幸运儿了呢?
幸好他们这边有卧底获悉了她的计划,不然不会有人想到爆炸后又是一次爆炸。
很好的卧底,使她身心愉悦。
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本来他们这边就不是大头,只要处理好炸弹,抓住一些人,那就基本没问题了。
既然大家都没事,那夏渔就要做自己的事情了。她回到和许鹤泠对峙的档位,发现许鹤泠要跑路,她赶紧追了上去。
许鹤泠不可能只在港口这边搞事,另一边她肯定也插手了。在得知陶局是好人后,许鹤泠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无人知晓。
出于对许鹤泠人品的不信任,夏渔一边追一边问她:“你没有在灯会上动手脚吧?”
如果她是反派的话,她肯定会在灯笼里装炸药,等人都集中到在一起后,她就引爆,到时候方圆几里都会被卷入爆炸。
许鹤泠再丧心病狂也不至于疯到这种地步,虽然她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但被现实否决了。
“与其在这里跟我周旋,不如去找找你的队友。”
非常激烈的枪击声从不远处传来,哪怕她就站在这里,还是会被漂亮的烟花吸引,忽略不合理的声音。
两边的情况无人注意,大部分人都在市中区看灯笼,极为热闹。
把夏渔引到这里来,许鹤泠希望她能够把注意力放在裴家身上,至于她们——“我期待在游轮上和你见面。”
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夏渔放过了许鹤泠,当务之急是去支援。
小地图展开,夏渔贴着墙,朝人多的地方爬去。
离人越来越近,夏渔越能听见不停歇的砰砰声,跟随着她的心跳一起跳跃。
擒贼先擒王是永恒不变的真理,夏渔戳了戳客服,询问对方裴晁怀在哪里。
客服难得没有装死,它给出了一个坐标:【亲亲,他马上要跑掉了。】
马上跑掉?这还得了?
夏渔继续悄悄摸摸地贴着墙,力求不被激战的双方看到。等出了他们的视线范围,她朝着裴晁怀的位置跑去。
直升机在天上转来转去,一道绳梯落下。
裴晁怀抓住了绳梯。
裴晁怀本来不用来的,但他想看到对手被击溃的模样,所以就来现场想一览风采。
是他自大了,他以为是他技高一筹,没想到这是警方设下的陷阱。他不由得埋怨胡来和肖韧,身为一把手,连手下人的动作都不知晓,做不来的话那个位置该换人坐了。
当然,等回去之后他需要清算一下身边的人。是谁出卖他?
然而没等他爬上绳梯,眼前白光一闪,绳梯应声而断。
夏渔吹了吹小刀上的碎屑,不愧是特工推荐,简直是削铁如泥。
她刚想要发表宛如反派的发言,无数枪支就对准了她,跟红外线扫描似的,她全身红红的。
“没想到你会送上门来。”
裴晁怀正愁找不到人撒气,一看到夏渔他就想到了钟秋溪,想到他那中道崩殂的野心,顿时气得牙根痒痒。
这两个女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了也是活该。
什么约定,什么交易,裴晁怀通通忘记,现在他只想要她死。
他扬了扬手。
识时务者为俊杰。
夏渔记住了这些人的位置,她老实地点开存档位,正要按下去时,几声惨叫响起。
“弯腰。”
夏渔听话地下了一个腰,双手撑在地上,透过路灯,她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子弹擦过她击中对方,夏渔直起身,有搭档的火力掩护,她一下子就冲到了裴晁怀的跟前。
保镖被击杀,裴晁怀也不慌乱,他从拐杖里抽出一把长枪,枪口抵住了夏渔的腹部。
“我早就猜到你们会来这里。”裴晁怀看向上方的人,“苏女士,你的枪法退步了。”
苏鸢没有搭理,她冲着对讲机说:“发现目标。”
她的任务就是找到裴晁怀,不能让这人跑了,不然他还能卷土重来。
夏渔压根不怕近战,但是裴晁怀示意她抬头看:“你不想知道你的队友们现在的处境吗?”
夏渔抬头看了一眼,难怪苏鸢没再开枪,原来是因为她被人包围了。
她收回视线,就发现裴晁怀趁她不注意悄悄后退,和她拉开了距离。
和夏渔保持在一个安全距离范围内,裴晁怀才能继续开口:“这次是我棋差一招,但你们别高兴得太早,杀不了张秋山还杀不了你们?”
第223章
你个老东西, 说什么大话呢?
夏渔无所畏惧,她反问:“你不想知道你那些同伙的处境吗?”
她不是个爱当谜语人的坏人,不需要裴晁怀猜, 她就直接说出来:“你的接班人, 首领谢执已经被我策反啦。而且你的算盘落空, 港口的大家平安无事, 反而是你们的人, 全都被抓起来啦。”
很兴高采烈的语气, 很歹毒的话语。
裴晁怀一惊:“不可能,谢执怎么会被你策反?”
比起后面两个,他更在意的是这个。要说组织里谁最不可能被策反,除了陶玥,就只有谢执了, 这两人对组织很是忠诚,至于裴晏初, 这孩子心思很多。
谢执什么心思裴晁怀一清二楚:只要夏渔没和他一起死, 谢执就不会被策反,
“你别不信, 你看他们给你传情报了吗?没有是吧?”夏渔狠狠打击他,“你们的计划彻彻底底地失败了, 这次是我们的绝对胜利。”
虽然半场开香槟很容易出事, 但这不是有她在嘛, 她就开。
裴晁怀确实没想到这一点,如果谢执真反了的话, 肖韧和陶玥根本无法对抗, 毕竟这俩明面上还是警方的人,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
“是我高看他了。”
裴晁怀冷哼, 就为了这点小事就背叛他,给谢执再高再大的权利也是白费功夫。
不过问题不大,只要他离开这里,立马出国,过个几年他还能东山再起。
首先是离开这里,不能被当场抓住。
“事到如今只有这么做了。”裴晁怀露出慈悲的神色,“原本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但谁叫你们步步紧逼呢?”
“灯会上发生踩踏事故的话,届时会有多少人死伤,想必你们比我更清楚。”
到时候胡来和张秋山都会被问责,他们可以换一个更好掌控的人上位。
好恶毒!
“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你放我走,我会通知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说到这里,他补充一句:“这个计划,就连谢执也不知道。”
这个不是夏渔能够决定的事情,她回头看苏鸢。
苏鸢很果断地放下了武器:“或许你们还想要一个人质?”
裴晁怀又不是蠢货,在场的这两个人不管是谁当人质都不行,他绅士地弯腰:“这就不必了。”
接着他看向夏渔。
被盯着看的夏渔也只好缴械投降。
直升机下降到一定的高度,供裴晁怀爬上去。正在夏渔蠢蠢欲动之时,裴晁怀停了一下:“你退后。”
好吧,意图被发现了,夏渔遗憾地后退,退到了他满意的距离为止。
“砰——”
有人开枪。
裴晁怀捂着大腿倒下,他倒吸一口凉气。
夏渔举起双手,替自己辩白:“不是我!”
裴晁怀当然知道不是她,因为这枪是从斜后方来的,那边不是他下属所在的地方吗?
几人一同朝着发声地看过去,年轻的女人握着枪,在她的脚下是倒地的小弟。
“你们的这点小伎俩真是十年如一日,没有一点长进的你们以为我们就会在原地踏步?”
轻柔的嗓音,刻薄的语气。
兰归鹭在这里等候多时了,在看到裴晁怀想逃跑之后,她立马打伤警戒的小弟,夺走了他的武器。
面对紧张兮兮的同伴,兰归鹭安慰她们:“安心吧,灯会开始后我们就把游客划分成几部分,让他们分批次进入,同时也抓获了一些潜伏在其中的小人。”
早在之前,兰归鹭从雪山回来的时候,和江满衣碰过面。彼时因为他们不清楚她的立场,没有告知她相关行动。但她给他们提供了一些线索。
钟秋溪是被威胁的,兰归鹭在书信中发觉了这一点。以钟秋溪当时的身份地位,她身边不可能没有别人,再加上叶亦晴的前车之鉴,想杀钟秋溪比较困难。
但他们丧心病狂,以部分市民的性命为筹码,将钟秋溪骗出来,然后杀掉她。
好在他们还有点良心,没有出尔反尔。
他们能这么做一次,就能这么做第二次,更别提市长胡来还是他们的人,想在灯会上搞事情再容易不过了。
到时候张秋山恐怕也会落个顾荃的下场。
裴晁怀又是一惊:“怎么会?”
“你那位市长不堪大用,劝你下次换个人。”她顿了顿,“哦,你没有下次了,而且真有能力的也不屑与你们这种人为伍。”
裴晁怀反应过来:“是伏筠?她怎么会和你们合作?”
他分明记得伏筠是中立派,对他们的行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接受过他们的示好。
“眼下这种局面,不选择现在我们这边的人算得上是又蠢又坏。”
兰归鹭的那些考虑是张秋山没有想到过的,但灯会不归他们管。兰归鹭是有备而来的,她提到有个副市长和她有旧,他们可以和那位合作。
这个副市长的名字就叫做伏筠,是钟秋溪曾经的同事。
胡来的能力并不强,真强的话又怎么会和狂犬狼狈为奸?所以很多事情都是由伏筠一手承包,赚着N把手的钱,操着一把手的心。再加上和平市的毒瘤还在,她不能偏向任何一方,否则她这个位置也坐不长久,只能先当个墙头草。
在兰归鹭找上她时,副市长在听完她们的计划后,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合作。
“你已经没有任何把柄可以威胁我们了。”
兰归鹭的枪没有放下,那双一直以来饱含暖意和温柔的眼睛里充斥着愤怒:“现在,轮到你为我妈妈偿命。”
她始终知道,虽然是裴晏初直接开的枪,但真正的凶手是裴晁怀,这个策划了一切的老不死的东西。
灯太昏暗,裴晁怀看不清对方的脸,兰归鹭长得和钟秋溪也不是很像,所以他没有认出对方是谁。
他不得不皱眉反问:“你的妈妈?”
“上任市长,钟秋溪。”
“原来是你。”
裴晁怀拄着拐杖站了起来,他用长辈的口吻说:“你的妈妈很聪明,早早地把你送走,还修改了你的信息,让我们怎么找也找不到。”
要是被他们找到,兰归鹭的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总之都是死路一条。
“不过她也愚蠢至极,要是答应与我们合作,她不会落到那种下场。”他装模作样地感叹,“但我对她保持了一定的敬意,没有像对待顾荃那样对待她,她得以备受尊敬,她应该感谢我。”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本就怒上心头的兰归鹭冷笑一声:“你也就只有现在能够得意了。”
她的手指动了动。
“你冷静一下。”
苏鸢赶紧甩开周边的几个人,她从上方翻身下来,想要制止兰归鹭。
兰归鹭不是和平市的公务人员,她的行为不受保护。再加上裴晁怀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要他没有威胁,她们就不能再进一步对他造成伤害。
这孩子还年轻,未来有无限可能,没必要把自己的前途毁在这种人身上。
但是……
苏鸢的脚步放缓了,杀母杀父仇人就在眼前,是谁都无法冷静下来。
她看了看周围的人,除了狂犬就只有她和夏渔,作假证的话,夏渔肯定不会揭穿她。
夏渔同样意识到必须阻止兰归鹭,但她能够看到兰归鹭气到颤抖的身体。
被杀的是兰归鹭的妈妈,在钟秋溪死后,兰归鹭整天都提心吊胆的生活,她不能称呼自己的妈妈为妈妈。父母的经历在她的心里埋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在这么多惨痛事件的浇灌下生根发芽。
裴晁怀害死了她的父母,也夺走了她的童年。让兰归鹭放弃的话怎么也无法说出口,任何劝解都显得轻飘飘。
那就先让她杀几次过过瘾吧。夏渔选择存档,然后站着不动。
没有人阻拦,兰归鹭很顺利地扣下扳机。
子弹射中裴晁怀的大腿,不算致命,但差一点就击中他的命根子,把他吓得够呛。
兰归鹭缓缓放下枪,她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再睁开眼,她又变回了那个沉稳的室友。
苏鸢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夏渔问:“你不打算杀他吗?”
兰归鹭差点又被勾起杀心,但她很好地压下去了:“妈妈的遗愿我还没有完成,我不能有污点,不能让妈妈失望。”
她还要成为市长,要和夏渔成为最佳搭档,一同治理和平市,将和平市恢复成妈妈想让它成为的那个模样。在此之前,她要严格要求自己,就算再愤怒也不能做出太过出格的事情来。
夏渔当即表示:“我作证,他试图逃跑,幸亏你及时赶到,让他失去了行动能力。没有你的话,他肯定就跑掉了。”
她随即看向苏鸢。
“确实如此,我也能作证。”苏鸢无奈地笑了笑,反正她也不是一个爱守规矩的人。
三个不守规矩的凑在一起,那这里的人就有难了。
幸好在她们做出行动之前,其他同事及时。
走在最前面的卫扶风一看躺在地上的呻吟的人,就知道这边不需要她们的帮助了,她问:“裴晁怀在哪里?”
苏鸢指了指正在捆人的夏渔,后者一边捆一边骂:“你个老东西不是挺能叫的吗?怎么不继续了?我动不了别人还动不了你吗?”
卫扶风:“……”
为什么她能把这种坏人专用话语说得这么熟练且欠揍?
苏鸢按了按脑袋:“你们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圆满完成任务。”卫扶风所在的特警队全员出动,全力配合张局的行动,一举拿下了正在交易的双方,截获了一批物资。
“这些货给我们用都可以用上好几个月。”卫扶风忍不住开口,“狂犬真是财大气粗。”
苏鸢并不意外:“他们想在之后对我们发起进攻,只是情报被我们获悉,我们将行动提前了而已。有人员伤亡吗?”
“有些同事受伤了,等着救护车来拉人,现在有随行的医护人员在帮忙先处理伤口。”
江满衣曾经是护士,她工作了那么多年,人脉是有的,提前喊了一些老同事来。
老同事相信江满衣的人品,欣然前来,然后就被迫看了一场枪战。
江满衣安抚战战兢兢的老同事们:“别害怕,我们在房子里,就算我们的人输了,我们也能跑掉。”
老同事们:“……”
更可怕了啊!还得谢谢你没说“两军交战不斩医护”这种狗都不会信的话。
“真是辛苦他们了。”苏鸢听着也觉得好笑,“不过这得交给伏市长和张局处理。”
夏渔捆完人,走了过来,看到苏鸢,她想起来苏鸢之前对她说的话:“苏鸢姐姐,你不是说他们上头有人吗?要是他们被捞了怎么办?”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苏鸢指了指自己穿着的作战服,“张秋山可使唤不了我。”
夏渔眼睛一亮:“你上头的人比他们更厉害?”
“明明是很正常的话被你说出来怎么那么奇怪。”苏鸢腾出一只手按了按夏渔的脑袋,“我前段时间去找了我的老朋友,她如今发展得特别好。”
这位老朋友不是简单的人物,有她的帮忙,他们就能够轻松控制住裴晏初的二爷爷和外公,控制了这两人,就相当于控制住了裴晁怀的命脉,任由他蹦跶也无法翻天。
“就算是没有我的老朋友,有你们在,狂犬被摧毁是早晚的事情。”
“但有她在,我们少走了一些弯路,少牺牲一部分人。”
“小渔,你变得越来越会说话了。”
夏渔自信扬头:“我本来就很会说话。”
“好了,过去处理一下你的伤口。”苏鸢见她的身体一直在掉血,赶紧推她去找江满衣,“真亏你能忍那么久。”
被这么多人看着,夏渔只好被卫扶风带过去。
“没想到你也在诶。”
“我年年拿优,当然要奔赴在最前面。”卫扶风虽然在处理自己的身世,但队里有任务,她不可能不参加,“我弟弟在废弃港口那边,你见到他了吗?”
“没有,但他应该没事。”
没事就好。卫扶风安心了:“我还以为张局不让你参与。”
“那必然不可能,我还指望着立功接替他的位置呢。”
明明是这么功利和现实的话,被夏渔说出来只会让卫扶风想笑:“我算是知道傅队为什么总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了。”
“他不是一直板着脸吗?”
“板着脸也分情绪,你看我弟弟不也经常板着脸?但我只会觉得他装怪。”
“原来如此。”夏渔点头,但她还是看不出来。
被带到治疗处,伤员不少,夏渔在后头排队。
一只手拍了拍她:“想插队吗?我也会处理伤口。”
“这不太好吧。”
夏渔瞅了瞅前头的几人,再看向拍她的人,想说的话被她咽下去,她持怀疑态度:“项姐,你真的会处理伤口吗?”
法医不是就验尸验伤吗?
项荟拿起绷带:“看来你们对我们法医有很大的误解,法医也是医。”
前头的人冲她摇头,表示不要轻信法医的话,不然会吃苦头。
但夏渔怀着对项荟的信任,再加上很久才轮到她,她就勉为其难地接受项姐的治疗。
项姐微微一笑。
*
傅松声没怎么受伤,其他人要么先去医院,要么留在原地看守,所以就由他负责前来汇报情况。
汇报完情况,苏鸢给他指了路,示意夏渔在那边处理伤口。
“她在这里?”
她刚才不是还在港口和许鹤泠打架吗?
“她来的时候就带了一身伤,刚才又和裴晁怀打了一阵子,身上的子弹应该数不清。”
梦回第一次见她时,她一人干碎银行抢劫犯。
这次应该也没事。
傅松声根据苏鸢的指示,找到了夏渔。
夏渔平躺在地上,双手放在腰腹位置。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她的脸色有些惨白,胸口也不见有呼吸的起伏。
项荟正拿出一个锤子,面色肃穆。
围在夏渔身边的人,一个个都低着头,肩膀不住地颤抖。
傅松声大脑一片空白,他朝着夏渔走去,单膝跪在她的旁边。
脖子以下的位置缠满了绷带,她的脸上也贴有各式各样的创口贴,即使是这样也有鲜血渗出,将绷带染红。
“我,我没想过会这样。”项荟的声音有些哽咽。
傅松声也没想过会这样,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夏渔,却担心碰到她的伤口,只能开口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会出事呢?苏女士不是说她离开的时候还活蹦乱跳吗?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项荟摇头,无法说出口。
傅松声只好看向其他人,可他们避开了他的目光,一个个地咬着牙,不让某种声音泄露出来。
傅松声双膝跪地,朝她挪动,他低下头想看她究竟伤哪儿了。
这时,死去的下属睁开眼,她猛地蹦起来,和他头贴头,听这清脆的响声就知道两个头都是好头。
“项姐,你骗我,你根本不会处理伤口。”夏渔抬起自己包得跟粽子似的手,“我明明是腹背受伤,你动我的脸和手做什么?”
紧接着她瞧见了项荟手里拿着的锤子,她震惊极了:“项姐你——!”
项荟放下锤子,替自己的业务能力解释:“我以前真的会,后来生疏了。”
“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夏渔被包得严严实实,无法翻身跳起来,只能在原地蠕动。
前一刻真的在担心她的傅松声闭眼,他现在觉得周围人的笑声不只是对夏渔友善的笑,也是对他嘲讽的笑。
但他还是没忍住伸出手按住了夏渔的肩膀,这下子她蠕动都没法蠕动了。
项荟躲开夏渔谴责的目光,她坐在夏渔旁边,问:“灯会进行到什么时候了?”
卫扶风回答:“要放气球了吧。”
随着她们的话音落下,千万个彩色的气球凌空,搭配着灯光,将漆黑的夜空渲染成七彩的星空。
悠扬的音乐声响起,隐隐约约,他们能够听到其他人随着音乐合唱的声音。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希望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第224章
今晚是个不眠之夜。
在夏渔的控诉下, 项荟不得不拆掉了那些多余的纱布和绷带。
“我也想放气球诶。”夏渔挨着大家坐,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项荟表示这个不难:“跟张局说一声,让他搞个庆祝活动, 到时候让我们也放。”
“说起来张局在哪儿?哪里没看到他。”
“他去找连振淮了。”
差点忘记还有连振淮这个人了, 不过问题不大, 他也是个工具人, 抓了裴晁怀后再抓他也不迟。
“他们一家人都可以在看守所里团聚了, 正好还有一两个月就过年了。”夏渔很欣慰, 一家人整整齐齐的,谁都逃不过。
傅松声:……这什么地狱笑话。
不过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间她已经来和平市两三个月了,这么多事件接踵而至,很容易让人模糊时间。
伤员先走一步, 他们还得留下来打扫战场,起码要把血迹清理了, 不然第二天别人一觉醒来看见满地的血还以为来到了什么奇怪的片场。
搞完一切天都快亮了, 太阳从地平线上、从江面升起, 一如往常。
人他们是抓了, 剩下的就交给上头人去头疼。不过审问还得他们来,只不过要往后移几天。张局给他们放了一天假, 大家错开放, 放完再来处理后续。人都在这里了, 怎么着也跑不掉,不如让下属们好好休息, 养精蓄锐后再战。
特调组是第一批次, 夏渔没看到方不言。行动开始后,他好像就离开了, 他还挺有自知之明。
“姜哥你去执行什么任务了?”夏渔记得姜兴生参与了,但她一直没看到他。
“潜入他们老宅拿了点东西。”姜兴生充分发挥了自己的特长,“你别说,他们这些人藏得还挺深,要不是我有经验,恐怕会无功而返。”
夏渔鼓掌:“好强!”
“这算什么?我年轻时更厉害。”姜兴生谈到他年轻时潜入别人家窃取物品如探囊取物,要不是受伤了他也不会退下来。干他们这行的,受伤非常致命。
夏渔非常捧场地喝彩。
傅松声忍了忍,在听到姜兴生准备教授夏渔相关经验后,他没忍住问:“……张局居然允许你这么做?”
“嗐,我把东西交给了我的老同事,是他们干的,与我无关。”
夏渔再次鼓掌:“果然是熟人多好办事。”
金队是这样,苏鸢姐姐也是这样,没想到姜哥也是。她怎么就没有这种熟人呢?
夏渔清点了一下列表,发现除了同事和搭档,她的熟人几乎都在看守所里。其中有几个还没去,有的快了,有的疑似,总之都不太正常。
没事,她的人脉也算多了,律师、画家、飞行员、数学家等等她都认识,她才工作几个月,就有这么可观的人脉,要是再给她十年,她想都不敢想。
傅松声:……我也想都不敢想到时候看守所会有多少人。
撇开这个话题不谈,傅松声问她:“你回哪儿去休息?还是待宿舍?”
谢家她肯定是不会回去的,稍后也会被调查,她还是和谢执撇清关系比较好。
反正他们没有公开关系,也不在同一个户口本上,只要大家咬死不承认,那他们就只是在同一个福利院的孤儿而已。
“项姐让我去她那儿,兰归鹭会和我一起。”
兰归鹭和她暂时都没地方住,柯队和金队身为队长要忙的事情很多,恰好项姐在市区有房——之前她为了结婚搞的新房,已经布置好了,她们可以拎包入住。
谈到这个问题,夏渔突然想起来:“我把谢执忘记了,我让许燕洄看住他来着,他不会跑了吧?”
“金队说她们路过的时候恰好看到他,他自投罗网了,但是没发现许燕洄。”
傅松声不知道夏渔对谢执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谢执居然束手就擒了,而且整个人失魂落魄。
“没事,他们两姐弟的事情留在后头处理。”夏渔还记得那封请柬,“你到时候要和我一起去吗?”
傅松声点头:“可以。”
不过他还以为她会叫上兰归鹭。
那里肯定很危险,兰归鹭不是警局的人,申请不到武器的话,很容易出事,还是得找一个同事去,最好能够听她指挥。
双方都很满意。
只是,傅松声想到谢执,他刚想问她要不要去看看对方,夏渔的电话就响了。
是项荟的电话,她已经接到了兰归鹭,两人正在等夏渔。
虽然看出来傅队有话要说,但他吞吞吐吐的一看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她不是很在意,朝他挥挥手,就去找朋友们了。
兰归鹭的手和肩膀也涂了药,她许久没用枪,手生疏了不少,把自己弄伤了。
“这肯定是你自己处理的。”夏渔笃定,因为如果是项荟来的话,兰归鹭的手不会那么干净。
当了那么多年法医,头一次被质疑的项荟想辩驳,但是想到之前她的杰作,她又闭嘴了。
项荟负责开车,她和兰归鹭不太熟,只好通过聊天来加深感情:“没想到你就是钟市长的女儿,和我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每次听到别人这么称呼她,兰归鹭都引以为傲:“我猜,你们想象中的我是那种倔强的少年?”
“差不多,主要是你的长相和气质和钟市长不太像。”
钟秋溪是圆脸,跟邻家妹妹似的,但兰归鹭是鹅蛋脸,像是天边的神女姐姐。
“我长得像我爸爸,妈妈当初还不乐意,但把我送走了她又很庆幸我不像她。”
兰归鹭的爸爸作为贤内助一直在支持钟秋溪的事业,最后也因这份事业而死,但他的存在感并不强。所以哪怕兰归鹭长得像爸爸,狂犬也没有认出来,反而找上了和钟秋溪比较相似的夏渔。
“不过你的背影和钟市长很像,我差点以为你就是她了。”
“谢谢你的夸奖。”
到了项家,项荟找了两个空房给她们住。三人点了奶茶,围坐在一起看新闻。
早间新闻提到了昨晚盛大的灯会,夏渔没看到最后,也就不知道灯笼居然可以做成那种模样,很可惜没能近距离看。
大家都是夜猫子,虽然熬了一晚上,但精神头都还很足。
不知道说什么,那就聊聊成年人的话题吧,工作和感情二选一。
夏渔和兰归鹭的工作都不太能对外说,项荟倒是能说,但她说的无外乎是各种死法,说得娓娓动听,还说到死者也有灵魂她们要敬畏死者。
一番话把夏渔的鸡皮疙瘩说起来了,她最怕的就是灵魂这种东西了,她立马打住:“我们换个话题吧。”
换个话题,兰归鹭一时半会儿真不知道还能聊什么,她很少和人心平气和地聊天,除非是领导。
“你们傅队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兰归鹭忽然想到这一点,“刚刚和他碰面时,他看我的眼神不太对劲,但我之前就见过他一两次。”
“可能是因为我总是把一些机密告诉你?傅队他不让我跟你说,他说这违反纪律。”夏渔解释了一番,“你别担心,他对你没意见,是因为看我不顺眼进而看你不顺眼,你这是被恨屋及乌了。”
兰归鹭懂了,以为是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没想到中间加入了她这个第三者,更没想到的是她认识夏渔更早,她们还是室友关系,今后也会是搭档。
“他未免小气过了头,你说他还给你甩脸子?”
夏渔更觉得他像是在生闷气,但兰归鹭这么说好像也没问题。
“那你以后就别给他说秘密了,可以和我说,也可以和你们局里的其他人说。”
“但他知道的太多了。”夏渔想了想,还是替傅队说一句好话,“虽然有点脾气,但他总体而言比较听话,而且立场坚定,其他人我就不好说了。”
比较听话……
兰归鹭差点被这个形容词逗笑,但她忍住了:“既然听话那就没事,不过你可以和他说,要再敢给你甩脸子,你就换个人说秘密,你又不是没有备选。”
太酷了。
夏渔觉得兰归鹭好厉害,不管什么事室友都能说得头头是道,她羡慕不已:“要是我也能像你一样会处理人际交往就好了。”
项荟:“……”
不知道说什么,那就喝一口奶茶吧。
她得反省,人外有人,原本她以为自己够封心锁爱了,后来遇到了夏渔,她发现夏渔更能断情绝爱,现在看到兰归鹭,原来还有比夏渔更绝的人存在。
还是年轻好啊。
*
休息了一上午,兰归鹭表示要去钟秋溪的墓看看,这么多年她都不敢靠近,这次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去看了。
夏渔陪同她一起。
去花店挑选花的时候,兰归鹭有些犹豫,她不知道妈妈喜欢什么花,她自己倒是喜欢兰花。
“向日葵怎么样?”夏渔给她推荐,“大家就像向日葵一样,永远面向太阳、追求光明。”
这是江知春对她说过的话,她觉得很有道理。
面向太阳,追求光明。很美好的祝愿。
兰归鹭选择了向日葵。
夏渔也挑了一大捧,想给大家送过去。正好兰归鹭要和钟秋溪说悄悄话,她看望后就去郊外了。
事情还没有结束,张局和江阿姨还有得忙,郊外只有郁向文一个人,他正在听老式收音机里传来的很多年的新闻。
夏渔听了一耳朵,主要是讲郁向文的犯罪经过。
看到她来,郁向文关掉了收音机,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他向夏渔发出请求:“好孩子,你能不能帮我拍一张他们一家几口的全家福?”
他说的是他的儿子一家人。
郁向文当年做错了事,害惨了家人,他不奢求能够得到家人的原谅,只要他们能够幸福就好了。
这种小要求不需要费太多功夫,夏渔答应了,正好她都许久没看到连亦白了,不知道这孩子怎么样了。
他脑子木木的,很容易被人欺骗,特指他的某个同事。
和郁向文达成合作,夏渔去献花,太多坟堆她认不出来谁是谁,幸好她买的花够多,可以给大家都送上一束。
说起来,项逢的真名是什么来着?他又为什么会暴露?
夏渔跑去问郁向文:“他们什么时候能够被公开?”
“等一切尘埃落定后。”郁向文回答,“到时候他们会获得本该属于他们的荣耀。”
而暂时守护他们的他会走向属于他的终点。
为了那一天的到来,他苟且偷生得够久了。
“他们恢复身份后会迁入其他墓地,那里也需要守墓人吧?”夏渔只是好奇,“虽然没人敢盗墓,但要是有人参观的话,你也可以跟他们讲讲,尤其是顾家,他们家的事情你更熟悉。”
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如果有人愿意将他们的事迹告诉更多的人,那么即使不被大众熟知,也总会有人知道和记得他们。只要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就已经足够。
“你说得对。”郁向文被说动了。
顾荃的事情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了,他得活下去,告诉更多的人,告诉大家顾荃是个好人,顾家一家人都是了不起的好人。
那就再苟且偷生一段时间吧,等到大家都能够重新认识顾荃,他再去死。
看望完这边的人,夏渔接着去看望江知春。在公墓,她遇到了江满衣和段淞墨,这两人正在交谈。
段淞墨本来是路过,父母的尸体被挖出来后,卫扶风将他们重新埋葬,他也就没再来过公墓。
但是另一个弟弟的尸体还没找到,他不知道该对谁说,只好来公墓散散心。
他不认识江满衣,但江满衣认识他。
江满衣已经听兰归鹭说过段淞墨的事情,这两人在引起许鹤泠注意后居然还能活着简直令人意外,不过她也庆幸许鹤泠暂时腾不出手来处理这两人。
同时,她也知道了他和卫扶风的事情。所以在看到他后,她特意来开导他。
卫扶风爱憎分明,她讨厌段淞墨是因为以为他偏袒买家、偏袒罪犯,只要他愿意好好对她说明,她会重新看待他,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受害者。
“但她现在过得很幸福。”段淞墨虽然想过解释,但卫扶风过得很好,要是接纳了他,她又该怎么对待她的养父母和弟弟?对他们而言,他只是一个陌生人,还是一个和女儿或者姐姐关系更浓密的陌生人。
“卫家父母我见过,他们都是好人,不会在意这些。”江满衣认为段淞墨想太多了,可能律师就是容易多想。
“但是——”
“你好啰嗦。”夏渔听着都觉得着急,“你能不能干脆一点,卫扶风不嫌弃我都嫌弃。”
长得像个掌控一切的腹黑男,但做起事来瞻前顾后,反差真大。
段淞墨还想说什么,忽然收到来电,对方表示何盼的尸体找到了。
他的眉眼一下子舒展开来,他请求夏渔:“你能帮我联系她吗?让她和我一起去认尸。”
“不要,你自己联系。”夏渔果断拒绝,“凡事靠自己,不要老想着靠别人。”
难怪他这么犹豫不决,原来是因为她太好说话了,老是帮他,让他养成了逃避的性格。
江满衣的孩子就是一对兄妹,她看不得他们因为一点小事就结仇:“小渔说得对,你趁这个机会和扶风好好谈谈吧,她会理解你的,不要等到事情到了无法挽回的时候再追悔莫及。”
“没错没错,虽然你是个好人,但万一你走火入魔误入歧途了呢?”夏渔提到某个顾姓罪犯,“他就是这样,但凡好好想想都不会变成那种模样。”
唉,连珩玉说得没错,再穷不能穷教育,瞧瞧这些人,但凡上点学都不至于这样。
段淞墨:“……”
一想到手头的那些案子,他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由衷地感谢:“谢谢你们。”
“不客气,大家都是亲人,坦诚相待一点比较好。”夏渔最烦的就是藏着掖着了,如果还打着为她好的旗号,那更可恶了。
送走段淞墨,夏渔去看江满衣:“没想到江阿姨你会在这里诶。”
“我来和知春说说话,她和小燎还有南佑的名字终于可以放在一起了。”
可惜这俩孩子都没见过亲生父亲的面。
“有时候我也想过,要是当初能够阻止他们去做那些事的话,或许他们现在就可以陪在我的身边。”
江满衣这一生失去了很多人,她的父母,她的友人,她的爱人,她的孩子……最后她还是一个人。
但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太过自私,孩子们有他们想做的事情,有他们想要成为的人,她要做的唯有放手。
“我常常觉得我对他们有所亏欠,尤其是小燎和知春,他们的到来是我的疏忽,对他们不够上心,他们是自己长成了很好的模样。”
“但是江燎和我说他很对不起你。”
江知春想必也是这么想的,兄妹两个同样觉得亏欠母亲良多。
许久,夏渔没有听到江满衣的回应,她扭头去看,才发现江满衣正仰着脸。
正午的阳光太过刺眼,但江满衣恍若未觉。
第225章
虽然没怎么休息, 但姑且也算是休息了一天。
重新上班,夏渔等着去审讯裴晁怀一家人,她有太多太多的疑问。
见她这么积极, 傅松声不得不提醒她:“上级负责审讯裴晁怀, 我们暂时只能审审裴晏初等人。”
裴晁怀和谢执地位比较高, 轮不到夏渔来, 即使她知道的很多, 但她到底是一个新人。
行吧。夏渔不满地抱胸, 裴晏初也行,反正到时候她可以旁观审讯。
裴晏初作为工具人,审问他的日程可以排在后面,裴晁怀才是大头。
被抓进来几天后,裴晁怀发现还没有人来捞他, 他意识到自己这次可能要出大问题了。
但也不是特别意外。十年前那次行动之后,他就察觉到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结束, 但他在和平市呼风唤雨这么多年, 不是很想换个地方重头再来, 毕竟当初可算是天时地利人和。
望向亲自审讯他的张局, 裴晁怀半点没有落网后的悔恨:“是我看错你了,张秋山, 我以为你是中立派。”
“只是为了迷惑你们而已。”张局知道太过突出会招来不幸, 一直以来他都中规中矩, 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和对方虚与委蛇。
“但是你经得起查吗?”裴晁怀不怀好意地说,“这么多年来, 你我之间的金钱交易可不在少数。”
和张局一起审讯的同事拍桌:“少在那里妖言惑众, 如果不是为了抓住你们,张局也不会这么忍辱负重。”
张局没有明显的情绪流露, 他冷静地说:“我会接受所有人的审判,你也是如此。”
一听到“审判”二字,裴晁怀的手就有些不稳,他不想坐牢也不想去死,可现在轮不到他来挑选命运。
“我们从头开始吧。”张局拿出几张照片,“这是从你家里搜到的你和许痕徊的书信来往,以及你们伪造的证据。”
他们曾经和顾荃交谈过,希望对方能和他们合作,但是顾荃拒绝了,并打算严查他们。为了除掉顾荃这个阻碍,也为了搅浑和平市,他们选择构陷顾荃。
“你们总共花了一万块,就完成了这项计划。”
那个年代的一万块可不是小数目,但也算不上天价。一万块买下一个人的性命,买下一座城市的和平,他们很赚。
裴晁怀脸色微微一变:“你们怎么会拿到这些东西?”
他本来想否认,但事到如今再否认也没有用,不如双方好好交流,他也好知道自己的失误。
“我明明有让人在我出事后处理掉。”
他留下这些东西的理由很简单,一是为了留作纪念,二是为了威胁许家,要不是他,后者哪能起家?结果许家反而来和他打擂台了。
“怎么拿到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已经掌握了证据。”张局说,“你们联手陷害了顾荃,在他死后,你们害死了他的妻子,害死了他的女儿。”
“是顾荃不懂得识时务,他的那套已经行不通了,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愿意和我们合作。与其说是我的问题,不如说是他自己作茧自缚害了他们一家。”裴晁怀真情实感地叹气。
他们好好的和顾荃讲道理,顾荃不愿意,那他们只能使用非常规手段了。
“如果他不固执己见的话,小珍珠何至于此,那孩子出生时我还抱过。”
小珍珠是顾丹铮从前的小名,大家都这么叫她。但裴晁怀这么叫却显得他恶心至极。
审讯的两人没有什么反应,外头的人已经握拳骂人了。
难怪张局要亲自来,换了他们不得被气死,然后被裴晁怀牵着鼻子走。
张局顿了顿,他接着拿出一张上了年头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浑身上下找不出一处完好地方的死者:“他是何青山,或许甘遂这个名字你更清楚。在发现你们的存在后,他前去卧底,想探查一番你们的情况。”
裴晁怀对这个人有印象,要不是何青山,他都不会发觉警方已经注意到了他们。
“这人伪装得不太行,一看他就知道他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引起我注意的是,他和小珍珠搞在了一起。小珍珠什么身份,他又是什么身份?我也是为了小珍珠好,和这种男的厮混没有什么好下场。”
虽然顾丹铮被他洗脑了,但是裴晁怀担心有人会对她说什么,让她想起从前,那他所做的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在调查后,裴晁怀发现了何青山的真实身份,为了杀鸡儆猴,他对何青山采取了残酷的刑罚,以此来警醒那些意图坏事的人。
“幸好小珍珠没有被他蛊惑。”裴晁怀欣慰地点头。
玻璃窗外,傅松声拦住意图冲进去打人的同事们,这些话任谁听了都会火冒三丈,他也不例外。
发现夏渔一动不动,傅松声偏头看她,担心她受刺激,他出声喊她的名字:“夏渔,你没事吧?”
夏渔严肃点头:“没事,我在找我的存档。”
她要回到那天晚上,让兰归鹭狠狠打死这个老东西,她也要动手。
审讯室内,裴晁怀还在冠冕堂皇地说:“可惜小珍珠还是被他哄骗着生下了那个孩子,为了那个孩子,小珍珠生了重病,不久后就撒手人寰。身为既然是侄女的孩子,我自然要好好照顾他。为了锻炼他,我给他安排了一些小磨练。可惜这孩子不太行,没能通过。”
张局:“你本来想培养那孩子成为内鬼是吗?”
裴晁怀没有杀顾泽漆,也没有让他经历那么不堪回首的过去,还给他换了一个全新的身份,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是啊,子承父业嘛,说不定警局里还有他外公和爸妈的老熟人。”裴晁怀点点头,“本来一切都计划得好好的,钟秋溪那个女人非要横插一脚,搞得我自顾不暇,没有精力再去照看那孩子。”
顾泽漆没有按照他希望的那样考上警校,也没有读相关的专业,而是随随便便读了设计专业,简直太让他失望了。
“不过那孩子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他居然不声不响地杀人,一点都不像是顾家的种。”
裴晁怀的设想是,让顾泽漆当内鬼,等时机成熟,他就揭露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为此震惊痛心。
英雄的孩子是作恶多端内鬼,没有什么比这种事情更让他兴奋的了。
就好像,原本他也想培养连亦白成为内鬼,可惜对方性格不行,他只好放弃。
因为“飓风行动”,裴晁怀失去了对顾泽漆的控制,但好在顾泽漆不是个好东西,即使没有他的引导,顾泽漆也成为了一个败类。
裴晁怀的嘴角不断上扬:“这孩子真是的,怎么就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呢?”
“和何青山联系的武队的车祸是你们制造的吗?”
“何青山和小珍珠走得太近了,我担心他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并且把它告诉了小武,权衡利弊之下就只能请小武去死了。”
“叶亦晴,你是否有印象?”张局接着问,“出卖她的人是梁未泯还是肖韧?”
裴晁怀当然有印象,如果不是这个女人,他的狂犬就不会受创,他还是那个一手遮天的首领。
他不意外警方查到了这两人:“梁未泯对我们有所保留,连叶亦晴是卧底这件事都是肖韧告诉我的。要是他早点说,我们的损失也不会那么大。”
“那么,你们同样不知道丰昌是卧底?”
裴晁怀费了一会儿功夫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他这次是真的有点惊讶:“他是卧底?”
“看来梁未泯没跟你说。”
裴晁怀皱眉,他是真没想到,他对丰昌有印象还是因为丰昌帮过顾丹铮和顾泽漆,他留意了一下,发现对方不是好人后,他就放心了。
结果告诉他,丰昌也是卧底?
裴晁怀忽然反应过来,虽然梁未泯也透露了一些情报,但无足轻重,这人早就被策反了。
“你是怎么说服他的?他不像是能和你们合作的人。”
“他本来就是我们这边的人,只是后来被钟秋溪那个女人说服了而已,最后因为这可笑的行动死了。”
正因为梁未泯一开始就是他们的人,所以他才会当上局长。
钟秋溪是例外。和平市这个烂摊子几乎没人愿意来,所以历任市长都是狂犬。也不知道她说怎么想的,好好的首都不待,跑来和平市。要是她安分守己,也不会死。
即使落网了,裴晁怀也在暗戳戳地传播他的那种观念,听得人牙根痒痒。
审讯室的大门被打开,和张局搭档的同事和来人交接,他要出去透透气,实在受不了了。
在裴晁怀震惊与愤怒交加的目光下,来人慢条斯理地坐下,开口说:“很遗憾的告诉你,顾丹铮并没有被你洗脑,她始终记得她的真实姓名。”
言语与画面的双重打击下,裴晁怀感觉到大脑缺氧:“陶玥?你怎么会?”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陶玥也是卧底,他们的计划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她的告密。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陶玥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她反问:“为什么不可能?你觉得,我为什么会选择加入你们?”
陶玥之前对夏渔说的经历是真的,但在调查连强健的过程中,她意识到要想让连强健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就必须先扳倒狂犬。
通过各种各样的路子,她加入了狂犬。狂犬调查过她的背景,当时她的说法是她都这样了,干脆就随心所欲地干坏事算了。
正经卧底都会洗一下身份,但她是实名加入,她能是卧底?
再加上清洗行动中,如果不是她,他就被人杀死了,所以他对她信赖有加。
“你死了,但其他人还在,比起换一个人上位,还是知根知底的你比较好。”
陶玥并不想救他,但钟秋溪说这次不能完全摧毁狂犬,她需要她打入敌方内部,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暴露,等到最后时刻的到来。
“十年前的我们埋下火种,就是为了十年后的现在,在无数人的努力下,它形成了燎原之势。”
“你是我一手扶上来的。”裴晁怀提醒她,“你得位不正。”
“所以呢?”
裴晁怀头一次这么痛恨一个人,他和苍鹰都被这个女人给耍了,枉费他这么信任她。
这次审讯持续的时间很长,中途夏渔还去吃了午餐和晚餐,两位局长倒是很能坚持。
临近深夜,陶玥先从里面出来,作为好下属,金灿灿迅速送上热水,贴心地问她需不需要先吃饭。
陶玥摆摆手:“我想去静静。”
夏渔看了看,她戳了戳傅队:“我要不要也给张局准备?陶局有的,让他也有。”
“你这样会让张局觉得自己大限将至。”傅松声委婉地提醒她,她就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好吧。既然张局不需要,夏渔就不再等他,她追上了陶局。
陶局一个人坐在警局门口的花坛边缘,她望着警局大门,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渔凑了过去,借口保护她坐在了陶局的旁边:“许家姐弟还在,他们知道了你的事情,万一他们恼羞成怒对你下手呢?”
这确实是许家姐弟干得出来的事情。
不过陶玥说:“你有话要问我?”
夏渔纠结了一会儿,大胆问出了口:“你在里面待了这么久,得知同为卧底的同伴死掉,你是什么心情呢?”
“没什么心情。”陶玥平静地开口,“既然选择做卧底,死亡就会与我们如影随形。”
区别在于什么时候死而已。
运气好的话,像她,能够活下来。
“要是我想的话,我其实可以救下他们。”陶玥忽然说。
“但你也会暴露,而且你知道的东西那么多,要是暴露了后果会更加严重吧?而且你救了我,要不是你,我当时就被沈陆亭那个杀千刀的家伙害死了。”
提到五年前的事情,陶玥没有被安慰到,她的语气更加低沉:“但是我亲手害死了那孩子。”
第226章
陶玥一开始没想过会成为卧底。
最初的最初, 她只是想让连强健坐牢,但在咨询过辅导她的那名大学生后,大学生告诉她这很难:“时间过去很久了, 而且只要他背后的人用势力压你, 你没办法坚持下去。”
陶玥无法反驳, 是人都会有软肋, 她的外婆去世了, 但她还有别的在意的人, 这位大学生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她放弃了,打算有一定地位后再说。但大学生和她都低估了连家背后的力量,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唯有摧毁这个组织,才能让罪有应得之人获得他们该有的惩罚。
夏渔问:“然后你就成为了卧底?”
“当时没有这个想法, 毕竟卧底这份工作太危险了,我不确定我能够胜任。我考上大学那年, 刚好出了一个卧底的事情。”
陶玥说到底只是一个刚走进社会的年轻人, 仅仅是一个连强健就把她害到这种地步, 如果正面对上狂犬这种庞然大物,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坚守本心,所以她一直犹豫不决。
“只是在我大二升大三那年, 帮助我的大学生出事了。”
大学生那会儿已经大学毕业, 结了婚生了孩子, 正要踏入她即将奉献一生的教师行业时,她被拐了。
陶玥是在实习的时候得知的这个消息, 那时离大学生被拐已经过去了一年, 大学生始终下落不明。
“她的遭遇让我坚定了那份决心。”
为了不让她们的悲剧重演,在大学毕业、回到和平市后, 陶玥主动加入了狂犬,她没有上级也没有同伴,她是一匹孤狼。
“我当年思考了很久很久,在某一天我猛然发觉,或许敌人不仅仅只有狂犬,还有身边的人。”
那名卧底牺牲后不久,一名警察出车祸去世,肇事司机表示自己太劳累了,最后也就判了几年。
她不信这是巧合,恰好她的那些同学们也不信,他们聊天的时候也会说到和平市那混乱的局面。
所以在深思熟虑之下,陶玥决定单干,她会保留证据,直到遇上值得她合作的人。
“我很庆幸我当初的选择,因为当时有个上线反水,牵扯出了几个卧底,他们最后都牺牲了。”
怀着一腔热血,最后死于信任的人之手,如果是她遇到这种事,陶玥不敢想自己会有多绝望,她会不会当场被策反?
幸好她遇到的搭档没有问题。
“在见到钟秋溪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她就是我要等待的那个人。”
该怎么描述钟秋溪这个人呢?
她不算高,对谁都笑脸相迎,很喜欢和人聊天,没有一点架子,有次还闹出新人把她当做实习生的笑话。
这样随处可见的人,却拥有那样坚定的心。一旦进入工作状态,没有人会错认她的身份。
正好当时叶亦晴的卧底身份被发现,陶玥想方设法通过叶亦晴搭上了钟秋溪,在考察后,她将自己获得的情报毫无保留地交给了钟秋溪。
“要是没遇到、狂犬又被摧毁的话,你不就被认定为黑恶势力分子了吗?”夏渔不是特别能理解,“如果你死了,那就更加无法证明你的立场。”
“她也问过我这个问题。”
陶玥当然想过这种情况,但是如果不需要她就能够摧毁狂犬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就算她被认定为罪犯也无所谓。名声这种东西,在外婆、在大学生死之后,她就不在意了。
“但现在不是没有发生那种情况吗?”
她也是这么回答的钟秋溪。
虽然很遗憾,但钟秋溪她们需要她,她有了用武之地。
“十三年前,我遇到了一个小女孩。”
夏渔想到了好奇过头的她没忍住回到过去询问陶玥立场这件事,她刚打算跳过这个话题,忽然想起系统说过会模糊当事人的记忆。
果然,她听见陶玥继续说:“那个小女孩让我发觉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有意义。”
很多年后,狂犬或许还在,但不会像当年那般猖狂,像她那样的孩子会越来越多,他们会在阳光下自由自在地生活,不用担心被拐被骗被杀被迫害,他们只需要纠结“今天要不要吃蛋糕”这种小事。
“和那孩子交谈后,过了两年,我收到了两个人的死讯。”
“两个人?除了叶警官还有谁啊?”夏渔只记得当年好像只有叶亦晴遇害,她看了看先前列的时间表,发现还有一个人也是在这一年被发现死亡。
“那个大学生,可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我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茫然的小姑娘,那个小姑娘就是她后来生的孩子,我这才知道原来她一直在城信县。我以为能够救回她,没想到她再次失踪,但这次我知道她大概是死了。”
夏渔已经知道陶局说的这位大学生是谁了,她早该想到的,陶局之前对这位大学生的描述,只有那个人符合。
她也知道,为什么在那起案件中,陶局会表现得那么冷淡,明明凶手一个是她的下属,一个是她救过的孩子。因为陶局正在当双面卧底,不能表露出真实的情绪,哪怕发现了她所在意的尸骨。
“同时,钟市长找到我,告诉我她将要提前行动这件事,并且交给我一个更为重要的任务,让我获取裴晁怀的信任,走入狂犬的权利核心。”
成功不是一蹴而就的,钟秋溪知道自己没办法真的完全摧毁狂犬,但她想要留下火种,陶玥就是那个交接人。
陶玥按照钟秋溪所说的那样,告诉了裴晁怀一些无足轻重的情报,并且在那场行动中救下他的性命。为了进一步获取他的信任,陶玥和钟秋溪策划了一起事件,钟秋溪就此而死。
“飓风行动”后,苍鹰崛起,陶玥主动提出去卧底,探查苍鹰的底细。
裴晁怀对她更是信赖有加。
因为她对连家的仇恨和对警方的“失望”,苍鹰很容易就接纳了她,尤其是在她杀掉江燎之后。
江燎加入苍鹰有她的帮助,但为了隐藏,陶玥没有给予他太多的帮助,她也没有掺和他和尹秀丽的行动。
他暴露后,陶玥本可以借口审问他而暂且保下他的性命,但这么一来,许鹤泠势必会怀疑她。
江燎也知道这一点,于是在她对他进行搜身的时候,他传达了他的意愿。
“他让我杀了他。”
既然被抓,江燎就没想过会得救,毕竟要是救他,两方势必会发生冲突,他没得救事小,同伴们受伤事大。比起活下去,他去死、并且死于陶玥之手是最好的办法,这还能让他发挥最后的价值。
权衡利弊之下,陶玥选择了杀他。为了隐藏一些证据,她使用了炸弹。
“一些证据?”
“你留下的痕迹。”陶玥不像其他人一样会顾及他人的心情,她很自然地说出口。
即使不会有人想到江燎的帮手会是一个高中生,但为了以防万一,陶玥干脆毁尸灭迹。
夏渔沉默了一会儿,她想到了沈陆亭那个该死的家伙,如果是他的话,真有可能干出怀疑她这种事情来。
“尹秀丽的卧底身份也是我透露出去的,反正她的身份瞒不住,不如让我告知许鹤泠,还能取信于许鹤泠。”
夏渔了然地点头,虽然很意外,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不难解释许鹤泠为什么要让安问心来试探他们了,毕竟许鹤泠不可能仅凭那点小事就认定尹秀丽是卧底。
“真是辛苦你了。”
夏渔本来想拍拍陶局的肩膀,但这么做好像有点没大没小,反正每次她这么做,傅队都很无语。
不能拍的话,那就抱一个吧。
夏渔站起身来,走到陶局的跟前,弯腰抱住了对方:“一直以来辛苦你了,陶局。”
这个拥抱和对白让陶玥一下子回到了很多年前,她刚把她经历的事情告诉了那个大学生的时候,她也是像现在这样忐忑不安。
但大学生和夏渔都没有说什么额外的话,她们都选择通过拥抱向她传递她们的心情。
——“你已经做得很棒了。”
多年前她否认了大学生的话,因为她始终觉得自己做得很糟糕。
但是现在——
“啊,我知道。”
陶玥认同了她们的观点,她也觉得她足够努力了。
只可惜,她想见到的人看不见现在的她。如果是现在的她,外婆还会对她失望吗?外婆会觉得她丢脸吗?
应该不会吧。她想。
*
夏渔又和陶局聊了一会儿,聊到傅队出来找她,让她准备准备审讯谢执。
夏渔指了指自己:“我?不是说轮不到我吗?”
“这是他的请求,他希望你在场,你不在他就不说。”
傅松声不确定谢执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提出的这个请求,本来夏渔就该和他划清界限,最好假装陌生人。但是他非要把他们两人的关系摆在明面上来,让大家都知道夏渔和他这个敌人有旧,他这分明是在害她。
“你可以选择拒绝,他招不招供都不影响他的罪行。”傅松声顿了顿,“但是出于我本人的想法,我希望你能去接受。”
夏渔好奇:“你什么想法?”
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和谢执说开,然后一刀两断。
傅松声本来想这么说,但这个想法太阴暗了,他都说不出口,只好说:“虽然他做错了人,但在对待你这件事上,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尽着兄长的责任。以他的罪行来看,他多半是死刑,你们今后见一面少一面。为了不给自己留下遗憾,你还是多去见见他吧。”
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假的,夏渔对谢执不可能没有感情,让她和谢执一刀两断是不可能的事情。与其让她今后一直耿耿于怀,不如让她在最后的时间里多和谢执见面,了却她的遗憾,也让谢执走得安心。
“你好像一直在为他说话。”夏渔突然发现这件事,从很久之前开始,在别人都存心搞事的时候,傅队却反其道而行,替谢执开脱,还让她多关心谢执。
“你不会——”她只能想到一个答案,“被他拿到了什么把柄吧?还是说你有朋友在他公司上班?”
傅松声:“。”
“因为你们是未婚夫妻,这个关系是经过你的同意。我也说过,正是因为你这若即若离的态度,给了一些人不切实际的希望。道德低下的人很容易被引诱。”
差点忘记他们还有这层关系。夏渔明白了,傅队原来是在替她的名声着想,她错怪他了。
“不对啊,你不是喜欢我吗?”
她还是觉得不对劲,就算是朋友,对方最好的朋友也只能是她,即使她有很多很多朋友,她也想做最特殊的那个。如果她有喜欢的人,对方也必须喜欢她,除非他死掉,不然她不会让他建立别的关系。
“正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才会这么做。”傅松声坦诚地说,“如果我放任自己的话,我很有可能做出违背本心的行为。”
夏渔想象不出傅队能做出什么违背本心的行为,他这个人看起来就很正派,她虚心求问:“比如说呢?”
“比如说,你的脸型很好,只要我拿起狙击枪,就能精准地对准你的额头;又比如说,我家在郊外,周围没什么人居住……你还想听吗?”
夏渔谨慎地后退一步,她摇头:“不听不听。”
旁听的陶玥:……小年轻挺会玩。
第227章
和夏渔搭档的是张局。
“不是傅队和我一起吗?”夏渔以往都是和傅队搭档, 换了个人她还有点不适应。
傅松声:……他去是找恨吗?
本来谢执就很讨厌他了,他要是和夏渔一起出现,谢执不得恨死他。
但表面上他还得解释为:“我还不够格, 他只指定了你。”
行吧。夏渔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专心做好你的笔录, 问话的事情交给张局。”傅松声担心她会越过张局, 特地交代她几句, “不要随便接张局的话, 也不要打断他。”
这种小事还需要他教?夏渔比了个“ok”:“你放心, 我心里有数。”
“我不信。”
“?”
夏渔冷漠地走进审讯室,坐在了电脑面前,开始准备打字。
本来低垂着脑袋着的谢执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他抬头,在看到电脑后那标志性的发型时, 眼睛就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那边看。
虽然知道对方的基本信息,但夏渔还是得按照流程询问谢执。
他的目光太过明显, 把夏渔搞得不好意思了, 毕竟张局就在旁边, 犯罪嫌疑人不关注他反而关注她, 这显得她才是那个主导者。
询问到亲属关系的时候,夏渔正要把自己的名字写上去, 就听见谢执说:“单身, 没有亲人, 也没有朋友。”
夏渔愣住了,她朝他看过去, 发现他还在看着她, 他的目光缱绻,又夹带着些许悲伤。可能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因为他的语气冷硬,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但从法律上讲,她和他确实没有任何关系,不管是兄妹还是未婚夫妻,这两种关系都不受法律保护。
于是在联系人那一栏,她填上了“无”。
问完基本信息,夏渔看向张局,意思是该他开口了。而张局同样看着她,冲她微微点头,像是在说让她来问。
安静的氛围在审讯室里蔓延,夏渔有点坐立不安,她试探着开口问:“谢执先生,对于你所犯的罪行,你是否供认不讳?”
很新奇的称呼,像是司仪在叫他的名字,询问他是否对她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谢执果断点头:“我全都认。”
啊这……
这么配合的犯罪嫌疑人她还是头一次遇到,夏渔一时半会儿还不知道干什么。
谢执自顾自地说下去:“前段时间的案子如你们所想,裴晁怀杀害那些死者的目的一是示警,二是立威,组织里有人不太安分。”
或许是意识到风雨欲来,组织里有的人想金盆洗手,内鬼也蠢蠢欲动,所以为了让他们安分下来,裴晁怀启动了很久之前就制定的计划。
那些死者都是参与过扫黑除恶之人的后代,警方的,普通市民的,只要是参与过,哪怕只是指路,小肚鸡肠的裴晁怀都会破坏他们的家庭。
“还有一个原因是他的儿孙们不亲近他,他看不得那些幸福的家庭,再加上清洗行动之前,狂犬人口买卖这条线还没断。”
人口是最容易获得也最容易脱手的商品,两家都经营过人口贩卖,只是狂犬被打击过,这条线被苍鹰获取了。
“但是裴晁怀无数次想要拿回这条线,这比走私更能让他感觉到他掌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不管是什么人都会像货物一样被他买卖,他掌握着他人的生杀大权,没有什么比这快乐的事情了。
“那你快乐吗?”夏渔问他,“你杀人的时候,你违法犯罪的时候,你快乐吗?”
这个问话有些奇怪,夏渔思考了一瞬,发现这更像是那个墨镜会问出的话。
“快乐……吗?”
谢执说不上自己快不快乐,因为他对杀人什么的都不是很上心,他在意的唯有他和她,他们都能活着就是他最幸福的事情。
如果那些人阻碍他和她的幸福生活,那他除掉他们的瞬间,他会很快乐。
这样就没有人再来打扰他们了。
这些话无法说出口,他低声说:“或许吧。”
“说说看,你为什么会走上这条路?希望你能说实话。”
“有很多很多理由。”谢执说,“我所在的福利院的资助者是许家……”
那些年的孤儿挺多,许家一边犯罪一边做慈善,仿佛这样就能够抵消他们的罪孽。
当然,除了做好人好事,许家也是为了提前物色优秀人才,那年头还是狂犬一家独大,他们想要抢人就只能从娃娃开始。
而许家内部也在抢人,许鹤泠当时还不是掌权人,她迫切地需要拉帮结派。
在给资助人的献花仪式上,她看上了夏渔。
这孩子身体素质很好,头脑也活泛,遇上那种事还能保持乐观的心态,不是心大就是伪装。但不管是哪种,这孩子都很适合成为她的左右手,她会把对方改造成最棒的武器。从小开始培养,再正的三观她都能掰弯。
可惜对方乐观过了头,理解不了她的话,像个笨蛋一样以为她是来送礼的好心人。
许鹤泠放弃了,三观可以改,但脑子不行。
她把目光放在了另一个人身上,虽然年纪大了点,但胜在性格古怪。可惜对方虽聪明,但碍于那个笨蛋,他没有接受。她派沈陆亭去招揽他好多次都被拒绝了。
许鹤泠不会勉强他人,得不到就杀了算了。幸运的是,在她动手之前,狂犬和警方杠上了。得益于这次清洗行动,她顺便把许家也清洗了一遍,将权力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等她腾出手去对付那两兄妹时,哥哥来投奔她了。
“清洗行动没有成功,钟秋溪也死了,这意味着黑暗压倒了一切,我们不会迎来正义。”
所以他接受了招揽,为了她,也为了自己。不管世界如何,只要他们能够好好的活着就好了。
同一时间,两方人马都在找钟秋溪的女儿,最后竟然找到了夏渔头上。幸好她确实是夏家夫妻的女儿,没有被错杀。
接着,他接到任务,因为怀疑有卧底,所以他入侵了警方和其他大型企业的系统,后者是作为掩饰。虽然被他拿到了一些东西,但他也被发现了。
为了躲避追捕,谢执投靠了狂犬。许鹤泠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坏东西,这件事本来错在她,谢执已经帮了她,他想跳槽就跳槽吧,好歹她也是他的老东家,他不至于对他们下手。
谢执确实看在是老东家的份上,没有参与针对他们的任务。
在加入组织后,谢执就和夏渔淡了联系,他那时的地位还不高,不想被人看出来他和她有关系。就算他坏了别人的事,他们也只会冲他而来,不会波及到其他人。
但让他彻底忽视又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在她中学的时候,他拜托了熟人照看她。一方面是想知道她的近况,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的同学中有一个组织的人。
在整个中学期间,除了该死的苏屿外,她没有和其他人建立不该有的联系。那个该死的东西仗着有身份有地位,根本不担心他的威胁。
幸好一年之期很快到达,该死的东西要离开和平市,他知道那东西缺什么,他趁机甩钱,买断了那东西和她的联系。
等到了她大学,他已经有了一定的地位,可以出现在她的身边,虽然不能太过正大光明。虽然大学期间,她有几个同学不安分,但因为他们没有做出实际行动,他就没有对他们做什么。
等她大学毕业,她要来和平市当警察时,他提出了反对意见。哪怕是钟灵市,都要比和平市好太多,他不是不希望她当警察,只是不希望她来和平市。
但她君心似铁,一定要来和平市。因为他管得太宽,她换了手机和住址,不再搭理他。而那时他恰在国外处理事务,没有及时解释。
等到他缓下来,又听说了城信县的事情,他来不及处理后续,先行回了国。
虽然他在讲述中竭力避免出现她,但他十二岁后的人生都是她,他总会无意识地说到她。等他意识到后,他庆幸没有提到她的名字。
夏渔想起来最初的介绍中提到她和他因为志愿闹了矛盾,现在想来也是同样的道理,他不希望她成为警察:“因为不想被我、咳咳,因为不想被她抓?不想杀她?”
“如果她成为警察,她的路就只剩下了两条。”
一条死路,一条她绝不会接受的路。
“以她的性格,她一定会接触到核心,一定会被我们忌惮。但她不会妥协,不会屈服,即使会死去。”
她的好奇心太旺盛了,只要被她抓住一个点,她就会刨根问底,不管面对的是谁,她都会这么做。
“我不想与她为敌,也不想看见她失望。”
她做什么都好,做歌手,做演员,只要远离他们,她会过得非常快乐,他也会很幸福。
“所以你为什么不能回头是岸呢?”
“因为正义无法战胜黑暗。”
“但你们全都被我们抓起来了。”
“是你们赌赢了。即使是警方,也无法保证行动一定会成功。”
谢执复盘过,他们之所以会失败,不是因为警方有多强大,而是因为他们有很多失误,包括他也有很多。
“而且这不会是结束,黑暗依然没有完全消失。或许以后会消失,但我们无法看见,死去的那些人也无法看见。”
谢执不关心以后的人会怎么样,他只在意当下,只在意她和他是否能好好的。他凭什么要为了以后的人牺牲自己?
“你会有这种想法我不怪你。”夏渔能够理解他的所作所为,“但你只要保全自身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害其他人呢?”
“我还想要保护我拥有的那颗宝石。”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或许不会加入组织,也不会想着往上走。但他有想要保护的人,她太亮眼了,如果不能拥有权力,他就无法保护她,更无法拥有她。
夏渔明白这颗宝石说的就是她,想到其他人和她说的话,她表示:“可是她不想成为宝石,她想成为太阳,成为大家的光。她至始至终都想站在别人的身前,保护和照亮所有人。即使太阳会落下,第二天也会照常升起,它永远高悬,永远在照亮他人。”
夏渔从来都不想被当做被保护的对象,她是强者,强者就该做强者应该做的事情,她不会龟缩在别人的身后,她要保护弱小,惩凶除恶,成为人群中最闪亮的那个人。
这么说好像有点伤人,夏渔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轻声说出口:“你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她。”
第228章
——你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她。
谢执起初有些许茫然:“为什么……这么说?”
“就像我说的那样, 她不想被保护,就算是保护,也不像看到保护者做出这种事情来。如果你当初愿意和她坦诚相待的话, 她一定会理解你并且积极地同你一起寻找解决方式。”
谢执没有把他遇到的事情告诉她, 夏渔始终觉得如果他告诉了她, 他一定不会走上这条路。
“你……的保护, 对她而言是一种负担。”
你自以为是的保护, 对她而言是一种负担。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 谢执的心脏开始抽痛,像是有人拿锤子一下又一下地将钉子钉在他的心脏位置。
他不想让她有负担,只想让她快快乐乐地生活。可是现在,他搞砸了一切。
她不想再遇见他。
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他做过再多的噩梦都没有梦见过这种情况。
她说的不一定是真的, 她无法回到过去,也无法改变过去。但他不敢赌也不敢想, 只要她有这种想法, 他都无比的难受。
他想问她很多很多问题, 但目光在接触到手腕上的手铐时凝住了。
姓傅的说得对, 他的存在和感情已经给她带来了困扰,因为有他, 她没有办法正经地参与行动, 说不定今后的路也会受到他的影响。
“太阳……这种话……是她的队长告诉她的吗?”
夏渔点头, 担心他看不见,她又说了一遍:“是的, 他说她不是宝石也不是月亮, 是永恒的太阳,是她自己也是别人的光。”
这话说得深得她心, 她都背下来了。
玻璃窗外的傅松声感受到四周若有若无的探察的视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这里的大家都知道夏渔和谢执的关系,知道他们在用第三人称指代她自己,当然也知道这个队长就是他。
不是所有话都能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复述的,起码这段话不能。
谢执大概是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在说起这段话时,她的神采飞扬,一看就是很满意对方的评价。
仔细想想,他好像很少见到她这么高兴的时候,上次还是因为她拿到了张局颁发的锦旗,那一段时间她都笑得合不拢嘴。
她真的很喜欢这份职业,并以帮助他人为荣。
“对不起。”他低下头,掩盖住自己通红的眼眶,“麻烦这位警官,替我向她道歉吧。一直以来的事情,我都对不起她。”
“你没有对不起她,你一直在关心保护她,虽然有些不是她需要的,但并未对她造成困扰。”
夏渔暗自瞟了一眼张局,见对方仿佛神游天外,没有认真听他们对话的样子,她安心地说了下去:“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你应该有很好很好的未来,即使一开始会很困难、很痛苦,但以你的能力,你一定会成为最闪亮的那颗星。”
“我对你、不是,她对你印象最深的是,多年前暴雨天气,你来接我、接她的场景,虽然你很狼狈,但在她心中的形象却非常非常高大。”
谢执回想起那个场景,僵握的手松开了。起码,在她的心里,他不是一无是处,她并没有全盘否定他。
他不由得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我愿意改正,她还会放弃和我相遇吗?”
“或许会。”
谢执安心了,只是不要绝对的否定就好。
等谢执和夏渔叙完兄妹之情,张局才开口问:“尹秀丽,你认识这个人吗?”
尹秀丽是谢执的员工,也是苍鹰成员。
先前夏渔去问谢执的时候,谢执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现在想来应该是假的。
确实是假的。谢执对尹秀丽印象颇深。
一方面是因为她和沈陆亭关系匪浅,另一方面是因为她当年和夏渔接触过,在她的书信里也经常提到夏渔。
在她投递简历的时候,想着后面那个原因,谢执同意了她入职。
谢执以为她是来盗取机密或者监视他,但她在上班期间兢兢业业,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偶尔会观察他但无伤大雅。即使是尹秀丽,沈陆亭也没有告诉她谢执的真实身份,她只知道他的地位不低。
“银行抢劫案还是尹秀丽告诉我的,说是沈陆亭发现是小、发现是那个人,所以就决定杀掉她,他向来看不惯她。正好我在国外,等她死掉,他再扫个尾,保证不会让我看出来。此外,他还在她的房间里安装了窃听器。”
正是得知了城信县和沈陆亭的事情,他才会先行回国。
啊,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来着。当时方不言还说帮她查,但后续一直没有,现在想来他那时候就有问题了。
“尹秀丽的死是我没想到的,或许是因为她向我通风报信引来了他人的怀疑,所以在她死后,那边想要清理掉她的痕迹,我时刻注意着他们。”
能把沈陆亭送进去更是谢执没想到的事,但不管过程如何,只要他进去就好。
碍于两家的关系,他不好正大光明地搞他,只能私底下处理他。可惜被夏渔救了,连行珏还因此出事。连行珏出事就出事,这两兄弟居然还敢有非分之想。
“不过尹秀丽好像是你们警方的卧底。这么一来,她来我公司的动机不纯。”
“是,当初阻拦你的那个黑客就是她,她在你公司工作的时候,入侵了你的电脑。因为没有发现你和狂犬的联系,所以我们当时并未把你当做是首领。”
尹秀丽不是警察,她做什么都不需要瞻前顾后,想入侵就入侵。如果发现了谢执和狂犬有联系,或许她还会直接盗取他电脑上的所有东西。
“原来是她。”谢执也不算是特别意外,尹秀丽的能力并不低,但始终差了那么一点,现在看来都是她的伪装。
她是他见过的最不像卧底的卧底。
把傅队的交代抛在脑后,夏渔没忍住接话,她特别骄傲地说:“不止呢,原扬你知道吧?当初和他合作的就是尹秀丽,你们抓捕的时候她也在,不过她跑掉了。”
提到那件事,谢执想到的却是做过的那个梦,她和原扬的关系亲密,明明他们之前只见过一面。因为原扬是卧底,所以她天然对对方有非常高的好感度吗?
好像不仅仅是原扬。
在很久很久之前,她根本没见过叶亦晴,也没听说过她的事迹,但在沈陆亭说起时,她会义愤填膺地表示:“她一定逮捕了很多罪犯。”
那时候他就该反应过来,真正能够调动她情绪的是什么,可是他将她护在了身后,没有看见她脸上的表情。
谢执抬头看夏渔,她端坐在那里,即使没有穿制服,也能感受到她的认真与严肃。
恍惚之间,他仿佛回到了从前,他在天台上发呆时,她坐在他的旁边说:“快看,好漂亮的太阳。”
他没有看太阳,他在看她。
明明那时候他就知道她是太阳,明明那时候更多的是她在拯救他,可为什么后面他会觉得她需要他的保护呢?又为什么会试图把她藏起来呢?
妄想独自拥有太阳的人会被灼伤,会灰飞烟灭,就像他现在这样。他们都没有看清这一点,所以才会有这种下场。
他突兀地开口说:“我调查过他,他的身家清白,家庭氛围温馨,性格容易掌控,很适合你。”
夏渔摸不着头脑:“啊?谁?”
再次被注视的傅松声再次闭眼。
真的不是所有话都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
虽然大家对夏渔和谢执之前的关系心照不宣,但在对话中还是避免谈到这两人,毕竟他们立场不同,夏渔还要在这行干下去的,和黑恶势力有牵扯对她的影响不好。
对谢执的审讯不如裴晁怀的麻烦,谢执有问必答,不会拐弯抹角也不会给自己开脱,能说的他全都说了。
虽然中途会说一些在他们看来极其咯噔的话,但只要当事人不尴尬,那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夏渔认真地把谢执的每一句话都记录下来,她看了一下,没有问题,接下来只需要让谢执确认一下就结束了。
谢执很干脆地确认,没有任何犹豫。
张局先出去,夏渔磨蹭了一会儿,见大家都没看向这边,她走到谢执的面前,弯腰轻轻抱住了他:“只要你诚心悔过就没事,之后你也能拥有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她飞速往后瞟了一眼,没人,这才才转回头,继续说:“下辈子做个好人吧,哥哥。”
肩膀微微一沉,白色的上衣晕开一团深色痕迹,她伸出手拍拍他的后背:“哥哥,希望你是真心忏悔,而不是因为我说的那些话。那些被你们直接或者间接害过的人,他们也有妹妹,也有哥哥,如果不是你们,他们会过得很幸福,不会经历生离死别,更不会年纪轻轻就死掉,有的甚至连真实身份都无法公之于众。”
悲伤如同潮水一般淹没他,谢执已经无法说出一句话来。直到现在,她还愿意承认他是她的哥哥,不知为何,他不像从前那样欣喜,反而更加难过。
他没有回应,夏渔以为是他理解不了,她想了想,说:“看守所里有几个犯罪嫌疑人,虽然他们杀了人,但他们是不得不这么做,与你还有某些人不同,你可以问问他们,或许你到时候就会有与现在截然相反的观点。他们几个我还很熟,我可以向他们引荐你。或者你进去后直接找杨象,那是我高中时的小团体,你跟他说你是我哥,他肯定会教你做事。还有个长得很漂亮的叫檀淮生的,他可以教你做人。”
傅松声:“……”
这是在……?
他敲了敲门:“该吃饭了。”
夏渔松开了谢执,他抬头,用模糊不清的眼睛和她对视。
“不过你要记得远离某些人,尤其是姓顾的和姓沈的,这俩不是好东西。”她补充一句。
她本来想让谢执通知他们一些事情,但转念一想,要是让他们知道了,他们不得破防?她一定要亲眼看到那种场景,然后当面嘲笑他们。
该交代的事情交代完了,她这也算是尽了当妹妹的责任了吧,她还让她的老熟人照顾他呢。
转身朝着傅队走去,她问:“吃食堂吗?还是出去吃?”
“食堂,但今天有烤鱼。”
“好耶。”
眼见她离他越来越远,谢执用他那不复清亮的沙哑的声音说:“小渔,我给你配置的电脑里保存着裴家人的所有罪证,操作步骤在我的手机里,密码是你的生日。”
夏渔停下脚步,回头看他。难怪尹秀丽没有在他电脑里查到任何东西,原来东西都在她的电脑里。只不过她用的都是局里的电脑,没有用过家里的。
“虽然你愿意坦白很好啦,但是你好像不能减刑。”
“这是我应得的惩罚。”
谢执不是很在意,他继续看着夏渔,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她,今后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第229章
按照谢执说的, 夏渔去拿回了电脑——他的东西都被当做证物收了起来,但是她不是干这块的料,哪怕解开了他的手机密码, 看到了步骤, 她还是不会。
夏渔一边等着傅队帮忙挑刺, 一边唏嘘:“你怎么就不会高科技呢?”
“我大学毕业后才有了电脑, 以前只在学校的信息课上用过, 但那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用来搜动画片看。”
“正经人谁看动画片啊?你都不玩游戏吗?话说回来你去过网吧吗?”
夏渔记得那个年纪的小男孩都以去过网吧为荣, 标榜自己的个性,那会儿好像没现在这么严格,小孩都可以进去。
但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男生。
“我不玩网页小游戏,也没去过网吧。”
“你什么意思?看不起网页小游戏吗?”4399和7k7k的忠实拥护者夏渔有话要说,信息课不就是拿来做这种事情的吗?
挑完刺, 傅松声把从外表看毫无变化的烤鱼放在她的餐盘里:“你先吃吧。”
“你挑刺的技术好厉害诶,挑完都还是一条完整的鱼。”夏渔不再指控他, 转而夸赞他, “你一定很爱挑刺吧?我这里恰好还有两条鱼。”
“……我会建议让食堂下次选用刺少的鱼。”
“那能建议换个口味吗?我想吃折耳根烤鱼。”
“我单独给你做吧, 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个口味。”
“也行。”
等傅队把刺挑完, 夏渔接着刚才的话题说:“这就是天才和普通人的区别了,你搜动画片看, 人家直接入侵核心。”
谢执也没怎么碰过电脑, 最多去网吧, 但人家愣是有天赋。好像尹秀丽也是这样。
这么一想,搞这个需要天赋, 他们没有这方面的能力就不要苛求了。
“陈队名字带技术, 肯定也会点相关技术吧?”
“是寄书。”傅松声纠正她,“而且他的技术是技术侦查, 不是计算机技术。”
“没事,总有人会。”
他们局这么大,还怕找不出相关人才吗?
谈到这个问题,夏渔就不得不问出她一直以来都很关心的问题:“傅队,你为什么要当狙击手?你怎么发现你有这方面的天赋?因为你在游戏里百发百中吗?”
“因为我的偶像是狙击手,恰好我在公园打气球游戏中百发百中,所以就申请了。”
理由算不上很高级,当初就是凭着一腔热血报的名,没想到会被选上,更没想到原来自己真的有这方面的天赋。
“因为担心拖累队友,所以每次训练时我都会很努力。”
“不错,懂得上进。”夏渔很满意地拍拍他,“继续保持。”
她就喜欢有上进心的人,毕竟她本人就很想进步。
能不能关于保持不是他说了算,傅松声看她一眼:“你为什么会当警察?”
根据她和他人的对话来看,她好像从小就有一颗正义的心脏,并且一直为此而努力。
因为这是警察人生模拟器。夏渔暗自点头,换做是别的模拟器,那她就是别的职业。
可惜这种话不能说,那就只好说:“因为爱。”
短短三个字让傅松声大受震撼,她那个时候就这么有理想有追求了吗?
*
夏渔找了个懂行的同事,对方在什么都没有的界面上一顿操作后,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界面显现出来,上方有一些用字母命名的文件夹。
这应该就是谢执说的罪证了,没想到他还保存着这个,是为了到时候反过来掣肘裴家吗?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起码让他们少走一些弯路,节省了不少人力和时间。
再次见到裴晏初,抓捕当天,对方所在的审讯室的大门是开着的,他能够看到来来往往的组织的人,更能够看到被逮捕的爷爷。
爷爷进来了几天,但没有人捞他们出去,这就意味着他们可能再也出不去了。
连他爷爷都遭殃了,那他还能好到哪里去?
“你外公不是很有能力吗?”坐在他的跟前,夏渔对他说,“他不捞你爷爷但可以捞你啊,你是他唯……”她看了一下他们家的成员,“你是他唯几十的外孙……你外公怎么那么多孙孙?”
裴晏初觉得她少见多怪:“他这个地位的人,能有这么多后代很正常。私生的,婚生的,自己看上的,别人送的……生下来他就养,他又不是养不起。”
“难怪你在裴家话语权不高,你外公都没说什么。相比之下,裴家孩子就那么几个,你在其中很突出。”
“只是碍于两家的姻亲关系,他没有让私生子正大光明地进入裴家而已,背地里谁知道?”裴晏初又不是小孩,怎么可能相信他爹就只有他妈一个女人。他还怀疑过谢执是他爹的私生子。
“原来如此。”
夏渔勉勉强强懂了他的地位,既然他外公不在意他,那她就放心了。
“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爷爷和你首领都招了,你是打算自己说还是我替你说?”
“你能转述一遍当天的情况吗?我有些好奇他们是怎么落网的。”
夏渔看了看傅队,后者点点头。
裴晏初人都在这儿,他又出不去,说给他听也无妨。
夏渔就复述了一遍,重点讲述了当天她的飒爽英姿。
“你爷爷一见我就跪了。”
虽然是兰归鹭打中了他的腿。
“还向我求饶。”
虽然是在和她们谈判。
“但我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直接拿下他,他不得不屈服于我。”
傅松声:她还是那么喜欢用成语,还是那么喜欢乱用词汇。
虽然说的是自己爷爷的丑态,但裴晏初听得津津有味。都干他们这行了,哪有什么亲情可言?不都是利益捆绑着他们吗?裴晁怀是长辈,但裴晏初并不尊敬他,还因为首领一事记恨他。
“你想知道的我跟你说了,轮到你招供了。”夏渔示意傅队赶紧做笔录,“叶亦晴、钟秋溪、项逢这三人是否为你所杀?”
裴晏初点头:“是我杀的。”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组织的任务。”
“但是你那会儿只是一个高中生,组织为什么找你?”
“叶亦晴很敏锐,针对她的暗杀行动都失败了。但老爷子得知她有个弟弟在读高中,恰好和我还是一个学校,就打算让我利用这个机会。我发现在她看到她弟弟的瞬间是她精神最松懈的时候,而除了我,谁也没办法在那种情况下全身而退。”
因为是弟弟,是唯二的亲人,所以一向紧绷的叶亦晴会放松片刻,既是下意识的反应,也是为了不让弟弟察觉到什么。
冬雾独家
“你好歹毒。”
“真歹毒的还在后头。如果不是我有把握杀掉叶亦晴,老爷子就会制造一起袭击事件,找个手下到学校门口随机砍人,在乱中想办法处理掉叶亦晴。”
只不过裴晁怀还有点人性,没有把事情做绝。毕竟那都是些学生,说不定其中就有下属的孩子,做这种事容易让他们寒心。
裴晏初想把玩自己的小辫,但因为双手被拷着,只能遗憾地看着夏渔饱含震惊的眼睛说:“你能想象到的所有恶毒的事情我们都做过,拐卖人口,走私武器,暗杀……这些都算不上什么。要想真正杀死一个人,让他物理性死亡是最简单的方法,最难的是让他心和灵魂全都死亡,刚好老爷子就擅长做这种事。”
“就比如前段时间被你威胁死去的人?”
“是啊,老爷子让我杀掉他们,但我的枪只为我赏识的人所开,所以就换了种方式。”
裴晏初好歹也是榜上第二的杀手,随随便便杀人容易降低他的格调,不是谁都值得他出手的。
“人只要活在世界上就有软肋,不管是人或物,他们总会为此妥协。”裴晏初顿了顿,“除非不是人,我这里没有骂你前男友的意思。”
招供就招供,好好的提第三方做什么?
夏渔皱眉:“不要发散,你小声弟弟打字很累的。”
傅松声:“……”
警告就警告,好好的提他做什么?同事们都在看啊。
提到小声弟弟,裴晏初这才发现傅松声也在,他晃了晃自己的小辫子:“没想到你还活着,真令我意外啊。”
傅松声不想自己既“太阳宝石说”后,又多一个被嘲笑的点,他把话题拉回来:“你是用什么理由威胁他们的?”
“不外乎三种:家人,朋友,爱人。”
也有不在乎这三种的,但裴晏初说了几个折磨人的酷刑后,对方不得不服从。死也有选择,是选择好好的死,还是痛苦的死,是人都不会犹豫。
“也有反抗的,他不信邪那就让他试试威力,老爷子有个左右手很擅长严刑拷打,那位叫甘遂的卧底就经历过。”
“我觉得你肯定也想试试那几种折磨人的酷刑。”夏渔诚恳地说,“你想先试试哪种?还是一起上?”
傅松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夏渔,注意言行。”
摄像头一直开着呢。同事们不在意,张局不在意,但上头的人在意啊。
“我只是突然理解我的第一个搭档了。”
死刑真是太便宜他们了!他们感受到的痛苦能有那些人的亿万分之一吗?她开始反省自己了,她之前对他们的脸色真是太好了。
傅松声起身,他走出审讯室。观看的同事们背过身去,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把橙汁倒进保温杯里,傅松声递给她,让她先缓缓。
说了这么多确实口干舌燥了,夏渔拿起保温杯补充水分。
傅松声趁机继续就这起案件对裴晏初展开询问,对方还算配合,一五一十地全都说了,和连亦白说得差不多。
“你那前男友有点东西,要不是他一直和连亦白待一块儿,我也不会想着利用连亦白陷害他。”裴晏初再次提到这个人,“你离他远一点吧,他这个人古怪又有病,小心他哪天把你拉去当研究素材。”
“你跟他有仇吗?怎么老是提到他?”夏渔就不明白了,“而且他是搞数学的不是搞生化的。”
傅松声还没有和苏屿正面交谈过,并不知道这人有多有病,所以对裴晏初的指控持怀疑态度。
最重要的是,他们在查案呢,说什么别的有的没的。
他继续拉回正题:“那项逢呢?”
“上次我好像说了,他被发现卧底身份了,老爷子叫人审问了他,他一个字都没说。正好查到他对法医女士有别样的感情,就干脆把他扔婚礼现场。”
“你那天为什么会在观景台?”夏渔还记得他拿有吉他包。
“看看情况,要是你没走,我就打算来带你走,我可不想你死掉。”
夏渔懂了,打算把她当做人质。
第230章
和裴晏初没什么好说的, 主要是他犯的那些事的细节,把细节填充完,就没他的事了, 毕竟他只是一个打手。
“话说回来, 你为什么会和连行珏交手?”夏渔想起来连行珏说过这件事, 她怀疑其中还有一个他们没有查到过的受害者。
“老爷子让我去杀许鹤泠, 但没成功。”
虽说同是黑恶势力, 但一山不容二虎, 两家都想一家独大,自然会争端不断,互相派人搅乱对方的生意是家常便饭,偶尔杀杀对方的人。
但四年前,许鹤泠做得太过火了, 裴晁怀不是一个能忍的人,他火上心头就让裴晏初去把许鹤泠杀了。
可惜对方不是能轻易被他近身的人, 他没能得手。裴晁怀冷静了一会儿, 也觉得此举不妥, 就让他撤了。
回程路上, 裴晏初遇到了连行珏,对方无精打采的, 看在同是杀手的份上, 他关切了一句。也不知道连行珏是怎么理解的, 上来就给他一枪,他也不是能忍的人, 就和对方打了几枪。
“你说了什么?”
“节哀顺变, 他不是刚死了爹吗?”
“他居然只打你的肩膀。”夏渔不服气,“我也是这么说的, 他居然直接把我打死了。”
“打死?”
“哦,我做梦梦到的。”
她才不会和这种人说实话。
“说起来,你杀了这么多好人,你心里没有一点负罪感吗?”夏渔很好奇。
和没脑子的连行珏不同,裴晏初读过那么多书,他又不是反社会人格,在法制社会杀人不会让他有负罪感吗?
最重要的,他所杀的人,都是彻头彻尾的大好人诶。
好陌生的词汇,好陌生的话。
裴晏初几乎都是远程攻击,几乎没有面对面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过,不用看到对方挣扎的脸,也不用听对方的遗言,更不会染上对方的血。
他有些想笑,他也确实笑出声来:“就像是射击游戏,你玩过吧?把对方想象成游戏里的NPC,你需要做的只有开枪。”
傅松声明白为什么张局不亲自来了,原本以为张局是看在他和裴晏初是老相识的份上才换的他。现在看来,换做是他的爱人被人杀掉,再听到凶手的这番言论,再冷静他都会当场暴起教训这个凶手一顿。
听完裴晏初的话,夏渔转向傅队:“你还有话要说吗?没有就可以结束了。”
望着死性不改的裴晏初,傅松声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说什么。
“你可以学我。”夏渔给他提建议,“给他来一个永别之抱,好歹是你曾经的邻居哥,你可以让他走之前最后感受一下人世间的温暖。”
傅松声:“……就这样吧。”
“这么多年没见,小声你和以前变化真大啊。”听到他们的对话,裴晏初不由得出声,“当初我只是小学毕业,你却很舍不得我,仿佛我是要离开你似的,我记得阿姨说你还偷偷掉眼泪。”
傅松声没有回应,这时候不管说什么话都像是和对方叙旧,但他们之间已经没有除了罪犯与警察外的其他关系。他又不是夏渔,他无法心无芥蒂、心平气和地和他们交谈。
他起身:“走吧,你不是要吃无刺的烤鱼?早点结束我好早点去买菜。”
“要折耳根口味的。”
“好。”
再寻常不过的对话,裴晏初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多年前,他还在傅家隔壁时,那对夫妻的日常。
真是怀念啊。
“阿姨和叔叔做的饭菜很好吃。”
金色的头发在惨白的灯光下失去了以往的光泽,裴晏初微笑着说:“真可惜,以后再也吃不到那么好吃的饭了。”
傅松声顿了顿,还是没有回应。
从审讯室里出来,夏渔第一时间追问:“你真的会哭?”
傅松声澄清:“没有这回事。”
“真的吗?”夏渔有些遗憾,“你知道吗?对我来说,你们最有魅力的时候就是哭哭的时候。嗯,最好浑身是血。”
“……你的审美和品味令人担忧。”
傅松声很怀疑她的天性。
同在一个福利院,谢执除了内心阴暗外,整个人算得上正常。但她称得上各方面都不正常,思考和说话的方式和正常人截然不同。
“你还年轻,你不懂。”
夏渔故作老成地拍拍他,给他举例子:“想想看,如果你喜欢的人正处于战损状态,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你,你会有什么反应?”
夏渔的本意是让他感受一下她的癖好,然而她刚说完,傅队就用他手里拿着的文件挡着她的脸:“你别说了。”
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像是不高兴和烦躁。
“你真没品。”夏渔叉腰,不懂战损哭哭的人永别了。
没品的傅队似乎是叹了一口气。
*
所有人的审讯同步进行,经过几天的努力,有身份地位的犯罪嫌疑人的笔录已经全部取得,接下来就轮到下面的人了。
夏渔到的时候,张局正在和陶局交谈,两人讨论的是关于卧底的事情。
张局打算先公布,但陶局和江满衣一致认为等处理完苍鹰再公布最好。
“已经到这种时候了,早一点晚一点都没关系。”全家都为此付出生命的江满衣这么说,“全部黑暗都被驱散的时刻,才是公布的最佳时刻。”
但张局还是犹豫。
她以为张局叫她来是为了询问她的意见,但她有选择困难症:“你们看着办,我都行。”
“不是这个。”张局失笑,“我听松声说,许鹤泠邀请你去游轮?”
夏渔点点头:“她说要和我玩游戏。”
“你这一去,有些危险。”
“危险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张局的前奏有点长,陶局认为和夏渔说话得开门见山,她直接说:“我们打算在那天对苍鹰展开抓捕。”
这么一说她就懂了。夏渔恍然大悟:“你们的意思是,让我里应外合?”
陶局表示:“是这样,虽然有危险,但你是我们局里最优秀的警员,一定能够圆满完成任务。”
这话夏渔爱听,她美滋滋地说:“有什么任务都交给我吧,绝对完成任务。”
“首先,想办法带上监控设备登上游轮。”
虽然是这么说,但陶局觉得夏渔第一步就会卡在这上面。
“没问题。”夏渔答应得干脆,就算带不进去,她这不是有万能的客服吗?她只需提个建议再略微氪金,剩下的自有客服来办。
客服:【……】
“后面的任务等当天再告知你。”陶局不支持太早告诉夏渔,她的主观能动性太强,和许家姐弟又有来往,到时候很容易出事。
“今天叫你来,主要是想征求你的意见,虽然知道你肯定会同意,但还是走走流程。”
夏渔拍拍胸脯:“放心好了,下周我们就能开庆功宴。”
张局笑了:“好,到时候让你第一个发言。”
聊完正事就该聊私事了,夏渔问:“张局你好像一次都没有去看过裴晏初,他不是杀了叶警官吗?你好像不是很在意。”
张局看了看桌上的合照,他的声音很轻:“在我看来,他们也有可怜之处。”
这话听得夏渔不乐意了:“他们可怜在哪儿了?”
“他们生来没有选择权,只能走别人安排好的道路。”
如果是一条好路就算了,但这是一条绝路,踏上这条路就无法回头了。
不是每个人都想成为罪犯,但命运和环境让他们不得不犯罪。
“他们也可以选择不那么做,好歹是家人,又不会把他们杀了。你看方不言,他没有像他叔叔那样,掌权的还不是他亲妈,他不也还活着吗?”
裴晏初好歹是裴晁怀的亲孙子,再怎么样也不会真的把他杀了。
夏渔走到办公桌边,她敲敲桌面,告诫他:“张局我说真的,你这种思想很危险,小心叶警官对你失望。”
被下属教训,张局不得已澄清:“只是说他们有可怜之处,没有说他们可怜。就像你说的,即使他们在人生道路上没有选择权,但也可以选择不杀人。”
不作恶的下场也不会坏到哪里去,顶多是被放弃或者被欺负,还不会因为争权夺利而死。
像是裴晏初的其他兄弟姐妹,他们不像他这样,过得也还算可以,比起被他们害死的人来说好太多了。
在17岁那年,大家都拿叶亦晴没办法的时候,裴晏初明明可以随波逐流。但为了自己的欲望,他选择站出来,选择走上那条绝路。
只不过他的努力白费了,他没有成为首领,反而被后来者抢了位置。
“这才是正解。”夏渔对张局的醒悟很满意,“他们可不值得你同情。”
裴晏初那家伙,最后提到了傅队的父母,一看就是想博得傅队的同情,幸好傅队不吃这一套。
“并非同情他,只是我去了能做什么?”
张局好歹是局长,不可能做出当场打人的举动。让他什么都不做的话,他又觉得浑身不舒服。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
“而且就像露露说的,他只是一个打手,罪魁祸首是他的爷爷。”
兰归鹭请了几天假,来看望过张局后她又回去了,等周末她再来。
“你看陶局就一点都不同情罪犯,对吧陶局?”
被提到的陶局慢悠悠地开口:“如果你是指连家那两兄弟的话,讨厌是讨厌,同情的话偶尔也会有。”
夏渔:“?”
顶着夏渔那不可思议的眼神,陶局说:“理由和张局的一样,但同情归同情,他们会坐牢是他们活该。”
夏渔提起的心又放下来了,还好还好,只是因为他们的处境而略微同情,差点吓死她了。
“你这样的性格很好,刚直不阿,很适合坐我们这个位置。”陶局时常觉得他们有些软弱,瞻前顾后,如果他们再刚直一点的话,或许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
被人夸赞,社交准则告诉夏渔该夸回去:“你也是最棒的卧底。”
“谢谢,我也这么觉得。”
说到卧底,夏渔对某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张局啊,你当初为什么要杀南佑啊?”
对于夏渔的冒犯,张秋山没有生气:“说来话长。”
当初,南佑将情报递出后,发现部分情报有误,但是他来不及告诉警方,因为组织开始怀疑有卧底。
南佑在逃跑的时候听到了线人的名字,也听到了组织的机密,于是他配合警方抓捕了那几人。
为了不被怀疑,也为了保护其他卧底,正好碰到张秋山的南佑希望对方将他杀死。
为了掩饰,两人打了起来。
“警局有内鬼。”在扭打过程中,南佑从嗓子里挤出这么一句话,这就是他听到的机密,“如果我活着,迟早会被发现,就像叶亦晴。”
叶亦晴在脱离卧底身份后,局里本来是想把她安排到乡下让她避一避风头,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真实姓名被发现,她乘坐的汽车出了车祸。
幸好她福大命大,没有出事。也因为这件事,她回归了警察身份。
现在想来,是因为警方有组织的内鬼。
“所以我必须死。”南佑说,“而且必须是被你们所杀,你明白吗?”
只有这样,才能够迷惑对方,才能够保护大家。
张秋山怎么会不明白,但要他亲自下手杀死自己的挚友是件极其艰难的事。
“我最后还是开枪了。”张秋山闭上眼睛,当年的那种痛苦还萦绕在心间。
因为南佑说——
“如果你不开枪的话,我和满衣会恨你一辈子,你想让青山的事情重演吗?”
南佑当然不想死,但对大家来说,这是最优解,他不愿意拿亲人和同伴的命去赌他的未来。
如果他被发现卧底身份,不仅仅是他自己,他的妻子和孩子都会出事。
南佑是他的挚友,江满衣也是,两个孩子更是他看着长大的,张秋山当然不愿意看到那样的场景。
“但是小燎和知春还是……我真对不起他们。”
青山早死,他的儿子不日也会被枪毙;他和亦晴没有孩子。对他来说,这俩孩子就是他的亲生孩子。
如果当初他阻止小燎去当卧底,把他们父亲的事情告诉他们,他们也不会死。
“还有天明……”
他答应过亦晴要照顾好天明,可就像他无法阻止小燎一样,他也无法阻止天明,最后也同样眼睁睁地看着天明死去。
他甚至不敢告诉叶叔天明的死讯。
他这一生,对不起的人太多了。
“露露……”张秋山喃喃自语,“幸好露露还活着。”
不然他真没脸去见钟姐。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恰好又是夏渔不擅长的话题,不知道做什么的话——
她从商城里掏出一把又一把糖果,把桌面摆得满满当当的:“不要难过了,来吃糖吧,甜食会让心情变好的。”
张秋山懂了松声的无奈:“你的口袋是怎么装下那么多东西的……”
陶玥:“我也想问。”
虽然效果不怎么样,但起码两位局长没那么伤感了。
夏渔安心了:“因为我会变魔术,我还能掏出更多糖果呢,你们等着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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