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姐担心不已:“梁总,张老师,这是咋回事?是不是手机坏了?还是突然没信号了?”
张跃民转向梁好运,你说还是我说?
梁好运:“手机好好的,你儿子可能吓着了。”
“吓着?”江大姐回忆她说的话,“我没说啥啊。”
梁好运想笑:“他不知道你在帝都有房。”
“就这事?”江大姐摇了摇头,“我儿子没这么胆小。”
梁好运想说什么,忽然看到手机被挂断,恢复手机屏幕,“你儿子挂断了。”
江大姐连忙看了看:“咋回事?”
梁好运有个大胆猜测:“他可能正在查从申城到这边的动车。”见她更糊涂了,“看看你的房子值多少钱。”也有可能在网上发帖,“一直做家政服务的母亲突然告诉我,在帝都有一套学期房,我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别问梁好运怎么知道这种发帖格式。她和张跃民从浏览记录里看到张运运和张好好发帖。其中一个帖子,张好好抱怨张跃民偏心,眼里只有妈妈没有她
“那他,咋不说话?”江大姐还是想打回去。
梁好运:“房子这么大的事,你一直瞒着他,你儿子肯定生气。可房子涨了,他没钱买房,你可以买,他又高兴。现在正处于悲喜交加的状态。容孩子缓缓。”
“对,他刚才说买不起。这孩子,跟我这个当妈的,有啥不好说啊。”江大姐高兴又觉得孩子好笑。
梁好运想笑,“咱们国人表达感情含蓄。像好好今年十九岁了,还跟运运争宠,整天粘着我和跃民的极少。”
“我们家孩子跟我和他爸确实不亲。”
梁好运:“因为他们小的时候你们只顾赚钱养他们,没时间陪他们。他们也能理解。”
“对,对。第一年给人补课赚的钱,就给我和他爸一人买一件羽绒服。”
梁好运心说,这事你说好多次了。
“别担心,孩子到帝都自然会给你打电话。”
江大姐连忙看手机,发现电量只有一半,赶紧去充电。
张爷爷看向梁好运:“明天就给向东和海军打电话。”
“我知道。”梁好运拿出手机,“我现在就让助理通知下去。”
张跃民按住他的手。
张爷爷不禁瞪眼。
“明天周六。”
张爷爷有个老年机,挂他脖子上,打开一看:“那就周一吧。运运和好好快放假了?”
“下周放假。”张跃民道。
张爷爷很关心他小曾孙,“订机票了吗?”
“还没有,不急。”张跃民道:“他们自己会订。虚岁二十了。”
张爷爷淡淡地瞥他一眼就去葡萄架下纳凉。
傍晚,张运运背着书包拿着足球,张好好背着书包拎着羽毛球拍进来,张爷爷就冲他俩招手。
张运运要扶着他起来。
“你先坐下。我问你个事,你去欧洲的机票定了吗?”
张运运要去看欧洲杯,正好赶上四分之一决赛。他喜欢的球星要能撑到决赛,他就看完决赛再回来。
张好好本来不想去,去欧洲可以购物,就让两个哥哥带上他们。
“不着急。”张好好道,“看兜兜哥的时间。”
张爷爷听到后面一句,不问了,“别忘了。离咱们这儿那么远。多带两张卡。”
“知道,知道。这么热,我们回屋吧。”张运运再次扶他起来。
张爷爷这才回屋。
两个大二学生课业虽忙,但周六周日不需要上课。翌日早上,饭后,张爷爷就让俩重孙收拾碗筷。
张好好下意识看保姆:“江姨生病了?”
“她儿子今天可能得过来。她想儿子,心神不宁,别把碗打了。”张爷爷转向江大姐,“小江,这两天你休息。今天陪孩子看看房子,明天在帝都玩玩。晚上住酒店也行,住家里也行。有客房。”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江大姐在张家赚钱,她老家的父母公婆吃得好穿得好。江大姐又没法在父母床前尽孝,以至于就把张爷爷当成祖辈伺候。
江大姐手脚麻利,尤其早几年帝都提出就近上学,房子涨一波,她心中感激,愈发勤快。人家请俩保姆,也没她一个干的多。
张爷爷辛苦了半辈子,知道干活累,江大姐的付出他看在眼里,所以才说出这番话。
江大姐不好意思说,孩子要面子,自尊心强,分数可以上帝都大学,偏偏去了申城,就是因为她在帝都大学附近当保姆。
“他去他爸那边。”
张爷爷信以为真,“天热带几瓶水。”
“我知道。不一定是今天。”江大姐说着又拿手机,一想儿子还生她的气,又把手机放回去。
张好好发现她坐立不安:“江姨,从申城到这边最快得十二点。从车站到这里,一点不耽误得一点左右。”
江大姐张了张口:“这么远?”
“咱们国家大啊。”张好好想一下,“要是在欧洲,这么长的距离就出国了。”
张运运:“要是欧洲小国,得穿过好几个国家。”
江大姐看一下手机上的时间,七点多一点。还有大半天啊。
往四周看了看,江大姐去把衣服放洗衣机里就去刷鞋。
张好好看她哥:“江姨又好了?”
“忙起来没空想。”张运运道。
张好好点头。
梁好运和张跃民也没闲着,张跃民用电脑跟同行聊工作,梁好运用电脑跟刘向东和段老三开会。不过怕隔墙有耳,两人就移到卧室里。
张好好把厨房收拾干净,看到卧室窗帘拉上,冲东卧室扮个鬼脸。
“爸妈在干嘛?”张运运问。
张好好:“好像在打电话。谁知道密谋什么呢。哥,去找兜兜哥?”
“兜兜哥在学校吧?”
张好好打电话问一下:“在家里。刚起来。”
这个家是张跃民送他的那套房子,不是他爸妈家。跟爸妈住一块,样样不好,就一点好,吃饭方便。自己住,样样都好,就一点不好,吃饭不方便。
“不用去了,他还没吃饭。”张好好见他准备换鞋:“问我家里还有没有吃的,我说有粥和油条,他等一下就来。”
小区门口就有共享单车。
楚兜兜从下楼到这儿,中间又等一下红绿灯,买一个油饼和烧饼,总共才用十五分钟。
今天的粥是江大姐盯着煮的,火候正好。夏天热,饭凉的慢。他过来粥不凉不烫刚刚好。楚兜兜喝一大口,感慨:“还是家里煮的粥好喝。早餐店的没法看。”
“你买个定时的电饭锅也能煮成这样。”张好好道。
楚兜兜摇头:“没有煤气大锅煮的好喝。”
张运运不想跟他讨论这事,“你什么时候放假?”
“我都可以。”说出来,楚兜兜忍不住叹息,“最后的自由啊。”
张运运:“以后时间不自由,但金钱自由。”
“对,以后我就能赚大钱了。幸亏我们研究所在帝都。”楚兜兜端起碗,“还能时不时回来吃饭。”
张好好坐到他身边。
楚兜兜看她一眼,往旁边移一米,“突然跟我这么亲密,我怕。有事说事,甭来这套。”
张好好瞥一眼他,“本来想告诉你一件事。你这样,我不说了。”
“别啊。”楚兜兜又坐回去。
张好好打量他一番:“真想念我十年前的兜兜哥哥。”
“我要是还跟十年前一样,还不成怪物。到底什么事?”
张运运坐他对面,“她偷听到大姑给我妈打电话,要给你介绍对象。我妈替你回了。但她肯定没死心。”
“真的?”楚兜兜忙问。
张运运点头。
“难怪昨天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家。”楚兜兜放下碗,“我还以就是那么一问。合着在这儿等着我。大舅三十岁才结婚,她也是,我才二十六啊。”
张运运:“他们那些当家长的最喜欢严以待人,宽于律己。”
“运运,你爸妈随时会过来。”张爷爷慢悠悠说道。
张运运闭嘴,示意楚兜兜赶紧吃,吃好兄妹三人开车出去。开的还是张跃民的车。
别看楚兜兜二十六,张运运和张好好快满十九岁,有驾照,但还是没自己的车。张跃民的理由还是那一个,学生开什么车。有辆自行车就不错了。
他仨刚走,江大姐的手机就响了,儿子问她的具体地址。
江大姐在这边好些年,熟悉的很,想也没想就给她儿子好几条线路。挂上电话忍不住喊:“梁总,真让你说对了。”
刘向东和段老三也说通了。
梁好运关上电脑出来,“让你去车站接他?”
“不用。大小伙子会坐车。让我去地铁口等他。”地铁里有空调,江大姐说着就想去。一想到得一点左右,又冷静下来,“梁总,我这身衣服行吗?”
梁好运:“行。大热的天穿再好的衣服走到地铁站也汗湿了。”
江大姐赞同:“你说得对。那就不换了。”衣服和鞋收拾好,就去准备中午饭。
梁好运见她闲不下来,也懒得提醒,离中午还早。
可房子这事说开了,再也不用担心在儿子面前说漏嘴,江大姐开心啊。十一点就做饭。荤素八个菜,十二点吃饭。
饭后她洗洗刷刷,弄到十二点四十,到地铁口不到一点钟。
又等将近二十分钟,江大姐才再次接到儿子的电话。
儿子见他妈还是他妈,一副劳动人民的形象,又怀疑自己昨天只是做个梦:“妈,你真在帝都买一套房,还是学区房?”
“妈能骗你。走,妈带你去。”江大姐又跟儿子进地铁站,“那个房子,别看两室一厅,只有六七十平米,房租可贵了。”看到周围有人,赶紧压低声音,“五年,去年初光房租就有十几万。我问张教授,就是妈的那个雇主,是存起来,还是买房。他让我去省城买。”
儿子忙问:“你买了?”
江大姐犹豫起来。
“买没买?”
江大姐期期艾艾地说:“你别生气啊。张教授,有大学问,妈觉得他说的话有道理。”
江大姐夫家姓名胡,小胡同学连连点头:“是。我现在知道了。妈,说吧。”
“张教授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买帝都的房子,咱家钱不够,管你舅舅和叔叔借的,妈那一年的工资都给他们了。所以想给你妹买也买不起。房租钱出来,又加上我和你爸的工资,就给你妹买一套,写的是你爸的名。”江大姐说完,一脸紧张的看她儿子。因为在他们农村,没有给闺女买房的,默认家产归儿子。
小胡笑道:“应该的。你电话里怎么没说?”
“那边的房子便宜。比你房子大好多,总价才六十万。买的时候五成首付还给打折。妈去那边看过,现在周围都没超市。卖了不够你这个房子的首付。”江大姐摇了摇头。
小胡想想最近的房价,二线省会城市发展不是很好的,一套百十来平的也得一百多万,“妈,你买的太偏僻。”
“唉,钱不够。我管梁总借,人家肯定借给我。可是借了钱,咱气短,意义就不一样了。”江大姐摇了摇头,看到站了,“就这边。”
小胡没往这边来过几次,跟他妈出地铁口,还真是老破小,破的不像国际大都市,“在这里面?”
江大姐指着南边,“那边有个学校,跟帝都大学附属中学差不多。”
小胡倒抽一口气,不敢信,“那这,这边是帝都最贵的地段之一?妈,你真会选。”
“你妈我哪有这个本事。张教授的外甥的堂哥跟人家弄个房产中介,帮妈捡漏的。没要咱们的中介费,我就给他们买好几张购物卡,一个里面放几千块钱。”江大姐说着,看到中介公司,“你看那个,就是他们公司的店。”
小胡顺着他妈的手指看去,惊得张大嘴,因为申城也有好多,感慨:“梁总一家真厉害。”
“是呀。人也好。那个老爷子也好。妈真希望他老人家长命百岁。”江大姐说着,就往小区里面去,“房子妈租出去了,我跟人家说,不收房租不过来,咱就不上去了。”
小胡的脑袋是蒙的,自然是他妈说什么是什么。
江大姐:“省城的房子你妹不知道,我还没想好咋说。跟你的差太多。要不你跟她说说,她听你的话。”
小胡同学下意识点头。
“那这个卖不卖?”江大姐问,“卖了够在申城买的。张老师说的。”
小胡同学陡然清醒,“不卖,不卖。我明年争取来这边上边。旁边就是地铁口,上班方便。”
“真的?”江大姐震惊,随即忙说:“儿子,你知道妈的工作?”
虽然还没毕业,但被现实打击的小胡同学身上的清高已经没了,“职业无贵贱。”
“咳,张老师也这样说。”江大姐欣慰,“老爷子给我放两天假,能在这边呆几天?”
要是刚考上大学那会儿,小胡同学立即走人,“明天下午的车票。”
江大姐:“先去你妹那儿,还是先去你爸那儿?”
“去我爸那边吧。离得远,明天去我怕赶不回去。”
江大姐立即带儿子去平安县,晚上还给自己开一间宾馆。
翌日下午,跟闺女送走一起送走儿子。江大姐发现她儿子没提,估计不好意思说,就跟闺女一起去她宿舍。她有个同学帝都的,星期天回家去了,她睡同学的床。
江大姐先道歉,然后才敢说实话。
今年房子涨得疯狂,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生也知道。
小胡的妹妹小小胡懵了,哪怕房子要还房贷,可那也是一套房。
江大姐吓得不轻,待女儿回过神,意识到是高兴的,欣慰又心酸,因为闺女懂事。那么偏僻的房子也不嫌弃。
张跃民让她买房,不可能坑她。不过两三年,房子就翻了三倍。那时小小胡刚好大学毕业。梁好运房产公司也易主了。
话又说回来,第二天早上,江大姐回张家继续她的保姆工作,梁好运去公司建筑公司部,召集管理层开会。但在开会之前跟古韵通个气。
古韵也觉得疯狂,至于国家会出台什么措施,她也不知道。她爸爸退休了,消息依然灵通,可房地产一个产业的事,有关部门还没整理出相应办法,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梁好运把张爷爷的话告诉古韵。
古韵打小不差钱,对于金钱没有太大执念。她也不希望自己的老板贪得无厌,所以很支持梁好运的决策。
梁好运怕动摇军心,没有把她的计划和盘托出,先出不甚好的产业。可这个节骨眼上,荒郊野地的房子也是香饽饽啊。
一六年年底,梁好运的房产公司只剩优质资产。
二零一七年初,梁好运放出消息,重整产业,房产公司被竞价接收,连上几天头条。那时亿万网民才知道,看起来没什么关系的两家公司是一家。
梁好运的房产公司和食品公司都没上市,她又对外宣称老板不止一个,以至于房产卖很多亿,财富榜上也没她的名。
没人清楚她有多少资产,自然没法把她放上去。低了她可能不高兴,她排名靠前,靠后的可能不高兴。
公司易主,除了几个高层管理者,员工关系也随之易主。这时候的员工依然认为房地产业大有可为,也不在乎老板是谁。
古韵依然单身,没人敢娶。有工作打发时间,每天跟同事在一块,日子充实,她也不想多个负担。
要去分公司担任总经理,古韵回家告别父母,被古老留下。
古老让女儿坐她对面:“那个梁好运,最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爸,她是我老板。”古韵很不高兴。
古老:“怎么把公司卖了?全是过,房产对她就是赚个零花钱,没打算一直做下去。也不全是优质资产。去年处理了一批。”
古老想想去年的情形,“去年就开始了?这个梁好运不简单。别人削尖脑袋往房地产钻,她急流勇退。”
“那当然。”古韵很得意,“人家说我老板小农意识。赚点钱就赶紧弄腰包里。我老板说这叫落袋为安。贪心不足蛇吞象。”
古老微微颔首:“不错。难得啊。”
“我老板运气非常好。她要贪心早贪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她最初办厂的钱是买彩票中的。听说直到两千年,全国各体彩店还人手一份她的照片。”
古老摇头失笑。
“真的。我老板不是中一次,是中六次。第一次买五张,第二次一张。九零年,六十万,等于现在六千万。”
古老惊讶:“这么多?”
“当时全国开出的最大的奖。”古韵起身,“爸,我走了啊。”
古韵以前干什么都无精打采的。古老看着女儿神采奕奕,像个女战士一样,笑道:“注意身体。”
“我们公司有定期体检。”
古老点头:“好,好。过年回来吧?”
“十一长假就回来。还有事吗?”
古老想了想,“去几年?”
“去三年吧。”古韵想想梁好运跟她的谈话,“三年帮她培养一个接班人。我就回来接管总公司。”
古老不由地坐直,“她呢?”
“三年后她五十岁,忙碌半生,一直是张教授伺候她。她说她也该伺候伺候张教授,当当贤妻良母。到时候我在帝都,天天回来陪您吃饭。”古韵拎着行李,大步走出家门,奔赴新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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