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黑暗更恐怖的，是黎明前的黑暗。
比领导检查更恐怖的，是面对检查完的领导。
“你真的是越来越不像话，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学生！”
桌子被拍得哐哐直响，小老头气得在前边唾沫横飞。
对着那张恨不得将自己生剥了再吞掉的深渊巨口，鱼子西摩挲摩挲下巴。
【18楼还有哪个医生没有去找过呢？】
“院里那么多领导，你倒好，让这么多人等你一个人！”
【好像都找过了。】
“我都不敢摆这么大的架子，你究竟是怎么敢的？！”
【哎，不对，好像还有一个。】
“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说马上到吗？你就是这么马上的啊？！”
【但是那个人……】鱼子西抿着唇，眉头紧皱。
咆哮到一半的声音戛然而止。
小老头摸了摸自己为数不多的头发，莫名有些心虚。
是不是话说得太重了？这都委屈得瘪上嘴了。
不至于不至于，就是个孩子，犯了点错而已。
犯了点错怎么了？这个世上谁不犯错？
大惊小怪。
小老头假意地咳嗽两声，再开口，就和颜悦色许多。
“我也不想训你，但你是我的学生，必须严格要求。这次检查这么多领导，让人等着影响多不好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院里每天有多少人盯着咱们呢……”
鱼子西眉头越皱越深。
小老头心头一跳：“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下次注意就好……”
鱼子西嘴唇咬得发白。
小老头语速加快：“你认错态度这么良好，不用担心院方那边会为难你。”
鱼子西眼眶开始发红。
小老头脑门出汗：“再说了这不是还有我嘛，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啊。”
越说越离谱。
离离原上谱。
正当小老头火烧屁股般地准备结束这次“教训”时，
鱼子西突然抬头：“老师，张勇现在是在精神科吗？”
“啊？”
小老头卡了下壳：“你说啥？”
“张勇。”鱼子西重复：“他现在是不是在精神科？”
“噢，张勇。”小老头回过味来了：“你是说那谁的小舅子是吧。”
鱼子西眨巴眨巴眼。
小老头的声音骤然拔高：“你什么时候跟他鬼混到一起了？！这我可不准啊！”
“这种色欲熏心，仗着身份在医院乱搞男女关系的人，你要是敢跟他玩，我打断你的腿！！！”
好在有先见之明，鱼子西早早地就捂住了耳朵。
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小老头，这动不动就河东狮子吼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但也不怪小老头反应这么大，毕竟张勇这个人，一言难尽。
他和鱼子西是同一批进世安的，但原因各不相同。
一个靠自己真才实学。一个靠自己家里有矿。
一个在热爱的岗位发光发热。一个好吃懒做只想混吃等死。
按理来说，两人互不干涉，也没什么利益冲突。但奈何那人的眼光实在太好，偏偏看上她了。
而用鱼子西的话来说：【你长成男人的样子，还敢来喜欢我？】
【凭什么？】
【凭你1米7的身高，180斤的体重吗？】
她当时年少轻狂，还真就当着人家的面这么说了。
贴脸开大。两人的梁子就此结下。
当然，小老头不知道她们之间还有这么一桩往事。他纯粹是作为领导层，知道院里的一些秘事。
比如，他又搞大了谁的肚子。
比如，谁又为他擦了屁股。
鱼子西看了小老头一眼，
人眉毛跳舞，还在不停地巴拉巴拉呢。
“他*￥不是个玩意…￥%…你…#\…总之*……”
鱼子西：“……”
她实在没耐心听下去了。
“老师你没事了吧，你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一步了。我还有事。”
说完拍拍衣角，拂袖而去。
小老头：“……”
他这时候才终于怀疑，这小兔崽子之前，可能，压根，就没听他在讲话！
恶龙咆哮.jpg
*
两天后。
鱼子西立于门前，双手插兜，目光缓慢上移，直至落在银色门牌上。
——【心理咨询室】
她终究还是来了。
在找过18层所有能找的医生后，在确认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后，只能选择死马当作活马医。
鱼子西其实不太清楚张勇这个人的医术水平如何，想必不会好到哪里去。
但能在世安工作，说明他还是具备行医的基本资质。毕竟背景再强大，也得走个基本的过场。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地方。鱼子西深吸一口气。
伸出的手隐约有些发抖，不是恐慌，不是胆怯，而是来自心理层面上的厌恶。
她很清楚，推开这扇门后，要面对的是什么。
鱼子西闭了闭眼，正想一鼓作气时，“啪嗒”一声，脸被什么一把盖章。
“？”
她一头雾水地抱住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文件。
抬起头，对上的就是一双碎着星光的笑眼。
鱼子西一愣：“什么？”
“量表。”
本意是想问干什么，但眼前这人似乎理解错了方向。
“行为评定量表，适用年龄5～6岁，时间90分钟。”
越听，越不可思议。
鱼子西心跳如擂，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她舔舔唇，嗓子莫名有些干涩：“你的意思是……”
“你同意了？！”
卿言直勾勾地看着她，唇边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我有拒绝过吗？”
鱼子西仔细地回想一下，好像是没有，可是，
“你之前不是说讨厌我吗？”
“你确定？”卿言速度极缓地眨了下眼。
鱼子西又仔细地回想一下，还真不太确定。
这算什么？意思是她之前都白忙活了呗。
但鱼子西根本生不起半点气，反而惊喜到头晕目眩。
体内正在快速分泌的多巴胺，隐约有失控的迹象。
但鱼子西压根不管：“所以你不讨厌我对吧。”
卿言看着她那又兴奋又克制的眼神，不假思索：“不，我还是很讨厌你。”
鱼子西一愣。
随后傻乎乎地笑：“讨厌也没关系。”
卿言：“……”
*
卿言或许不知道，
或许又知道，
在鱼子西准备孤注一掷时，她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
心理咨询室。
张勇一边难掩兴奋，一边又不安地走动来走动去。
他可是早早就打听到了，鱼子西想在治疗期，给某个自闭症儿童做心理治疗。
嘁，这个臭婆娘，还是这么的同情心泛滥。
只要不死，病人是好是坏有个毛关系，瞎操什么心。
张勇一边按耐不住地吐槽，一边又暗自窃喜。这件事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
他敢保证，整个世安医院不会有第二个人搭理她。除了他张勇。
毕竟谁有这个时间，谁又有这份精力？
当然，他会搭理，也纯粹是为了羞辱，为了落井下石，以报当年之仇。
难堪的回忆一一浮现，让狭隘的眼底布满阴霾。
等着，这臭婆娘肯定得求到他头上来。
这时，“叮咚”一声，门铃响起。
张勇眼里划过一丝亮光，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过去。
打开门，
“怎么是你？！”
小米护士探出头，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张医生，上周你无故旷班，这是处罚单。”
张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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