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那句话,听见是不可能听见的。只要当做没听见,就可以认为不存在。明华岳坚信,一定是他足够厉害才会得到这个徒儿的。年龄辈分是什么?根本不存在好么。
至于綦连朔的那个斧头坠子,他倒真见过。
原先綦连朔口口声声说那是个很厉害的法器,明华岳只当是开玩笑。毕竟明华岳把那小坠子放在手里,怎么把玩都没感觉到有任何灵力在里面。
谁知现在却说,有人可以把它唤出来。这让他如何不好奇。更何况还是个没有灵商的外门弟子。
也不知那孩子怎么做到的。
明华岳难得神色肃然地端坐在石凳。
但他还有疑问。
“若说辈分。”明华岳道:“论起来,你与我师父是同辈。如果你来收她为徒,岂不能让她辈分更高?”
綦连先生的来历,宗门的人大都不知具体情形。只知总宗主待他十分礼遇,甚至有些恭敬,想必出身极高。
且总宗主和他应是平辈,曾以兄弟相称。而他的修为之高深,人人敬畏。
故而不知他具体来处,没人敢置喙的同时,却愈发恭敬万分。
明华岳是真挺好奇他为什么不亲自收下这徒儿的。看今日行事,他应当极其看重那外门弟子才是。
綦连朔笑笑,“我不太方便和她做师徒。”
也不对明华岳的疑问多作解释,随手丢出个巴掌大的纸鹤去唤褚音。
明华岳自是早就发现了锁妖绳,现在正事讲清楚了这才顺着看过去。恰见到扒在院门口不肯进来的佘娘子。
徒儿的事情暂搁,他心思转到这上面,饶有兴致摸摸下巴,侧过肩膀撞了撞綦连朔胳膊。
“我说,你这开窍了啊。”明华岳意有所指,笑得不怀好意,“不过怎么挑挑拣拣的看上了只妖。而且也忒老了些,都和我年纪差不多了。”
佘娘子不敢怼綦连朔,对别人可是随口开喷的。
本来她见一路都是修士故而小心翼翼,且明华岳在妖鬼中的名声极差,是以不想惹毛他。
当年明华岳离开总宗门的时候,其中很有些龌龊。虽不明提,但他与总宗门各人彼此间心知肚明。
要不明华岳也不至于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离开宗门到方清派的一路,出于泄愤,明华岳横扫多个幻禁之地,诛杀许多妖鬼,有些没做过恶事的也被牵连其中。是以在妖鬼界也留下了嗜血的名声。
佘娘子之前忍忍就罢了。
现在被人当面说道自然不能保持沉默。
她当即娇笑:“怎么的?老娘哪里不好?要身段有身段,要姿色有姿色。年纪大怎么了?年纪大有韵味!还说我……你有啥?一个酗酒掏空了身子的酒鬼,老娘还看不上你呢,你还嫌弃起我来了。”
明华岳摸下巴的手一顿,“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这随口就喷的语气,听着略耳熟。
佘娘子赶紧闭嘴。
綦连朔闲适地随意坐着,目光望着院外来路方向,慵懒地随口一句:“别与她比年纪。你和你姐加起来都远不如她大。”
许久后,褚音赶到。
她没有法子像綦连朔那样霎时间过来,跟着纸鹤一步步拾阶而上又转弯抹角,着实费了不少功夫。
好在这里灵气充盈,虽耗时,却不累。
到了院门口,纸鹤飘然消失。
与此同时褚音闻到了一股味道。
以前对这味儿还不算特别熟悉,毕竟在星际部队里,饮食有着严格的要求。现在经历过寺庙一场后,她对这味儿可太熟了。
是酒味。
褚音看无人阻拦便径直入内。刚到院门口便见到綦连朔旁边的男人。
她脚步微顿。
居然挺年轻,最起码比她想象的的老头儿年轻很多。
胡子拉碴头发蓬乱,这么不爱干净?跟他学习的话,上课期间难道会时不时蹦出几个跳蚤什么的?
褚音怀着复杂的心情迈步而入。
她一出现在院内,几人都惊了。
綦连朔:“你来那么慢?早知道我过去接你。”
佘娘子:“哎呦总算有人陪我了。音妹子你不知道刚才姐姐我过的什么鬼日子。”
明华岳猛然后退两步:“……女的???!!!”
褚音最烦这种性别差异的调调。
当即就要硬刚。
綦连朔已经帮她冷笑过去,“怎么,你还瞧不中了?也罢。并不需要你瞧得上,我带回应非峰亲自教。”
起身拉了褚音的手就要离开。
明华岳赶忙拦住,“别,别别别。这不是太,太意外于小姑娘年纪轻轻就本事了得么。我就这么一震惊,你还真当回事了。哎——别走啊!这徒弟我收,我收,你慢点。你走快了我真追不上。”
听到直接说要收徒了,綦连朔才轻轻松开拉着褚音的手,回头斜睨明华岳。
綦连朔身量很高,比本就高的明华岳还更高出半个头。这样身姿如松地自上而下用眼角余光斜看过来,鄙视的效果直接高出好几十倍。
明华岳差点酒气外冲,硬生生憋住。
他仔细打量这女娃。
身量不高,骨骼纤细。方才走路时身姿十分轻盈,看得出自身条件很不错。
如綦连朔所说可以唤出特定法器的话,想必没有灵商也不是大问题。
可,没有灵商,她是如何唤出法器的?
褚音见这人一直盯着她腰畔挂着的小斧头挂坠,思量着此人是綦连朔信得过的,便想解下来小坠子给他细看。
却被明华岳制止。
“若真唤出来,出了方清派再说。”明华岳语气认真,“别轻易示人。”他盯着褚音眉心看很久,叹口气,扭头和綦连朔道:“她若当我正儿八经的徒弟,仪式总得走一走吧。”
完全商量的语气。
綦连朔自然答应。
褚音本以为走仪式说的是敬茶礼之类的,这些古代礼仪她也是知道点的。谁曾想明华岳提都不提一个茶字,直接颔首道:“你随我来。”当先迈入屋内。
屋里布置极简,家具多是石质。步入其内,顿觉周身沁凉。
褚音忍不住“咦”了声。在这凛冽之处,她觉得就连腕上灼痛的地方都跟着好受了许多。环顾四周,难以置信这是掌门亲弟弟的住处,除去日常基本用品外连半个多余的东西都没有。
不过修行之人多清苦。
这样应当是常态。
像綦连朔那般注重享受的应该很少。
屋子不算很大。
明华岳几步行至柜旁,在柜子侧边虚空划了个圈,那儿竟然幻化出一面石镜。石镜表面现出沟壑纹路,不多会儿重新归于平整。
明华岳在石镜表面轻抚,渐渐有字浮现表面。
他略一阅读后在上面签字滴血,又回头朝褚音招手。
褚音竟是认得此间字,想来是原身多少留下了些基本生存记忆。便依着明华岳所示在上面签了名字。
见明华岳还在看着她,褚音想了想,正打算也滴一滴血,却被綦连朔拦住。
“女孩子的血气矜贵着,莫要在这种地方浪费。”綦连朔道:“你签个字也就罢了。”
明华岳拧眉,“干老儿怕是会责怪。”
指的是他师父。
虽门下弟子要随师父姓,可总宗门并没这要求。总宗门的徒儿们都是从各门派挑选的资质出众之人,很多都是分派中嫡系子孙。故而并未强制改姓。
宗门收徒素来要滴血,这是祖师爷传下来的规矩。
“干元逸若不肯,让他找我,就说这徒弟是我给你寻的。”綦连朔道:“左右这收徒拜师也不是非要滴血,你何苦为难个小姑娘。这丫头怕疼,真疼哭了你帮我哄?”
他朝褚音望过来。
褚音会意。
反正到了另一个世界,已然是另一种身份。她这个时候也用不着宣扬士兵流血不流泪的精神了,很是赞同的点点头,“怕疼,会哭。”
血这东西,能省一点是一点。
反正有人帮她找说辞。
明华岳沉吟几秒钟,释然一笑,“也是。”右手食指虚空化咒,点在石镜右下角。
华光闪过。
这收徒便算成了。
不过这只是他单方面收徒成功,若要得到总宗门的认可,还得走另个过程。
明华岳在石镜旁等了片刻,它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果然还是不行。”明华岳喃喃,“总宗门收徒没那么简单。”看来不滴血确实不行,他肯收这个徒儿,总宗门却不肯认。
綦连朔叹了口气。
“我来。”他起身走到石镜边,掐诀点在了石镜上。
带着他修为的冷光陷入镜中。
片刻后,石镜表面华光骤然现出,从里面飘然而出几张纸笺。纸张很薄,有浅淡的字迹在其表面浮现。
明华岳刚才在等的就是这个东西。
他拊掌哈哈大笑,一改颓靡之色变得洒脱不羁,忍不住拍了拍綦连朔肩膀,“好!好!真有你的。没想到师父他们竟是认了!”
这还是头一遭,不用滴血就能得入总宗门的。
綦连朔择了其中一张递给明华岳。明华岳会意,在它上面轻点了几下。另外那几张纸便随风化为灰烬。
留下的纸张上,有个类似于坐标的地点标注,后跟着四个字:此城有异。
显然是个幻禁之地的任务。
褚音完成这个任务,得到总宗门的真正承认,便不只是明华岳的徒儿了,还是总宗主的嫡系徒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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