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结局
温特没拍, 反而伸手摸了一把谢吾德的脑袋。
温特不?常摸别人的头,他只要看看别人的头发,脑子里就会蹦出?头油、头皮屑这样的东西。
洁癖无?法忍受。
但是谢吾德是自?己, 而且以谢吾德平时都不?会好好走?路也不?会去触碰任何东西的姿态来看,他的洁癖只会比温特更?重。
是个干净的。
所以温特放心?地摸了两下。
谢吾德像是衣领里被人塞了冰块一样缩起了脖子,歪着头小心?翼翼地看着温特的脸,似乎怕这温柔之后是冷不?丁的暴怒。
他们的脾气向来是让人有点?捉摸不?透的,是有点?神经质的。
谢吾德不?知?道第二只靴子什么时候落地, 那份焦虑几乎是持续地增长着。
议会长伸手从桌子上?拿了一块糖塞进自?己的嘴里, 他偏过?头就是不?去看谢吾德的方向。
温特也往谢吾德的手里放了一块糖:“你的脖子不?累吗?坐下来怎么样?”
谢吾德战战兢兢地坐下,屁股只占了三分之一的椅子。
“是因为我刚刚没有道歉吗?”温特把过?厚的头发又往后捋了一下, “我觉得这事你需要稍微理解一下我,毕竟我一个人被关了三十多年, 精神有点?异常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不?不?,不?用你解释这么多。”温特越是解释, 谢吾德越觉得汗水在不?停地往下流。
这种温柔的语气本?来就是最大的不?对劲。
温特平时的脾气算是比较好的, 但是这种性?格好其实应该被归为专业素养的范畴,和?他本?人的真实性?格只能说感觉完全不?同。
他的真实性?格并不?是像是他长相那般冷淡,也不?是平时说话的气质那般平缓。
他脾气很急而且没什么耐心?,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温特现在这么温柔而详细地跟他解释就是最大的异常。
谢吾德的确是目中无?人, 但是他还是有逼数的。
正常情况下的他们怎么会有耐心?和?给他惹麻烦的人好好解释呢?
就算不?明着生气,也应该是倦怠到?什么话都不?想说。
谢吾德不?是不?知?道温特其实没有半点?威胁他的能力。
虽然温特是死神,可是谢吾德理论?上?的名号多到?离谱,比如说“诸神之神”、“永恒神王”、“众生之君”、“不?灭晨星”、“法网之主”、“法术主宰”之类的会让人喊这里站不?下这么多人的称呼,单纯的死亡与智慧之神真不?够看。
但是他们之间完全没有分出?高低和?强弱的必要, 就算有,那基本?上?也是出?现在他和?议会长之间, 对于立场中立——甚至在谢吾德看来是偏向他的温特身上?,武力值的对比就显得完全没有必要了。
什么你的我的,都是我的。
不?过?就算要对比武力值,自?己也是那种会因为别人强就会想去讨好别人的人,如果不?想得到?斯德哥尔摩式的感情,那武力值是很难换来真感情的。
所以谢吾德越发地颤抖起来,把脸缩在衬衣衣领里看着温特。
他的个子也不?小,他缩起来的时候也顶多是挡住自?己的嘴,看上?去有那么一点?点?可怜,但是更?多的还是滑稽。
看着谢吾德这如同鹌鹑一样的反应,温特的嘴角往下撇。
他脸上?的笑意没有继续维持住,而是垮了下来,他垂着眼:“怎么?你觉得我是那种说一套做一套的人吗?还是你对我有什么偏见?”
谢吾德忙说:“没有没有没有,不?敢不?敢不?敢。”
这从晴转阴也不?错一瞬,但是这糟糕的态度反而让谢吾德找到?了一丝安心?,晴转阴比晴转暴风雨让人放松多了。
这才是好好说话的样子。
温特的态度那么好没让他感到?什么受宠若惊,反而觉得像是在阴阳怪气。
谢吾德也就是身在局中,所以有点?没法看清事实,但是议会长看得清清楚楚。
在埃德加尔全招了之后,议会长也明白了温特的思路。
他其实还是不?太敢苟同温特的想法。
妥协这种事情只会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当?他尝到?了作为神明的甜头,还真的能重新把自?己的地位放低吗?
由奢入俭难啊。
不?如一开始就拒绝这份诱惑。
有些事情不?去尝试也就那样了,但是一旦尝试,就很难再返回原来的路上?了。
议会长当?然对自己没这个信心了。
他更?相信的是自?己是能固守在自?己的小圈子里,守护好自?己还没因为时间的消磨而彻底沦丧的道德的。
不?过?他也不是不清楚温特的想法。
议会长自?己也清楚如果说温特现在这个样子算是不?正常,那他自?己肯定比温特还要不?正常。
有时候他自?己都会恍惚地思考自己现在是作为亚夏活着的,还是亚夏所遗留的道德观的存活。
他不?知?道,但是他希望事情能往更好的方向去发展。
见谢吾德这个样子,他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这不?就是典型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吗?
他看得出?来温特之前是真的没有责怪谢吾德的心?思。
他只是想要展示一下自?己的宽容大度,用他自?己来作为议会长和?谢吾德调和?的桥梁,谁知?道谢吾德解读过?度了,自?己怂得要命,终于把温特给惹毛了。
当?然这对于议会长来说是天大的乐子。
谢吾德在他面前那么嚣张,动不?动就来破坏他的计划,他也看着很不?爽,现在谢吾德在温特面前那么卑微,议会长有被爽到?。
温特不?愧是和?他站在一面的。
议会长当?然是这么想的,如果温特不?是和?他站在一面,那他为什么那么在意他的身心?健康呢。
温特看谢吾德好像总算能听懂人话了,于是他继续说:“所以我说我现在不?想和?你生气,你理解吗?”
谢吾德再次飞快点?头。
议会长想,就像是小狗一样。
“好了,没什么问题了,你可以走?了。”温特心?累地挥挥手把谢吾德赶走?。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其实不?算是很清晰,他就是担心?自?己的拖延症发作,干脆趁着这口气把他的想法先说出?来。
但是谢吾德的脑子看起来比他还要混沌,像是没救了一样。
温特虽然很希望能和?谢吾德好好谈谈,但是现在果然还是再给他一点?时间让他好好想想吧。
谢吾德没有如蒙大赦,他再次谨慎起来,害怕温特在说反话,只是在温特瞪了他一眼之后,他总算学会了听懂人话,蹑手蹑脚地走?出?门?外,像是做贼一样关上?了门?。
温特:“……”
说真的谢吾德那么嚣张的人会因为他变得这么谨慎,温特觉得理论?上?自?己应该感动的,但是实际上?内心?却产生了抽出?七匹狼把这货拉回来打一顿的暴躁感。
温特在心?中叹了口气,但是这也不?算是什么坏事,这至少说明了谢吾德其实并没有完全失去道德观。
他还是能够明白他做的事情是值得他心?虚的。
于是他把目光转向了议会长。
议会长被他看得那半边身体僵硬了起来,他抽动嘴角,露出?了一个看上?去像是大理石雕像一般的笑容。
把谢吾德赶走?的意思不?就是接下来要骂他了吗?
别这样,他也有点?害怕。
可是议会长的养气功夫可比向来顺风顺水无?法无?天的谢吾德要好多了,所以他那些许的不?自?然几乎是无?法发现的,不?过?温特却直觉感觉到?他似乎也没表面上?那么镇定。
议会长的态度要比谢吾德主动一点?。
谢吾德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压根没法面对温特,但是温特也不?是没有欠议会长的地方。
瞒着他搞事最后把自?己坑进去这种事情说出?来就让人觉得丢人,如果议会长把这事说出?来,温特绝对会脸红的。
可是他们不?是在吵架,也不?是在辩论?,说这些有什么用,只能白白让温特红温。
议会长在温特开口之前说道:“我知?道,很多事情我都做得不?是那么好,你怪我也是应该的。我自?己以为我能够为自?己安排一个不?留遗憾的人生,但是事实证明我的确是做不?到?,我有点?太自?大了。”
谢吾德也是,整天吹嘘自?己是什么神明,结果到?头来连温特的安全都没法保障。
天上?飞的牛应该就是谢吾德吹上?去的。
议会长心?里想着腹诽谢吾德的话,却没能因此变得高兴多少。
他指责谢吾德的话又何尝不?是指责自?己的话呢?
议会长脸上?那近乎完美的面具逐渐破碎,露出?了几分真情实感的痛苦。
谢吾德的傲慢是神的傲慢,那算是神之常情了,但是他的傲慢却是人的傲慢……
即使是往好的那个方向,他也的确没法支配任何一个人的命运。
说到?底,这个世界上?似乎就没人能支配自?己的人生,他自?己要是能好好支配自?己的人生还至于把日子过?成这样吗?
议会长越复盘越觉得自?己当?初脑子大概是被浆糊糊住了。
让你作死,现在事情彻底脱轨,这个计划中自?己得到?的结局还不?如他自?己躺平摆烂的结局呢。
至少相对来说他现在还算正常。
议会长深吸了一口气。
温特抱住了议会长。
温特不?喜欢拥抱这种与其他人过?分贴近的动作,毕竟在洁癖脑子里和?人拥抱一次的接触面积实在是太大了,这得交换多少脏东西啊。
议会长也是一样。
但是源于他们本?能的声音告诉他们,拥抱是极度亲昵的动作,而这种极度的亲昵就代表了极度的安全。
温特的力气很大,被他抱在怀里的议会长感到?自?己的胸腔被狠狠地挤压了。
温特很用力到?让议会长觉得有点?疼的地步,但是议会长并没有挣扎,他甚至有点?享受这份力度。
无?论?这代表怨恨还是别的什么此刻对于情绪,他来说都是一种安慰。
“我都没有责怪谢吾德,更?不?打算怪你。你会做出?的决定何尝又不?是我会做出?的决定。我们都爱向别人求助,但是这是向自?己求助。”温特把手指插进议会长的头发里,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摁,“往好处想想,至少你、我、谢吾德同时存在相互对比更?能确定最初的我们是什么样子,不?会走?得很偏了。”
议会长先是僵硬,但是随着温特的话却又慢慢地放松了下来,他的下巴缓缓地搭在了温特的肩膀上?。
温特想,有点?痒。
他摸摸这个自?己,然后对他说道:“那么接下来,你还有什么想要向我求助的吗?”
这话一出?,房间内的气氛变得迟滞起来。
没有被赶出?门?的埃德加尔揣着爪子在沙发边上?趴了下来。
有些事情的确也是议会长没法向他求助的。
埃德加尔又不?是议会长他们那么扛得住寂寞,说不?定哪天他也得迭代,更?新一个新的埃德加尔给他们。
都说小孩子会说要做永远的朋友,但是在议会长这里,永远的朋友大概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直到?宇宙的最后一天都会陪着他的“朋友”。
这不?仅是在考验友情,还是在考验寿命。
所以有些话议会长从未和?他说过?,埃德加尔也知?道自?己没资格和?他说这个。
在这方面他对自?己也没有什么信心?。
只有他自?己才能对他自?己说这样的话。
议会长的肩膀抽动了一下。
温特的衣服比较厚,所以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议会长似乎是哭了。
他对温特暂时无?所求,他也不?知?道自?己具体是为什么哭。
温特伸手把亚夏推开一点?,他自?己这么大的个子是多么大的一个热源,凑在一块就觉得难受:“鼻涕别抹我身上?了。”
亚夏坐直身体,擦擦眼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和?一如既往一样要面子,可是眼圈略微发红的样子让他的脸上?多了几分人气。
“如果你对我没有什么请求的话,那就该我提出?请求了。”温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说。
亚夏擤了鼻涕,抬头看向温特:“嗯。”
“一起去和?谢吾德吃饭怎么样?”
重要的并不?是和?谢吾德去吃饭,而是吃饭背后的意思。
在过?去那些年,亚夏从未和?谢吾德友好相处过?。
或许两个人一开始还能勉强和?谐共处一点?,可是在最开始的选择上?,亚夏和?谢吾德就是背道相驰了,矛盾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增多。
具体都有哪些矛盾,亚夏自?己都不?太能记得请了。
他大脑就是人类原装大脑,储存有上?限,更?何况他的身体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复原,造成不?可修复的失忆,把思维与法网计算机连接起来才保持住了自?己的记忆。
不?过?仇恨的感觉倒是更?方便储存的东西。
记住他讨厌谢吾德就可以了,具体什么细节实在是太占内存了。
不?过?亚夏也记得,其实他们之间的怨恨更?多是逐渐积累起来的。
他看着温特,温特也看着他。
半晌,他才说道:“你是不?是年纪大了喜欢‘包饺子’?”
温特:“……你们两个要是想包给我吃也不?是不?可以。”
这话阴阳怪气的。
但是听起来的确是活泼多了。
亚夏站了起来:“我去洗把脸,你去喊谢吾德还是我去喊?”
“你去吧,我先撸猫。”说着,温特看向了蹲在沙发边上?的埃德加尔。
亚夏推开门?离开了。
埃德加尔跳了过?来:“你这也算是把他们两个都拿捏到?位了,一顿几个生姜炒肉啊。”
“这话应该是谢吾德在心?里评价你的话吧?”温特挠挠埃德加尔的下巴,把猫挠得眯起了眼睛,“我怎么可能支配得动他们。”
自?己的脾气有多倔他也是知?道的。
有的时候道理不?是不?明白,就是不?想做。
亚夏和?谢吾德现在愿意听他的不?是因为他拿捏了他们,而是因为他们现在对他相当?愧疚。
既然这么愧疚,温特自?然要趁着他们还愧疚的时候好好地把握一下局势。
短暂的和?平也是和?平,至少看着这份和?平,温特还可以指望一下亚夏和?议会长能够彻底和?好。
“这事我插不?上?话。”埃德加尔知?道谢吾德讨厌他,他又何尝对谢吾德没有偏见呢。
谢吾德也讨厌他,每次看到?埃德加尔就像是在看仇人一样,他又不?是没脾气,即使遇到?了谢吾德,他也不?想说一句话,把自?己当?成一只不?会说话的猫。
更?何况埃德加尔就算意志坚定,他也觉得早则几百年,晚则几万年就会厌倦活着的感觉了,就算按照最长的时间来看,那也只能算是亚夏他们生命短暂的瞬间,只是这种瞬间对于别人来说近乎永恒了。
所以这事还是交给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温特自?己也清楚这一点?,他想要让亚夏和?谢吾德和?好,但是却没有让他和?谢吾德和?好的意思。
不?是瞧不?起埃德加尔,而是这事不?是必要的。
对于温特来说,那他肯定选择会让埃德加尔最爽的那条路了。
“我唯一能够确定的大概就是……”埃德加尔把肚皮翻给温特去摸,“我很高兴你可以陪我到?死呢。”
温特摸着猫咪柔软的肚皮。
至少,这算是一个好结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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