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结婚
楚厌听着她的话, 依旧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一看就是很遵守交规,他被这么盯着, 还真生不出困意来。
在连着开了几个小时后, 两人去服务区吃了点东西。
服务区的东西不算太好吃, 但也能填饱肚子。
吃完,楚厌偏过头,问步浅道:“要不要睡一会儿?车里后面能躺着睡,我带你去睡会儿?”
“不了。”
步浅摇摇头:“白天开车, 等夜里再睡吧。”
他们这次回到大山里, 其实最主要的目的, 就是去看看步浅养母的坟墓, 他们要去给烧烧纸, 跟步浅的养母说一说, 他们要结婚了。
路程遥远。
两人的车除了中途下服务区, 就基本没怎么停过。
开到最后,他们到了小县城, 小县城跟从前的差别不是太大, 这里的交通很不方便, 楚厌这几年投了点钱, 勉强多了几条路,多了几条从山里到县城的路。
“阿厌,我们夜里住哪儿?”
步浅都到地儿了, 才想起这个问题来:“车应该开不进去,我们到夜里出来住车里?”
她养母的坟, 在山里头。
他们这辆车不一定能够开进去, 如果开不进去, 他们夜里进了山,就不一定有住的地方。
她有养父养母,可养母没了后,她在这山里就没家了。
“有地方住。”
楚厌继续开着车:“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山里并不容易通路,楚厌砸钱通出来的路,也没通到能把车轻轻松松开进去的程度。
但比起从前来,现在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
两人在距离山里最近的地方,把车给停下来,然后把车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用来上坟的东西,都是准备好的。
再次走上山路,两个人看着昔日熟悉的景色,如今,都觉得有些陌生了。
“阿厌,你这两年……回来过吗?”
“回来过。”
楚厌一只手拎着东西,一只手牵着步浅。
两个人的话不多,走这样的路能消耗体力,他们带的又有东西,如果一边聊一边走,很容易就会累。
在走了好一阵儿后,他们还没有走到坟头,就先遇到了人。
是山里的人。
在看见步浅跟步浅时,对方背着背篓,停了下来:“你们俩是哪儿的人?进山干什么?”
“我们回来探亲。”
楚厌攥着步浅的人,代为回答道。
他们从考上大学到现在,很少回来,所以哪怕是老家这里的人,对他们的模样都一时间没辨认出来。
见对方的眼睛一直在盯着步浅,楚厌不动声色的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步浅。
“叔,我们先走了。”
楚厌没跟对方多说,只牵着步浅,快步离开。
他们走出去好远,背着背篓的人还在看着他们。
“我们这儿……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人。”
这俩人看着就不是他们山里人,衣服穿那么鲜亮,人也那么漂亮。
“走快一点儿吧。”
步浅主动说道:“我不累。”
他们俩加快了速度,等到达目的地时,两个人的鞋子跟裤子都沾满了泥。
步浅养母的坟,原本是一个小小的坟包。
当初下葬的时候,步浅的养父不肯给钱,连一口棺材的钱都不肯给。
他们当时不兴火葬,都是土葬,步浅养母的尸体摆放了好些天,步浅给养父磕头都要不来钱。
后来,还是步浅在学校里借了钱,请人赶了张最便宜的棺材,这才把养母下了葬。
养母一死,步浅对这个家,就再没有半点感情了。
她高中读了县城的高中,因为成绩好,所以免了学费,生活费是她另外想办法赚的。
“你,你把我妈的坟,重修了?”
“嗯。”
楚厌松开牵着她的手,把带来的贡品摆好,又拿出纸钱来,预备着要烧。
坟头被楚厌给收拾干净,两人一块儿跪了下来。
纸钱点燃。
步浅看着墓碑上的字,脑海里有浮现出养母的脸来,她眼睛红了红,把纸钱抖了下,让纸钱能烧的干净些:“妈,我跟阿厌来看你了。”
“这么多年了,我都长大了,也不知道你有没有看看我长大后的样子。”
“我听你的话,从这儿出去了,现在我在城里有了份很好的工作,我跟阿厌也要结婚了,到时候,我们俩就要有个新家了。”
“妈,你苦了一辈子,我也没能为你做点什么,要是有下辈子,你一定不要这么苦了。”
楚厌带来的纸钱很多,步浅跪在地上,烧着烧着,声音越来越发不出来了。
她想妈妈了。
在她灰暗的童年里,如果没有这个妈妈,她早就死了。
步浅低着头,烧纸的手微微抖了抖。
楚厌安静的看着,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妈,我跟浅浅这次回来看你,就是告诉你一声,我们俩现在过的很好。”
“你不用替我们操心,以后,我们俩会越过越好。”
楚厌改口改的让步浅都愣了下。
她抬眸,看向楚厌,后者的面色如常,看不出一丝的不自然。
等纸钱烧完,两人又在原地待了会儿。
他们不常回来,所以眼下回来了,都不约而同的想留下来多陪陪这座孤坟。
眼看着天色要暗下来,他们返回到车里。楚厌拿着铺盖,打算带步浅去住的地方。
步浅不想动。
“阿厌,我不想走路了。”
步浅坐在车外面,靠着车,她抬头看着夜空,对着楚厌说道:“今晚上,我们睡车里吧。”
车后面的面积还算大,铺上被子,他们俩睡起来除了挤点,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我本来找好了个空房子,里面收拾干净了,正好可以住进去。”
楚厌站在她旁边,跟她说着计划:“那边有床,这边儿没床,你真打算睡车里了?”
“嗯,睡车里。”
步浅想都不想,就回答道:“我们带的不是还有吃的吗?拆点自热火锅,就在这里吃吧。”
他们车上水跟吃的都有很多,完全不怕饿肚子。除了车上有吃的,他们还能在山里找吃的。
以前两人没少在山里找吃的。
“还是这里的夜空好看,能看到星星。”
楚厌在车上弄吃的,步浅就坐在车外面,仰脸看着夜空。
没多大会儿,吃的弄好,两人捧着小火锅,在外面吃着。
山里的夜晚冷。
楚厌给步浅披了厚厚的外套,还在地上挖了坑,支了个火堆,有火堆照着,两人的脸都被映的暖融融的。
四周一片寂静。
步浅眯了眯眼睛,出声道:“阿厌,我们以前也这么过夜过。”
“嗯,以前没现在的条件好。”
以前两个人在外头过夜,是挨着冻的。他们当时也这么依偎着彼此,可当时的他们,对未来的路,是感到未知的。
他们不知道他们以后会怎么样。
白天在车上吃过不少东西,步浅这会儿不怎么饿,她吃了几口小火锅后,就停了下来,冲了杯奶茶。
夜晚的虫鸣声清晰入耳。
火堆里的火渐渐弱下来,步浅吃饱喝足,用车里的水简单洗漱了一下,她先上了车。
坐在车里铺好的被子上,她裹着另一床被子,抽空发了条微博。
【浅浅在努力:夜晚。】
这条微博的配图,是一张星空的照片,还有步浅的身影。
微博发完,步浅还把这张照片发到了朋友圈。
朋友圈发了没多久,底下就多了好几条评论。
“这个景有点熟悉,你回老家了?”
“感觉像是在山里,你回去了?”
好几条评论都是在问她是不是回去了,她没回,结果,私信也被戳了。
“步浅,你是不是回来了?”
步浅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在这儿上的,只有大学考出去了。
她在这里,有很多同学。眼下来问她的,就是其中一个老同学。
步浅低头看了看,回道:“嗯,回来了。”
对方继续发:“你现在还在这儿?”
步浅:“在。”
“正好,一起吃个饭吧,好几年没见到你了,咱们聚聚。”
“我再叫几个同学,咱们难得能见面,你可不要推辞啊。”
“我在县城开了个店,下月准备结婚,你过来就当是祝贺我了。”
对方一连串的发了好几条消息,步浅拒绝的话在对话框里,编辑完又删除掉了。
她直接把手机递给楚厌:“阿厌,你还记不记得他?”
楚厌看了看备注:“不记得了。”
“是以前班里的同学,他说要聚一聚,还要叫上其他同学。”
步浅皱着眉:“他话太密了,要不我现在拒绝?”
“你想去么?”
楚厌上了车,把外套都放到了一旁,车上有暖气,现在暖气的温度上,车上并不冷。
步浅裹着被子,直接倒在楚厌怀里,她枕着楚厌的腿,回道:“不怎么想去,我还是拒了吧。”
“行,我帮你拒绝。”
楚厌拿着她的手机,正要拒绝时,看见对方又发了消息来。
“浅浅,他已经跟其他同学说了,还有几个同学想见你。”
步浅闻言,凑过来看了眼。
对方叫来的几个同学,有一个同学以前跟她关系不错,但在高中时退了学。
她当时没能要到对方的联系方式,也一直不知道对方退了学之后去了哪儿。
“别拒绝了。”
步浅抿了下唇,说道:“我看到了个以前联系不上的同学。”
“行,帮你同意了。”
楚厌点了几下,把消息回过去。
他回完消息后,翻出来了个平板,又把步浅圈到怀里:“一起看个电影?”
这样的夜晚,安静且只有他们两个人。
看个电影也不错。
步浅这么想着,靠到楚厌怀里,看起了电影。
但电影刚看了个开头,步浅的心思就不在电影上了。
她的目光似有若无的落在楚厌的俊脸上,明明这张脸没变,但现在落在她眼里,总让她觉得比以前还要勾人。
难不成,是亲密过后,有了瘾?
步浅不知道原因。
她的心思没放在电影上,只放在了楚厌身上。
又看了片刻,头顶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浅浅,乖一点儿。”
步浅:“……”
步浅在怀里动了动,嘟囔着道:“不想乖。”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山里的夜晚,不会有人出来。
步浅仰着脸,咬了口楚厌的下巴:“阿厌,我还没有电影好看吗?”
楚厌喉结滚动了下。
平板掉落在一旁,电影里的情节,再吸引不到任何人。
铺好的被子凌乱起皱,楚厌将人扣在怀里,他闭了闭眼,竭力平息着过重的呼吸声。
“不行。”
楚厌的嗓音也哑了起来:“没带东西。”
步浅:“……”
步浅沉默了下,还是放小了声音道:“带了。”
楚厌:“?”
楚厌清楚的记得自己临走时忘了带。
他正要开口,步浅就在车里翻出来了个盒子:“你前一天晚上收拾行李的时候,我放进去的。”
步浅把东西都递了过来,楚厌眼底暗了暗,没再多说什么。
他把盒子拆开,再然后,所有的声音被夜风吞下,天上的月亮都似乎摇晃了起来。
这一夜,步浅睡的很沉。
楚厌陪她睡到第二天,两人又去了趟坟前,在重新摆了一遍贡品后,他们这才离开。
从始至终,步浅都没提出来要回家里去看一看。
这座大山里,已经没有她的家了。
两人没在山里继续逗留,而是去了县城。
在县城最好的宾馆里,有床有浴室,他们重新洗了个澡,吃完晚饭,躺在床上放松休息着。
楚厌买了新鲜的水果,给步浅投喂着。
“你身上还累不累?要是累的话,就让他们换个时间。”
老同学约的时间,是今天晚上7点,不夜城的大排档。
步浅把嘴里的橘子肉咽下去,这才开口道:“不累,我没那么娇气的。”
又不是第一回了,她现在还是能慢慢适应的。
“今晚上过去一趟,我们明天就回去。”
这次回来,他们俩主要的目的就是来跟步浅的养母汇报结婚的事儿,现在已经汇报完了,他们留下来也没有别的事了。
“嗯,明天中午走吧。”
他们商量着离开的时间,不知不觉,外头的天色暗了下来。
步浅手机上又收到了几条消息,是催她出来的消息。
“他们说他们到了,咱们也过去吧。”
小县城不大,所以现在出门也来得及。
在过去的时候,步浅还问了问楚厌:“对了,彭通说他下月结婚,我们还要给他随个红包吗?”
“我们不是也结婚么?你问问他给不给我们随。”
“行。”
步浅说着,从行李箱里翻出来身衣服换上,然后跟着楚厌一块儿出去了。
她出去的时候,在门口的小店里还买了点水果。
彭通把位置发到了她微信上,楚厌看了眼,没用导航,直接把车给开了过去。
到了目的地。
步浅拎着水果下来,她抬头站着不夜城的招牌,正来回找着,身后有人拍了拍拉她的肩膀。
“步浅。”
步浅冷不丁被拍了肩膀,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退。
看清来人后,她有点没认出来:“你,你是彭通?”
“是我啊,怎么?认不出我了?”彭通笑笑,还要再碰碰步浅,但被步浅给躲过去了。
步浅对彭通的印象,还停留在高中时期。
高中时期瘦弱的男孩儿,这会儿已经发福了很多,他挺着啤酒肚,黝黑的皮肤把他衬的比同龄人要老上一些。
他见步浅躲闪,脸上划过一抹不快。
“这么长时间没见,你跟我生分了啊。”
彭通说着,又伸出了手。
但这次,步浅被人往后带了带,然后揽入了怀里。
彭通看到这一幕,有点恼:“你谁啊?”
步浅抬头看看揽着她的楚厌,笑了下,跟彭通介绍道:“我未婚夫,楚厌。”
彭通:“?”
艹,高中那班人以前传的是真的,楚厌跟步浅真是一对。
看着楚厌那张冷淡的俊脸,彭通没再对着步浅伸手。
大排档里。
步浅见到了以前失联的同学,这个同学原本是个挺漂亮的小姑娘,但就是性格内向了些。
如今再次相见,步浅看着对方大变样的脸,险些没有认出来她。
两个人坐到了一块儿。
坐下来后,步浅低声问起了她当年的情况。
女同学被问及以前,笑了笑,回答道:“我退学结婚去了,我爸不供我了。”
“我哥结婚,家里拿不出来钱,给他买媳妇儿的钱也拿不出来,我家里就把我给嫁了。”
步浅听着这话,人都怔了怔。
她自小在这里长大,她知道这里的贫瘠和落后,也知道这里大多数女孩儿的处境。
只是,听到以前玩的不错的同学,遭遇到这种事,她的心里还是闷闷的疼。
如果没有妈妈,如果没有阿厌……
她的结局,也许也会跟这个女同学一样。
“别说我了,步浅,你结婚了吗?”
“没,还没。”
步浅回过神来,她略定了定心神,说道:“我跟阿厌的婚期已经定了,就在这月的月底。”
一听说他们婚期定了,女同学想都没想,就从口袋里拿了钱出来,她连个像样的钱包都没有,只用卫生纸把钱给包了起来。
“我家里还有孩子,你结婚我肯定没法去送礼,礼金我提前给你吧。”
“不用。”
步浅按住她的手,不打算要她的钱:“你当时结婚的时候我不知道,我也没给你随,你不用给我随礼了。”
女同学还是坚持要给。
两人争执到最后,女同学还是把钱给了步浅:“当时我退学退的急,不是不想告诉你,是没机会。”
“步浅,以前跟你玩儿的时候,我想过一直跟你做朋友,可我运气不好。”
“你能跟楚厌在一块儿,你们俩能走出这里,我还挺为你们高兴的。”
女同学低着头,在说这些的时候,嗓音听上去都有些哽咽,她的脸上没了笑,只剩苦涩。
步浅没再拒绝她塞过来的份子钱。
她们加了联系方式,步浅握着她干裂的手,跟她笑着道:“我们现在继续做朋友,也不晚。”
饭桌上。
有楚厌坐着,彭通还有另一个男同学没敢跟步浅说太多话,他们都有点怵楚厌。
步浅也一直在跟女同学说话,这顿饭对步浅来说,重新加上了以前的同学,还算有收获。
但对于组局的男同学来说,就有点憋闷了。
彭通组这个局,是想跟步浅多说点话。
当年班里的班花,哪个男生没有肖想过?
他现在开了店,手头也有点钱,本来想在步浅面前显摆显摆的。
但在看到楚厌的车后,他就显摆不起来了。
再看看楚厌这个人,他跟步浅搭话也搭不起来了。
楚厌这货看着不声不吭的,其实是个最不能招惹的狠人。
他当年就怵楚厌,现在也还是怵。
吃完饭,其他同学没给步浅随份子,步浅也没要。
她跟楚厌一块儿和众人道了别,然后离开了这里。
当夜。
步浅把脸埋在楚厌怀里,情绪低落了许久。
“阿厌,还好有你。”
步浅用脸蛋蹭了蹭楚厌,她声音闷闷的道:“如果当年没有你,我一定走不出这里。”
楚厌轻揉着她的脑袋,跟她额头抵着额头。
“浅浅,当年没有你,我也不一定会走出这里。”
当年的他们,都是彼此的救赎。
两个人的鼻尖挨着鼻尖,步浅还闷闷的,她紧紧搂着楚厌,问他道:“你说,我们两个……到底是谁先喜欢上谁的?”
“当然是我。”
楚厌低低道:“看你第一眼,我就挪不开目光了。”
步浅想了想:“我当时见到你的时候,也看了你好几眼。”
“嗯,我们俩是注定要在一块儿的。”
两人只这么亲昵的挨着,其他什么都没做。
气氛温馨。
步浅在楚厌的怀抱里,低落的情绪一点点散去。
她眨了眨眼睛,睫毛扫了下楚厌的脸颊:“阿厌,有件事想问你。”
“你问。”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恢复记忆了?”
“很早就知道了。”
在恢复记忆后,步浅露出来的蛛丝马迹不少,他本就对她的事细心,所以,这些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
在医院里的那回,他躺在病床上,也能听见她的话。
步浅:“……”
步浅一口咬了上去:“你都知道了,干嘛还要陪着我演!”
楚厌失笑,安抚的哄着她:“不是故意的,消消气。”
两人就这么闹着,闹着闹着,又闹到了半夜。
次日,晌午的太阳光洒进来。
楚厌把东西全都收拾好,弯腰叫着赖床的人。
“浅浅,醒醒,我们该回去了?”
步浅懒懒的抱着被子,眼睛微微睁开,她看着脸上落了光的男人,有一瞬的晃神。
“回去……去哪儿呀?”
“去结婚。”
作者有话说:
正文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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