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睡着了,躬着身体将自己埋进被子里,露出柔软黑发,黑与白艳丽地撞进眼里。赫琮山不自觉俯下身亲他,他下意识伸手抱人,唇水红,锁骨叠着斑驳牙印,被子外的皮肤上是被揉捏的青紫。
蜷缩的样子很惹人疼爱,嘴上很大胆,身体反应青涩而诚实。
赫琮山笑了声,赤脚踩下地面。一整夜运转的净化器将芬芳的室外新鲜空气卷进来,肺腑间是凉爽旷远的秋天气息。
凌晨五点半。
他没有晨跑,张载守在门外,昨晚整座大楼的抑制剂监测条都在标红、发出警告。他此刻不由自主将目光挪至他不容侵犯的长官身上——alpha军官眉眼冷漠,胸膛敞开,衬衣卷至手肘处,强壮小臂上明晃晃露出和本人形象不相符合的三道抓痕。
张载心中微微一跳,不敢再看:“长官,楼道里发现了被打晕的兰斯,整栋大楼监控已恢复正常,那部分已销毁。”
赫琮山压住仍在跳动的后颈淡淡“嗯”了声,张载将一套崭新衣物递给他,按部就班道:“给瞿医生请过假了。”
“您今晚要去南部军事基地开总会——马杜克训练营的报名在今晚十二点结束。半个月后会经过一轮初筛,目前总教官仍然是霍持中校,您的申请被驳回。军部并不赞同您进行如此高强度的陪同训练,但您依然参与规则制定,拥有监管权和一票否决权。”
赫琮山压了下眉尾。
张载毕恭毕敬:“上校,您的信息素波动速度太快,颅内兴奋值测评报告也处于危险状态,腺体检查结果是a-,综合评估全部不合格。”
赫琮山顶了顶后槽牙。
“上校,您知道的,不担任总教官有利于身心健康。以您的标准要求alpha士兵没有人能从训练营毕业。”
张载再次询问:“您今晚什么时候走?”
他补充:“最好十一点前。”
赫琮山懒得开口。
“瞿医生今晚八点值班。”张载提建议,“您来得及将他送去医院,顺便警告医院的所有适龄alpha。瞿医生很受欢迎,您知道的。”
“南北部军区之间的距离并不远,您不担任总教官能随时离开。”
赫琮山面无表情盯着他看。
高等级alpha信息素压制如影随形,张载呼出口气:“今天天气不错,您的心情怎么样,需要睡个回笼觉吗。”
飘渺而难以捕捉的信息素平和、稳定,能从中察觉到alpha处于相当好说话的阶段,张载擅长察言观色:“虽然不恰当,但祝您新婚快乐。”
“您应该有一个婚假。”
果然,赫琮山相当温和:“告诉霍持,让他下午找我,带着他的计划表、拟定书,还有他的脑子。”
同意了。
门关上。
张载合上日程表,真心地感谢了里面那位为军部和谐稳定作出重大贡献的beta医生。
-
瞿清雨睁眼反应一会儿,天花板上黑白灯盏流落下清水光芒。
还行,没有想象中可怕。
不过也不必为此沾沾得意,瞿医生眼皮酸痛,脑子里开始有条不紊思索今天晚上的排班——晚七点,如果他能在二十分钟内起来,洗漱,进食,再花半小时走到医院,那他刚好能在晚八点整站在自己的值班岗位上。
今晚有一场和三附院的alpha腺体损害交流会,这是要去听的。另外,后天七点有一节生理课,他不打没有准备的仗,昨晚被情绪冲昏了头脑,是个意外。
性生活是感情出现问题的重大因素之一。课还是要上的,理论知识能让他对这件事的了解更深刻。
瞿清雨思考完了当天的计划,意识到事情注定没有办法像他想象中那样进行。一是他没劲儿,二是……
他小幅度地转了转头,alpha霸道地和他挤在同一个枕头上,头埋在他肩上,双眼紧闭,手臂横拦他整个腰,滚烫皮肉和他紧紧相贴。
身上温度并没有降下来。
这姿势令他后颈腺体暴露无遗,另四支抑制剂打在颈侧,针扎后的孔洞没有处理,一夜后开始发青。
被抱得太紧,瞿清雨艰难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猜测他处于抑制剂注射过量的混乱期。
alpha本性并不如此,他们习惯掠夺和侵占,而不是忍耐。
闭上眼的上校要比平时柔和,侵略性隐藏在英俊皮囊下。瞿清雨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双手捧着他的脸重重亲了上去。
温凉柔软唇瓣相贴,赫琮山霎那睁眼,他低低笑了。
“我晚上八点要值班。”
瞿清雨在他下巴处摸了一把,沙哑含笑:“上校,你的胡子该刮了。”
洗浴间镜面尺寸极大,水珠雾气弥漫。
赫琮山仰起下巴等人帮他刮胡子,beta青年整个被笼罩在他前胸,他背对镜面面朝自己,动作仔细,衬衣下空无一物。锁骨伶仃,抬起的手腕弧度清瘦。
打湿的纸张擦过他下颔面。
上校低下头,忽然动了动喉结。
怀中人手指纤细而瘦长,指甲盖修剪得整整齐齐,指甲盖上落着粉白的月牙弯。眼皮认真地垂下,上面血管细细密密地交错,花瓣纹路一般伸展。
alpha的力量能轻易将他悬空端起,他整个挂在自己身上,扔了湿巾拉近和自己的距离。
呼吸逼近。
赫琮山一手从他臀下穿过,另一手护着他的腰。
瞿清雨咬着一点模糊的、似远似近的笑音:“长官,记得管好你自己。别和那些omega靠得太近,尤其是葡萄味的omega。”
赫琮山逗他:“什么葡萄味的omega?”
瞿清雨抬手系扣子,蓝眼睛一眨不眨望着他。
“一个长得像omega的alpha而已,”上校败下阵来,伸手替他扣上最上一颗扣子,耐心,“什么时候过来?”
他指腹温度高,颈侧敏感,瞿清雨觉得痒,朝后躲了躲。
赫琮山眼神一暗,掌控着他后颈不允许他后退,和他接了个激烈漫长的吻。
alpha五指修长有力,动作强势,换气间隙瞿清雨被迫喘息着说:“明早七点。”
察觉到刚刚的推拒令alpha焦躁,又柔声哄他:“七点前,回来陪你睡觉。”
赫琮山再次笑了,手指插入他-发间,懒洋洋有一下没一下梳理他的长长些许的黑发。
“让张载带你去医院。”他报备行程一般说,“我去一趟南军事基地。”
粗糙指腹压在唇面,瞿清雨能感觉到他在描摹自己唇的形状。被安抚后的alpha很好说话,衔着他后颈不轻不重咬了会儿。犬齿在细嫩皮肤上寻找最合适的地方,他微微颤抖,对方压住他手指不容拒绝挤进他指缝,和他十指相扣,声音喑哑性感:“别动。”
瞿清雨刹那僵住,发烫的耳垂含进湿润口腔。
他的反应令alpha觉得满意,又得到一句赞赏:“乖。”
-
傍晚,风大,医院大楼灯火通明。
休假的omega医助红着脸和自己结束易感期的alpha挥手告别,寡言的alpha让她密切注意身体状况,平时不要乱跑乱跳,一个月后去医院妇产科体检。
“好的!知道啦,你不要这么啰嗦!”omega医助蹦蹦跳跳和他告别,“你快走吧!你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呢!”
和自己啰嗦的alpha告别后她一转头就看见好几天没见的瞿医生,她立刻大声和对方打招呼:“瞿医生!晚上好!今天不是你值班啊!你昨天请假了吗?”
瞿医生脚步明显停顿了一下。
“是的,我请了假。”
omega医助又天真无邪地问:“瞿医生你感冒了吗?声音听起来沙沙的。我有菊花茶呢,瞿医生要吗?”
瞿清雨委婉拒绝:“不用。”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不严重。”
刚刚在暗处,往前走了一段,一线清冷月光和路灯勾勒他面部,omega医助这才发觉他和平时不太一样,青蓝衬衣扣子扣在最顶端,那条银色的素链一点也看不到了。和平时的穿衣风格一点儿不一样,她奇怪地问:“瞿医生你很冷吗?穿得这么严实。”
瞿清雨难得呛了口风:“没有,怎么样了……你的alpha?”
“很好啊……”
正好这时候进医院大门,有几个护士和他们打招呼,对话被中断。omega医助总觉得哪儿不对劲,直到进入温暖的值班室,beta医生套上白大褂。
omega医助瞪大了眼,眼疾手快捂住嘴。
她看见了对方身后的牙印!
在原本omega腺体所在的位置,明目张胆又禁忌,像某种标记和烙印。
……在这个位置,是警告更恰当。
瞿清雨解开扣子才觉得空气流通,他仰着头喘了口气。
浑身都是不属于自己的味道,沐浴露、信息素阻隔剂。让他有alpha仍然在身边的错觉,寒意驱散,这令他不太适应。
瞿清雨调整了表情,正要嘱咐两句omega医助,回头一看对方在原地发呆,不由得提醒了一句:“菜菜?”
菜菜如梦初醒:“瞿医生!”
瞿清雨微微笑了,没什么不同:“我去趟主任室。”
走廊上的窗为了透气开着,天气渐渐寒冷,这层楼都是医生,不那么吵闹,脚步踩在上面空旷寂寥。
瞿清雨掩了掩领口,冷风往他骨头缝里钻,他忽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和赫琮山的关系。
别人对他好,他也应该对别人好才对。有人对他不好,他才可以对他不好。有人觊觎他身上某一样东西,他才能理所当然能够利用对方获得宝石和权力。
瞿清雨低下头,袖中10ml的k-ii试剂滑出来。
主任室的门虚掩着,华西崇正在一边给他的仙人掌浇水,听见动静头也不回:“来了?”
“辞呈一块交了,知道这地方你呆不住。我还能强迫你不成,训练营的推荐表给你签了字,赶紧拿走,看得我心烦。”
瞿清雨笑起来:“谢谢老师。”
他将带来的向日葵插在桌面的清水瓶中,朝向明天太阳升起能第一时间照到的位置。然后半蹲下来给华西崇保养他的机械腿,仔细地涂抹润滑油。
颈骨突兀顶起皮肉,上面有alpha的咬痕。
华西崇突然说:“瘦了。”
瞿清雨扬起头看他,微微一怔。
“凡事不要太执着,那马杜克训练营不是人呆的地方,不行就回来,三百多家医院还没有一个你能进得?”
军医军医,顶了个“军”字,要和所有报名征兵的alpha一起争。
华西崇别扭地说:“那些军校生成天嘻嘻哈哈的,各个拎到战场上都是能徒手撕裂异形的怪物。你一个beta,不要逞强,循序渐进。”
“有什么事学会找人帮忙,两个人比一个人强。”
“受伤了跟人撒……”撒娇。
华西崇把话吞回去,叹了口气,他想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会撒娇才有人疼。而蹲在他面前的beta青年脊梁骨瘦削,执拗地顶着天,立着地,不可能向任何人展露柔软内里。
他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放心,却没有想要阻拦。
瞿清雨放好了他的机器假肢,轻柔道:“老师,我都知道。”
华西崇没好气:“你知道什么,我看你什么都不知道!”
“最后一天值班,给我精神点。”他不满,“你不留在这儿还向我请七天的假,七天!你知道七天得落方诺文多少台手术吗?还敢请七天!”
他这个学生六年里没向他请过一次假,到底是哪个alpha!
瞿清雨心口突然特别软,他在什么样的环境中就会变成什么样。他想了想,将头枕在老人的膝盖上,轻柔地、沙哑地说:“老师,对不起。我答应了我的alpha,要在他易感期的时候二十四小时在他身边。”
有人对他好,他也会对别人好。有人珍惜他,他也会珍惜对方。
他说话总是很难让人看到真心,宝石蓝眼珠里蒙着纱和雾。华西崇看着他的模样,怔了怔。
-
赫琮山在南部军事基地总会期间处于焦躁难耐的状态,他无法遏制地在脑海中回想beta青年的模样,被抑制剂压下的冲动一轮轮反扑。总会结束后他乘坐舰体急至家中,淋了五分钟冷水澡。
半小时后,高热令他神志混沌,喉咙焦渴。他不断喝水。
又一小时,室温低至零下,他浑身血液在难捱情潮中燃烧。alpha的信息素无法找到出口,连同各种阴暗渴望一起在体内狂躁地涌动。
老婆。
老婆在哪儿。
没有。
不在这儿。
不在这儿,也不在这儿。
……
alpha找遍了整个公寓每一个角落,空无一人。
他后知后觉,老婆值班去了。
为什么老婆要值班,不工作乖乖呆在家里不好吗?
老婆。
老婆怎么还不回来?
……
门开那一刻新鲜空气裹挟凉爽秋风涌入,alpha僵硬地、狰狞地停下一切动作,眼珠转向门边。
不能……
他头痛欲裂,在理智和失控中撕扯:“走……走!”
直到beta青年朝他走来,如常柔软地攀附上他脖颈:“1ml。”
“我有七天假,赫琮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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