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夏渔和苏屿结伴而行。
夏渔徒手画了一个简易地图, 和队友商量:“我们先从哪儿开始?”
“一楼。”知道她下一句就是“为什么”的苏屿点了点地图的第一层,“第一天晚上许燕洄离开你们的房间后去了一楼,不久丘封下楼, 之后两人未曾上来过。”
夏渔也是这么认为的, 毕竟密道入口在二楼的话, 这么近的距离, 邬伽弄出声响她肯定能听到。
“不过你怎么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去了一楼?”
“许燕洄来找过我, 他想和我做交易。”
“什么交易?”
“他很讨厌谢执, 想邀请我一起从身心等多方面打击谢执。”
“他为什么讨厌谢执?”
“两人的处境相同,但谢执比他拥有更多的选择权,而他生来就注定要为了许家做事。同为坏人,谢执却拥有爱人和被爱的权利,他很嫉妒。”
许燕洄从不会嫉妒他的姐姐, 在他看来他姐姐也是个可悲的人,即使许鹤泠喜欢这样的生活。
比起苏屿说的那一长串令人云里雾里的话, 夏渔更在意的是:“先等一下, 你是不是知道他们的身份?你怎么知道的?”
“如果把这个世界比做游戏, 那你就是绝对的唯一的游戏主角。作为风暴的中心, 你的关系网四通八达,但都和那些势力有关。只需要按照一定的排列顺序, 很容易推出来。”
“……你确实好聪明。”夏渔试探他一下, “那假如这个世界真是游戏, 你是什么样的想法?”
换个人或许会觉得她在说傻话,但苏屿不会, 因为宇宙是神秘的, 在未完全探索完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所以他很认真地回答了她这个问题:“我会在生命到达尽头之前, 努力探索到世界的本源。而在此之前,存在于此的我们是绝对真实的,这点毋庸置疑。”
好高级的说法。仔细想想,这个游戏确实真实得过分,她还没遇到过任何bug。用苏屿的话来说,即使是数据,对于这个游戏而言,他们也是真实存在的。
这么一想那些该死的罪犯更该死了!
搞清楚苏屿为什么会知道那些后,夏渔继续问:“所以你答应了吗?”
虽然不懂许燕洄为什么嫉妒谢执,虽然不懂他为什么要找苏屿做交易,但苏屿应该不会同意。
“答应了。”
“?”
面对她的疑惑,苏屿坦然说:“我很好奇他会做什么。”
你怎么什么都好奇!
算了,反正不关她的事。夏渔回到最初的话题:“他们去了一楼,然后呢?”
“我倾向于是仓库。”苏屿说,“鞋印是邬伽的,他走路的时候前脚掌比较用力,契合了那半枚脚印。”
杀害甄耀祖的凶手显然不是邬伽,那他到仓库来是做什么?
夏渔回想了一下,确实,邬伽走路的姿势和他们都不一样,应该是他的某种习惯。
“你先前怎么不说?”
“我没有给他们解惑的必要。”
“你好傲慢。”
一边往仓库走,夏渔一边吐槽他。虽然他一直以来表现得都很淡然,但实际上他的性格有点孤傲冷漠,对待每个人都是一样的,一样的无视,只有他的家人能够引起他的注意,其他人都不会得到他的特殊对待。看似融入,实际上格格不入。
是她最不喜欢的类型。
仓库她连地板都摸过无数次,实在不知道哪里还可以充当机关。
苏屿:“你还记得我们来仓库时,邬伽当时站的位置吗?”
夏渔点击剧情回放,邬伽当时是站在油漆桶旁边,靠墙的一面上有电灯的开关。
听完她的话,苏屿按下电灯开关,房间里变得黑暗。下一秒,他又打开,又关上,来回好几次。
“你在做什么?”
苏屿还在按着开关:“如果你是丘封,你发现房间里有那种纸条,而你没有防身的东西,这时候你会怎么做?”
夏渔不假思索:“去找武器。”
说完,她反应过来。武器无外乎那几样,当时的客厅有人,丘封想去厨房比较难,所以她只能去往堆放杂物的仓库。
而就在这时,停电了。如果她是丘封的话,她会下意识地按几下开关。
苏屿正要再次按下开关,齿轮的声音传来,他停下了动作。
想象中的密道还是没有出现,他把目光转移到这面墙上。
夏渔也听到了齿轮的声音,她和苏屿站一块儿,一起研究那面墙。
她把耳朵贴在墙上,听着里面的声音:“要不,你再按几下?”
苏屿照做。
齿轮的声音越来越近。夏渔听声辩位,找到了离声音最近的那个位置。
她把手放在那个位置,用力按了下去。几秒后,她的手陷进墙里。
两人脚下的地板顿时消失。
夏渔条件反射地抓住苏屿的手。
下方并非是一条直直的隧道,而是像是滑滑梯似的弯弯曲曲的长坡,他们不至于摔得太惨。
两人摔在了一个床垫上。
夏渔站起来,打开了手电筒。这个床垫看起来还蛮新的,应该是最近才放的,目的就是为了增加缓冲。
她照向前方。
前方是一条黑漆漆的道路,不知道通往何方。
苏屿照亮着某处地方:“这里有脚印。”
夏渔蹲下一看,是白色的脚印,脚印花纹和仓库的一样。脚印一直往前,她打算跟着脚印走。
她抬头,太高了,从这里也出不去。
想也是,出口和入口不太可能是同一个地方,否则爬到一半,仓库里有人进来怎么办?而且只去不回的脚印也告诉她这一点。
就是不知道出口在哪里。
“很大概率是某个人的房间。”苏屿推测,“当时我们都在一楼,如果许燕洄是从一楼出来去二楼搬运尸体,我们会看到他。”
所以出口只会是在二楼。
“我们往前走吧。”夏渔自告奋勇地走在最前方。
苏屿冷不丁地说:“这栋别墅死过很多人,其中还有无辜的小孩,或许会有无法散去的冤魂。”
“……你身为科学家还迷信吗?”
“人类无法确定世界上没有灵魂,就像无法确定这个世界是否是真实的。”
“我们走一起吧。”夏渔从心地选择了放慢脚步,“我走太前面的话,万一你被人在黑暗中捂住嘴巴拖走怎么办?”
“要牵手吗?这样一来,不管我出什么事你都能够第一时间察觉到。”
他都这么说了,夏渔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和他交握。
“你的手好冰。”
她牵过很多人的手,他们的手都比较暖和,就算是原扬,那也是因为害怕而冰凉,但也是有温度的。
苏屿的手没有温度,如同裹在一层坚硬的冰里。幸好游戏里的她不怕冷,不然她肯定要甩掉他。
想着大家都是朋友,她出言关心:“我和苏小鸟在雪中行走的时候,他的手都是热的,你是不是体寒啊?”
他看着也不像是小画家和同桌那样的身体柔弱的人。
“他火气比较旺盛,多冷都是这样。”
“那挺好的诶,冬天的话我就可以蹭他的体温取暖了。”
“我一年四季也是如此。”
“那你是不是不能吹空调了?”夏渔可怜他,“你是不是也不能吃冰镇西瓜了?”
苏屿罕见地沉默了。
夏渔当他默认了。
太惨了,夏天没有空调就算了,连冰镇西瓜都不能吃的话,那夏天还有什么意义!
为了不戳他的伤心事,她不再开口。
但这条路又长又黑,不说话她容易想七想八,于是她开口问:“你是不是认识檀淮生的妹妹?”
“你其实也见过。”
“我见过?”
“某次暑假,你说你要培养一下高尚的情操,拉着我去看歌舞表演。有个伴舞是檀淮生的妹妹檀北枳,你夸她是人群中最漂亮的那个。”
檀淮生就坐在他们的隔壁,面带微笑地给妹妹喝彩,即使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伴舞,即使大部分人都是为了处于C位的歌手而来,但这不影响他为他的妹妹骄傲。
“我知道的只有这些,我并不知道来的人是檀淮生,所以来之前我没有调查他。”
“你调查了所有人?”
“不调查的话,我的老师不会同意我来这种地方。”苏屿必须经过老师和领导的一致同意,才能随意出行,这也是对他的一种保护。
“你调查得怎么样?”
“大部分人的经历都很正常,除了部分人。”
“部分人?”
“那个画家,司时景,很喜欢搞拍卖。他深谙富豪的心理,在国外多次出入一些高级场所,把自己的身价炒上去,他的画作水涨船高,一幅画拍出天价。”
也就是俗称的“造神”,司时景把自己包装成难得一见的天才大神画家,在国外赚得盆满钵满。
回国后他没有这么干,因为他知道国内不吃他这一套——他是一个很识时务的人,所以他老老实实地接稿,认认真真地画画。
怎么说呢?是司时景的风格,他看起来就很爱钱,只要钱到位他就可以做。退一万步讲,他又没在国内搞这种噱头,她完全可以原谅他。
有机会她要去请教一下,她也想把自己包装成天才偶像,在线出道。
“你的大学同学,兰归鹭的身份也有问题,她不是兰家的亲生孩子,我有一个推测。”
“停停停——她你不用管,跳过她,你说说宁随舟吧。”
那些人在找她,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兰归鹭的真实身份比较好。
黑暗中看不清苏屿的表情,他从善如流地换了个人:“宁随舟,他高考前夕被人打伤,谢执和你说是谁了吗?”
“他没说,和我哥有关吗?”
“有一点点关系。”苏屿也是通过老师的信息渠道查到的这些,她的人脉比较广,能够获得很多他无法获得的情报。
“甄耀祖有个大哥,甄光宗,前者天真不在意宁随舟,但甄光宗不可能不在意,他是长子,会继承甄家的家产,宁随舟虽然是私生子,但也有继承权。”
宁随舟高中那年,甄光宗从别人口中得知了宁随舟的存在。和游手好闲的甄耀祖不同,宁随舟很优秀,对甄光宗未来的地位有着极强的威胁——对甄爹来说,不管是私生子还是婚生子都是他的儿子,只要足够优秀谁都可以当继承人。
正好甄光宗的亲妈去世,他外祖家的产业受到冲击,他的优势没了。他很担心甄爹会注意到宁随舟,很担心宁随舟会来跟他抢家产,于是他想了一个恶毒的办法。
对于一个穷人来说,高考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只要毁掉宁随舟的希望,他绝对会一蹶不振。一旦他不优秀了,甄爹肯定不会再注意到他。
甄光宗和“狂犬”勾结,出钱让人狠狠教训了宁随舟,并放话说宁随舟敢报警或者复读的话就杀了他爷爷。
如果是一般的买凶杀人,宁随舟不至于听从他们的话。但那是狂犬,是和平市的一霸,是牺牲了那么多人也无法铲除的毒瘤,他根本不敢赌。
夏渔惊呆了:“好恶毒啊。”
对宁随舟来说,高考是唯一能够改变他命运的机会,如果他能考上好大学,他的人生会截然不同。
更关键的是,高考失利不是他的问题,而是有人故意要毁掉他的人生,可他毫无办法,他只能顺从。
那种无法翻身的痛苦会伴随他很久。因为他一旦想要努力向上,就会被人打击压制。看他现在仅仅是在钟灵大学读研就知道了,他不是一蹶不振的类型,如果是他的话,他肯定会在大学努力用功,争取再次改变自己的命运。
但是他没有,这只能说明甄光宗一直在避免他变得优秀被甄爹注意到。
他明明可以拥有更好的人生,就因为甄光宗不知所谓的“担心”,他被踩到了地里,一旦想要翻身,就会再次迎来打压。
她和宁随舟狠狠共情了,要是谁这么对她,她一定会把他全家送下地狱。
“我懂了,宁随舟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所以他才会选择回到豪门,哪怕是以私生子的身份。”
她就说嘛,以宁随舟的骄傲,哪怕亲爹是富豪,他也不会愿意去当私生子,而且夏渔觉得他也不认为他自己是私生子。
因为知道是谁害了他,所以他主动找上甄爹,或者是在甄爹找上他时他爽快同意。
他要回去复仇。
“但是这说不通啊,他要是复仇,去杀他亲爹和甄光宗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叫上我们?”
“或许他已经杀了。”
“?”
苏屿的手电筒往旁边照过去,两具吊起来的身体在半空中飘荡。
光线集中的地方,两双被挖掉眼睛的空荡荡的眼眶下流出血泪,他们张着嘴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呀呀”的吐字不清的声音。
第162章
夏渔被狠狠吓了一跳。
苏屿站近了些, 手电筒的光在他们的脸上停留:“从长相来看,是甄家的人。”
看来这个密道的存在有很多人都知道,起码她的同桌就知道。
这两人显然还没死, 让他们一直吊着不太好。夏渔想把这两人放下来, 但太高了, 也不知道同桌是怎么把他们吊上去的, 周围也没有梯子和板凳。
夏渔看了看苏屿, 他长得挺高的, 应该可以够到,她对他说:“你踩着我的肩膀上去割断绳子,怎么样?”
“你踩我。”苏屿站在了两人的下方,“绳子很粗,我力气不大, 割不断。”
“你承受得了吗?”
夏渔有些担心。她的体重不算轻,现在有的男人连九十斤的女孩子都抱不起来, 更别说她了, 体寒的他看起来就好柔弱。
“可以。”
夏渔将信将疑地脱掉鞋子, 她踩在他的肩膀上, 看他缓慢地起身,心脏高高提起。幸好他那身高不是吃素的, 她站得稳稳当当。
咬着手电筒, 夏渔开始割绳子。
一边割, 她一边观察近在咫尺的男人的脸。看年纪他应该是甄光宗,听到有人靠近, 他开始挣扎, 但因为双手双脚被绑住,他只能无能地在半空中晃几下。
“你别乱动, 小心我割到你的手。”
想着他可能是以为她是来害他的,她多说了一句:“你别害怕,我是警察。”
但他挣扎得更加厉害了,并且嘴里不断地发出“嗬嗬”声。
“他的舌头被割了。”苏屿说,“现在他们都说不出话来。”
看来同桌是真的很恨他们了。不仅是舌头,眼睛也被挖了,就算他们能够得救,余生也不会好过。
不如说,他们活着还不如死了。
难道这就是宁随舟没有杀死他们让他们还活着的原因吗?
“一下就死去所获得的痛苦太少了,等待死亡的过程也是一种痛苦。”
他们看不见也无法说话,只能被吊在这个少有人经过的地道,听着别人经过,但无人救他们。
确实很痛苦。
绳子被隔断,甄光宗摔在地面上。夏渔看了看,应该不会摔出问题吧,这个高度也不算高。
把两人都救了下来,夏渔探了一下呼吸,两人都还在喘气,她放心下来,没死就行。
但让她带着他们走显然是不现实的,这两人这么多天估计滴水未进,根本没有力气走路,她也不会去搀扶他们。而且她还不知道出口在哪里。
她提醒他们:“你们待在这里不要走动,我晚点来接你们上去。”
反正最迟明天她的同事就来了,到时候把他们带走,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两人无法说话,只能缩在角落。
希望他们真的不要乱跑吧,不然遇到她同桌,他直接手起刀落把他们解决了。
告诫完两人,夏渔他们继续往前走。
“完全想不到同桌的心居然那么狠诶。”夏渔感叹,虽然知道他有可能报仇,但她没想到他下手那么果断且不留情面。
和他外表截然相反。
“不止是他的人生被毁掉。”苏屿说,“他的妈妈,他的外公,他们家三代人的人生都被甄家毁了。”
宁妈憧憬着爱情,但却被隐瞒婚姻状况的甄爹欺骗了个彻底。那个年代,未婚先育是件非常严重的事情,谁都可以骂她一句。更别提甄爹是已婚,她在不知情的人的眼中就是第三者,宁妈承受的谩骂和侮辱只多不少。
不然她也不会生下孩子后把宁随舟丢给她父亲带,更不会离开和平市去其他地方谋生。
宁外公同样。妻子早逝,唯一的女儿长大后过得不如意,他独自一人带着外孙,因为担心有人说女儿的闲话,对外声称是孙子。
“话说回来,宁随舟外公重病的时候,他妈妈是不是没回来?”
如果回来的话,从老师应该知道,毕竟那段时间宁随舟出事,她作为班主任全程都在关注宁随舟的情况,即使他出发去大学,她也在关心宁随舟的心理。
“是。他的外公前不久也去世了。”在缠绵病榻几年后,宁外公不愿意再给外孙添麻烦,他停了药,选择了死亡。
那就奇怪了,父亲重病,宁妈为什么没有回来呢?是不想回?还是回不了了?她前十几年都在往家里寄钱,后来没有了,是出什么事情了吗?宁妈还活着吗?
如果宁妈也死了,那罪魁祸首不作他想。
这么一想,宁随舟这么恨甄家人就说得通了,甄家人真的该死啊。
“高中时候,你经常来高年级找我,我也常去你所在的年级找你。”
苏屿冷不丁地说起往事,夏渔不理解他怎么突然提到这个,她顺着他的话问:“然后呢?”
“他是你的同桌,我关注过他一段时间,他很喜欢看一些人体解剖类书籍。”
“你想说他那时候心理就不太正常?”
“他想当法医。”
宁随舟想当法医,这是夏渔没想到的。他现在的专业她不太清楚,好像是什么天坑专业,既不好找工作也不是他喜欢的。
他的手至今没有恢复,现在他还策划了犯罪,他已经无法再当法医了。
他的人生真的被甄家局限了。
她隐隐约约察觉到宁随舟把他们叫来的理由。
转瞬即逝的灵光快得抓不住,夏渔干脆把每个人的特征说一遍:“小画家比较爱钱,在国外大捞特捞;檀淮生从头到尾都在作假……”
苏屿接口:“邬伽□□旺盛;许燕洄也许是嫉妒,也许是懒惰,甄耀祖他们背叛并害死了朋友。”
仿佛有什么东西闪过,夏渔感觉头皮好痒,脑子好像要长出来了。
“世间的一切罪恶都源于七罪宗,也有人扩大为八罪宗、十罪宗,按照罪恶程度分为谎言、色欲、嫉妒……”
檀淮生是谎言,邬伽是色欲,苏屿是傲慢,司时景是贪婪,投宿四人组是背叛,这是比较明显的,剩下的就不清楚了,复仇可以是兰归鹭也可以是宁随舟,得看宁随舟知不知道兰归鹭的身份。
“那我是什么?”夏渔找不到自己的标签,“难不成我是暴怒吗?”
“你可能没被算在内。”
“这是在区别对待?”
夏渔还是无法理解:“所以他为什么要把我们叫来,让我们看戏吗?”
“除你之外,其他人不是有罪就是身份地位比较高,前者罪有应得,后者令他想起来了甄家人。”
“兰归鹭和檀淮生也算吗?”她俩哪点儿算得上有罪或者身份地位高了?
“檀淮生用的是盛漫的身份。”
盛漫是甄爹的新妻子,因为想要争家产而找人调查宁随舟,在宁随舟看来也是有罪的。
至于兰归鹭——
“她的仇人在。”
苏屿断定宁随舟知道兰归鹭的身份,毕竟他们是邻居,兰归鹭会来赴约多半也是因为这个。同样,许燕洄也不怎么掩饰自己的身份,他天然就是兰归鹭的仇家。
“嘶,那宁随舟还挺乐于助人的,自己复仇的同时还不忘拉邻居一把。”
许燕洄还不值得兰归鹭动手,如果他邀请的是裴晏初的话,说不定还真能蛊惑兰归鹭动手。
“不过你就算了,苏小鸟也是有地位的人吗?”
“苏褐鹪能一直保持天真的想法多亏了我们的妈妈。”
苏鸢的地位不用多说,她是从军队转过来的,相当于养老了,她说话很有分量,不然以当年的环境来看,苏屿这种天分高的人很容易夭折。
苏褐鹪同理,他都快奔三了,性格还像小孩子一样,多亏了苏鸢的保驾护航,他的一生过得顺风顺水,这么多年唯一的烦恼不过是喜欢的女孩子曾经是弟弟的女朋友并且不是单身而已。
宁随舟估计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邀请苏褐鹪吧,看着他无忧无虑地就来气。反正都要杀人,不如先把情敌杀了算了。
“情敌?什么情敌?”
换作是别人,可能就会打个马虎眼略过去,但苏屿不会,他直白地点出来:“宁随舟想要成为法医有一部分是因为你。”
因为夏渔想当警察,所以宁随舟选择了法医,这样他们就可以一起工作。
学生时代的异性同桌很容易产生感情,宁随舟就是这样。更别提在他的成长过程中缺乏母亲这一角色,他天然会对女性抱有好奇。
夏渔长得好看,性格好,成绩优秀,每天都能给他提供积极向上的情绪价值,他喜欢她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但却被苏屿后来居上。
苏屿好几次路过夏渔的班级,都能察觉到宁随舟对他的愤怒与不满。
“他可能知道我拿钱走人的事情,所以才会邀请我来,苏褐鹪是顺带的。”
宁随舟大概是觉得苏屿的行为和他那渣爹类似,像是在玩弄别人的感情,因而对苏屿的愤怒到达了极点。
同桌你……真的好乐于助人,居然还想帮她报仇吗?他们才同桌三年,他却没忘记她。
有点感动。
“但他是不是又把我代入他妈妈了?”
夏渔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不怪她有这个反应,主要是把她代入妈妈角色的人有点多。
“可以这么说。”苏屿没有替宁随舟澄清,并且把他哥也拖下了水,“苏褐鹪或许没和你说过,你也很像他的亲生妈妈。”
夏渔:好,又来一个。
#苏褐鹪:?#
走了一会儿,夏渔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她蹲下一看,是还未凝固鲜血:有人受伤了,就在不久前。
“这里有字。”苏屿正照着一处角落。
夏渔凑过去一看,是几行用圆珠笔写的小字。也许是时间比较久,小字不太清晰,只能依稀看到几个字。
她看了看周围,地上有灰,她抓起一把灰就糊在墙上。灰色颗粒嵌在刻痕上,小字变得清晰。
“他放了火,害死了全家,他是罪人。”夏渔念出这句话,“他取代了我的身份。”
看起来是有人故意纵火,这个“他”是谁?取代了谁的身份?
苏屿也在分析:“从字迹来看,写字的人是个小孩,不会超过初中的年纪。”
“当初是不是有两个幸存者来着?”夏渔想起来了,“好像是两个小孩?”
苏屿懂她的言下之意:“只有死人才会验证DNA,活人不需要。”
也就是说,当年活着的两个小孩中有一个不是富豪家的,是有人假冒。那个小孩一时兴起放了火,担心被人骂所以就假装富豪的孩子,没想到人死得都差不多了,没人验证他的真实身份,他就这么假装到了现在。
“但不是说只有14个人吗?”
“只是数出来有12具尸体和两个幸存者,如果有人带了小孩来,警方也无法分辨。这里有密道,只要把那个多出来的小孩关进这里,风头一过,再处理一下这个小孩的尸体,真相如何就不重要了。”
好可怕。
“所以那个小孩在我们之中?”
“那个小孩知道密道入口。”
知道密道入口的明面上就四个人,排除所有不可能的人,那个小孩就是——
“邬伽!”
第163章
邬伽就是假冒富豪孩子的那个人。
仔细想想, 当时他们谈起富豪一家中的幸存者时,邬伽的态度耐人寻味,他好像在竭力避免他们把目光注意力放在别墅本身上。
这小子, 各方面来说都不无辜啊。
“说起来, 我们走了这么久都没有看到消失的三个人, 他们会在哪里等着我们呢?”
夏渔回头, 她举起手电筒照向身后的黑暗, 有没有一种可能, 有人在跟着他们呢?
这里太黑了,手电筒的光不是特别亮,光线无法到达的地方,会不会有人躲在那里?
“要回头重走一遍吗?”见她望向后方,苏屿提出建议, “也许什么都没有,也许我们会和他对上。”
如果真的有人跟着他们的话, 听到他这么说, 想必心脏都会高高提起, 因为没有回头路, 夏渔要是重走一遍的话,势必会和那个人对上。
两人都停下了脚步, 空气中只有浅浅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还有不知道哪里来的细微的风声。
他们都在等待夏渔做决定。
“往前走吧, 我们也可以在出口堵他。”夏渔还是想早点找到出口,只要找到失踪的那三人, 把他们困在客厅, 再等待警方来,一切悬念都没了。
“应该只有一个出口吧。”
夏渔不确定地想。
然后她就看到了岔路口, 一条向上,一条往前。
这么个小地方还修两条路,是真的在玩捉迷藏吗?
说起来,夏渔摸着拐角的这面墙,她屈起手指敲了敲墙面,侧耳听了一下,她用力推着墙面。
下一秒,墙面被她推动而翻转,她没反应过来,因为惯性,她直接冲了出去,在她离开的瞬间,墙面合上,像是没有这条通道似的,严丝合缝。
被留在原地的苏屿看着紧闭的墙面。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他还是看到了外面的装置。
原来如此。
他上前推了推,没有推动。如果要像夏渔那样用力的话,恐怕没几个人能够做到,应该是有其他方法。
苏屿观察着这面墙。
片刻后,他转身,对上身后之人的视线。
*
夏渔拿着手电筒,一脸懵地站在健身房里里。为什么出口会设置在健身房?
她推了推墙面,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也推不动,看来只能从里面才能推动。
完了,苏屿被她丢里面了,他不会出事吧?
夏渔看了看自己的存档,幸好她进仓库前存了档,她可以读个档。
但是最近的几个存档位被锁住了。
夏渔戳客服:【怎么读不了档?】
客服:【亲亲,该任务每一段都涉及到重要剧情,读档的话容易对整个剧情造成影响哦。】
【你们之前没说诶。】
【为表歉意,亲亲氪的金会返还一半。】
好,她原谅客服了。
退一步来讲,客服说得有道理,她被局限在别墅里,想改变剧情太简单了,只要看住所有人就行了。
既然剧情设定让他俩分开,那苏屿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不知道他听不听得见,夏渔趴在墙面上,冲着里面说:“你站在原地不要走动,我马上来找你。”
说完,她又再次试图推动墙面,还是推不动,果然还是得重新走一遍。
健身房在客厅和仓库之间,她不需要回到客厅就可以直接去仓库。给大家解释也要费一番功夫,更何况她也不知道剩下的人中有没有狼人,只能先找到苏屿和出口后,再回到客厅。
按照之前所做的那样,她打开了密道。但夏渔注意到开关有些滑,像是有什么东西抹在上面似的,她凑近闻了闻,是很淡的香水味。
之前来的时候还没有,这只能说明真的有人跟在他们的身后,并且始终未曾发出声响。
希望苏屿能在她赶来之前活着。
夏渔在心里给他祈祷了一会儿。
路过甄家父子,他俩还在原地,只不过他们表现得更加恐慌,听到她的声音更是不停地往后缩。
看来那个人对他们做了点什么。夏渔同样在心里同情了他们一秒。
因为走过一遍,所以夏渔为了加快速度,是跑着去的。
跑到了岔路口,夏渔没有看到苏屿人。
这家伙是自己走了还是被人带走了?原地没有打斗的痕迹,他应该没出大事。
夏渔望着两条路,不管是自己走的还是被人带走的,关键是她不知道他去的是那条路,是直走还是往上?
想到那股香水味,夏渔贴着墙壁闻了闻,在向上的那条路上闻到了同款香水味。
苏屿如果在原地等着她的话,肯定会对上后来的那个人。换个人,夏渔还能猜他往前跑了,但苏屿的话……以他那莫名其妙的好奇心,估计会跟着那个人一起行动。
夏渔踏上了往上的楼梯。
这条路不算长,她一下子就走到头了。她抬手推开头顶上的木板,发现她来到的是甄耀祖的房间。
那两具尸体就躺在那里。
甄耀祖死在他的房间,不久后云东东在健身房失踪。
密道的出口就在这两处地方。
凶手利用密道杀人。
但是凶手怎么会知道密道?难不成他们之间联手了?
夏渔一边想着,一边正要爬出来时,一双靴子停在了她的面前。
这是一双女人的鞋子。
夏渔以为是失踪的丘封,抬头却看到是檀淮生。
他现在还穿着女装,如果不是他自爆性别,她甚至还觉得他是女人。
檀淮生有些意外,他伸手想把她拉出来:“你怎么会从这里出来?”
夏渔避开了他的手,她不答反问:“你一直在这里?那你有看到苏屿吗?”
檀淮生点头又摇头,夏渔没问,但他还是主动解释:“我身体不舒服,上来拿药,兰大小姐同意了,我在这里没多久,没有看到你说的那个人。”
那就不是这条路。
她居然猜错了。夏渔没有多说,她把身体缩了回去,换条路去找人。
檀淮生跟了下来。
对此,他的说辞是:“那位苏男士失踪了是吧?我和你一起找。”
夏渔就猜到他会跟着她走,她控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思,把他当做一般路过的好心人对待。
“你很像我的妹妹。”檀淮生却没话找话。
“嗯嗯。”夏渔敷衍地应了两声,继像妈妈之后,她又开始像妹妹了,改天像女儿她也不意外。
天气霾
“我也是才想起来,原来当初我们见过。”檀淮生用回忆的口吻说,“你当时坐在我的旁边,但你当时却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还是看到了我妹妹你才清醒过来。”
当年的记忆他已经记不清了,唯一记得的只有初登场的兴奋的妹妹。
现场只有他是为了妹妹而来的,即使只是服装统一的伴舞,他也一眼就看到了妹妹。
她像只骄傲的白天鹅,所有人都是她的陪衬,他是她唯一的忠实的观众。
“好无聊啊。”
他的旁边是一对情侣,那个女生正对男生说悄悄话:“你不觉得他们唱得还不如我吗?”
男生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言不由衷地回答:“从音域和音色上来说,他们确实不如你。”
女生听不出来好歹,她高兴了,也难得把目光放在舞台上。
“你看角落的那个女生,她长得好漂亮,像古希腊神话中雌雄莫辨的美少年,跳舞的力度也刚刚好,我敢说她比刚才的那个舞蹈家跳得还好。”
男生赞同:“从长相和功底来看,她确实具有成为舞蹈家的资格。”
“你说我邀请她和我组女团出道怎么样?”
“你可以试试。”
“算了,她一个人就能大火。”
檀淮生看向这对他一开始没有注意的小情侣,被男生挡着,他看不见那个女生的模样,他只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她是真心实意地这么想。
借你们吉言。他在心里这么想。
等演出结束,他把这件事告诉了妹妹,妹妹同样很高兴。
“我现在就有两个粉丝啦。”妹妹开心地转圈圈,“希望以后能再碰上他们,我要单独给他们跳一支舞。”
“我不也是你的粉丝吗?”
“哥哥是我的骑士。”
“那么公主殿下,接下来要好好努力哦。”
想到对未来充满期待的妹妹,檀淮生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但他的一双眼睛充满了阴郁。
夏渔斟酌了一会儿,还是问出了口:“那你妹妹现在在哪儿?”
檀淮生扯开了话题:“别光说我,也讲讲你的哥哥,听起来你们的关系出了问题。”
好,他妹妹肯定出事了,不然他不会是这个反应。
但他不说她也不好强迫他说,只能继续谈有关“兄妹”的话题:“哦,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发现他和我的立场不太一样。”
“哪方面的立场?”
夏渔犹豫了一会儿,想到檀淮生的职业,她说:“就类似于,好人和坏人。”
檀淮生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很快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顺着她的话说:“你的意思是,你觉得你哥做了坏事?”
“是这样,但这不至于困扰我。”真正让夏渔感到困扰的是——“我觉得他是为了我而误入歧途。”
从游戏设定和沈陆亭的话来看,谢执是不得已加入他们的,真正的理由她还不知道,但多半和她有关。
如果不是知道她的性格,檀淮生真的觉得她在意有所指,他强忍住询问她是否真的有这么一个哥哥的冲动,耐心地回答她:“每个人做的选择都是出自他的本心,和其他人无关。如果他是这么对你说的话,公主殿下,建议你和他断绝关系,这种哥哥不能要。”
“是这样吗?”
“是这样。不管是谁,他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他觉得自己能够承担这样的后果,哪怕和他一直以来的坚持矛盾。像你说的,你哥哥明知道你是警察,还去做坏事,从某种程度来说,他已经伤害到了你。”
“这么严重?我也没有感受到伤害啊。”
“你在纠结。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很短暂,但以我对你的了解来看,如果是别人的话,你不会问出这个问题。”
嘶,好一针见血。
仔细想想,确实如此。换作是别人,她都不会问出这个问题,送进去就完事了。
“一开始就想说了,你的为人真的很通透。”夏渔感叹,檀淮生说的每句话都很有道理,不管是他作为女人时的发言还是作为男人时的发言。
“多谢夸奖。”
檀淮生说:“他做出了选择,势必会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他清楚这一点,也知道自己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他都会接受。”
“那他会难受吗?”夏渔多问了一句,“你刚才说这和他一直以来的坚持矛盾,那他做出那样的选择后,会难受吗?”
难受吗?那是当然,没有一个正常人会不难受。
但是——
“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会有比这更加难受的事情发生。”檀淮生说,“二者取其轻,从某方面来讲,做出那个选择对他反而是一种救赎。”
檀淮生偏头,黑暗中他看不清她的模样。他抬起手,又放下,最终他还是选择将手放在她的脑袋上,如同曾经那样,他轻轻揉揉她的头发,说:“所以,不用纠结,也不用自责,做你该做的事,走你该走的路。”
“或许,他一直在等待最终的审判。”
夏渔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等回去她就去找谢执对峙,希望他没跑路。
她由衷地向檀淮生道谢:“谢谢你,你是一个好哥哥。”
听到不属于妹妹的声音,檀淮生回神,见她对他僭越的行为没有反应,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所以你那个哥哥不好吗?”
“挺好的,一开始我觉得他管太宽,后来我觉得他挺贤惠的,就是太过担心我的生命安全。”夏渔叹气,“不过我能理解,我俩都是孤儿,他就我一个亲人了,他没有安全感很正常。”
檀淮生卡壳了,原来真的不是在点他,原来她真的有哥哥。
稍等,什么叫做都是孤儿?什么叫做一个亲人?
“你们是堂兄妹还是表兄妹?”
“都不是,我俩没血缘关系。”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能用血缘关系来衡量。”檀淮生理解,“从你说的话来看,你们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
“那你跟你妹妹呢?”夏渔终于把话题转到他妹妹身上,“你们的关系怎么样?你觉得你是一个好哥哥吗?”
“我不是一个好哥哥。”
檀淮生回答了她最后一个问题:“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妹妹,但我不是一个好哥哥。”
“为什么这么说?”
空气中传来若有若无的叹气声,檀淮生的本音的声线很低,带着慵懒的沙哑:“你哥哥肯定也不是一个好哥哥。”
“?”
“你的好奇心太过旺盛了。”
檀淮生停下脚步,夏渔也停下,两人面对面照着,手电筒的光照亮着这片小区域。
“我这是第三次回避这个问题了,你却非要一个答案,你这样很容易激怒我。”
夏渔心说激怒又怎么样,她又不是打不过他,她顺嘴问:“那你生气了吗?”
“我是北枳亲封的骑士,所以我从不和公主们生气。”
如果她是男人的话,她根本不会有问第二次的机会。
“你真的不会生气吗?”
“不会。”
既然他不会生气,那夏渔就大胆地问出了口:“你妹妹,檀北枳……还活着吗?”
“你的哥哥真的不是一个好哥哥。”
檀淮生确实不生气,也没有她想象中的悲伤,他再次叹气:“我开始怀疑你哥哥对你是否真的很好。”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夏渔不是很懂这其中的逻辑。
“没什么。”
檀淮生想到了北枳,她们分明一点都不像,但他就是总是会想到北枳。
就像一开始他见到夏渔的第一眼起,他就想到了北枳。
他低声回答说:“她已经变成了一只蝴蝶。”
第164章
她已经变成了蝴蝶。
这句话听起来很像是死亡宣言。
事实上, 从檀淮生的语气和表情来看,檀北枳大概率去世了。
如果她没去世的话,檀淮生应该不会做这种工作, 也不会来赴宁随舟的约——因为如果他出事了, 他会留下他妹妹一个人, 以他对妹妹的爱, 他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更何况, 如果他妹妹还活着的话, 他就会像刚才一样,总是提到他的妹妹。
两个手电筒的光聚集在一起,像是一个小光球,把他们笼罩其中,照得两张脸阴森森的。
“那她会拥有一片花海。”
听到夏渔说的话, 恍惚之间,檀淮生仿佛又看到北枳亭亭玉立地站在他的面前, 她背着双手, 迎着他难掩痛楚的目光, 笑容灿烂地说:“看, 哥哥,这是我种下的花海。”
檀淮生闭了闭眼, 再次睁开眼时, 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
他同样笑着说:“是啊, 她会拥有一片花海。说起来,一直以来她都很想成为一只迎风翩飞的蝴蝶, 在花海中起舞。”
蝴蝶是自由的、无拘无束的, 她也是。
“你真的很像她。”
不知道是不是黑暗模糊了人的认知,檀淮生好几次都觉得她就是北枳, 她们连说的话都十分类似。
夏渔照了照前方的路,又是一条岔路口,她不太能分辨该走哪条路,只好询问知情人,她抬起头:“既然我这么像你的妹妹,那你能说一说你们都策划了什么吗?”
檀淮生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旦涉及到关键问题,他就开始装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拿药去停尸房拿?”
“只是暂时放尸体,不能叫做停尸房哦。”
“差不多,你不要转移话题。”
搁这儿跟她真情流露,夏渔还以为他会坦白,结果还是什么都不说。
“药是宫橙橙的,她随身携带着药。”檀淮生解释了一遍,“不信你去问兰大小姐。”
顿了顿,他继续说:“你不问我哪里不舒服吗?”
夏渔:“?”
不是,真把她当妹妹了?
看在檀北枳的份上,她勉为其难地关心他一句:“你哪里不舒服?”
“以前忙的时候不好好吃饭,肠胃出了问题,经常会犯病。不过不用担心,尚且在能够忍受的范围之内。”
“那你多喝热水。”
“……如果是你哥哥肠胃出了问题呢?”
“让他记得按时吃饭?”夏渔理所当然地回答,“我又不是医生,除了让他多喝热水和按时吃饭外,我还能做什么?”
檀淮生一下子就把夏渔和北枳分清了,如果是北枳的话,不会像她这样冷淡,北枳的情商要高一些。
“或许你可以关心关心他。”
“我这还不够关心吗?”
“比如说,给他倒热水看着他喝下,监督他吃饭之类的。”
好麻烦。但夏渔是个虚心学习的好学生,她表示下次有机会一定按照他说的这么做。
“所以你能说说你们到底在策划什么吗?”
她都顺着他的心意关心他了,他懂点事的话就该老实回答。
但檀淮生显然不是一个懂事的人,他没想到他都把话题扯那么远了她还能扯回来,该说不愧是警察吗?一点都不会被干扰。
见檀淮生还打算绕圈子,夏渔干脆直接点出来:“既然是宫橙橙的药,为什么不是她来拿?或者你们两个一起?兰归鹭肯定说了不要落单这种话,但房间里只有你一个人,她去哪儿了?”
赶在他狡辩之前,夏渔继续说:“这次活动的策划者不只是宁随舟,还有你,或许也有宫橙橙,是这样吗?”
之前和苏屿谈话的时候她有一个地方始终想不明白,但只要檀淮生和宁随舟是一伙的,那所有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苏屿说宁随舟邀请的要么有罪要么身份地位很高,谈到檀淮生的时候,他说的是檀淮生用的是盛漫的身份。她当时没在意,现在一想,宁随舟知道檀淮生不是盛漫,那他为什么会让檀淮生来?
檀淮生脸色不变:“我不认识你说的这两人,你也知道,他甚至不知道我是男人。”
“他不知道你是男人和他邀请你一起策划案件这两件事并不冲突,而且这只是你们单方面的说辞,万一你们两个联合起来演戏呢?”
反正她遇到的人都挺能演。
檀淮生垂下眸子,他和他的妹妹长相相似,不说话的时候看着很像一个女人,不然他也不会装女人装了这么久,尤其是他还化了妆,低头深思的模样跟受了委屈的女孩子似的。
幸好他是个男的,夏渔想,不然她都不好意思再逼问下去了。
檀淮生有个好习惯,他从来不会骗妹妹。面对夏渔,他没有说出那些想好的说辞,而是提起另一个话题:“你不是要找那个苏男士吗?”
对哦,她是进来找苏屿的,差点把他忘了。不过夏渔不急,她笃定地说:“你是跟在我们后头来的。”
夏渔往前走了几步,和他贴得很近,近到他抬一抬手就能碰到她的肩膀。
檀淮生低头看着夏渔的发旋,不是很懂她的意图:“你为什么这么说?”
“你身上有香水味。”
别墅里就四个女生,丘封是探险家,兰归鹭打扮比较朴素,会喷香水的只有宫橙橙和檀淮生两个人。
比起宫橙橙,檀淮生更有可能喷香水,毕竟他一直表现得很精致。
但不管是谁——
“仓库的开关处,向上的岔路口,我都闻到了你身上的香水味。”
这就说明跟在他们身后的不是宫橙橙就是檀淮生。
夏渔倾向于是檀淮生,因为宫橙橙疑似凶手,兰归鹭不会让她一个人离开。
而檀淮生是男人,他要是说去上厕所,兰归鹭不可能跟着他去,只会让别人跟着他一起——这个人大概率是苏褐鹪,其他人各有各的问题。
苏褐鹪没他弟弟聪明,被檀淮生支走很正常。
“因为你一直跟在我们的身后,所以苏屿只有可能是被你带走。”
在她离开密道后,檀淮生出现在苏屿的身后,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苏屿不见了。之后他离开密道,来到了停尸房。
他可能想歇会儿就离开,没想到夏渔一下子就追上来了。
“那个时候你就知道我知道你有问题了。”
檀淮生好歹也是侦探,他动点脑子就知道夏渔发现了不对劲,可能是想杀她灭口,也可能是想看她到底都知道了些什么,所以就跟着夏渔进入密道。
檀淮生抬手闻了闻自己,确实有一股香水味,没想到她居然这都注意到了。
明明气氛有些紧张,但他莫名地想到了自己的妹妹,他神色复杂地说:“北枳要是有你这么聪明就好了。”
夏渔怀疑他是在刻意提到檀北枳,想让她对他产生同情,而同情他人只会让她变得不幸。
她追问:“苏屿哪儿去了?”
看样子是瞒不了了。檀淮生看了看两个岔路口,说:“别担心,我只是问了他一点事,他现在在安全的地方。”
“你怎么能确保他绝对安全?”
很简单的一句话,但檀淮生却忽然说:“只是一个渣男而已,你别对他过于在意。”
渣男?谁?渣了谁?不会是她吧?
片刻的茫然后,夏渔反应过来:“你还说你和宁随舟没有交集,这种话肯定是他跟你说的。”
只有把她代入他妈的宁随舟才会给檀淮生说这种小道消息。
话说回来,檀淮生只说苏屿在安全的地方,没说他这个人是完好无损的,她很是怀疑:“他没有缺胳膊少腿吧。”
檀淮生深吸一口气,眼中情绪翻涌:“你再问下去,我就不保证他还能不能活着了。”
他现在看夏渔就像是在看被渣男欺骗还非要护着渣男的小可怜,不管这个渣男身份地位多高,欺骗了他的妹妹就该死。
好吧,夏渔不问了。主要是她和苏鸢姐姐关系好,苏鸢姐姐的儿子要是死掉了,她不好和她交代。而且这人还是她带进密道的,她得负起责任。
算了,苏屿没死就行。
抛开苏屿,夏渔回到自己最初的目的,她要走完这条密道,她指着岔路口,问:“这两条路分别通往什么地方?”
“要走来试试吗?”
檀淮生往后退了一步,他做了一个骑士礼:“我会与你同在。”
有东西轻轻敲击着他的肩部,檀淮生偏过头,看到的是一把折叠棍。
夏渔换了一边肩膀敲:“骑士册封都是这么做的。”
檀淮生又想到了北枳,如果她知道骑士需要这样册封的话,一定也会这么做。
但她的表情会更欣喜更活泼。
他低着头,虔诚地完成了这段仪式。或许是心理原因,他感觉自己的身份也发生了转变。
夏渔清了清嗓子:“我以君王的身份命令你,告诉我你和宁随舟到底在策划什么?”
图穷匕见。
檀淮生都要被她的执着感动了,他捂着头低声笑了:“My Lord,挑一条路吧,等走到尽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夏渔蹲下去看两条路。
她摸了摸墙,又摸了摸地面,其中一条路的地面比较潮湿。
还没有找到的两人和邬伽都出去过,他们身上可能都有雪,行走间抖落的雪融化,就变成了水滴。
她指着这条路:“我们走这条。”
这条路是往下的,夏渔在脑子里回想着地图,这条密道会通往下山的方向吗?
那两人是不是发现了这条路,所以就离开了?
为了不浪费时间,夏渔对檀淮生说:“对了,你先前说要给我讲讲你经手的几个案子,你现在可以讲了。”
这是他们约好了的,所以檀淮生没什么不能说的。
“从你最熟悉的甘家说起吧。那家的大少爷请我调查一个秘书,那个秘书请我调查甘家的大小姐,大小姐请我调查大少爷。而甘老爷,就是那个死人,请我调查他的所有子女。”
夏渔恍惚了一下,这是什么猜疑链?话说回来,檀淮生这么有名吗?还是说干这行的只有他一个,怎么大家都请他。
“我开了马甲。”檀淮生轻易地就把自己的机密说了出来,“你知道的,我这种孤狼容易被针对,所以我联合我的朋友一起,他们的情报渠道很广,我的很多情报都来源于他们。不过我有几个朋友被你抓了,所以我现在的单子也少了很多。”
“……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My Lord,你没有听错,我有几个朋友被你抓了。”
夏渔紧急在脑子里搜索经手的案件,她试探地说出一个名字:“你的朋友们,不会是沈陆亭和颜与鹤吧?”
“真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他们两个。”
不是,因为他俩就跟洋葱似的,剥开一层还有一层,她对他们两个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你怎么会和他们混在一起?”
“颜与鹤找我调查过他的身世,顺理成章的,他加入了我。至于沈陆亭……”
檀淮生的声音变小了,他仿佛又回到了手术室外,焦虑不安地等待着一个早已注定的结果。
“他说他虽然尽力了,但对此还是感到歉意,所以就想帮我一把。”
讲个笑话,沈陆亭善心大发。
夏渔是不信沈陆亭有这么好心的,他肯定别有所图。她看了看檀淮生的脸,顿时恍然大悟:“你别被他骗了,他是拐子,他想把你卖了。”
檀淮生长得非常漂亮,而且他可男可女,能够满足不同人的癖好。
沈陆亭的罪名不包括拐卖人口,所以檀淮生不知道他是人贩子,他当然知道沈陆亭不是个好人,但他以为沈陆亭图的是他的人脉。
“实话告诉你,他涉黑,他图的要么是你这个人,要么是你的身体。”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区别,夏渔继续说:“他要么想拉你入伙,要么想把你拉去卖淫,总之都是要推你入火坑。”
沈陆亭亲自发展的人就三个,谢执、尹秀丽和原扬,这三人都在某方面有着出色的能力,檀淮生除了脸她目前看不出来有哪方面过于优秀。虽然沈陆亭声称自己只干过一次,但他和庄合勾结,保不齐就是看上了檀淮生的脸。
“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夏渔问。
“三年前。”
三年前,那会儿尹秀丽非常活跃,沈陆亭犯不着再去发展新的对象。庄合那时候好像也在试图重新搞事业,已经开始拐人了。
因此,夏渔用肯定无比的语气说:“他就是图你的脸。”
“……”
檀淮生常年上扬的唇角有着细微的抽动,他不知道是该感谢她对他容貌的认可,还是该痛骂居心不良的沈陆亭。
最后他选择了沉默,感觉不管说什么都很难表达他内心的无语。
#沈陆亭:。#
“你别怕,他已经被抓了,你安全了。”夏渔安抚他,“这种人你以后还是别和他来往了,虽然你聪明,但保不齐你不小心着了道,那就糟糕了。”
上一个着了道的还是她的前搭档,夏渔有些唏嘘。
檀淮生头一次感到有些无助,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强硬地说:“继续说甘家吧,那家的大少爷让我调查秘书,通过那个秘书我查到了谢执的身上,就是那个一只鱼公司的总裁。”
想着夏渔可能不了解这个人,他多说了几句:“他曾经是孤儿,后来凭借一己之力成为了和平市首屈一指的富豪。查到他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陡然听到谢执的名字,夏渔意识到那个秘书是孟扶摇。懂了,就算是她之前没查到谢执,檀淮生这个合格的工具人也会告诉她这个情报,由此展开她对谢执的调查。
这游戏还蛮循序渐进的。
她接话:“意味着他俩有关系?”
檀淮生点头:“那个秘书很有可能是谢执派过去的商业间谍。得知这个消息后,甘家大少爷就终止了交易。”
“为什么?如果是商业间谍的话,他不担心自家公司吗?”
“My Lord,想想看,一个孤儿,白手起家成为和平市的富豪,你觉得他的背景很简单吗?”
“那必然是不简单的。”
“他背后极有可能是某个组织,甘家大少爷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忍了下来。”
不忍还能怎么办?和人硬碰硬吗?谢执还不一定是想吞并他们公司,毕竟从那个秘书的行为来看,她一直在针对甘老爷。
“那秘书为什么找你调查甘家大小姐?”
“其他人请我调查是在一两年前,秘书请我调查甘家大小姐是在那起案件发生后。”檀淮生目带怜悯,“他们想知道,甘以兰有没有参与其中,让我务必在他们被抓之前查清楚。”
如果参与其中,他们就会把她也杀掉。
“我还没调查出来,秘书就被你抓了。”
“幸好他们被你抓了,因为我调查的结果和真相相反,真正有关的反而是甘家大少爷。如果我把那个消息呈上去,他们有可能会杀掉无辜的人。”
“不会的。”夏渔摇头,“没有确切的证据,他们不会杀人。”
因为担心孟扶摇会自责,他们连徐鹏都没有杀掉。同理,如果甘以兰只是被孟清溪救却知情不报的话,他们也不太可能会杀掉她。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檀淮生问她:“你一向如此吗?总是会理解罪犯。”
“得看是什么罪犯,像你的那两个朋友,尤其是沈陆亭,我巴不得他立马死掉。”
“那个秘书他们几个呢?”
“他们出来后也还年轻,正是闯的年纪。”夏渔改口,“说起来你这个职业很适合他去做诶,等他出来你可以带带他。”
“不用出来我也可以带他。”
“嗯?”
“既然是你的要求,我一定会照做。”
第165章
不对劲, 很不对劲。
本来夏渔没有把檀淮生的话放在心上,但两人在对话后就踏上了她选择的路,这条路同样漆黑, 他们又不是很熟, 两人之间隔着两人宽的距离, 他落后半步走在她的身后。
没人聊天, 她就只能自己思考。
然后她就思考出了不对劲。
什么叫“不用出来我也可以带他”?他的意思是他要进去吗?
话说回来, 在他们刚才的对话中, 他好像一直在真情流露,哪怕是他在分析她和她哥的关系时,他也是这样。
他不会是把自己代入进去了吧?他难道同样当了坏人?
说起来,檀北枳已经死了,那是怎么死的?她还那么年轻, 不可能是正常死亡。看檀淮生避而不谈的态度,她的死没那么简单。
等等, 来的人不是有罪就是地位高, 再不济就是像兰归鹭那样有仇人在场。宁随舟肯定知道檀淮生的身份, 他俩肯定有所勾结, 不然檀淮生不可能会知道密道。
而檀淮生不属于前两种,那就只有可能是后一种——他有仇人在场。
这个仇人应该不知道他, 不然早就拆穿他了。
话说回来, 既然他俩勾结在一起, 檀淮生为什么一直在拆宁随舟的台?做戏给他们看让他们以为这两人不是一伙的?
总而言之,联系整体, 这个仇人很大概率和檀北枳有关, 说不定就是害死檀北枳的凶手。这个仇人就在他们之中。
会是谁呢?
可惜没有网络,无法查消息。
等会儿, 网络,查消息?
苏屿是不是说他来之前把参与人员都调查了一遍?虽然他声称不知道来的不是盛漫是檀淮生,但他都能查到许燕洄和兰归鹭了,怎么可能查不出盛漫和檀淮生在接触。
以他的脑子,他不可能推不出来。既然他推出来了,他不可能不查檀北枳。
最重要的是,他见到檀淮生的时候就认出了他,那时候还有信号,他完全可以立即去问他的老师,他一定会这么做。那么长的时间,足够他了解檀淮生和檀北枳了。
仔细想想,从进入别墅后他就比较安静,几乎不和人聊天,和她也不说话。但好几次,他在提醒他们,火灾幸存者的事情、“盛漫”的身份。
可他却对她说,他不知道。
可恶,这家伙知情不报,他绝对知道檀淮生兄妹的事情,但他没和她说。
算了,他又不是她的同事,她无法要求他一定要全部说出来。
她开始怀念傅队了,所有人当中,就他不会藏着掖着。
在脑子里分析一通,夏渔确信苏屿没事了,本来想找他问问相关情况,但檀淮生说了等走到头他会告诉他一切,她就耐心等待。
这条路不算长,但还没走到头,夏渔听到前方有人交谈的声音,她下意识关闭了手电筒,顺手把檀淮生的手电筒也关了。
她蹑手蹑脚地往前走,确认能够听清楚后,她就停在原地,扒着墙去看。
前方比较亮,应该是有点灯。
“真亏你能找到这里。”
是邬伽的声音。
他在发现许燕洄做的那些事情后,他就回到了密道:“那个男人呢?”
“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邬伽咬着指甲,那个男人是一个变数,他很担心他会发现些什么。
他很是费解:“我明明把你们两个都绑起来了,为什么你们会挣脱?”
“这种绳结对我来说很轻松就解开了。”回答的是丘封,她插着兜,面无表情,“我是冒险家,不是在和你们过家家。”
她掌握的生存技巧比他们多得多,区区死结而已,费些功夫就打开了。
解开后,她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把整个密道都探索了一遍。
这让她发现了有趣的东西。
丘封指着某处说:“这里的地板下是空的,打开后我发现了一具小孩的尸骨,看样子死了很多年,还是被饿死的。”
“有人告诉我,梅富豪的孩子在被救出火海后,被亲戚收养,后来他学舞蹈,给自己改了个名字,姓邬。”
还是被发现了,邬伽的神色有些难看:“看在我们朋友了这么久的份上,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有些话你最好烂在肚子里。”
丘封不信他的话,她木着脸:“说实话,和你做过朋友是我的案底。我才知道,你是那么恶心的一个人。”
短短一天时间,邬伽已经不复一开始的儒雅,他沉下脸,问:“你都知道些什么?”
“你诱骗并强奸无知男女,打压有天分的后辈,你害了多少怀揣着梦想的人。不过因为你是梅富豪的孩子,你那个亲戚就帮你遮掩一二。”
“……谁告诉你的?”邬伽的表情有些扭曲,明明他们都摆平了一切,为什么她会知道?
算了,不管是谁告诉她的,知道这么多的她都得死,而且多半是那个男人。
他藏在密道的武器被人发现,他只好用从仓库顺来的棍子,他举起棍子,眼看着要砸下去,而丘封手无寸铁。
夏渔冲过去要救人。
忽然,她听到了一阵破空声,有东西从她身侧飞过。
“嗤——”
有东西扎进肉里。
“砰——”
棍子落地。
夏渔回头。
檀淮生握着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弓箭,对准了灯光之下的邬伽。
邬伽完全没想到还有别人的存在,措不及防之下,他被箭矢刺中肩膀。
邬伽的右手受了伤,他捂着肩膀,惊骇地看着檀淮生:“你在做什么?”
檀淮生没有回答,虽然他的技术很烂,没有正中心脏,但他还有箭,他搭箭打算继续攻击邬伽。
丘封赶紧让出空间给檀淮生发挥。
电光石火之中,邬伽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他大惊:“你、你是檀北枳的哥哥!”
早在一开始他就该反应过来的,但是当时他沉浸在武器被发现的恐慌中,根本没有注意他们的交谈。
檀淮生的妆化得也和平时有所不同,再加上檀淮生用的身份是甄爹的妻子盛漫,邬伽就没有过多探究,连檀淮生的脸都没有注意看。
“恭喜你答对了,奖励你去地狱。”檀淮生的脸上没有笑意,他松开了手指。
“啊!”
这次他射中了躲闪中的邬伽的大腿。
邬伽为自己辩解:“檀北枳的死不是我造成的,她自己慌不择路跑上天台然后跳下去的。”
“你的死也不是我造成的,你自己慌不择路撞上我的弓箭。”
话是这么说,檀淮生放下了弓箭,在邬伽死里逃生的欣喜目光中,他说:“就这么让你死去太便宜你了,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邬伽脸色惨白,在看到一旁的夏渔时,他赶紧冲她喊道:“快救我!”
她好歹是警察,不可能对此坐视不理。
檀淮生同样看向了夏渔,他的目光悲切:“你要阻止我吗?”
不是,你当着她的面杀人,她肯定要阻止啊。
瞧他们这样子,害死檀北枳的就是邬伽,只不过邬伽做了什么,檀淮生为什么会锁定邬伽,这都是未解之谜。
夏渔诚恳地说:“主要是我也不知道你们的情况,要不你们先暂停,跟我说说后,我再考虑要不要阻止你?”
邬伽难以置信:“你是警察啊。”
不应该第一时间保护他们吗?为什么还要帮着罪犯说话?
夏渔理直气壮:“我这不是在给你延迟死亡时间吗?”
邬伽:“?”
所以他还是得死?
檀淮生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既然答应了夏渔要把她想知道的都告诉她,那他就不能失约,不遵守约定的男人不能要。
他缓缓开口了:“北枳从小就想成为舞蹈家。”
檀家虽然不算富裕,但支持檀北枳学跳舞的钱是有的。檀北枳很有天赋,教过她的老师都说她一定会成为最优秀的舞蹈家。
可惜好景不长,父母意外去世,只留下他们兄妹俩。两兄妹都还在读书,檀北枳因而放弃跳舞。
等檀淮生上了大学,他选择了好就业的专业,一边读书一边赚钱。他模样好,不管做什么都容易来钱。赚到钱后,他让妹妹重新学起了舞蹈。
檀北枳真的很有天分,哪怕好几年没学,她也能很快跟上,没有一丝生疏。
可惜檀淮生虽然有了钱,但没有人脉,檀北枳就算是跳得最好的那个,也只能去当伴舞。
是金子总会发光。有个姓郭的老师注意到了檀北枳,她收檀北枳为学生。
这个郭老师是领域里的大拿,她还和甄爹当时的妻子是闺蜜,所以檀北枳成为了她的学生,未来的路只会一帆风顺。
但那只是未来。
“那天,北枳像往常一样去练舞,我也像往常一样去上班。中途,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郭老师的电话,她问我北枳为什么没有去练舞,北枳的电话也打不通。”
檀淮生意识到不对劲,但他联系不上檀北枳,只能沿着路去找。
终于,他在一栋大楼附近找到了北枳。
檀北枳那天穿的是彩色的小裙子,她像一只花蝴蝶在空中飞舞,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高飞。
最后,她坠落在他的面前。
这么高的距离,几乎必死无疑,可是檀北枳却奇迹般还留有一口气。
她的嘴一张一合,她在说话,可是他听不见。
他听不见她的遗言。
“那时候,只有沈陆亭愿意做手术……”
他是真的很感激沈陆亭,即使他后来发现沈陆亭不是个好东西,他也选择了沉默。
可惜檀北枳还是死了。
“警方调查说是失足坠楼。”檀淮生惨笑一声,“但是那栋酒店的监控刚好坏了,谁也不知道北枳是怎么上去的天台,又为什么会坠楼。”
他调查了很久,也查不出什么来。但他知道,妹妹的死不是意外,害死妹妹的人来头肯定不小。所以他选择成为了侦探,专门为豪门服务。
说到这里,檀淮生走上前,掐着邬伽的脖子,居高临下地问邬伽:“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邬伽发出“嗬嗬”的声音。
檀淮生加大了力度:“说话。”
“你松开他。”夏渔看不下去了,“你掐着他的脖子他怎么说话?”
檀淮生:“……”
被松开的邬伽不停地咳嗽,他在想要不要编一个故事来保全自己的时候,就听见檀淮生说:“说谎的话,我会把你的嘴给针线缝上。”
邬伽也不指望这个警察了,她一点都不尽职尽责,居然任由他被这个疯子暴打。
他只好实话实说。
“她的天分太高了。”
邬伽想起檀北枳就觉得后怕。檀北枳是那种老天喂饭吃的类型,她太优秀了,优秀的同时还很自律努力。更别提她长得非常好看,就算什么都不做,站在台上就能得到万众瞩目。哪怕她当伴舞的时候,妆容、站位差劲,路人第一眼注意到的也是她。
不过幸好她没有后台,他只需运作一下,她就没有出头之日。
当时的青年舞蹈家只他一人,很多机会独属于他,要是让檀北枳出头,他会失去很多机会。
可是郭老师收檀北枳为学生了。
这位老师不怎么收学生,因为他的老师和郭老师是同学,所以很多时候她都会把机会给他。如果檀北枳成为她的学生,檀北枳一定会后来居上。
邬伽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想了一个恶毒的方法。现在的女人最看重的东西无非是那玩意儿,他要狠狠地毁掉她,让她今后再也不能跳舞。
于是他在路上将她打晕带到了酒店。可能是他的力道太小了,他刚把她带到酒店,她就醒了。
她猛地推开他,朝外跑去。
他也不想地追了上去。
她原本是往下跑的,但邬伽坐电梯抢先一步,见状她只好往上跑。
最后她被他逼到了天台。
邬伽不想让她知道是他做的坏事,毕竟他对外的形象比较好,要是被郭老师他们知道,他的职业生涯也完了。
他试图和她讲道理,说他只是很喜欢她。可她不信,他只好说:“你要是说出去的话,你的名声可就完了。”
“我会报警。”檀北枳还是不松口,“有罪的是你,该顾及名声的也是你。”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好说歹说都不听的话,那就只有让她去死了。
他不可能让自己的名声有亏。
他轻轻一推,她就如同断了翅膀的鸟儿一般坠落。
“啊!”
邬伽身上的弓箭被拔出,鲜血流个不停。檀淮生眼睛也不眨地又扎了下去,拔出来,扎下去,循环往复。
“诶,等等。”夏渔刚想拦住檀淮生。
“就为了这种事——”
檀淮生感到可笑。
有的人过得那么好还不知足,还要剥夺别人活着的存在。
“北枳那么努力的想要活下去——”
沈陆亭的手术做了很久,他说病人有极强的求生欲望,她在拼命地活。
因而手术室的大家就算一开始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在察觉她那么拼命地想要活下来时,他们也全身心地投入进去。
他们也想要她活下来。
可是生命如此脆弱啊,哪怕所有人都在努力,也留不住一条鲜活的生命。
握着北枳冰冷的手,檀淮生轻轻地给北枳整理着乱糟糟的头发。
她闭着双眼,唇角上扬着,定格在死亡的那瞬间。乍一看,她好像只是在沉睡。
从前她生病难受的时候就会像这样笑。
“我都那么难受了,不能让哥哥你也跟着难受。”
当时她是这么说的。
从高处坠落得多痛啊,可是北枳没有哭,她握着他的手,在笑。
因为她不想让他难受。
痛楚浓烈得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几近窒息中,檀淮生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有人在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别哭啦。”
他仿佛听到了北枳的声音。
——别哭啦,哥哥。
第166章
邬伽在供述的时候, 檀淮生的表情就一直很不对劲,他咬紧牙关,死死盯着邬伽的脸, 他不断抬起又放下拿弓箭的手, 仿佛随时会暴起杀人。
但最后他没有下手杀死邬伽, 在做完重复的拔箭动作后, 他站在原地无声地落泪。
除了练舞, 北枳从小就没吃什么苦头, 父母和他都把她保护得很好,她几乎没有见过什么阴暗面。她还只是一个学生,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他不敢想她会有多绝望,可她还是在安慰他。
他似乎要喘不上气了。
夏渔发现檀淮生的呼吸变得沉重。在听到妹妹死亡的真相后,他的痛苦犹如实质的在这片空间蔓延。
他本来就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
夏渔不会安慰人, 只能按照一贯的方法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别哭啦。”
这个方法行之有效。
檀淮生果然没哭了, 他回抱住她, 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成功安抚住檀淮生, 夏渔接着把目光放在邬伽身上。
经常做这种事的人都知道, 当一个人中箭或者中刀时,不要强行地随便把凶器拔出来, 否则会导致大出血。
邬伽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 他在流血, 眼睛也开始失神了。
檀淮生注意到这一点,他整理好情绪, 说:“上面有医疗箱, 我去拿。”
夏渔没有跟着他去,她在看丘封, 这人从一开始消失后又突兀出现,她得清楚她的底细。
但面对她的眼神攻势,丘封当做没看到,自顾自地在角落蹲下发呆。
夏渔挪了过去,首先礼貌地打招呼:“你好,请问你是怎么被他绑住的?”
丘封本来不是很想和夏渔说话,但她有点不舒服,只好问:“你有吃的吗?”
本来她就有点低血糖,再加上她在外面跑了一天,没怎么吃东西,还老是动脑,现在脑子有点晕乎乎的。
夏渔递给她一大把糖果:“这个可以吗?”
“谢谢。”
丘封撕开包装纸把糖果塞进嘴里,是青苹果味的。
吃人嘴短,丘封老实回答了:“我之前在外面查看状况的时候,发现邬伽的路线不对劲。”
他们去的方向明明不同,可最后他出现的地方是在她刚走过的那条路。她起了疑心,再加上在房间里发现了那张纸条,她意识到别墅里可能别有洞天,于是就离开房间去探索。
本来想去厨房拿武器,但客厅里有个不熟悉的男人,她只好换了个地方。
但她没想到,那个男人也跟上来了。
就在这时,灯灭了。
丘封下意识按了几下开关,想看看是什么问题。
他们听到了齿轮声。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两人发现了密道,也发现了吊起来的两个人。
还发现了在密道行走的邬伽。
邬伽从背后偷袭他们。
见那个男人被打晕,丘封主动投降。
于是他们两人被绑了起来。
等邬伽走后,那个男人也睁开了眼睛,解开了他身上的绳子,但他没有解救她的意思,一个人就跑了。
丘封自己挣脱了。小小的别墅,大大的问题,为了避免再出现刚才的问题,探索完密道的她决定就在这里面观察外面的人的情况。
“六号房的女人有问题,我捡到了一件沾血的衣服,这衣服是她的风格。你隔壁的那个五号房的男人也不是善茬。”
丘封在探索的同时,那个男人也没闲着。
她看着他在密道里忙忙碌碌地找东西,看到他找到了不知道谁藏在那里的弓箭,看到他找到了一件血衣,还看到他找到了一具尸骨。
好好的悬疑剧本被他玩成了寻宝剧本。
“那他现在在哪儿?”
“不清楚。”
“不对啊,如果他没和你交流,那谁告诉你梅富豪的事情?”夏渔发现疑点。
丘封没有正面回答:“盛漫会跟着你是因为有人对他说,跟着你你会带他找到害死他妹妹的凶手。”
她还是称呼檀淮生为盛漫,她知道这人是男的,但并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
丘封也很纳闷,那个人为什么会那么笃定夏渔会带着盛漫找到真凶?关键是她还真的带他找到了邬伽。
“啊?谁啊?”其实不用丘封说,夏渔就想到了一个人。
丘封一直在密道,而来过密道的就那几个人,檀淮生只和那个人接触过。
就是你了,苏屿。
你小子闷声干大事,不声不响地就给别人透露了那么多,可恶,怎么就不给她说。
“对了,那件血衣在哪儿?”
丘封指了指那个空地板:“那男的把东西都塞里面了。”
夏渔摸过去一看,是一条染血的蓝色长裙。她回想了一下,宫橙橙好像不穿裙子,她们之中穿裙子的只有——
檀淮生来得很快,但他不会止血,幸好丘封会。
“你为什么要救他?”夏渔好奇,因为檀淮生无疑是想让邬伽死掉的,可他现在又想吊着他的命。
“北枳的案子还没得到一个真相,我会让他接受审判后再去死。”
“他这个罪行,很难判死吧?”夏渔想到了什么,“等等,你不会——”
“不管他被判多少年,我都等得起。”檀淮生愉悦地笑了,“反正以我的罪行也不会判死。”
他会让他在以为迎来新生活时,给予他致命一击。
说到这里,他冲她莞尔一笑:“我会等他离开和平市再动手,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啊这……
夏渔不知道该感动他还想着不在她的管辖区域犯罪,还是该感叹他的执着。
算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当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她问:“邬伽的事情,是苏屿跟你说的吗?”
檀淮生一开始对邬伽很平淡,说明他那时候不知道邬伽的事情。
檀淮生不意外她会知道这一点,他爽快点头:“是。”
在夏渔推墙出去后,跟在他们身后的、藏在暗中的檀淮生出现。他和同伙通过气,知道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于是他本来想教训苏屿一顿。
“真正的凶手还活着。”
被武器指着,苏屿很冷静地说:“他已经逃到了密道里。”
苏屿知道檀北枳已经死了,他查到的消息上说明了插手此事的是谁,稍微联想一下就知道谁是真凶。
听完苏屿的话,檀淮生愤怒到了极点,当即就要去找邬伽算账,但他不知道邬伽在哪儿。
“你去上面等着,夏渔几分钟后会上去,你跟着她,她会带你找到邬伽。”
苏屿帮了他大忙,檀淮生不好意思再打他了,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谢过他之后就走了。
“既然你不知道邬伽是凶手,那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以为甄耀祖是。”檀淮生非常坦然地说,“甄耀祖是我杀的。”
“……你好像又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虽然在看到裙子的时候,夏渔就意识到杀死甄耀祖的人是檀淮生,但她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
“不对啊,如果你以为甄耀祖是的话,你为什么会杀死他?”夏渔指了指邬伽,“他你都没杀。”
“因为我发现他不是。”
他是主动找上的他的同伙,他知道同伙要做什么,于是他表示他要加入其中。
同伙邀请的人中,有几个他怀疑的对象,他想到现场去一个一个验证。
他首先验证的就是甄耀祖。
然而,任由他如何逼问,甄耀祖都表示他不知道檀北枳这个人。甄耀祖说他确实害过人,但没害过女人。
“既然他不是真凶,那你为什么还是要把他杀了?”
“可能是我很讨厌他这种富二代?”
他在说谎。
连夏渔都能看出来他在撒谎,檀淮生当然也清楚这一点,但他没有解释。很明显,他一定不会说。
她不是很能理解,甄耀祖和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杀甄耀祖。
她一开始以为凶手是宁随舟,后来又觉得是宫橙橙,但从没想过会是檀淮生——虽然他一开始确实在嫌疑对象中。
好,脑子要爆炸了。
等会儿出去找室友对对答案吧。
夏渔这么想着。
邬伽的伤势不宜移动,夏渔看了看檀淮生和丘封:“我上去看看大家的情况,你们两个不要轻举妄动哦。”
檀淮生朝她挥手:“遵命,My Lord。”
他的信誉还是有保障的,夏渔放心地往回走了。
等她走后,他收敛了笑意,看向邬伽,手里的弓箭蠢蠢欲动。
*
夏渔从健身房出去了,她来到客厅,却发现了意外。
大家横七竖八地倒在沙发上,宁随舟和兰归鹭不见了,只有宫橙橙还清醒着坐在沙发上。
宫橙橙的手里端着一杯茶,正要往她的嘴里送。她的表情无悲无喜,一副生死看淡的模样。
这种场景,这样的神情……
夏渔想也不想地冲过去夺下她的茶杯扔在地毯上,茶水将地毯染成深色。
宫橙橙诧异地看夏渔一眼,很快她意识到她在做什么:“茶水没毒,我只是口渴了。”
哪怕弄错了,夏渔也不觉得尴尬:“主要是你刚才那样,很像是要自杀。”
宫橙橙哭笑不得:“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形象,我还没活够。”
“大概是你和檀淮生是同一类人?”
听到檀淮生的名字,宫橙橙的表情有点不自然,她转移话题:“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来话长我就不说了。”夏渔指着昏倒的几人,“他们怎么回事?”
“他们睡着了。”
夏渔盯着她。
“好吧,他们被迷晕了。”宫橙橙实话实说,“除了贾征,另外几人没事,你喊一喊就醒了。”
夏渔把其他人摇醒,但贾征……他已经七窍流血、没有呼吸了。
“他吃的是毒药。”宫橙橙继续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谁干的我不知道。”
“你们的事情檀淮生都和我说了,是你们策划了这一切。”夏渔决定诈一诈宫橙橙,“说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宫橙橙不解:“什么事情?他说什么了?”
嘶,居然不上钩。
夏渔放弃了:“宁随舟把兰归鹭带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宫橙橙纠正她的说法,“是兰小姐主动跟着宁随舟走的。”
“?”
虽然很离谱,但仔细一想确实是这样。宁随舟的手有问题,做饭都不太行,更别说带走兰归鹭了,他根本抱不起来。
所以只有可能是她主动跟着宁随舟走。
可是为什么?
但宫橙橙一问三不知。
她褪去了一开始的伪装,变得分外成熟冷静,摇晃着茶杯,就像在摇晃酒杯一样,优雅迷人。
现场陷入僵局。
苏褐鹪看了半天,也没看到苏屿,他问夏渔:“我弟弟呢?”
“我把他搞丢了。”夏渔怪不好意思的,“除了许燕洄和宁随舟,其他人应该不会对他下手。”
话刚说完,夏渔想起来这两人都没有了踪影,那苏屿……
“你等着,我去把他找回来。”
想也知道,宁随舟只可能带着兰归鹭去密道,她刚好可以一并把他们都给找了。
“往下一直走。”宫橙橙突然开口,“一直走到尽头,你就可以找到他们了。”
“好的,谢谢。”
夏渔礼貌道谢。
其他人没有跟着她走,一来是担心宁随舟杀个回马枪回到客厅却没人,二来是担心宫橙橙对别墅动什么手脚。
“夏警官。”
宫橙橙叫住即将离开的夏渔。
“真想成为你的朋友啊……”
“你不是有我的联系方式吗?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宫橙橙一愣,随即她笑了:“谢谢你。”
话不多说,夏渔要去找人。再次进入密道,按照宫橙橙说的,她一直往下走。
路过刚才待的地方,丘封也不见了,檀淮生和邬伽还在。
她继续往下走。
终于,她走到了尽头,也看到了宁随舟和兰归鹭。
“你要告诉我什么?”兰归鹭停在出口处,她隐隐约约察觉到什么。
宁随舟眉眼倦怠:“夏渔是谢执的妹妹。”
“我知道,所以呢。”
“你不讨厌她吗?”
兰归鹭反问:“你讨厌她吗?”
“……”
“如果有证据的话,夏渔绝对会第一个冲上去逮捕谢执。”兰归鹭知道夏渔的性格,“她就是那样的人,你不用担心她会徇私枉法。”
“我没有担心这个。”
“那你是在离间我们的关系?”
“我也没有这么想。”
“那你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别拐弯抹角了,要说什么直接说。”
“我一开始是讨厌她的。”
宁随舟低声说:“她过得太好了。”
经历了那场意外,宁随舟的内心逐渐变得阴暗,他见不得任何人过得好,哪怕是夏渔。
在同学会上看到她时,他内心的阴暗面不断涌现,因此他邀请了她。
他想看她无助的样子。
“你有病?”兰归鹭无语至极,“收起你那些肮脏的想法,你要发病去夏渔面前发,看她理不理你。”
暗处的夏渔:?
“我确实有病。”
宁随舟微抬脑袋:“我有心病。”
他的人生定格在高考前夕,他已经没有了未来,也不可能在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兰归鹭:“……”
受不了了,夏渔平时到底都在和什么神经病相处,她是一句话都不想和这位心病哥说了。
“行了,我没那么多功夫听你剖析你那所谓的心意,我直说了,你和檀淮生是一伙的。”
兰归鹭强忍着不适:“你带我来这里,是为了引夏渔来?你想让她从这里离开?”
宁随舟不答。
“为什么要让她从这里离开?警方正在赶来的路上。”兰归鹭也不是想听到他的答案,她继续说,“因为你有不得不让她现在就离开的理由,你对别墅做了什么?”
听到这里的夏渔本来想走过去,但抬起脚后她又停了下来。
宁随舟想让她从密道出口赶紧离开,他对别墅做了手脚。许燕洄现在都没找到,他这么久不出现肯定在憋坏水,他好几次都在暗中提醒他们什么。
想到房间里的那枚炸弹,夏渔转身就跑。
脚步声惊醒了那边的宁随舟,他立马追了上去。
夏渔越过檀淮生,他想拉住她,但被夏渔躲开,她去了另一条路。
遇到丘封,夏渔抓着她问:“哪条路是死路?”
丘封随手给她指了一条路。
夏渔谢过她就走。丘封把所有路都探过,但她没有发现不对劲,说明那条路是死路,只有死路她才会直接退出去,这是她作为探险家的习惯。
所以——
夏渔来到了那条死路,看到了许燕洄和苏屿,两人脸上都挂了彩,但苏屿显然要惨得多。
匆匆地看了他们一眼,夏渔掀开了地板,果然在其中看到了好几个炸弹。
第167章
“恭喜你找到了宝藏。”
许燕洄笑嘻嘻地转着手里的折叠防狼棍, 棍子上有着些许血迹。他把衣服换给了云东东,现在身上穿的是檀淮生带来的裙子——他们这群人中就只有檀淮生带了换洗衣服,他在很认真地扮演着精致后妈这一角色。
裙子是到膝盖的碎花裙, 很漂亮, 和许燕洄硬朗的身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挺不堪入目的。
夏渔挪开了视线。
许燕洄不懂得她的心理, 继续按照他的剧本说了下去:“这可是能够改变所有人命运的无价之宝哦。”
可不是改变大家命运吗?这个量, 一旦爆炸, 整栋别墅都会被炸成渣。更别提本来就发生了雪崩, 到时候他们不被炸死也会被雪掩埋。
真正达成无人生还结局。
只是宁随舟你居然还埋了炸弹吗?
能埋炸弹的只可能是他,一开始就知道密道的几个人中,邬伽是想活命的,檀淮生还想让邬伽赎罪,宫橙橙也不是那种会自杀的人。
你小子也是闷声干大事, 根本不打算让这里的任何人包括你自己离开啊。
不是,你这炸弹哪来的?
夏渔把怀疑的目光投向失踪已久的许燕洄的脸上。
“不要出什么问题都怪在我头上。”许燕洄无奈摊手, “我做炸弹都是自用, 没有卖给别人。”
夏渔不是很想知道他到底把那堆炸弹用到哪儿去了, 既然炸弹的来源不是他, 那就只可能是别人。
等等,宁随舟和檀淮生勾结, 檀淮生认识沈陆亭, 沈陆亭又涉黑。那她可以得出结论:宁随舟的炸弹是通过沈陆亭的路子拿到的。
“我决定了, 下次回去见到沈陆亭,我直接把他暗杀了。”夏渔要把这个万恶之源遏制在摇篮里, 虽然不至于暗杀, 起码要在他没成长起来之前把他控制住,直接把他送进劳改所算了。
“你可以雇佣我, 我很便宜,你想杀谁我都不会拒绝。”
许燕洄转了一圈,走到她身边,胳膊靠在她的肩膀上:“就算你要杀许鹤泠,我都可以杀给你看哦。”
你们许家的姐弟情这么脆弱吗?你们不是关系还不错吗?
夏渔刚想让他把他自己给杀了,但她想起来这人好像一点都不怕死,好几次都跟她一起被炸死。
那他的软肋会是什么呢?夏渔记得苏屿说许燕洄嫉妒谢执……不是吧,这他也嫉妒?
“别烦我,我要拆弹。”
夏渔把他推开,对还能站稳的苏屿说:“你没事吧?能不能去通知一下兰归鹭,让她疏散一下大家,往下走是出口。大家可以从那里离开。”
“门被雪堵上了。”
宁随舟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他和兰归鹭一前一后地走过来。
“之前的雪崩掩盖住了门,出口打不开。”
哦豁,桥被毁掉,无法离开。去雪山也是不可能的,一旦爆炸会造成雪崩。
她只能选择拆弹。
她问宁随舟:“这是定时炸弹吗?”
宁随舟老实回答:“是,从你离开后就开始了倒计时,具体还有多少我不知道,遥控器我已经扔了。”
你小子……把事情做这么绝是吧?就算他不扔,没有信号的情况下有遥控器也无济于事。
夏渔看了看兰归鹭,后者接收到她的视线,说:“雪已经停了,我们可以去看看警方有没有赶到,也可以想想别的办法。”
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人的身上,这对那个人来说是一种负担,她们不能坐以待毙。
夏渔:“要是有出去的办法,你可以自己先走,不用回来找我,我拆不掉炸弹我是不会走的。”
兰归鹭蹙眉,她不赞同地说:“拆不掉就走,你的性命是第一位的。”
“放心好了,我不会死掉的。”夏渔抬起手,“我还要等着你成为市长和我搭档呢。你快走吧,我要开始干活了。”
兰归鹭这次没再劝,她抬起手和夏渔击掌:“那我走了,搭档。”
搭档走后,夏渔奇怪地看着剩下的人:“你们不走吗?”
这三人留下肯定不是为了帮她拆弹的,除了苏屿,另外两个人都不太想活的样子。
不等另外两人答话,许燕洄站在一边悠然自得地看她:“你有拆弹的工具箱吗?”
很好,她没有。以她对他的了解,他会说出这句话,说明他身上带了工具。
于是她诚恳地提出请求:“借我用一下,我保证这个月不抓你。”
“今天31号。”
夏渔从善如流地改口:“那下个月不抓你。”
“倒不如说,我很期待你来抓捕我,我们可以上演一场激烈的追逐游戏。”
许燕洄从裙底掏出一个黑色的工具包扔给她,他提着裙子蹲在她的旁边:“我只有一个要求,你别救我。”
要是被警方抓住的话,他死了也不会舒坦。
夏渔一边翻找工具一边回答:“能换一个吗?像你这种作恶多端的人,不让你吃一下坐牢的苦的话,我会难受好久。”
没有人可以从她的手下逃脱制裁!就算是她哥也不行!
“你别想逃脱,就算躲过我,你也躲不过我的同事。”
“警方这么厉害的话——”
接话的是宁随舟,他的情绪有些不对:“为什么没有把甄家人绳之以法呢?为什么邬伽还逍遥法外呢?”
你问她她怎么知道?夏渔满头雾水,还能是什么原因?这不都是剧情设定吗?
虽然宁随舟骂的是他最讨厌的警察,但许燕洄见不得有人当着他的面这么跟夏渔说话:“她当时才几岁,能知道些什么?你要实在气不过就去警局门口喊冤,然后传到网上,让大家都关注你们的情况。”
宁随舟没有搭理许燕洄,他只看着夏渔:“为什么没有发现我的妈妈已经被杀了呢?在离开和平市不久,她就被甄迭害死了。”
这话一出,夏渔怔住了。虽然她知道宁妈很有可能已经死了,但没想到宁妈居然根本没活多久,那给宁外公寄钱的是?
“寄钱的是甄迭当时的妻子,他们两人商业联姻,知道了我妈妈的存在后,她让甄迭把这件事处理干净,但没有想到甄迭做事这么绝。”
为表歉意,她就用宁妈的名字寄钱,让宁随舟的童年稍微好过些。
在被打后,宁随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遭遇这些,他经常做好人好事,就算是再刺头的同学和他的关系都还行,所以他不知道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外公去世之前,把他的身世告诉了他,宁随舟才发现爷爷原来是外公,妈妈也不是不要他,她有着苦衷。
于是他去找私家侦探,拜托他们帮忙查一下甄家和打伤他的人。甄家可以查,可一听动手的是狂犬,那些主业是抓出轨的侦探纷纷拒绝了他。
只有一个侦探愿意帮他。
“檀淮生,他当时在追查他妹妹的死因,正巧碰到了我。”
因为觉得他们同病相怜,檀淮生就帮他查清了真相,原来他是甄迭的儿子。
在檀淮生的帮助下,宁随舟成功和甄迭相认。
或许是年龄大了,看着宁随舟甄迭就想起了那个女人,要说不喜欢是假的,但比起喜欢,他更看重的是自己的权势。
甄迭对宁妈有些愧疚,再加上宁随舟也是他的儿子,他就认下这个儿子,赏了宁随舟一些后者这辈子都无法接触到的东西。
他知道甄光宗对宁随舟做的事情,但甄光宗是他的长子,这些年来也算听话优秀,而宁随舟既普通又不太好掌控,所以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宁随舟认甄迭当爹的目的就是想看甄光宗的算盘打空,既然甄迭不打算处理甄光宗,他也不再等下去,干脆都把这两人绑来别墅,让他们在极端的痛苦中、在饥寒交迫中死去,如同所有被他们压迫的普通人一样。
“你们只会在我们复仇成功后出现,正义凛然地说着掏心窝子的话,全然不顾我们的内心有多痛苦。”
宁随舟捂着在寒冷的情况下疼痛加倍的手臂,语气虚弱而尖锐地指责她:“容巡是这样,杨象也是这样,你既然那么聪明,为什么不能一开始就查明这一切?”
太痛苦了。
妈妈死于非命,尸骨被沉进河底,他哪里都找不到她的尸体。
外公盼着女儿回家,他不知道女儿已经死了,他到死也以为是女儿没脸再见他,他临死的遗言也是让宁随舟去找到妈妈,告诉妈妈外公从未怪过她,让她回家,家里种了她最爱吃的樱桃,等她回来就可以吃了。
至于他,他那么努力地学习,就是想让外公能够安享晚年,让“抛弃”他的父母知道他很优秀,回来看看“爷爷”。
他只想考个好大学,仅此而已。
青年修长的身影被光拉长,俊秀的脸庞带着些许憔悴,他看起来比司时景还要瘦削,有东西压在他的肩膀上,他却倔强地挺直了脊梁。
几滴眼泪滑过脸颊,他紧抿双唇,忧郁的眸子凝视着她的方向。
“我们一家没有打扰任何人,只是想要好好生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哪怕是许燕洄也无法对这样的宁随舟说出嘲讽的话,因为他深知造成宁家悲剧的就是他们这种上层人士。
夏渔安静地听着,直到他把所有的话说完之后,她才慢慢地开口说:“对不起。”
不知道怎么回答,那就道歉吧。
宁随舟分明是在迁怒,所以他做好了她反驳的准备,却没想到她真会道歉。静默几秒后,他摇头说:“对不起,是我的问题,不是你们的错。”
“但我向你保证,过去会不同。”夏渔已经决定通关后给游戏寄信让他们修改剧情,“大家一定会有光明的未来。”
“你只要活着,就能看到那一天的到来。”
“过去已经成为了过去。”
“从某种理论上来说,过去可以被改变。”苏屿接话,“有科学家推论,人类可以实现意识上的时空穿越,人类可以观测并改变过去。”
宁随舟专业方向不是这方面,他觉得过去不可能会被改变,但苏屿不像是会骗人的样子。
夏渔拆开显示屏,望着上面仅剩十分钟的倒计时,一心二用地说:“你不信的话……你喜欢什么花,到时候我带给你,带给高中的你。”
“我没有喜欢的花。”
“给我带吧。”苏屿主动说,“送我三朵向日葵,让他见证。”
“行。”
宁随舟没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只当他们两人联合起来安慰他。
“以你的力气,应该可以强行破开那扇门。”他说,“你带着他们走吧。”
“我不走。”夏渔拿起了剪刀,在无数根线中挑来挑去。
许燕洄指点她:“剪这根。”
前车之鉴,夏渔没有第一时间照做,她犹疑地问:“你没骗我吧?”
“骗你我就被警方抓住。”
对他而言是很毒的誓言,夏渔姑且信他一回,她点击存档,然后剪断了黑线。
倒计时停顿片刻后,加速计时。
夏渔震怒:“你这个骗子!”
“接下来剪这根。”许燕洄握住她的手,“别怕,我有经验,跟着我的指引走。”
最后再信他一次。夏渔看着自己没被锁住的存档,安心地继续了。
“我以为你会想死。”宁随舟清楚许燕洄的性格。
许燕洄一早就发现了炸弹,但他还没有拆解,也没有把它扔掉,而是任由它待在这里,任由它开始倒计时。
见夏渔自己一个人就能处理剩下的东西后,许燕洄松开手:“我可不想和你们死一起。”
这么近的距离,爆炸的话,他们四个人的碎片会混在一起,最后他们的骨灰也会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挺恶心的。”
宁随舟提醒他:“你可以上去找个地方躺着等死。”
“我要和她死一块儿~”
“她不会想死。”
“这可不好说。”
“滴——”
倒计时定格。
夏渔搓了搓手,没有信号也有好处,起码不会担心倒计时会重新开始,她可以专心处理了。
“诶,同桌,你炸弹是不是走沈陆亭的路子得到的?”
或许是之前迁怒过夏渔,宁随舟感到愧疚,他有问必答:“是,我借了钱买的。”
夏渔:“?
人死债灭,你小子是不想还钱啊?
“借的沈陆亭和檀淮生的钱。”
那没事了,沈陆亭也活不了,还钱给他没用。
至于檀淮生……
“人家帮你的忙,还借你钱,你却想炸死他。”夏渔摇头,“你这是恩将仇报。”
“他骗了你,他会杀死邬伽。”宁随舟说,“没有确切证据,邬伽很有可能无罪释放,就像是甄迭和甄光宗。”
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们绝对会杀死他们。
“他暂时没杀邬伽是因为你还在,他不想让你看到他杀人。”
檀淮生在夏渔身上找着他妹妹的影子,他不会当着他妹妹的面杀人。
夏渔:“……你刚才是不是路过他了,邬伽还活着吗?”
“没注意,光顾着追你了。”
“这样吧,我给你们推荐一个律师,他能把死刑辩成无期,肯定也能把无罪辩成有罪。”
有罪变无罪难,无罪变有罪还不简单吗?
“不对,不能说是无罪,总之你意会一下。”
“给他推吧。”宁随舟看向黑暗处,“甄家父子只剩一口气吊着,大概还能苟延残喘几年。”
“你不想要减刑吗?”
“不需要。我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帮助。”
“那你妈妈的尸体怎么办?”
“……请把那个律师推给我。”
“你说的不会是段淞墨吧?”许燕洄只能想到这个人,“劝你不要对他抱有期待,他是我们组织的人。”
宁随舟:“?”
猜到了。兰归鹭质问段淞墨在某个地方待了那么多年还没找到狙击手,说明段淞墨去的是某个组织,不是狂犬就是苍鹰。
难怪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因为他进错组织了。
哼哼,没想到吧,段淞墨是卧底。
夏渔强忍着将他一军的欲望,惊讶地说:“什么?他是你们组织的人?”
“看来另有隐情。”许燕洄点头,“他是卧底?”
夏渔:“?”
你怎么看出来的?
第168章
夏渔震惊, 他怎么一下子就看出来段淞墨是卧底的?
她很想问,但是这里有两个外人,其中一个还会进局子和别人对情报, 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太多。
她忍了。
许燕洄蹲在一边捏着下巴思考。他只是诈一诈她, 没想到段淞墨真的有问题。
他在组织里只负责杀人, 不负责对接成员, 所以他对这个人了解不深, 觉得段淞墨很装, 谁平时没事干戴个单边眼镜,说话慢条斯理、话里藏话的?
“说得很好,建议看看你自己。”
夏渔瞅着他在黑暗中都不忘戴着的墨镜,她猜测他之所以选择云东东冒充他,是因为他不想摘下他的本体。
这两人不是一路货色吗?
把所有有可能引爆的因素排除, 确认炸弹的危险解除,夏渔才擦了擦脸。
说起来, 她这算是独立拆弹吧?虽然没有相关培训经验, 但她也完美地解决了问题。
为了万无一失, 她喊来许燕洄检查一遍:“你来看看, 是不是不会再爆炸了?”
“你处理得很干净嘛。”许燕洄对她的业务能力表示赞赏。
他是专业的,他说没问题那有一半的概率没问题, 另一半看他有没有发疯。
既然没事了, 那她就可以上去找室友了, 不知道兰归鹭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啊,在此之前, 她还得去看看檀淮生有没有把人杀了。
“对了, 你把裙子换了吧。”夏渔给他指路,“小画家带了很多衣服, 你可以穿他的。”
他又不是檀淮生那种类型的男人,穿起裙子来只会不伦不类,他还是适合他的无袖马甲背心。
许燕洄没有羞耻心那种东西,他还提起裙摆转了个圈:“不好看吗?”
她的眼睛要瞎了。
夏渔快步离开,但不忘记带上另外两人,这两人都不能死了。
一行人去另一边找到檀淮生,他正拿着箭矢比划该从哪里串进去比较好。
看到他们,他的眉毛微不可察地挑了挑,随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你们怎么来了?”
“炸弹被我拆了,这人你还是留着先别杀吧。”夏渔劝他,“宁随舟也不打算死了,你俩是朋友,你不想进去陪陪他吗?”
檀淮生:“……”
是好朋友就一起坐牢吗?
他看向宁随舟,不是,来之前你不是信誓旦旦想把所有人拉下地狱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宁随舟没有提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只是说:“她拆掉了炸弹。”
背调出错,她居然会拆弹。檀淮生不记得警校会教这种东西。
邬伽不能移动,甄家父子同样,他们就先把这三人留在密道里,先上去看情况。
雪已经停了,救援应该快来了。他们不担心他们的情况无人知晓。
他们中的一些人失联后,焦急不安的另有其人。
几人去到一楼客厅,除了尸体和司时景没有别人,门外有细微声响。
打开门出去看,苏褐鹪正在搓着绳子。
虽然手搓绳子不现实,但他们不可能干等着,总要想办法的,兰归鹭想可以用绳子荡过去或者下到悬崖底下。
看到夏渔带着人出来,兰归鹭知道这是搞定的意思,她莞尔:“恭喜你完成任务。”
“我就说肯定没问题。”
了解完兰归鹭他们正在做什么后,夏渔数了数人,就连丘封都在,没有缺人。虽然有的人在里面躺着,但起码这一刻他们全员到齐了。
苏褐鹪手都搓红了,他起身看夏渔,顺便看看消失的弟弟。
这一看不得了,他发现老弟的脸上有伤,他大惊:“你被人打了?谁干的?”
苏屿抬手碰了碰破皮的唇角,他没什么感觉地说:“被发狂的动物攻击了。”
发狂的动物。
好耳熟的说法,当初许鹤泠好像就是这么说的,“家养的动物发狂了”,说的应该就是许燕洄。她记得裴晏初也在,这两人当时不会是在互殴吧?她的老同学简获给他们望风。
话说许燕洄是见谁都要上去招惹一下吗?之前段淞墨在大厅坐得好好的,他都要过去说几句——这可以用段淞墨是他的属下来解释。苏屿和他无冤无仇,他做什么要打人?
夏渔看向换好衣服出来的许燕洄,他这回穿得正常多了,但司时景充满艺术氛围的衣服还是和他不搭。
被夏渔看着,许燕洄给自己喊冤:“他先挑衅我,我可不是什么垃圾都能放在眼里。”
好强的攻击性。
夏渔立马指责他:“肯定是你先挑事。”
苏屿是真的文弱学术分子,他想不开才会去挑衅强壮的许燕洄,他们无冤无仇,他没必要这么做。
许燕洄顿了顿,他慢慢扭过头,半眯着眼睛看向苏屿,他故意让夏渔讨厌他和夏渔被别人误导怪罪他是两码事。
他本来在死路处梳理脉络,苏屿突兀地出现在这里——苏屿能找到这里他毫不意外,但他意外的是苏屿居然主动提起他们的交易。
“我告诉了夏渔。”苏屿知道许燕洄不关心夏渔知不知道这件事,主要是后面这个,“我告诉她你嫉妒谢执。”
许燕洄:“?”
他气笑了:“谁嫉妒一条狗?”
“从你的反应来看,我的说法无疑正确。你嫉妒他很爱他的妹妹,他的妹妹也爱他。”
苏屿用不咸不淡的语气说:“‘凭什么大家是一类人,他却能拥有这些’,你是这么想的。”
许燕洄收敛了笑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凡事点到为止,苏屿没有直白地点明许燕洄心中所想,他肯定地说:“你接近夏渔是因为你要观察她,你觉得她像你要找的某个人。”
苏屿只能想到许燕洄发现夏渔就是当初揍他的人,所以在观察她。
许燕洄点点头:“说得很好,剩下的话留着下次说吧。”
然后他就和苏屿打起来了。
他又不是谢执,需要顾忌这些那些,他看苏屿不顺眼就动手。
回忆到此结束,许燕洄轻轻扬唇:“我改主意了,我们还是一起死在这里好了。”
夏渔:“?”
她当即想起她房间里的炸弹,他应该不知道她把炸弹带走了吧。
嗯,应该不知道。
*
雪停了,除了身体不好的两个,大家都在外面等待救援。
宫橙橙已经从檀淮生那里得知了炸弹被拆除、夏渔掌握了部分真相的消息,她沉默不语。
夏渔注意到他们在讲悄悄话,她刚好和兰归鹭交流完信息,她走到宫橙橙的身侧,说:“那些威胁短信是你发出的。”
短信要求投宿四人组到这栋别墅过夜,所以他们才会在30号晚上来到别墅,碰到他们这群人。这并非是巧合,而是宫橙橙和另外两人想方设法达成的目的。
因为他们要在这栋别墅里解决掉想要解决的人。
“你来找我是在演戏,因为你要给檀淮生创造机会,同时也是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但没想到我没有和你待一块儿,所以你去找了贾征。”
“你可能分别给他们发了消息,询问他们的位置。得知云东东在健身房后,你将这件事告知了檀淮生。躲在密道的檀淮生顺其自然地带走了云东东。”
檀淮生当时还在装女人,因而不管是云东东还是甄耀祖,这两人都没把他放在眼里,他们不觉得一个女人能对他们造成什么伤害。
然后他们就遭殃了。
“云东东的尸体是你和檀淮生一起放的,我不在的时候,你俩曾结伴去洗手间。”
因为他们两个都是女人且素不相识,所以兰归鹭和夏渔都没有太在意这一点。
正在那个空挡,这两人把云东东的尸体运了出去,做好伪装,等待第二天被发现。
既然有密道,那剪断电线属实是多此一举,还有可能会暴露他们。
所以剪断电线的贾征反而是清白的,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事已至此,再怎么说也没有意义了,宫橙橙长舒一口气,她解答了夏渔的疑问:“他怀疑发短信的人就在别墅里,他想用这种办法逼出那个人。”
贾征深知保守秘密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那个局外人去死,他打算杀死那个人。
“你走之后,轮到我和宁随舟做饭,我们两个一起迷晕了其他人,顺手毒死了贾征。”宫橙橙非常老实,“兰小姐和你不应该被卷入其中,所以我们商量着把你们送出去。”
兰归鹭接话说:“但我有抗性,没多久我就醒了。”
本来是由宫橙橙把兰归鹭背走,但当事人苏醒过来,事情就尴尬了。兰归鹭想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所以就跟着宁随舟走了。
从头到尾都是他们三个策划的结果。
宁随舟和宫橙橙负责把所有人召集起来,檀淮生负责动手,三人互相配合。
夏渔:“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虽然他们一个是甄迭的儿子,一个假冒甄迭的妻子,一个是甄迭小儿子的女朋友,但他们没有任何交集。
“他们两个会面的地点在我们公司旁,甄耀祖出国镀金去了,他不知道宁随舟的身份,但我知道。”
顺理成章的,他们三人会面了。出于某种不可说的心情,宫橙橙拜托檀淮生帮她调查一下何盼。
再然后,他们三个就成了同伙,共同策划了这次活动。
夏渔不理解:“你不是说你不会为了谁葬送前途吗?”
即使宫橙橙没有亲自动手,但她是共犯,收到的惩罚是相同的。
宫橙橙偏了偏头,她将滑落的碎发捋到耳后,动作比之前要自然得多:“夏警官,我给你讲个小王子的故事吧。”
小王子是流落民间的王子,他沉默寡言,为人腼腆。
在还没被国王认回去之前,他的经历比较坎坷。在他本就不平坦的人生之路上,他遇到了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小狐狸和小王子成为了朋友,但她不是真心如此,而是因为和其他狐狸打赌,想看看这个人类好不好骗。
这个人类非常好骗,因为小狐狸是他唯一的朋友,所以他不会拒绝小狐狸的任何请求,就算是无理的请求他也会照做。
但小狐狸不是一只好狐狸,她随手扔给小王子一朵带刺的玫瑰,看着他握紧了她给的唯一的礼物,即使手心被刺扎破流血,他也没有松开手。
小狐狸没有愧疚,她嘲笑说:“看啊,这个人类真的好蠢。”
被她这么说,小王子依旧露出非常柔软的包容一切的笑容。
小狐狸不喜欢小王子,但她不允许小王子不喜欢她。
在发现小王子有特别想见到的人时,小狐狸很不高兴,追问之下,得知那个人是个女孩,她更不高兴了。
原来小王子并不是真心喜欢她,原来他只是觉得她很像他想见到的那个人。
于是小狐狸开始讨厌小王子。
小王子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他不想要小狐狸讨厌他。在其他狐狸的指点下,小王子取出了自己的心脏,他的心脏像是亮晶晶的宝石,一下子就吸引了小狐狸的目光。
“这是宝石。”
小王子用尽最后的气力说:“也是我的真心。”
小狐狸明白了小王子的真心,但她永远地失去了对方。
宫橙橙回答了夏渔的问题:“那颗宝石很漂亮,所以我想真正拥有它。”
第169章
虽然不懂宫橙橙为什么要讲故事, 这个故事也云里雾里的,但夏渔知道这两个角色是有代指的,她把小王子替换成何盼, 把小狐狸替换成宫橙橙, 这个故事就清楚多了。
角色替换完毕, 夏渔又读了一遍, 得出结论:恋爱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那你之前和我说的, 你得知了一个真相, 是什么真相?”夏渔问,“是发现了他的死另有隐情?”
“是发现了那颗宝石。”
宫橙橙还记得何盼看她的最后一眼,该怎么形容那种蕴含了复杂情感的眼神呢?什么情绪都有,唯独没有怨恨和埋怨。
她望向兰归鹭:“没猜错的话,他的身世让你们想到了你们认识的人。何盼确实是被拐的, 他想见的人是他的姐妹,他说他隐隐约约记得自己有个姐妹。”
何盼的养父母家里没有女儿, 他的“盼”原本是养父母“盼望亲生儿子”的意思, 和养父母断绝关系后, 他也没有改名, 他赋予了“盼”新的意义。
他盼望自己能够找到亲生父母,找到自己的归处。
姐妹……
兰归鹭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段淞墨, 她的手一紧, 不会吧?不会那么巧, 何盼是他那走失的弟弟?可是何盼记得他有个姐妹。
她下意识拿出手机,刚想打字记录时发现手机有了信号, 虽然很微弱, 但报警不成问题。
她把这个发现告诉了大家。
夏渔打开手机,还没来得及点开社交软件, 就看到界面出现了无数小红点,她点进去想消掉小红点。
她失联后,很多朋友给她打电话或者发短信,她匆匆扫过,群发了一条报平安的消息。
刚发完,又有一条新消息。
【傅队:在路上。[地理位置]大约十分钟到。】
救援的事情不归他们管吧?夏渔纳闷地回了一个“好”,接着对其他人说:“救援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我们先进去待一会儿?”
只有宁随舟和司时景两个人在里面,她不太放心。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司时景和宁随舟面对面站在壁炉前,前者已经知道宁随舟放炸弹的事情了。
他把宁随舟当朋友,结果这家伙想炸他。
司时景打算给朋友一个解释的机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没有把你当朋友。”宁随舟实话实说,“不只是你,其他人同样。我和你们来往是因为我想给自己镀金,这样才能取信于甄迭。”
他要接近他,调查他,然后杀死他。
“至于为什么要杀你?你过得太好了,我嫉妒。”
他嫉妒所有过得很好的人,司时景是这样,苏褐鹪是这样,他疯狂嫉妒他们,嫉妒到了极点。
司时景倒是没有生气,他有些费解地问:“我身体这样差劲,你也嫉妒吗?”
“别对她动手。”
宁随舟答非所问,但司时景却没有再追问,他已经懂了这个前朋友的意思。
他低咳几声,抬起头温温柔柔地笑着说:“抱歉,这个不太能够做得到。”
宁随舟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眼神不太平静。
幸好这两人身体不太好,不然很有可能打起来。
夏渔进来不是看他们吵架的,她中断了他们的交谈,问宁随舟:“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会选择这栋别墅?因为这里有密道?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些纸条又是怎么一回事?你是不是按照那什么七罪宗挑选的我们?”
这些问题还困扰着她,她很好奇。
“密道是邬伽告诉我的,有次交谈他无意识中说漏了嘴,我刚好关注这方面,所以顺藤摸瓜摸到了梅富豪的案件。”
宁随舟和其他人讨论之后,一致认为邬伽不是女主人的孩子,他的身份很有可能是男主人的私生子——他知道这么复杂的密道进入方式,不可能是管家或者保姆的孩子,只有可能是男主人告诉他的。
宁随舟选中这栋别墅后,就把密道走了一遍,他发现了那具小孩的尸体。
拜访过相关人员,他们推出了事情的真相。
邬伽是男主人的私生子,他被带回来后,女主人和其他孩子都不待见他,也有可能会欺负他。因而他会做出放火这种事情也是情理之中。
为了确认,檀淮生伪装成知情者,明里暗里地威胁邬伽后,从邬伽的口中知道了一切。
梅富豪睡眠质量不好,每天晚上他都会吃药入睡,邬伽知道这一点,就把药下进饭菜里。等大家都睡着后,他就放火,想要烧死女主人和其他孩子。
但火势太大,他完全控制不住,于是他就打算先躲进密道里。
没想到有个孩子和父母赌气,没有吃饭,他跑进密道,想看父母焦急地寻找他。但他没等到父母,等到的是邬伽。
邬伽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要是被发现是他放的火的话,他的一生就完了。看着那个孩子,他计上心头,打算伪装成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肯定是要死的,但邬伽不敢亲手杀人,他只好把人绑起来,等这个孩子饿死。
他是男主人的私生子,就算做DNA鉴定,他也有信心不会被揭穿,因而他心安理得地成为了梅家纵火案中的幸存者。
只可惜他年纪还小,梅富豪也没来得及立遗嘱,这栋别墅没有被他继承。
更可怕的是,领养他的亲戚不是男主人那边的亲戚,而是女主人的亲戚。邬伽每天过得心惊胆战,就怕亲戚发现他不是女主人的孩子。幸好亲戚和女主人的关系一般,没有追着他问女主人的事情。但他还是不敢大张旗鼓地说自己是梅富豪的儿子,就怕被有心人扒出来。
“他不是省油的灯。”檀淮生说,“在我威胁完他后的第二天,他就找到宁随舟,问宁随舟要不要去别墅探险。”
邬伽被迫说出自己的秘密,不安的他打算把那个知情者也杀死。
“宁随舟同意后,他就邀请我。为了不引起我的怀疑,他真是煞费苦心。”
邬伽想让这个知情人也死在密道里,弓箭和绳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本来檀淮生他们不打算对邬伽做什么,但檀淮生无意中发现邬伽表面上正经、私底下却乱搞男女关系,他觉得恶心,就答应了。
“盛漫确实委托我调查她的继子,但宁随舟没有邀请她,宁随舟要对甄家父子下手,肯定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所以檀淮生一开始说的是假话,这是他和宁随舟商量好的。
至于他为什么要男扮女装,一方面是因为邬伽虽然男女通吃,但对女性更上心,宁随舟不想要邬伽去骚扰别的女性;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夏渔对女性的警惕心没那么强,他可以多伪装一会儿,同时也可以借女性的身份近距离观察她。
“纸条没什么用,纯粹是为了营造那种氛围,看那些人会有什么反应,也是为了迷惑你。”
看到纸条的人会认为是发起人宁随舟做的,但凶手却严格按照纸条上的来做,想法多的人就会认为这和宁随舟无关,是凶手故意这么做的。
夏渔:好巧,她之前就是这么想的。
回答完她的问题,檀淮生不太理解地问:“七罪宗?那是什么?”
夏渔:“?”
她看向苏屿,把他跟她说的话复述了一遍给檀淮生听。
“很显然他是在骗你。”本来对苏屿稍微改观的檀淮生又对他抱有偏见了,“他知道一切却不告诉你,把自己当引导者,假意引导你找到真相。啧,这种男人真的不行。”
本来保持沉默的宁随舟赞同:“我选择你们有多方面的原因,但绝不包括这个奇怪的东西。”
许燕洄跟腔:“没想到大数学家也喜欢藏着掖着。”
苏褐鹪:“?”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都在讨伐他弟弟?
“不过弟弟你明知道那么多东西却不告诉我们,你这不是在眼睁睁地看着别人被杀吗?”
“从过程来看,我并不知晓你的意图,我只是以我的思考方式对你的行为进行推断。从结果来看,她确实推出了正确的答案。”
被连同哥哥在内的人攻击,苏屿也没有多余的表情,他很平淡地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做出解答:“综上所述,我并没有欺骗你。”
长篇大论夏渔不爱听:“但是你知道那么多东西都不告诉我,还跟我说你也不知道。”
“我只是省略了解答步骤。”
什么解答步骤?他们不是在说案件吗?
代指是吧?她也会。
夏渔:“那我也可以省略给你的分数。”
都省略解答步骤了,还想要得分?老师都是跟点给分好吧。
察觉到其他人舒爽的心情,苏屿没太在意,毕竟她说的“分数”只是在模仿他的说法,并不是在指给他这个人打分。
*
解答完所有的疑问,夏渔只剩一个在意的事情,她问檀淮生:“你为什么要帮宫橙橙杀人?”
夏渔理解宫橙橙想为何盼报仇,但不理解檀淮生为什么不让她自己杀。
檀淮生半真半假地说:“那不就一下子被你发现了?我们分工合作,是谁杀的都一样。”
兰归鹭看他一眼。他没有选择当着夏渔的面杀人,自然不会让宫橙橙亲自动手。她猜测,恐怕他还想让宫橙橙活下来,让她作为凶杀案的幸存者。
原来如此,确实,如果是宫橙橙动手的话,简直是一目了然。
夏渔表示自己没有问题了。
但兰归鹭有:“房间是你安排的,但有一个出口在夏渔原本的房间,你是怎么想的?”
停尸房所在的六号房原本是夏渔的房间。
对哦,如果她没有换房间,那他们的这些计谋岂不是没有用武之地?他们还怎么去杀甄耀祖?
宁随舟没有看夏渔:“以她的性格,她肯定会换房间。”
“所以呢?”
所以呢?既然她会换房间,那为什么不一开始把她安排在其他房间?
夏渔也想问这个问题。
一切尽在不言中。
檀淮生和宫橙橙是聪明人,两人一下子就懂了宁随舟为什么要这么做的理由。一开始他们也不懂,不然檀淮生也不会说出让夏渔和她一起住的话。
两人的神情都有些复杂。
夏渔没有从宁随舟那里得到一个答案,兰归鹭也没有追问。
正当她打算去看看密道里的邬伽是否还活着的时候,夏渔接到了傅队的电话。
傅队那边风声很大:“我们在桥对岸,出来吧。”
好耶,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
夏渔兴冲冲地跑出别墅,傅队他们在桥对岸,现在正在紧急搭桥。
“看到我了吗?”对面有个人影在挥手,夏渔使用放大镜,看到是傅队。
夏渔朝他挥手致意:“看到了,要多久啊,不能从雪山过吗?”
“只能走这条路,那边容易雪崩。”听到她一如既往的语气,傅松声松了一口气,“大概几个小时,你们那边有食物吗?”
“有,还有尸体和伤者,你顺便把救护车叫来。”
傅松声毫不意外,在夏渔失联后他就猜到有这么一出。他们调查了别墅里的其他人,各有各的恶行。
“还有一件事——”
傅松声顿了顿,这么远的距离,他只能看到她身边站着几个人,到底站着谁他不清楚,他只好问:“你看到谢执了吗?他昨天就从雪山那边来找你了。”
第170章
谢执来找她?昨天?那不是大雪下的最厉害的时候吗?完了, 他不会死了吧?
夏渔十分震惊,他也不像是笨蛋,怎么会选择在大雪下得最厉害的时候爬雪山?这不是找死吗?
完了, 他不会死了吧?
夏渔看了看来电记录, 谢执没给她打电话, 这不太正常。谢执现在还不能死, 不管是作为她唯一的亲属, 还是核心设定人物, 他都不能死。
“我去找他。”
“别去。”傅松声不赞同,“这么大的地方,万一你们错开了怎么办?你在原地不要走动,等一下我就来了,我和你一起找。”
“你放心, 我心里有数。”
夏渔专用句式一出,傅松声无话可说。拦又拦不住, 她心里根本不可能有数。
他还想说什么, 夏渔已经挂了电话。
“……”
真要等傅队他过来, 别人尸体都僵了。反正案件解决了, 他们只要等着离开就行,现在闲着没事, 她干脆去找人。
夏渔给兰归鹭说了一声, 她还要室友帮忙看着大家。
兰归鹭也不赞同夏渔去找人, 依她看,狂犬的走狗死了简直是普天同庆。但那个人是夏渔的哥哥, 他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 她不好阻拦,只好让许燕洄跟着夏渔一起去——这群人中就他比较靠谱。
然而许燕洄拒绝了:“我对找人没兴趣。”
他不去有的人要去, 苏褐鹪上前,刚要说话,就听见自己的弟弟说:“我和你一起。”
苏褐鹪:“?”
轮到夏渔拒绝了:“我怕你走到半路出事,我还得救你。”
现在的男人真是,一个个的身体都不好,就不能学学许燕洄吗?他就穿一件无袖马甲,打败了在场所有人,包括她。
苏褐鹪举手:“带上我吧,我方向感很好,就算缺氧我也能自己爬!”
确实,她验证过了,他的方向感真的很好,而且他的火气比较旺盛,就算是在冰天雪地里也不会失温,夏渔同意了。
夏渔去顺走了一本书,把它卷起来充当扩音器,她站在山底,清清嗓子,对准扩音器,大喊谢执的名字。
不知道谢执现在在哪儿,夏渔打算先喊喊人,万一他就在这附近只是迷路了呢?这样他听到她的声音就能找到正确的方向了。
除了簌簌落下的雪花和许燕洄大笑的声音,没有任何东西在回应她。
兰归鹭委婉提议:“这样子不太好吧。”
夏渔不理解:“诶?为什么?我一边走一边喊他的名字,他听到了的话肯定会回应我的,这样我们肯定不会错开。”
兰归鹭:……虽然不清楚他的性格,但如果有人这么对她的话,她会当做没听到赶紧跑开,或者让那个人闭嘴。
“你声音比较小,让我来。”
许燕洄示意夏渔把书给他,他接过,放大了音量。
远在桥对岸的同事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声音,他们互相询问:“那边在做什么?”
耳朵比较好的傅松声:……在叫魂。
“说实话,他要是真从雪山那边来的话,估计活不了。”
许燕洄不认为人类能和大自然对抗,他热心肠地提议:“要不你尽早替他出一个死亡声明吧,说不定那边会因此产生动乱,对你们的行动有帮助。”
“有的人想死不要拉想活的人下水。”
檀淮生看这种挑拨别人兄妹关系的人不爽,虽然他也觉得夏渔的哥哥不太理智,就算是他,也不会冒着死亡的风险来找人,说不定人没找到,自己反而先死了。
不过他还是得说:“我赞同兰小姐的话,你最好还是不要贸然进去,你哥哥正在赶来见你的路上,再等等,他可能下一秒就出现了。”
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夏渔挥挥手,和之前一样,她和苏褐鹪手牵手去爬雪山了。
虽然一开始她就不是来爬山的,她清楚会有案件发生,但她想的是发生在雪山上的案件。比如被雪掩埋的队友,风雪中的林中小屋,出不去的房间,突然消失的尸体……非常具有恐怖片氛围。
不知道以后有没有这种机会体验。
苏褐鹪应该是不想体验的,离开了那群人,他才敢松一口气,对她说:“感觉大家都好可怕。”
在场的人中应该只有他是单纯来爬山的,就跟苏屿所说的那样,顺风顺水的生活让他有些天真。在经历了并不惊心动魄的一天一夜后,他发现大家都各有各的秘密,包括他的弟弟也不是个纯粹的好东西。
“幸好还有你。”他由衷地说,“你也觉得人心险恶是吧?”
“这个确实。”
那可太险恶了,她完全没想到大家有那么多的心眼,尤其是同桌,居然还考虑到她的存在。幸好室友的身份明牌了,她终于有了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不过室友也有一些不能跟她说的东西,她看了看苏褐鹪:“还是和你待着舒服。”
看着聪明,实际上有些笨蛋,关键是不像是会犯罪的样子。感觉他要是犯罪,他弟会直接把他出卖。
“真的吗?”苏褐鹪很高兴,“其实我和你待着也很舒服,你一点都不嫌我吵,也不嫌我说的话没有营养。”
“因为我有个秘技,我可以让你的话左耳进右耳出。”
俗称发呆,或者挂机。
苏褐鹪滔滔不绝的嘴停了,他看向夏渔,夏渔也看向他,她真诚得不像是在开玩笑,这让他的心更碎了。
没、没关系,只是不认真听他的话而已,起码她听完了他所有的话,没有打断他。
“那个,你为什么会和我弟弟交往?”
苏褐鹪之前问过弟弟,弟弟没搭理他,他就只好来问夏渔。
“我也不知道诶。”夏渔心说这是系统设定,“可能是因为他搞数学?”
她对搞数学的都有好感加成,毕竟那可是数学啊。
完了,这个他完全不会。
“那你和你哥又为什么会订婚?”
这个还是系统设定,她看了看系统给的文字介绍,念了出来:“为了安慰他脆弱的心,我和他交往并订婚。”
说起来,系统的介绍还有一句“因为志愿产生分歧”,她当时还不懂,现在一想,他是犯罪分子,而她要当警察,可不得产生矛盾吗?
苏褐鹪:“啊?”
什么叫做“安慰脆弱的心”?就因为这个?
夏渔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全都是系统设定,她只好说:“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苏褐鹪:QAQ
他不敢问了。
她不忘记呼喊谢执的名字,这次有人回应。
“救、救命……”
有人在喊救命,夏渔赶紧上去,发现是不认识的人,看他的穿着像是来滑雪的。
这个人的呼吸已经很微弱了,苏褐鹪看了看夏渔,夏渔已经把人扶了起来:“先把他带回去。”
“我来吧。”苏褐鹪抢先把人背了起来,“我学过一点,等到了别墅我给他看看。”
为了防止走失,他从包里摸出一条红色的绳子系在手腕上,另一端递给了夏渔:“这样一来,我们两个就不会走散了。”
只有她一个人确实容易迷路,夏渔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跟着他回去。
线的长度是一个人的距离,夏渔也系在手腕上,她站到了苏褐鹪的身侧。
涉及到人命,苏褐鹪认真起来了,他不再和夏渔聊天,专心赶路。他背着人在前面走,她在后面继续喊人。
画面有些滑稽。
从雪山下来,快靠近别墅的时候,她的手机铃声响起。先前在雪山上的时候没有信号,所以有人给她打电话她也接不到。
打电话的是兰归鹭,她接通了电话,刚“喂”了一声,察觉到有人朝她走来,夏渔抬头,发现是谢执。
如檀淮生所说,谢执确实在赶来见她的路上,几乎是她刚进去不久他就出来了。
要不是兰归鹭拦着他,他早就又进去了。
此刻,已经被壁炉烤得浑身暖和的谢执走到夏渔的面前,他弯腰抱住了夏渔。
他的声音很轻:“我一直在等你。”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夏渔见面了。
从某些人那里得知夏渔已经知道他的隐藏身份后,他就一直在不安,他不知道夏渔会怎么看待他。他不敢给她发信息,也不敢去见她。
他深知她肯定会主动来见他,就像是她之前做的那样,主动去见那些她所怀疑的人。
可她没有,她和许燕洄待了一晚上,都没有搭理他。
兴许是她也在意他,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他,所以她选择了按兵不动。
但这是自欺欺人,她只是遇到的事情太多,一时半会儿分不出心神来处理他。
他没有立场主动去找她,只能等待她的到来。
还没等到她,他就听说她失联了。和她一起的人有苏屿和许燕洄,他无法忍受这两人和她待在一起。
更无法忍受的是,从很久之前开始,他偶尔会做一些奇怪的梦。
梦里她的归宿都是死亡,死法多种多样,凶手也是不同的人,她每次死亡的时候他都不在,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她可以不搭理他,但不可以失联,他很担心她会像梦里那样,在他无知无觉的时候悄然死掉。
所以他不顾一切地来了,就算是死,他也要让她死在他的面前,或者他死在她的面前。
桥无法通过,他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让人一天之内修好桥,他就只有绕路从雪山那边过来。虽然比较困难,但他还是活着走出了雪山。
幸运的是,她也还活着。
谢执松开了夏渔,他低头看她,她同样在看他,但是眼睛里并非是以往的信任。
他不想看到她这样看他,他伸出手想要捂住她的眼睛,在碰到她的脸时,谢执却觉得她的头发有些乱,他的手转了个弯,替她理了理杂乱的刘海。
夏渔本来是想思考他出现的原因,毕竟是个正常人都不会选择在暴风雪天爬雪山,他不管在哪儿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至于想不开找死。
但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令她一愣,他刚刚明明是想捂他眼睛来着,把她搞不会了,她试探地喊他一声:“哥哥?”
听到她这么称呼他,谢执同样怔住了。
她还是称呼他为哥哥,就像不曾发觉他的身份似的。
他忽然有股冲动,尤其是在那些无关人员都在看着他们的情况下。
“那个——”
苏褐鹪为难地看着手腕上的绳子,虽然他不想打断夏渔和她哥哥交流,但他背上还有人需要治疗,夏渔停下他也无法继续前进。
他刚开了个口,还没说明自己的诉求,夏渔她哥接下来的动作就令他瞪大了眼睛。
谢执抵住夏渔的额头。
“抱歉。”
他这次吻上了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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