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1 章
“万恶的封建社会!只有把人当畜生看的家伙下手才会这么残忍!分了魂还不够,竟然把他们都变成了厉鬼!”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说的不对,我看多半是那个妖魔干的!”一人言之凿凿,“这些村民死后还不忘镇压它,它对他们肯定恨之入骨,觉得杀了他们不够解恨,还想让这些村民的魂魄永不超生!”
“不可能是妖魔。”顾婉的目光一一扫过所有的木雕,最后定在最中间的木雕上,“布这种阵法,需要极深的造诣,妖魔大多依靠本能修炼,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本事?布阵者肯定另有其人!”而最有可能的,自然是她心中一直怀疑的那个人。
只是,那人为何要这样做?是与那些阴魂跪拜的建筑有关吗?
回忆着进村后看到的一幕幕,她内心有着强烈的预感——这个瞒了几百年的惨案,真相应该就藏在这个空间里!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砍头木雕在她的感应中仿佛一块天然磁石,她不过才思考了一瞬,转眼心神就被吸引到了破屋中央的木雕身上。
地上的木雕少说也有几十座,比砍头更恐怖、更凄惨的上刑雕刻比比皆是。但冥冥之中,砍头木雕像是跟她有着什么联系似的,让她感觉无比亲切,连指上的碧玉指环都莫名其妙地泄露了一丝气息,像是很疑惑,又像是在催促着什么,让她一时心神恍惚,忍不住走过去想要伸手去触碰木雕。
“婉婉,这里危险,别乱碰!”蒋其琛一直关注着顾婉,见她神态有异、动作可疑,连忙抓住她的手,制止了她鲁莽的行为。
她心神恍惚也不过一瞬,在被惊醒后立刻反应了过来,当即将灵力游走至指环,让清冷的气息涌入识海,在阴性灵力的影响下,整个人精神为之一振,说道:“放心,我没事!”说完,目光一暖,对男朋友道了声谢。
她没再伸手,而是凑近了去端详这座木雕。说来也怪,明明她已破了迷障,但此刻这座木雕在她眼中还是一样亲切,就像她曾经在哪长长久久见过似的,可她脑海中分明没有任何关于木雕的记忆。
“如果我没猜错,整个空间所有的怨气都涌入了这座木雕里,夜以继日、潜移默化地改造这座木雕。暂且不说这个阵法如此设定的原因,就说这个木雕本身就很不正常!”顾婉灵力游走得飞快,压制着自己想伸手触碰的欲望。
“顾大师,到底怎么不正常了?”猴子好奇问道。
“旁的木雕里聚集的都是数不清的怨魂厉鬼,这座木雕里封印的魂魄却只有一个,且没有丝毫怨气,也没有变成厉鬼,真是奇也怪哉!”顾婉眉头紧蹙,手指蠢蠢欲动,看样子非常想亲自上手检查检查。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明白奇怪在何处了。刑烨摸了摸下巴,也很是不解,疑惑道:“旁边的木雕只是让怨气流过,都怨气冲天,而这座木雕吸纳整个空间的怨气,里面的魂魄却没有受到影响,的确奇怪。”
“三种可能,”顾婉竖起三根手指,“一是木雕本身跟其它木雕不同,内藏化解怨气的法门,所以木雕里封印的魂魄才没有受到怨气的影响。”
“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顿了顿,顾婉又道,“毕竟布阵之人要的就是让怨气染黑这个魂魄,以他的本事,如果真藏了什么化解怨气的法门,他布阵的时候不可能发现不了。”
“第二,眼前的阵法只是幌子,怨气看着像是全都被中间的砍头木雕吸收,实则只是打这儿经过,从木雕底部流向了别的地方。”顾婉蹲了下来,目光像是想把木雕刺穿,“不然这么庞大的怨气到底去哪了?砍头木雕本身蕴含的怨气连旁边的一半都赶不上!”
“第三,”她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指环,语气发凉,“这个魂魄十分特殊,也许福运逆天,又或者本身是修行之人,所以才能在几百年怨气的侵蚀下保护自己,避免怨气入心,变成厉鬼。”
都被恁死变成鬼了还福运逆天?顾大师是不是对福运的定义有什么误解?照这个说法,如果没福运得惨成什么样啊!!
众人都忍不住在心中吐槽,不过没敢说出口。
“你觉得哪个可能性更大?”沉吟分析了片刻,刑烨开口问道。
“第二和第三都有!”顾婉语气笃定,却满是冷意,“这个魂魄本身极为特殊,而木雕应该也并不是怨气的最终目的地!”
“如果我没猜错,木雕底部的地面……肯定另有蹊跷!也许连通着另一个天地,也许豢养着什么凶煞邪祟,需要庞大的怨气滋养。不过,这里的法阵浑然一体,贸然触碰,怕是会被怨气群起而攻之!而如此海量的怨气,一般人绝难抵挡。”顾婉的神情凝重无比,还带着常人无法察觉的愤怒。
她不光是愤怒幕后凶人的手段,更多的,是为那个被封禁在木雕中、尚未被染黑的灵魂感到愤怒。
这个灵魂从成阵之日起,便一直遭受怨气的侵袭,神识被如黑泥一样的邪念、恶意纠缠冲击,可以说整个空间的负能量全都聚集于此,这个灵魂面对着什么、克服了什么,完全可想而知。
但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这个魂魄也仍然守住了自我,没有让自己变得内心只有怨恨和杀戮,也没有彻底堕落成厉鬼,这真的非常不容易。
而本身便对木雕中魂魄抱有敬意的顾婉,在察觉到自己和它之间隐隐的联系之后,那股敬意便很快转化成了满腔怒火,对这些怨气,对这个阵法,更是对设计了整个阴谋的幕后黑手而去。
能让她产生感应,说明此魂魄与她有绝大的干系!看着与自己有联系的人在此受苦,她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既然仙人村当年定居在这里是为了封印妖魔,会不会这些怨气其实是被妖魔吸收了?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妖魔在背后捣鬼?”队伍中,一人问道。
不过还没等顾婉回答,刑烨已经开始解释了:“可能性不大,怨气对邪道妖魔来说,完全是大补之物,如果不是有人布阵镇压,它当年就有机会突破封印逃出来!假设真的是它在捣鬼,那它现在也吸收怨气这么久了,应该早就跑出去兴风作浪了,不可能还老老实实待在阵法里吧。”
“刑队长说的有道理!不管怨气究竟是被妖魔吸收了,还是用来养别的什么邪祟了,总而言之,凡是以怨气酝养的,都绝不可能是什么好东西!”顾婉斩钉截铁道。
“没错!无论如何,这种害人的阵法绝不能留,必须破掉它!”刑烨瞥了一眼爆表的怨气监测仪,神情坚定,“如果暂时没办法破阵……那就先放着!等救出那些人,局里召集全国高手之后,我们再来闯一闯这仙人村!”
虽然暂时还没发现这个阵法给当地老百姓带来的坏处,但这种汇聚怨气的阵法存在于世,绝不可能会是什么好事情。这个阵法就像一个多年前埋在此处、随时可能会爆发的炸弹,现在的平安无事只是侥幸,若一旦引爆,影响的是全天下所有的百姓,所以主动权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而绝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幕后黑手的一时怜悯之上!
“不用等以后,”顾婉言语干脆,“出村前我们就可以破掉它!”
“这个阵法与整个空间融为一体,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其实破阵并不难,难的是如何悄无声息地破阵,避免打草惊蛇。”她指着最中央的砍头木雕,神情严肃,“最好的破阵方法,是从阵眼入手,在所有怨灵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替换阵眼木雕,保住其中魂魄的同时,用换上去的阵眼法器将怨灵厉鬼收起来。等后面我们确保魂魄都安然无恙,并且救回失踪的人质之后,再以一力降十会,在阵眼输入……阳气,收回替代的法器,从而让阵法自行瓦解。”
这方法一听就不容易,替换阵眼处砍头木雕的法器要能抵御怨气,又必须会收取怨灵厉鬼,且不说这得是什么等级的极品法宝,就说顾婉口中所谓的“一力降十会”,这谁做得到?如果他们有那个实力,也就不会到现在什么都要抱顾大师大腿啊!
众人都无力吐槽,心中觉得顾大师是不是太瞧得起他们了,他们是真没那个实力啊!
“放心,既然我说了这个办法,自然是有那个能力做到!”看到大伙儿皱得跟苦瓜似的脸,顾婉一瞧就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当即给众人吃了个定心丸。
“顶级法器,我手里就有,可以拿出来暂时替代一下砍头木雕。”顾婉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指环,指环也像是有灵性似的,蓦地闪过一道碧光,像是在自动请缨。
“至于最后破阵,就得蒋大哥出马了,”顾婉抬眸望向一直站在自己侧后方护着她的蒋其琛,说道,“蒋大哥,你是这些东西最大的克星,而且这个阵法精密、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你对阵眼出手,剩下所有的部分都会自行瓦解,不需要再去一一破坏。”
“不过那是最后的事情,现在要做的不是这个。”顾婉慢慢脱掉指上的碧玉指环,将它放到蒋其琛的手里,神情十分郑重,“蒋大哥,我需要你以最快的速度拿起砍头木雕,并且同时将这枚指环放到木雕在的位置,中间间隔的时间越短越好,可以吗?”
第 222 章
蒋其琛面色不改、毫不犹豫地接过婉婉手中的指环,语气沉稳道:“你放心!”
这大概是他对婉婉说过的次数最多的话了,他总希望婉婉能多依赖他,什么事情都不要一个人扛着。
他很庆幸自己是四柱全阳的命格,虽然这个命格以往二十几年带给他的只有痛苦,但自从遇到了婉婉,这份痛苦便渐渐消弭,变成了命运的恩赐。就像此刻,他又一次在心中无比庆幸自己能帮得上忙,而不用干站在一旁,等待着女朋友冒着危险出生入死。
蒋其琛做事一向稳妥,从未出过差错,顾婉自然放心。在摘下指环之前,她便已经将大半灵力都灌输进碧玉指环中,让阴性灵力紧紧包裹指环,确保可以抵御片刻阳气的侵袭后,便对蒋其琛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可以动手了。
这些怨气自成系统,若是一般人触碰到木雕,绝对会被群起而攻之,但蒋其琛那锋锐磅礴的阳气则不然。
他的手既稳且快,弯腰探手的动作如同一把尖刀插进豆腐里,右手飞快抄起砍头木雕,左手同时放下碧玉指环,便在瞬间完成了整个调换的动作。
整个阵法只微微滞了一瞬,毫不起眼,也没有引起任何事物的注意,便又如常继续运转起来。
众人见阵眼处调换的指环成功蒙混了过去,都不由得松了口气。
“木雕下面果然有阵法!”猴子大声叫道。
木雕虽然不大,但肯定比碧玉指环占的面积多,再加上调换法器的过程中,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目光一直死死盯着地面,于是都发现了这个阵眼处藏着的直径约十厘米的圆形图案。
这个圆形图案繁复精致、纹路色泽美丽,还散发着一股奇异的腥香味,顾婉凑近闻了闻,觉得这应该是由血液和其他宝石粉末调制而成的一种稀有材料,对于阵法有极大的稳固及加强作用。
“这个阵法果然是用来传递怨气的!”虽然没见过这个体系的阵法,但阵道万变不离其宗,即使样子在变,本质却能说明一切,只消一眼,顾婉便能下这个断言。
等把人救出来,必须毁了这个破地方!
虽然不知道这些怨气通向哪里,但一想就知道,这种集天地怨气供养出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最终都要打杀了事!
在心中暗暗坚定了决心之后,顾婉微闭双眼,单手掐诀,同时以心神隔空操控阵眼处的碧玉指环,令它开始吸纳周围木雕里的魂体。
碧玉指环本身便是顶级的法器,又有顾婉的阴性灵力加持,毫不费力便与阵法融为了一体。乌黑磅礴的怨气也没办法掩盖住指环闪烁的碧光,随着光芒,周遭木雕里的厉鬼不由自主地便被其吸纳进去。
这些厉鬼不知道受了多少年怨气的冲刷,早已没了理智,也没有抵抗的意识,碧玉指环一引动,便随着怨气涌向了指环。
碧玉指环乃是天一阁门派圣物,就连穿梭时空,保顾婉的神魂无恙都能做到,现在只是吸纳一些厉鬼,当然更不在话下。顾婉看了看,估摸着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指环便能将周围木雕里的厉鬼收得干干净净。
不过,这尊砍头木雕里的魂魄,究竟和自己有什么关系,隔那么远竟然也能影响到她?
顾婉望着脱离阵眼的砍头木雕,单手掐了个诀,神情凝重、小心翼翼地将其中的魂魄引出。
这个魂魄虽然顶住了压力没变成厉鬼,但毕竟受了那么长时间怨气的侵袭,整个魂体黯淡虚弱,仿佛风一吹便会消散在空气中。
这竟然是……?
顾婉的双眸蓦地瞪大了。
这个魂体虽然已沉眠,没办法亲口告诉她什么,但透出来的气息却说明了一切,他竟然修习过天一阁功法!也就是说,魂体生前竟是她的同门后辈!
虽然早已从联系中隐隐猜出了什么,但顾婉还是再一次被这幕后人的手段激怒了。
木雕里的这位后辈宁愿忍受怨气的蚀骨噬心之痛也要守住自己的神魂,不愿屈服于幕后人之手,不愿与怨灵邪祟同流合污,顾婉一看就认定这位后辈性情坚韧,人品绝对差不了哪去。
不是她狂妄自大,而是天一阁历来对门派中人的心性要求极高,门中更是月月有问心阵法作为常规考核,若是查出品行有亏,会有师门长辈谆谆教导,务必将其导引入正途;若是道德败坏、无可救药,一旦被发现,便会被废除灵力,消去对功法的记忆后,将之赶出天一阁。
也正是这样的品德心性,所以天一阁里多是至诚君子,再加上功法出众,所以才会在各方面都一骑绝尘,被其他玄门中人尊崇敬仰。
这样严格的要求,让顾婉不相信自家门人的品性,那简直不可能!
而且,就算双方是仇人,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一世的恩怨了了也就完了,但用这种恶毒的手法让原本善良的魂魄变成厉鬼,想也知道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她的这位后辈。一旦后辈真的成了厉鬼,后面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可怕的事情等着他!
魂魄悬于顾婉掌心之中,即使是在她的阴阳眼之下,也只有一粒黄豆大小,显得极为脆弱,恍若一盏快要熄灭的油灯,别说是传递什么信息了,就连意识清醒都做不到。
唯一让她觉得庆幸的,是掌心魂魄即使是在无意识中,也能稍稍吸收一点自己身上的灵力,好歹让她还能看到一些恢复的希望。
“我们往回走!”顾婉小心翼翼将魂体藏于另一件法器罗盘中,用自己的灵力去酝养。她轻轻捂了捂丹田,口中话语却极为坚定,“去那些残魂跪拜的地方!”
“至于这个地方……”她眸光一暗,神情坚定,“等一切解决了,再回来破阵!”
寻常寺庙大多矗立在深山之中,简练古朴,是众多善男信女虔诚朝佛之所,但这栋建筑非常不一样,雕栏玉砌、金碧辉煌,与其说是朝拜的寺庙,倒不如说是一座奢华宫殿来得恰当。
“这得是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才建起来的啊?”猴子小声嘀咕了一句,“都比得上皇宫了!”
刑烨却发现了异常,疑惑道:“据我了解,这片地区没听说走出过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这种偏远的山区,能建成这种规格的建筑?而且……那时仙人村才刚遭了灾,手里不可能有钱买这种规格的材料吧?”
要知道,这些建筑材料放在交通不发达的古代可一点都不便宜,而且一些顶级材料更是只供皇室,平民老百姓想买都没办法买。
刑烨的话不无道理,难道……是因为身处这个特殊的空间,又有阵法的作用,让他们集体产生了什么幻觉不成?
顾婉紧蹙眉头,伸手摸了摸外墙,确认这栋建筑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而不是什么幻象后,猜测道:“也许……是那位仙人帮了忙?”
她的猜测不无道理,修行之人若真想敛财,其实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无论如何,这里我们都要闯进去看看,其他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还是留待以后详查吧!”话音未落,顾婉已经推开了朱红大门。
大殿外一派富丽堂皇,里面更是珠光宝气,本应挂着牌匾的地方空无一物,让人猜不出来历。大殿内部装饰得美轮美奂,多宝阁上是一些器物摆件,看上去精美异常,不过顾婉发现上面没有灵光缠绕,这些只是普通古董而已。
唯有大殿尽头矗立着一尊神像,栩栩如生,连衣裳上面的褶皱都一清二楚,看材质,应为铜所铸成。而且,整间大殿里有且只有这一尊神像。
“这不是那谁吗?”猴子觉着眼熟,“就村里面那……那神像!”
“还真是!”刑烨仔细端详着神像的容貌衣着,点头肯定,“村里的神像粗糙,这里的倒是精致很多。”
神像身着官服,庄重威严中还自带一股仙气,神情慈悲,似是从云端怜悯着人间万物众生。
能在749局混到今天的,自然不可能什么都不懂,在这种诡异的地方,即使面对的是神像,众人也都一动不动,没有冒然参拜,而是纷纷将目光投向刑烨,等待他的下一步指令。
倒是顾婉,再三以神识扫荡,也没有在这座大殿里感受到任何异样,唯有那尊神像精美无比,也神秘异常,让她看不透。
在听到顾大师交代的,不要靠近神像的指令后,队伍休整的休整,拿仪器的拿仪器,状态尚佳的队员都纷纷开始检测这座殿堂的详细情况。
“头儿,这里的建筑精美繁琐、气象雄伟,看风格像是晚明时期,而且不论是神像的衣着,还是周围陈列的摆件,也同样是明朝时期的样子。看来,设计这幢建筑的人要么是明朝时期的古人,要么就是以明朝的规格建的这幢建筑。”
“这个空间里的环境与外界一样,阴气指数也很正常!”
“大殿里怨气浓度很低,基本算是没有怨气!”
“头儿,我们没有在这里发现什么可疑物品,大殿后面也搜过了,没有找到任何线索!”过了一会儿,一个又一个人来刑烨面前汇报结果。
他没有加入搜寻队伍,而是跟顾婉和蒋其琛一起站在了大殿深处——最为靠近神像的地方。
“你觉得怎么样?有发现什么线索吗?”刑烨见顾婉目不转睛地盯着神像已经有一会儿了,忍不住开口询问。
“既然别处都没找到线索,那看来关键果然就在这尊铜像上!”顾婉口中喃喃,目光却始终没有从神像上移开。
这尊神像在她的感应中明明就是一尊普通的铜像,但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要让她说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只好一直盯着神像,尝试用别的方法试探。
第 223 章
眼见其他人都无功而返,顾婉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上手试试。
嗯?这是……顾婉脸色蓦地一变。
明明是铜铸的神像,摸上去却一点也不冰凉,反而触手生温,与活人的肌肤触感相似,连温度都如出一辙。像是直接摸在了一个真人的身体上,让她惊讶之余,心中也微微泛起了不适之感,伸出的手一下子就缩了回去。
要说这神像,无论是用阴阳眼看,还是透过神识去感知,都是一切正常,唯有上手才能发现它的异样。这是不是说明,只有通过身体接触的方式才能发现蹊跷?
如此想着,顾婉蹙着眉重新将手搭了上去。不仅如此,在一根手指触碰到神像的时候,她运转灵力涌向双眸,再一次加强了阴阳眼的效果。
果然如她所料,这次看到的事物大不相同。
铜像恍若一尊真的神祇,浑身散发着耀眼的灵光,看起来还真和寻常香火旺盛的庙宇里的神祇一模一样。
不过……望着铜像心口处,那片明亮光芒之中针眼般大小的黑点,以及隐隐让人觉得熟悉的怨气,顾婉恍然大悟——原来那间小屋里的怨气竟是从阵眼中流向了这里,被这尊神像吸收了!
她看得出来,这尊神像是个货真价实的野神,而且在人为的操作下,还曾经吸收了不少香火,导致它浑身充满了愿力,等闲手段根本破不了它的防,更别提毁掉这尊神像了。
顾婉怀疑,幕后黑手与神像里藏着的东西肯定有什么关系,不然也不可能乐意花这么大的功夫设这种邪门阵法养它。
“头儿,这里每个角落我们都搜过了,还是没有找到那些失踪的人质!”
除了一直在状况外的向导,队伍其他人心里都有点着急——大伙儿已经把仙人村所有地方都找了个遍,连这种异空间都毅然闯进来了,却还是没能找到失踪的那三批人,难道他们还长翅膀飞了不成?
说实话,大家都对这个异空间抱了很大的期待,觉得那些人肯定是被邪祟抓到这儿来了,此刻希望落了空,心里都有些失落,脑子里各种各样恐怖的猜测都纷至沓来。
“队长!连这种鬼地方都找不到线索,那些人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该不会已经被邪祟吃掉了吧?”猴子的语气颇有些气急败坏。好歹也是几十条人命,怎么就找不着了?
刑烨没有回话,而是将目光投向一旁神情严肃的顾婉,他看得出来,她刚刚绝对发现了什么,说不定正是他们此次任务的突破口!
死去的村民跪拜、仙人、异空间、被分裂的魂魄、聚集怨气……一幕幕场景在顾婉脑海中迅速闪过,她回忆起村中阵法,以及他们刚刚看见的以木雕为阵物、引动怨气的阵法,心中突然明悟。
——她是因为村中阵法以及老村长残魂的指引,才来到这个异空间的;又因为特殊的呼唤,发现了这个聚怨阵法,找到了师门后辈的魂魄。而怨气最终被这尊神像吸收,是不是代表着也许这里还藏着一个新的空间,而那些人被抓到那个空间里去了?
她的猜测并不是毫无道理,毕竟异空间是真实存在的,也许那幕后黑手又故技重施,以怨气为引,开了第三层空间呢?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若是这种情况,只怕得立刻毁掉这尊神像,才能找到那些人了!
如果她没猜错,神像与那间小屋里的聚怨阵法其实是有关联的,神像一旦毁了,聚怨阵法肯定也会受到影响。原本她还想着等人质救出来之后再去破阵,看来,之前的计划必须改变,毁神像、破怨阵已是迫在眉睫!
心中已有决断的顾婉迅速将现在的情形告知众人。虽说这些只是她的猜测,但在这种毫无思路、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她的直觉也许反而是更好的破局方法。
“你的意思是,我们得毁掉这个铜像,破坏里面的那个怨气凝结物?”刑烨神色有些为难。
这怕是不好办啊!
如果是在外界,他有很多种方法可以炮制这尊铜像,融成液体重新锻造都是小菜一碟,但此刻他们是在仙人村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而且还是异空间,身上根本没带相关工具,想要破坏这尊敦实的铜像,还真没那么容易。
“不是单纯指毁掉铜像这个载体,”顾婉一看就知道他肯定误会了,当即解释,“而是毁掉铜像上的力量。”
“只要没了这股力量,破掉里面的怨气就简单多了。”顿了顿,她又继续说道,“但若是解决不了铜像上的力量,我们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这尊铜像曾经受过不少香火,上面愿力旺盛,表面上看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实则藏污纳垢,这一切都是为了庇佑里面的怨气核心!”如果不是她挨着神像、开着阴阳眼,怕是也会被瞒过去。
“而且正因为它是一尊野神,所以寻常降妖除魔的手段对它来说毫无作用,根本没办法在它身上奏效!”顾婉越说,大家的脸色越严肃。
他们一直以来做的都是抓鬼降妖,野神该怎么打?他们压根儿就没学过啊!
“那该怎么办?我说顾大师您也别卖关子了,赶紧指点指点我们吧!”
“对啊,顾大师您直说就是了,我可以保证,您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众人纷纷表示,顾大师的方法肯定没问题,他们一定听从顾大师的安排。
队伍里的人心知肚明,对于这种野神,他们肯定都没辙,不如把希望寄托在顾婉身上,反正顾大师修为高深、学识渊博,宛若一位王者,完全有能力让他们这群青铜一路躺赢。而他们这些渣渣能做的,就是听从安排,尽量多帮忙少添乱。
“停停停!既然你们这么有决心,那就按我说的来!”听了一耳朵的彩虹屁,顾婉赶紧让他们打住,“想要破坏铜像的愿力,其实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顾婉竖起两根手指:“有两种方法,第一,用世间最污秽的东西涂满神像,愿力受了污染,再加上我们的法力干扰,愿力自然而然会后继无力,只能任由我们破坏神像。”
不过这种方法尴尬之处颇多,而且寻常污秽之物,这里多半找不到,所以顾婉没等大家询问,又开始介绍下一种方法。
“第二,一力降十会!”顾婉神情严肃,“任何法阵,都能用这种办法破坏!”
“而且,这尊铜像看似悲天悯人,实则内藏怨心,其实并不是毫无破绽,看似最强的心口处就是它的罩门!如果我没记错,749局有一种汇聚所有人法力的办法,我们可以用那个!只要汇聚的力量高过它,再加上蒋大哥的……纯阳之气,即使是硬刚,也可以刚赢!”顾婉语气坚定说道。
“汇聚力量的法门当然可以用,但是用过之后,被灌输法力的那个人会虚弱一段时间,在仙人村期间相当于废了,完全帮不上任何忙,”刑烨顺着顾婉的话认真分析,“如果一定要用这种方法,那就让我来吧!不管怎么说,这个法术我不是第一次用,在这上面总比你更有经验!”
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地方,顾婉绝对不能废,她的修为得用在更关键的地方!
顾婉知道刑烨担心的是什么,一旦他废了,自己还能将所有人带出去,但如果她的法力失效了,保不齐所有人都会栽在这儿。
理解归理解,但她的确有不得不出手的理由,当即开口解释:“虽然知道它的罩门在心口处,但想顺利破防却没那么容易。我有阴阳眼,可以确保精准打击,而且我还能看到灵力攻击的轨迹,我出手是最合适的!”
“如果你是怕我施完法之后会有虚弱期,那就更没关系了,”顾婉抬眸,温柔地望了一眼蒋其琛,方才说道,“我有特殊方法可以避过虚弱期,迅速补充灵力,所以刑队长你完全不必担心。”
不得不说,这一路有蒋大哥在身边,给了她无与伦比的底气和安全感。
见顾婉一再坚持,刑烨爽快地同意了。如果顾婉有办法避开虚弱期,那由她出手自然更保险。
事不宜迟,他即刻开始教导顾婉在阵中如何占位,以及施咒的口诀。顾婉学得也快,不出十分钟,已然记得一清二楚。
“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了!”众人依阵型站好,刑烨对最前方的顾婉说道。
在听到“嗯”的一声后,刑烨当即带着阵中所有队员开始掐诀念咒,一道道肉眼看不见的灵力开始升腾汇聚,继而朝着顾婉涌去!
“嘶——”经脉被各式各样的力量填满,身体有种被撕裂的痛感,疼得让顾婉忍不住抽了口气。
顾婉终于明白,阵中主攻击的人为什么会有虚弱期了。这传来的灵力参差不齐、杂乱无章,对人体伤害不浅,而且根本无法纳为己用,只能对着敌人一股脑倾泻而出,无论是辅助性还是温和性,都无法跟蒋大哥的阳气相提并论!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也没办法讲究什么温和不温和,就这么凑合着用吧!
“蒋大哥,就是现在!”顾婉大喝一声,站在阵外的蒋其琛立即将手掌贴向她肩膀一侧,磅礴的阳气和煞气蜂拥而至,将混杂的灵力团团包裹住。
光是灵力汇聚还不够,若想突破愿力的防御,进而攻击到核心的怨气,还必须让它变得更锋锐,更具有攻击性。在场能让灵力拥有这种属性的,非蒋其琛莫属。
最关键的时刻来了!
顾婉将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抛开,打起精神,控制着既锋利又杂乱的灵力向着铜像的心口处迅猛袭去。
罩门只有针眼大小,她调整的灵力也同样只有针般粗细。在灵力源源不断的攻击下,铜像原本明亮磅礴的愿力开始暗淡,心口处突然出现一个针孔大小的小洞,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小洞渐渐越来越深……
第 224 章
手中击出的灵力锋锐无比,身旁看不见的人都感觉脸上生出痛意,心中莫名警惕,像是有什么锋利的兵器正指着自己一般,完全不敢擅动。
随着顾婉的一声厉呵,灵力瞬间涌进怨气核心,神像的愿力仿佛是老鼠见了猫,又像是阳光下的积雪,迅速消融在那团漆黑如墨的怨气核心中,再也看不见了。
就像是往油锅里加了水,怨气面对浩瀚灵力的攻击,陡然沸腾起来,噼里啪啦声响不断,随着顾婉连续不断的攻击,怨气越缩越小,最后“砰”的一声爆炸开来。
怨气消弭,剧烈的白光闪烁,刹那间天地变色、地动山摇,空中轰鸣不止。此刻光芒太盛,众人皆目不能视、手无支撑之物,只能跟着地动东倒西歪,好不狼狈。幸好大家的反应都不慢,在异变来临的那刻迅速后退靠拢,开启法器之力护佑自身与同伴。
一切开始变幻,神像、古董……就像是从梦中醒来,周围的事物渐渐从清晰变得模糊,又重新变得清晰,不知过了多久,异变才慢慢停止。
这里竟然是……?
顾婉环顾四周,大树、围墙、牌坊……一切都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她发现,他们竟回到了仙人村的村口!
不对,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见前面的人都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僵硬在原地,顾婉心知不对,越过挡住她视线的队员,往前一望,眉头迅速蹙起。
为何会如此?顾婉忍不住想要摩挲指环,却忘了指环镇压在上一个聚怨阵法中,手指一下摸了个空。
可能是求生欲爆棚,郑大爷竟然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扯了扯自己的背包带子,二话不说转身就跑。这一跑,立刻让愣在原地的几人清醒了过来,还没跑出五米,就被人按倒在了地上。
“哎哟!疼!你们轻点儿!”郑大爷双手被反剪在背后,垂着头语气哀怨,“行行好,放我一条生路吧!里面那都是些妖魔鬼怪,我一把老骨头,进去就是个死!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了,你们还拦我做什么?再说你们都熟悉路了,已经不需要我了!快放我回去!”郑大爷一边大叫,一边挣扎个不停。
猴子叹了口气,松开手,用力将郑大爷扶起来,语气无奈道:“大爷,真不是故意不让你下山,外面的景色您抬头仔细瞧瞧,我这可是在救您哪!”
郑大爷闻言抬头,发现眼前被惨白的浓雾笼罩着,无论是树木,还是下山的道路,都像是完全不存在一样,除了浓浓的白色以外,什么也看不清楚。而他,距离雾气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若不是有人拦着,只怕他已经冲进这片迷雾中了。
这种诡异的环境,进去以后会发生什么,他简直想都不敢想。
他这才醒悟过来,意识到了这里的怪异——除了仙人村像是真实存在的,其它地方竟全被雾气笼罩,无声的拒绝着人类的靠近。
“多谢,多谢!”郑大爷点头哈腰道完谢,便钻进人群中,心道可再不敢独自逃跑了。
“这里不是真实世界!难道我们被怨气所迷,来到了幻境?”刑烨语气惊诧。他眉头紧锁,目光死死盯着石碑上“仙人村”这三个大字。
——这三个字就像是从镜子里照出来的那样,笔画跟现实全然相反,看着怪异无比,让人顿生不适之感。
顾婉目光灼灼:以怨气为引,变幻阴阳……这背后的人果然有两把刷子,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不完全是幻境,而是虚实相间,”阴阳眼下,一切无所遁形,顾婉瞳孔泛着金色,环顾四周,“如果我没猜错,这里应该是仙人村的镜像空间,看起来虚幻无比,但既然我们都已经在这里真实存在了,那么这个空间就绝对不可能是纯粹的幻境!”
顾婉赞叹且警惕地望着这个空间,对布阵之人心中深感佩服。她没想过,原来阵法还可以这样玩。
相比较那人布阵时的丘壑万千,她这种“一力降十会”破阵的方法虽粗糙,但却十分有效。
唔……不管黑猫白猫,总之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嘛!况且,对付邪魔外道,解救被困人质也不需要讲江湖道义。顾婉毫不心虚地想。
“所有人激活护身法器!这个地方怨气很重,大家要小心!”刑烨看了一眼快要爆表的监测仪,神色严肃地开口警告。
周围看似被雾气笼罩,实则是受空间所限,根本无法靠近,唯有进村才是唯一选择。虽然知道里面多半有危险,但是为了解救人质,也为了寻找出路,就算是天罗地网,也必须得闯一闯!
刑烨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众人再一次踏入这个恍若迷宫一样的村子。
又一次的搜寻,他们发现村里的房屋草木,乃至每间屋子里残余不多的家具摆设,竟然都如村口的石碑一样,与现实世界完全相对,连埋在后院的坟墓、扔在角落里的扫把都是如此,让不少人都油然生出一股寒意。
“那扫把,那扫把我用过!”村中央的那栋小楼的后院里,一人脸色惨白,语音也有些发颤,“之前是搁在门后面,后来明明被我放院子里去了!它……它竟然也是在院子里!”
话语有些语无伦次,但顾婉一下子就听懂了。
打扫卫生的时候,她和蒋其琛也参与了,亲眼看到那人在门后角落拿扫把进屋,后来也的确是放在了后院里。如果是有人在村子没荒废前故意将这个空间布置的与仙人村如同镜像,那这个空间里的这把扫帚就应该是待在门后角落,而不是扔在院子里靠着墙。
但扫帚又的确是在后院,这只说明了一点——这个空间里的事物,的确是在随着现实世界的改变而变化着。
“镜像世界,有这种现象也不奇怪。”顾婉安慰了一句,目光不住地往大门的方向飘去。她觉得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她,不过这股吸引力很轻微,不如之前那缕魂魄给她带来的牵扯之感重。
这种感觉……好生熟悉。她皱了皱眉。
之前是天一阁的后辈,难道这次……是丁悦文?
心中已有九成把握自己的猜测是对的,想到丁悦文手握厚厚一沓符箓,竟也被困于此地,没能闯出这个镜像空间,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手指,率先朝着小楼走去。
破败的小楼黑洞洞一片,如同一只隐于黑暗的怪兽张大着嘴,等待着将所有人都吞入腹中。众人望着大门,心中隐隐生起一种不祥之感。
“这地方不对劲,所有人提高警惕!”刑烨没忘记在真实世界里,他们在这栋房子里遭遇了什么,此刻察觉有异,立刻开口提醒,却没想到顾婉脚步未停,拽着蒋其琛几个健步便冲进了这扇隐隐冒着黑气的大门里。
他心中一紧,当即带着大部队跟了进去。
地上一片凌乱,各种垃圾和直播工具乱七八糟扔在地上,泛着一股臭味。屋内一片狼藉,家具倾倒的倾倒,损毁的损毁,仿佛刚刚遭过贼似的。
一群人双目紧闭挨在一起,或坐或躺,全都挤在一个角落,看样子,都已经没了意识,陷入了昏迷之中。唯有一人,脸上表情恍若劫后余生,正站在顾婉面前说些什么。
“师父!你终于来救我了!”丁悦文头发凌乱、一脸狼狈,看见顾婉从那扇破烂大门外走进,立时迎了上去,看表情简直都要哭出来了。
虽然顾婉一直没收他做徒弟,但在他心里,早已把顾婉当作了自己的授业恩师。在绝望之境见到心中靠山,这声“师父”一下就脱口而出。
顾婉也没在意,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了一番,确认他神志清明,身上没有伤口,唯有精神有些萎靡之后,这才松了口气,开口安慰:“人没事就好!不过,你这趟来,究竟遭遇了什么?”又是如何陷入这个镜像空间里的?
这个问题也同样是后面进来的众人所关心的,所有人目光灼灼,都望向了丁悦文。
丁悦文长长地叹了口气,苦笑道:“说实话,我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话是真的。他毕竟踏上修行之路还没多久,遇上一些寻常鬼魅作祟还能应付,碰上这种可怕的环境,却是中了招也没察觉到,幸好之前顾婉给的符箓充足,让他尚且能护住自身。
“进了仙人村之后,我们将整个村子都搜了一遍,但始终没有找到前两批失踪的人。”丁悦文回头看了一眼墙角昏迷的队友,陷入了回忆,“找不到人,我们原本打算出村之后向上级汇报,再从长计议营救的事,谁知等到了村口,我们怎么走也走不出仙人村。”
丁悦文咽了下口水,神色明显惊魂未定,“我们都认为是遇上鬼打墙了,但是大家尝试过驱邪,我也拿符试过,全都没有作用。后来在村子里绕了几个小时,我们始终走不出仙人村,所有的联络工具也没有信号,没办法将情况报告给局里。等天快黑了,我们没办法,只能随便找了间屋子过夜,想着第二天再试试能不能出村。”
闻言,顾婉神情一凛。
仙人村竟然能进不能出?他们进村之后因为没找到人,倒没尝试过出村,也就没遇到这种情况,看来,这村里藏着的东西根本不想放他们走,而是想将所有人都一网打尽!
第 225 章
“村中有迷阵,你们无法出村应该不是仅仅是因为有鬼作祟,多半还有阵法的作用!”顾婉回忆了一下仙人村的布局,语气肯定道,“驱邪的法子对阵法可没有效果!”
“然后呢?然后怎么样了?就算是过了一夜,你们不是也应该在村里吗?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见丁悦文完全没说到重点,猴子忍不住询问。
要知道这里可不是什么正常地方,他们一行人也是找了好久,过了重重难关,才误打误撞找到这儿来的。
“是,我们是在村里没错,但不是在这间屋子!”丁悦文神情惊惧,带着说不出的迷茫,“白天搜查的时候我明明用符仔细探查过了,没发现什么阴气怨气,哪知到了晚上,我们竟然翻了车,被人一网打尽了!”
“最可怕的是,我完全不知道它是怎么动的手,又是用什么办法让我们换了个房子的,我根本什么都没感觉到,人就已经在这儿了!唉……没想到带了那么多符,也还是没防住,看来还是本事不够……”
“换了个房子?”顾婉微微一愣,立刻反应了过来。只怕丁悦文还不知道他们并不只是换了个房子那么简单,而是直接换了几重空间,不用说,这个做法肯定是村子里的邪祟捣的鬼。
看来,丁悦文不光是本事差了些,连警惕心也不够强啊!
丁悦文神情懊恼又沮丧,低落道:“等我醒了,就发现所有失踪的人都倒在地上,无论我怎么叫都叫不醒。我也出去查探过,最多只能到村口,只要我想出村去求救,就跟鬼打墙一样,只能原地绕圈子,根本没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既然走不掉,我待在哪里不是待?还不如守在这里,照顾好这些人,等增援来。”说到这里,他眸光倏地亮起,满怀希望地望着顾婉,声音高了好几个调,“师父既然来了,那我也就放心了!”
幸亏自己给了丁悦文不少符箓,不然情况怎么样,还真不好说。顾婉在心里感叹了一句,立即追问道:“中途有没有发生什么让你觉得奇怪的事?嗯……哪怕只是像符纸发热这种小事?”
她想知道,这三批人究竟是怎么中的招。尤其是丁悦文,身上带着满满一沓符箓,竟然连个响都没听到,也一样被掳过来了。
“抱歉,”丁悦文苦笑一声,眼底的迷茫简直都要溢出来了,“没有,什么异样都没有,一闭眼一睁眼,我就已经在这儿了。”
这一问三不知,顾婉本来不打算再问了,旁边的猴子忍不住插了一句话,“这间房子里的太师椅呢?被你们弄哪去了?”
客厅地上躺满了人,别说太师椅了,就连丁悦文的活动范围也不大,压根儿不见太师椅的影子。猴子可是在那把椅子上吃了大亏,所以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太师椅?什么太师椅?”丁悦文神色茫然,一脸的怀疑人生,“我从醒过来,就没见过啊!”
猴子也不卖关子,迅速将自己如何中招的过程讲了一遍,撇了撇嘴,问:“你们当时搜查的时候,难道完全没有注意吗?”
这么一说,丁悦文就想起来了。进村第一天,在搜救的时候,在某间屋子里的确见过一把太师椅。他自己绕着没碰,但队友嫌椅子横在客厅碍事,似乎有挪动过,不过他当时专心做任务,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现在想想,他们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举动所以全军覆没了吧?
“这……我不知道……”一想到这个,丁悦文恨不得把头埋到地底下去,他是真的没意识到那把太师椅的异常,也没发现原来进村不久,就已经有队友中招了。想来如果不是他身怀一大摞符箓,现在失去意识的这些人中,必然也有他丁悦文一个。
这还有什么好问的呢?猴子拍了拍丁悦文的肩,都不忍心再说什么了。大家也放下这头,当即开始检查起晕倒在地上的这些人的状况来。
“情况很不好,”担任队医的男人皱紧眉头、沉着嗓子道,“所有人都处于失魂的状态,而且身体还发着高烧,必须立刻给他们治疗!要不然,就算魂魄完好无损找回来,身体也会彻底烧废,也就还不了魂了。”
这代表着,他们必须马上想办法给这群人降温,根本没办法扔下他们不管。但是如果不找回魂魄,这个举动也只是治标不治本,这群人还是不可能醒过来。只有两边齐头并进,才能解决问题。
情况紧急,刑烨当机立断下了决定,“兵分两路,你们几个在这里留守,协助队医进行救治!”他伸手指了指,将几个战斗力稍弱一些的队员都留下了,“剩下的,跟我一起去找回他们的魂魄!”
这支队伍都是专业人士,也不是第一次出任务,当即分队,秩序井然,救治的救治,剩下的也都做好了战斗准备。
顾婉在堂屋布了个简单的防御阵法,又将丁悦文手里的符箓分了一半给留守的这些人,避免他们离开之后,这些人再被邪祟攻击。至于丁悦文,她打算带在身边,让他多见见世面,免得下次还出现这种对攻击自己的邪祟一问三不知的情形。
对于师父的安排,丁悦文当然没有半点意见。在这个诡异的村子里,他巴不得能跟在师父身边,性命有保障不说,还能学到东西,简直不要太有安全感。
这几个空间障碍重重,尤其是之前那道关卡,想来幕后之人对其极有信心,导致这个镜像空间里并不像现实中的村子那样具有迷惑性,顾婉很容易就感应到了这些生魂的去处。
“果然是这里。”
望着面前陌生的建筑,她目露了然之色。在现实世界里,这里是村中心的庙宇,不过只是一间破破烂烂的房屋,而在这重空间,却摇身一变,变为一幢气势恢宏的神庙,在一片死寂的村庄中屹立不倒。
别的地方都是现实的镜像,唯独这里不一样,不用解释,在场的人都知道这幢建筑的不一般,当即提高警惕,轻手轻脚跟在队长身后走了进去。
“吱呀”一声,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开启,所有人都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惊了。里面一派金碧辉煌,斗拱交错、金瓦盖顶,不像是寺庙,反倒是如同宫殿一般富丽堂皇。
大殿面积不大,木柱上、墙壁上、屋脊上到处刻满了各色图腾,有拈花微笑的僧侣、状若慈悲的佛祖,也有腾云驾雾、鳞爪飞扬的神兽,神态表情皆是栩栩如生,唯有一处很是奇怪——无论是人物还是动物,他们的眼睛都是紧闭着的。
大殿中央,还是那尊熟悉的雕像,身着官服,童子童女相伴。比起现实中的泥偶,镜像空间里的这尊细节上雕刻得更加精致华美,在金碧辉煌的大殿衬托下,恍若人间帝皇,显得更加端正威严,神韵非凡。
身处镜像空间,周围图案的风格又是前所未见,所以即使这里看起来满是煌煌正气,众人也丝毫不敢放松,都握紧法器,站在一起观察、警戒,提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而这座大殿除了装饰特殊一些之外,看起来跟外界的庙宇没有任何不同。
“跟村里的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啊!”过了一会儿,见确实没有什么异常,猴子忍不住小声感叹,“简直就是艺术品。”
“不过……不管怎么看,这里都不太正常吧。”
这话说的没错,没人有反驳的意思。
顾婉感应了一番,心中诧异不已。在她的神识中,这座大殿完全是个普通的地方,她竟然没察觉到任何危机,甚至连半分灵异都无,就连这尊看起来颇为精致的人像,也只是普通的木雕泥塑而已,顶多技艺高超了些罢了。
难道他们找错地方了?
这个念头才刚出现,就被顾婉否决了。从之前的种种迹象来看,毫无疑问,这座庙宇肯定是有问题的,至于现在为什么没发现异常,她猜测可能是被什么阵法或封印隐藏了。
——那么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认真搜查,将那些被掳走的生魂彻底找出来。
有了决定,队伍便迅速分配任务,各自散开,开始翻箱倒柜起来。而顾婉,则将注意力放在了这尊神像上。不知为何,她明明可以清楚地“看”到它的神态、色泽、纹路,甚至是里面的材质,一切都很寻常,但其显露出的神韵还是让她十分在意。
“队长快来,这里有几幅画!”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略显空旷的大殿里跟着泛起回声。
人像背后,众人视线死角处,几幅壁画色彩鲜艳、夺人眼球,很快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众所周知,壁画可以说是最原始的绘画型式,最早可以追溯到石器时代。众多封建时期的朝代,都会以壁画的形式来绘制神话传说,历史、宗教故事,表现生活场景,抑或是陵墓中用于展现墓主人生前参与过的重大场景,寓意丰富。
所以,这些壁画绝不会莫名其妙出现,最有可能便是与大殿中的神像有关。说不定等看懂了这几幅壁画,他们就能弄明白仙人村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这究竟是个啥?神话传说?”望着眼前的壁画,猴子满脸的问号。
其他人也都目露不解之色。他们本以为壁画会与庙宇的落成有关,却没想到上面的内容根本与神像毫无联系,反而更像是记录了一个故事。
壁画一共四幅,每一幅表现出的场景都截然不同,唯一相同的,就是这几幅图中,都存在着一只形态怪异的异兽。
它外形像牛,头部为白色,但是却长着一条蛇尾;两角之间,面部之中赫然只有一只独眼。它昂首嘶鸣,仅仅只是望着壁画,都能让人感觉到一股凶煞之气扑面而来。
第 226 章
“这是蜚,凶兽蜚。”辨识度如此高的外貌,顾婉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当即语气肯定说道,“《山海经》中记载:其状如牛而白首,一目而蛇尾,其名曰蜚。①图中它的样子和书里所描述的一模一样。”
“而且蜚是一种特殊的凶兽,当它进入水中时,水源会马上干涸;当它踏上草地时,草会立即枯死;当它出世被人发现时,天下将有一场大疫。②”一边说着,顾婉一边指向墙上壁画,“你们看第一和第二幅图,画的正是这样的场景。”
众人顺着顾婉的手指指向的方向望去,发现的确如她所说。
第一、第二幅图不过寥寥数笔,就将水源干涸、大地开裂,草木凋零、遍地尸骸,天下一片死寂的惨状表现得淋漓尽致。
“前两幅表明了这只凶兽的身份和影响,那这第三幅图又是什么意思?《山海经》异兽合集?……难道世界上还真有这些凶兽?”刑烨语气惊疑不定,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比起前两幅,第三幅图上的凶兽更多,光他们能认出来的,就有朱厌、饕餮、蛊雕等十数种,无一不是大名鼎鼎。
当然了,都不是什么好名声。
“这幅图……它们看起来像是正在逃跑。”队伍里一个心思细腻的女队员小声道。
从图中看来的确如此,所有人都十分同意这个观点。无论是从这些凶兽的步伐,还是它们眼神中透露出的惊恐,仓皇而逃的意味都太浓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画一半没颜料了?”一人指着这幅画的右上角胡乱猜测。
那里是一个虚幻的圆圈,通体呈黑色,大小与图中异兽相差无几。绝大多数异兽都是奔向黑色圆圈的方向,正好有一只不知种类的异兽只画出了一半,看起来,像是半边身体进入圆圈之中,被黑洞吞噬,而壁画上只留下了后半边身体。
如果是以前,他们得思虑片刻,才能猜出这幅画究竟画了什么。但自从进入仙人村,经历了这几层空间以后,是个人都能认出这明显就是个空间通道。
“也许以前我们地球上曾经存在过这些凶兽,才有《山海经》这本书流传下来,后来发生了变故,比如诸神大战啦,灵气衰退啦,或者更厉害的大佬威胁啦,所以它们都逃离了这片土地,去了别的空间,比如故事里的仙界?”猴子脑洞大开、口若悬河,十几年的网文真是没白看。
虽然其他人都有些不以为然,但顾婉却觉得他的猜测很有可能是真的。
她前世时,灵气比现代要浓郁,但是据派中古籍记载,在更久远的以前,灵气的浓度与她那时相比,完全是天壤之别。要说是因为灵气衰退这种原因,导致这些异兽离开这片土地,完全是有可能的。
“你们别不相信啊,动动脑瓜想一想,假如以前地球上真有这些异兽,那它们现在必然是不在了,要不然我们怎么可能一只也没见过?”猴子见没人赞成他的观点,有些急了,声音也大了几分。
这话确实有道理,大伙儿暗自点头。
“那你们再想,假如以前我们这儿真有这些异兽,它们在地球待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开?按照神话里它们的能力,就算是让恐龙灭绝的小行星再撞一次地球,我想也无法彻底消灭这些异兽吧?所以啊!”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猴子打了个响指,下结论,“所以,只有可能是我刚刚说过的那几个原因,才会导致异兽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因为地球对它们来说,已经不再安全了。”
“你所推测的,是建立在这些异兽一定存在的基础上,但究竟有没有这些神异的动物,谁也不知道。我倒是觉得,建造这座神庙的人在这里挂这些壁画,也可能是有什么别的意义。”一人反驳道。
“我也这么觉得,可能就是看过那本书的人很喜欢书里的故事,故意让人画在墙壁上的。现在不少学者考据《山海经》,发现书中其实记录的不只是华国,早在很久以前,先人的足迹就遍布全世界,书里的一些异兽,也大多能在现实中找到原型。也许凶兽蜚正是古早时代存在过的某种动物,不过是被后人神化了。”
虽然干的是降妖伏魔的活儿,但不得不说,大家都有一颗追求科学的心。在没有切实证据的时候,没人愿意相信这些异兽曾经在这个世界上真实存在过。
“你们看这里,”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人指着第三幅图的左下角叫道,“其他异兽都撒脚丫子在逃跑,蜚居然躲起来呼呼大睡,它该不会错过这次离开的机会吧?”
大家顺着他指着的方向望去,发现壁画角落里,蜚整个身体被草丛遮掩,只露出闭着的单眸和一对硕大的角。看样子,的确是睡得正香。
“按照壁画所描绘的,看来真是如此,”顾婉看向最后一幅图,神色有些微妙,“蜚因为睡觉失去了机会,没能离开这里,醒来到处兴风作浪之后,被一位高人封印了。”
在传说中,异兽无法杀死,极难被封印。第四幅图中,那位高人仅仅只是伸出一掌,便让凶兽蜚鲜血横流、狼狈不堪。
在蜚躯体上方,一圈明黄色的符文若隐若现,将其整个围住,死死镇压于此。
“这位能徒手镇压凶兽的大佬是哪位啊?竟然这么厉害!”猴子双眼冒光看着那只手掌,语气崇拜地说。
“不管是谁封印了蜚,这都不是重点。”顾婉深吸了口气,聚精会神地望着那些符文,一边在心中默记,一边说道,“重点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蜚是否脱困。以及如果它真的强行挣脱了封印,我们该怎样再次封印它。”
说实话,看到最后一幅壁画时,顾婉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尤其是想到之前她在猴子梦中所见种种,更是心中不安。
多年以前,仙人村先是气候异常、河水断流,接着百兽逃亡,然后天降雷霆,周围满目疮痍,植物也俱都枯萎衰败。这样一想,正像是凶兽蜚从封印中脱困的迹象。
壁画绘于此地,异象也在此地,莫非,这里正是久远之前,壁画中高人封印凶兽蜚的地方?
如果蜚出世,必然会瘟疫横行、天下大乱,可后来经过那位路过的仙人一番指点后,村子一切又恢复了正常,难道……真是他施法重新封印了蜚?
按照逻辑推断,事实应是如此,那位仙人可以说是将隐患消灭在了起始,拯救了世界,功德无量。但不知为何,顾婉就是对那位仙人缺乏好感,总觉得他布阵手法诡谲怪诞,绝非正道所为。
当然,她并不是那种嫉恶如仇,因为修炼法门不同,便将他人一概打死的观念。她认为,只要所学之法用途为正,则道为正;若是用来作恶,即使门派再清正,那也只是教出了一个畜生而已。而且经过名师教导之后,这种人给百姓带来的伤害无疑比那些小打小闹的邪修更甚。
一想到村民死后残存的魂魄,第二层空间里收集怨气的阵法,这种连死魂都要利用殆尽的手段,的确很容易让人心生恶感。
想到这里,顾婉不由得叹了口气。如果真的只能用这种方法来镇压凶兽蜚,通过牺牲一个村子来拯救更多的人,说实话,就算是她碰上了同样的事情,不到那一步,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如何选择。
“不是吧,我只是说着玩的,这个世界上真有蜚这种凶兽?还可能会逃出来跟我们对上?这也太吓人了吧!传说中的凶兽哇,我们哪有那个本事封印它啊!”顾婉的话让猴子吓了一大跳。
“没本事硬着头皮也得做,不然遭殃的是整个豫省,要是时间久了,甚至会祸害整个世界。”顾婉抿了抿唇,语气严肃道。
“你的意思是,仙人村就是封印蜚的地方,在仙人布阵这么久之后,封印已经松动了?”听到顾婉这些话,想起曾听她讲述过猴子梦境中出现的景象,墙上的壁画又画得明明白白,所以刑烨也迅速反应了过来。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只需要补一下封印……”若是情况糟糕,她也不知道会遇见什么情形。
顾婉神情闪过一丝忧虑,话到嘴边却没说完。
回想着梦境中那位仙人用过的手段,她已将第四幅壁画中封印蜚的符文深深记在脑中,按说已经是万无一失,但不知为何,她心中还是泛起阵阵不安,像是疏忽了什么,又像是即将遭遇莫大的危机,感觉潜意识在向自己不断报警。
“是因为封印松动,所以那些生魂被蜚拘走了?如果补封印,会不会影响他们的安全?”即使有凶兽蜚的威胁在前,刑烨也没有忘记他们这一趟最初的目的。
“在我们离开之前,那些人的生机还在,证明魂魄尚存,没有被吞噬。只要我们手脚快,在蜚反应过来之前补好封印,它就会被束缚住,没办法再伤害那些生魂。”顾婉蹙眉道。
“那行!应该在哪里,如何补封印?你尽管吩咐,我们都听你的!”刑烨语气果断,决定这把□□了!
“让我算算……”灵力涌入双眸,顾婉环顾整个大殿,单手掐诀,丹田内的罗盘也随着她的计算不断震动。过了良久,才渐渐停息。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顾婉脚步不停,口中喃喃,“离位十、震位七……”大约走了七十余步,才到了她算出的地点——大殿后方,一处毫不起眼的空地上。
“那么,就是这里了……”看着只有站在此地,才能用阴阳眼发现的虚空中那漆黑如墨的一点,顾婉心中犹豫了一瞬,接着深吸了一口气,将一股没来由的烦躁压了下去,沉声道,“当我说‘攻击’之后,所有人立刻使出最强的一招!”
第 227 章
无人应答,但顾婉确认,所有人都听到了她的声音,并为之做好了准备。
“攻击!”
随着这声指令,率先出手的是顾婉。刹那间光影流转,灵力化作数道利箭,向着那一处直射而去。她手上虽没了指环,但却丝毫不影响这一击的凌厉。
就像是往水里倾倒石块一样,一下接一下沉闷的敲击声响起,原本看起来正常的空间顿时泛起阵阵涟漪,浓重的黑色一闪而过,他们的确身在幻境中。
虽是幻境,但也并非全部虚假,至少这一点,于阵法而言,绝对至关重要!
其他人虽看不见虚空中那一点,却很信任她的判断,瞬间,各种攻击皆朝着涟漪中心袭去。
半空中一片五光十色,所有的袭击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嘴吞没了,良久,空间终于开始剧烈震动起来。
伴随着这些攻击,顾婉心念一动,丹田中酝养已久的罗盘悄然出现在手中,迅捷无声地落于地面。罗盘上贴着符箓,避过了所有人的感知,正正位于虚空那一点的下方。
按道理来讲,她本不该多此一举,罗盘若是还在丹田里,能最大限度加强防御、护持自身。而且法器罗盘最大的作用在于防御和封印,于攻击一道并不擅长,她完全没必要将它抛出去,但她却还是这样做了。
先前推算凶兽蜚的封印时,她能感觉到,这个封印已然是千疮百孔,也许只需要一把力气,蜚便会从中脱困。其气息张牙舞爪、浓郁无比,从封印各个残缺处溢出,凶性毕露、骇人至极。
若是不先将蜚重创,令它收回封印缺口处的力量,他们便很难在有蜚干扰的情况下,顺利地修补封印。
所以顾婉打算集所有人之力,先打伤蜚,救出生魂,最后再补好封印——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这漆黑如墨的一点,便是她神识感应中,凶兽蜚气息最浓的一点,她甚至猜测,可能蜚的本体便藏在这一点之后。如此推算了好几次,都是同样的结果。
卜算一道她师承天一阁,还从来没出过什么差错,但不知为何,这次算过之后,一想到攻击,她便神思不定、心生不祥,总觉得像是料错了什么,又像是哪里疏忽了。
对于自己冥冥中的预感,她是十分相信的,便心随意动,暗中将罗盘抛出。这招虽是临时起意,没想到作用却是立竿见影——随着罗盘无声落地,她心中的烦躁像是躁火兜头被浇上满池冰水,立刻消隐无踪。
猛烈的攻击一波接着一波,不多时,这座大殿便地动山摇、空间震颤,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一股强大至极的力量从虚空中尖啸而出,迎面横扫而来,将这个空间所有人狠狠抽飞。
顾婉只感觉身上发冷,眼前蓦然一黑,自己被谁护在怀中,接着一声闷哼,声音熟悉到令她心中发寒。
哪怕看不见灵力与阵法相冲的场景,但千钧一发之际,竟然是蒋其琛反应最快,他本就站在顾婉身后,当即将她紧紧揽在怀中,用自己的背挡住了这一记凶狠的袭击。被击飞后落地时,他暗施巧劲,让自己先行着地,硬是没让顾婉伤到半点。
顾婉的两个法宝虽不在身上,但护身灵符还是有不少的,就算有猛烈的攻击临身,也能起到防御的作用,不会受到致命的伤害。但蒋其琛关心则乱,他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婉婉受到袭击而不管不顾?所以第一反应就是以身相护,以命来挡。
虚空中的那一点仍在震颤,这一击才停,下一击已然来临,除了被蒋其琛护住的顾婉,其他人都已经没了还手之力,纷纷吐血倒地,再也动不了了。
顾婉感觉抱住她的人在微微颤抖,内心焦急犹如火烧一般。她小心翼翼地挣脱出来,动作轻巧地检查蒋其琛的身体状况,待确定这些青紫伤痕都是皮外伤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蒋其琛有纯阳之气护体,受伤不重,但其他人可没这么好运,皆是嘴角淌血、歪倒在地。虽神智还清醒着,却因内府遭到重击,暂时是没办法站起来了。
虚弱的□□声低不可闻,接二连三的袭击也已然停止,但空间震颤却越发猛烈了。大殿里的空间仿佛是被什么东西撕裂了,露出虚空中那深不见底的浓黑。
虚空中像是在孕育一头怪兽,又像是藏着一个巨人的心脏,“砰砰砰”一声接着一声,声音澎湃而急促,连带着整个空间一起振动,让人直喘不过气来。
让顾婉惊讶的是,她发现自己的心跳竟慢慢开始和震动声趋同一致。一下又一下,共振带来越来越强烈的痛楚。她捂着自己的心脏闷哼一声,咬牙施展灵力护住自己的心脏,又赶紧以防御灵符护住其他人,这才免除了所有人心脏爆裂的危机。
不过才过去了数十秒,众人已经从鬼门关门口过了两趟。顾婉抬眸望向不断撕裂的空间,浓烈的恶意从裂缝中不断涌出。她脸色震惊,口中喃喃道:“凶兽蜚都被封印了,溢出来的力量竟还能造成如此大的伤害吗……”
“糟了!”顾婉脸色一白,发现自己犯了大错,“这不是凶兽蜚的力量,而是这个空间的封印之力!”
原本她已经看明白,也计算好了,这个封印虽然看起来千疮百孔,但若无外力干扰,还能坚持一段时间,不会马上失效。而且她攻击的地方已然绕过了岌岌可危的封印,是凶兽蜚气息最为浓厚的一点无疑,明明应该是痛击凶兽蜚,怎么突然变成破坏封印了?
在她的计划里,他们的行动绝不会破坏封印,而是待凶兽还未完全苏醒之时重伤它,争分夺秒抢出生魂,而后修补封印,打凶兽蜚一个措手不及。待功成身退之时,还能再次封印它成百上千年,可谓是两全其美。
想法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眼下的局面无疑宣告她的计划落空,可能还会带来极其不好的后果。
究竟为何会失败?难道说……顾婉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她握紧拳头,眸中的狠厉一闪而过。
“啪——啪——啪”一声又一声,清脆的鼓掌声缓慢响起,由远及近,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精彩,真是太精彩了!”
“谁?!”顾婉猛地望向说话声传来的地方,目光警惕万分。这里是人迹罕至的仙人村,还是外人难以抵达的镜像空间,危险至极,能在这个关键时刻到达此地,还有如此表现的,绝不可能是什么善人!
话音刚落,一个身材高挑,甚至还有些俊美的男人蓦地出现在大殿中。他身着普通的衬衫西裤,脸色红润、嘴角带笑,样子慵懒。撕裂的空间,不断震动的声响没有给他带来半分困扰。如果忽略这个环境,这人看起来和外界的寻常人没什么两样,顶多长得帅气了些。
但寻常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还如此游刃有余?
顾婉眉头紧蹙,心中将警惕拉到了最高值,面色却没什么变化,口中又问:“这位先生,请问你是谁?”
“我是谁?”来人嘴角勾起,笑容带着说不出的邪意,“你们不是一直在找我吗?怎么还不知道我是谁?”
“找你?”仿佛一道惊雷劈下,顾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难道你……你是……”
年轻人五官重组,容貌逐渐变幻,竟露出了一张顾婉十分熟悉的面孔。他双手抱胸,看着顾婉难看的脸色,像是欣赏什么美景一样,恶意满满地点头承认道:“是,你猜的没错,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主使者,就是我把那些人引进了仙人村!”
“竟然是你!”望着这张一千年也没有变化的容颜,顾婉面露恍然之色,“早在进入村长的记忆时,我就觉得你有哪里不对,但你的所作所为,又的确护住了一方百姓,让这个地方得以太平,所以我才没有将这个猜测说出来。现在看来,你从一开始,就对仙人村没安好心!”
想起上个空间那些戴着面具、永远跪拜着的魂魄,寄身于受刑雕像、气息熟悉的残魂,以及因魂魄不全,受到残忍折磨而产生的源源不断的怨气……一幕幕惨状在顾婉脑海中浮现。她按捺不住心中的冲天怒气,质问道:“你一个修行之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仙人村的村民对你如此崇敬、言听计从,替你立生祠,世世代代供奉于你,为何你连他们死后的魂魄都不放过!”
一千年不老不死,这得是多厉害的修行者?顾婉实在不理解,如果此人是对仙人村村民有恶意,当时不救他们,任其自生自灭即可,为何要绕这么大一个圈,花成百上千年来恶意折磨这些平民百姓?
如果是为了收集魂魄和怨念,完全有更好,更隐蔽的办法。所以,她觉得,就算是邪魔外道,做这样的事情逻辑也说不通。
“修行之人?”此人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情,竟捧腹大笑起来,整个大殿都充斥着他放肆的笑声,良久,方才停歇。他笑意未散,眼角却已勾起狠意,说道:“小姑娘,谁说我是修行之人了?”
“你不是修行之人……”那为何可以青春永驻,还能活这么久?
顾婉眉头紧蹙,单手接连掐算,随着灵力的流逝,她的脸色越发白得近乎透明。像是终于算出了结果,她眸中闪过一抹惊慌,失声叫道:“你……你竟然是!”还没等她说出名字,反噬之力迅猛而至,她一口鲜血喷出,身体晃了晃,顿时委顿在地。
“果然不愧是天一阁的传人,卜算一道学得不赖。”这人见顾婉如此举动,知道她已经算出了自己的身份,得意的笑容中带着说不出的快意。他目光瞧着顾婉,又像是在望某个他痛恨至极的人,恨声道:“牛鼻子,想不到吧,你们天一阁今日会在我手中断了传承!”
第 228 章
“你竟与我天一阁有仇?”看着此人带着恨意的神色,顾婉心中悚然,不由得开口追问。
想起刚刚看见的壁画,顾婉心中顿时涌起绝望之感。如果她算出来的结果没有错误,那从天地大变至今日,这家伙岂不是已经活了不知道有多久了?那还怎么打?这种东西,天底下还有人能打得过他吗?
不,不对。顾婉立即反应了过来。如果这家伙真的这么厉害,早就光明正大地肆虐人间了。他既然只敢暗地里行事,行些鬼祟手段,这证明他肯定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毫无顾忌。难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他忌惮的人?又或许,是他被封印之后,实力大降,只能靠阴谋诡计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了?
可不管是哪个原因,顾婉都觉得这家伙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至少她正面硬刚是肯定刚不过的。
而且此人心术不正,法力深厚,若与天一阁有仇怨,绝对会赶尽杀绝,不可能毫无动作。她想到天一阁从以前的江湖魁首到现在的寂寂无名,莫非……在过去的岁月中,天一阁的没落与他有关?顾婉心中思绪万千,但此刻大敌当前,一点都不能分心,不得不强压下来,思考翻盘的策略。
“果然不愧是天一阁的至阴之女,脑子转得很快嘛!”此人微微一笑,竟开口赞扬顾婉,“你想的没错,你们门派除了极少数寿终正寝的人以外,所有横死的都和我有关哦!”说到这里,他语调上扬,脸上露出惬意享受的笑容,转瞬神色又变得凶狠,恨声道:“一百多年前,我还以为天一阁已经死绝了,没想到还剩下你们这支余孽!真是一群阴沟里的臭虫!”
“不过……现在也不晚……”像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他舔了舔唇,又病态地笑了起来,似是在回味着当时的景象,又像是在享受着曾经的杀戮,看上去十分怪异,“对,一点也不晚,同样的快乐能多享受几次,我应该高兴才是!”
他咽着口水、目光急切,双手掌心不停地摩擦,看样子已经迫不及待了,“让我好好想想,该怎么炮制你们呢?你说,是把你们活剐了,一片一片吃掉?还是将你们连人带魂全部撕碎好呢?不过,这样会不会太浪费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皱起眉头,仿佛深陷苦恼之中。这副神经质的模样让躺倒在地,只能任其鱼肉的众人都忍不住心底发寒。
邪异青年嘀咕了一会儿,很快便愉悦地笑出了声,“唔,活得久果然还是有好处的,我知道几百种有意思的酷刑,有用在身体上的,也有直接作用在魂魄上的。我可是很开明的,可以让你们挑自己喜欢的来。我保证,绝对比你们知道的刑罚更有趣。怎么样,谁想先挑了试试?”
邪异青年看上去真的非常高兴,他拍了拍手,对着众人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动作十分轻佻,“啊,一想到天一阁最终断送在我手里,真是让人高兴啊!”
“变态!艹……”见打肯定打不过,求饶可能也没用,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一个队员忍不住小声骂道。
可还没等他骂完,他的脖子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扼住,整个人朝着墙壁狠狠撞了过去。他浑身挣扎,闷哼一声,从墙壁滑到地面,一口鲜血猛地喷出,眼看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墩子!”刑烨怒吼出声,他之前被撕裂的空间弄伤过,浑身鲜血淋漓,却仍然用力朝墩子倒下的地方爬去。队友现在生死未卜,所有人的性命都握于别人之手,他竟不知要怎么做才能带着大家活下去。
难道,今天就是他们的死期吗?
“嘴巴放干净点,我可不喜欢听到别人骂我。”邪异青年慢慢收回凌空扼住的手掌,似乎是嫌弃这个叫墩子的人喷出的血碍眼,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块纯白手帕,开始一点一点擦拭自己的手指。一边擦,他一边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拼命挪动的刑烨,说道:“你放心,他没死。我还没玩够呢,哪里舍得你们死得这么容易?”
刑烨捏紧拳头,什么话也没说,沉默着继续朝着墩子的方向爬去。
“为什么?你跟天一阁到底有什么仇?”丁悦文一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撑着地面,整个人半跪着抬头望向唯一站着的那个人。他身上有不少符箓护身,受伤并没有其他人那么重。而且比起受攻击的威胁,他有更想知道的事情,让他不顾危险也要开口问出这句话。
这个问题的答案顾婉也非常想知道,当即停下所有猜测,凝神细听。
顾婉记得丁悦文说过,在一百多年以前,天一阁虽是隐世门派,但门派底蕴深厚,发展得很不错。若不是那几代先祖淡泊名利,只怕还居于江湖执牛耳的地位。丁家祖先当年是天一阁那代中最小的一位,当时年龄尚幼,并没有跟着两位师兄出山降妖伏魔。没想到两位师兄后来却不知所踪,再也没有回山,这也成了他的一块心病。等丁家先祖长大了,遍寻四海三川,正是为了找到两位师兄。后来因闯入险地受了重伤,最后落了个英年早逝的下场。
祖先成家时已是重伤在身、时日无多,这导致他们丁家后人身体都不是特别好,他怀疑自己爷爷没能活到他长大成人,也有先天性底子弱的原因。仔细想想,如果这一切都是人为造成的,那真可谓是仇深似海了。
这人瞥了丁悦文一眼,却没兴趣回答,反而看向顾婉,饶有兴致地问道:“你不是已经算出我的身份了?竟然还不知道我与你们天一阁的仇怨从何而来?”
这话从何说起,难道这是一件她必须知道的事?顾婉蹙紧眉头,在脑中不断回忆。上辈子虽然读了不少典籍,但大多以法术类的书籍为主。她身体不好,精力有限,其它的书着实读的不多,竟一下子想不起来。
可是一想到刚刚卜算出这人匪夷所思的身份,又想起那幅清晰明了的壁画。如果说,此人说的一切都非假话,他真的与天一阁有不共戴天的仇恨,那么,封印他的人难道正是天一阁门中先辈?若真是如此,那定然是在很久远的过去,久远到可能都没有文字留存的时代。
是了!顾婉猛然想起,天一阁二代祖师曾记录过创派祖师传下来的模糊的只言片语,正与封印有关,似乎是讲述了创派祖师了结旧时代,带着百姓开创新世界的故事。那篇文章不过寥寥数句,形容又十分夸张,比起祖师事迹,更像是一个奇诡的神话故事,所以她当年并没有兴趣,瞥过一眼就没看第二次。如果不是她过目不忘,现在只怕还真想不起来。
“想来,是我天一阁创派祖师封印了你?”顾婉虽是提问,神色却越来越笃定。是了,在当年那个灾兽肆虐、民不聊生的年代,只有封印蜚这样的凶兽,才能被称为了结了整个旧时代。也只有这种行为,才会让天一阁和这家伙结下不死不休的仇恨。
“不过是个只敢耍小伎俩的卑劣小人罢了!”听了这句话,邪异青年的表情顿时变了,神色从愉悦转为狰狞,脸上青筋根根暴起,满是弑杀之色。他眸子隐隐发红,咬牙切齿道,“我当年不过闲逛了几个地方,多吃了几个人,臭牛鼻子多管闲事,设陷阱把我封印了!这就是你们天一阁的做派吗?什么都考靠阴谋诡计?我呸!我就不明白了,人类本就是我们的食粮,凭什么不让我吃?!”
“多吃了几个人?”不是没预料到这凶兽的德行,但听他满脸怨恨,一副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的神色,顾婉还是觉得一股恶气直冲心头,忍不住反驳道:“身为灾兽,你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发生灾难。你经过的地方,水源干涸、草木枯萎,到处生灵涂炭。如果说这些只是你灾兽身份带来的影响,并非出自你的本意,那吃人呢?你把人类当作口粮,走到哪吃到哪,生而为人,怎么能不反抗?我告诉你,只要能够除掉你,无论是设陷阱,还是别的什么方法,任何一个人哪怕拼掉这条性命也会去做的!”
这是整个族群的灾难,任何一个有能力、有良知的人都不会袖手旁观。
“你是蜚?那幅壁画上的凶兽蜚?怎么可能?”一直云里雾里的猴子终于听明白他们在讲什么了,当即失声惊叫,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无奈受伤太重,只能又躺了回去,“蜚不是被封印了吗?怎么可能还能自由活动?”
他还记得之前看过的壁画,凶兽蜚在世界大变的时候睡着了,一个人被遗留在了这个世界,后来更是被人强行封印在仙人村这个地方。现在看来,封印蜚的人正是顾大师的师门前辈。想起神话里关于蜚的传说:它所经过之地,必然是荒芜一片、血腥一片;再看他现在狰狞变态、凶性毕露的样子,就知道这玩意儿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不过,也不应该啊?顾大师已经这么牛了,想来她的先辈肯定更厉害,为什么还会让封印里的蜚跑出来作恶?
“封印?”邪异青年,也就是凶兽蜚嗤笑一声,轻蔑道,“不过是个小小封印,又能奈我何?我早就从这个封印里出来了!”
“是吗?”顾婉不置可否,她一直拉着蒋其琛的手,灵力不停地游走全身,两人的身体都在渐渐好转。她开口问道:“如果你已经从封印里出来了,那一千年前,又为什么在仙人村做这么多事情呢?”
第 229 章
“仙人村?那不过是我一时兴起,随手消遣而已。”
凶兽蜚勾起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他的眸中满是恶意,说道:“这里是我的神躯所在,人类待在此处几千年,依靠我的力量生存,竟还敢活得那么自在……”
在他心中,这方天地本就应当属于他,属于当年那些已经消失不见的同伴或敌人们。可是他们都离开了,是人类鸠占鹊巢,靠着恐怖的繁殖力窃取了整个世界。
他虽然被封印着,但从未停止过观察这个世界,想起这许多年来,人类如蝗虫般繁衍发展的画面,他心中的怨憎与日俱增。
“天雷、地震、瘟疫……这些可算不上惩罚,不过是我给他们一个小小的提醒而已,好让他们知道这究竟是谁的地界。”他摇摇头,嗤笑一声,说道:“人类啊,如虫豸一般卑劣弱小,令人作呕。世代窃据此地,便是你们的原罪!”
凶兽蜚负手而立,目光从大殿中央一掠而过,轻蔑说道:“人类,食粮尔!就算我杀尽天下人,你们又能奈我何?我不光要杀,还要拘尔等魂魄,让你们永世不得超生!”
“呸!没想到你这种东西也有中二期!放什么狠话,有本事你来啊!什么凶兽蜚,不过就是个畜生!”猴子本身就性格冲动,现在听到这一番说辞,更是忍不下去。
反正这劫肯定过不去,所有人都会丧命于此,他索性也不憋着了,放开了骂道:“小畜生,说什么呢!人类是你的食粮?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配吗?也不想想,如果我们是食粮,那被人类封印的你又是什么?连关系都没理清楚,骂人也不会,果然是没上过学的畜生!”
猴子一口一个畜生,骂得凶兽蜚勃然变色,他猛地一挥手,一股气劲凭空而生,带着猴子再次向着墙壁撞去。
猴子本就受了伤,这下伤上加伤,当即一口血喷出。等呼吸平复下来,他却也没消停,而是用胳膊肘撑着地面,脸上露出畅快的笑容,嘲讽道:“就这?也太轻了吧!废物!不是说要让我魂飞魄散?你就这么点儿本事?”他哈哈笑了两声,嘴炮继续输出,“小畜生,你是被人骟了吗?就你这点儿力气,白送给你爷爷我拉犁耕田,我都不稀罕要,因为派不上用场,哈哈!”
这话骂得痛快,却无疑激怒了凶兽蜚。伴随着怨气冲天的尖啸声,一道漆黑如墨的法力呼啸而出,向着周围袭去,整个空间又开始震荡。
几声沉重的声响过后,猴子话还没说完,已被暴怒的凶兽蜚隔空掐住脖颈,狠狠掼倒在了地上。
这一击含怒而出,比上一击要重得多。猴子像是终于到了极限,脑袋顺着力道歪倒在旁,再没发出半点声响。周围神智还清醒着的人也承受了这一击,都晕了过去。
“哼!”凶兽蜚收回手掌,面朝着猴子的方向,语气傲慢说道,“对着我竟然还敢骂出来,虽然很愚蠢,但勉强称得上一只有勇气的虫豸了,就留你个全尸吧!”
整个大殿,寂静无声。除了凶兽蜚完好无损地站着,其余所有人都闭着眼躺倒在地,看上去失去了神智。
“别装了。”凶兽蜚说道。
又过了一会儿,见仍然无人回应,凶兽蜚突然嘲讽一笑,迈着轻盈的脚步向大殿一角走去。
——在刚刚那一击中,顾婉和蒋其琛正是倒在这里。
凶兽蜚步伐不快,却并未走到顾婉身边,而是在距离她还有五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见眼前的人一动不动,凶兽蜚饶有兴致,笑道:“别装了,这种手段我早就见识过了。我下手不重,普通人晕倒很正常,天一阁的传人不可能这么窝囊废,连这一击都受不住。以为假装昏迷,等距离近了就能趁机偷袭?你未免也太天真了。”
天一阁有一种自爆秘法,在面对无法匹敌的敌人,身处必死之境时,可强行献祭自己的一切,与敌人同归于尽。而发动距离是四米之内。
几千年来,凶兽蜚立志追杀每一个天一阁门人,在这搏命的一招上吃了不止一次亏。虽然不能杀死他,但身受重伤的感觉也很不好受。
“啊,被你发现了。”顾婉刚被人戳穿了底牌,却丝毫未见惊慌之色。她慢慢从蒋其琛怀中坐起,充满暗示意味地按住蒋其琛的手,目光直视凶兽蜚。
“能讲讲你的故事吗?”面对绝境,顾婉却像是根本意识不到,反而询问起凶兽蜚的过往来,“这几千年来,你都做过些什么?反正你不可能放过这里的任何一个人,说出来,也好让我们当个明白鬼。”
“鬼?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变成鬼?别痴心妄想了!”似是被这天真的话语逗乐了,凶兽蜚捂着嘴,噗嗤笑了几声,说道,“你放心,我说了要天一阁满门灭绝,哪怕一丝魂魄我都不会给你留。”
这话的恶意简直要溢出来了,顾婉却没半点生气的意思,而是做了个手势,示意他接着说。
不是她已经认命,而是之前受伤时,她从一些蛛丝马迹中发现了凶兽蜚的一丝不对劲,但她有伤在身,且大敌当前,无法去查探,只能将大半心神放在治疗伤势中,顾不得与凶兽蜚搭话。更何况,对于此兽事迹她了解甚少,想着听其自诉说不定能找到突破口,所以才没有制止他语言宣泄的打算。
但刚刚看到凶兽蜚两次攻击猴子时的情形,她却越发感到奇怪了。
以凶兽蜚的名头,猴子说出那样的话,当场被虐杀致死都毫不奇怪,甚至连魂魄都会被其掌控,终其一生不得逃脱,这才符合古籍中蜚的凶性。但刚刚竟然只是这种简单的攻击?
不是说这两击轻,而是比较于蜚对于千年前仙人村村民毁其尸,拘其魂的毒辣手段,这种攻击真的称不上狠辣。
“天一阁祖师确实厉害,超越了人类的层次,拥有与我们凶兽同等级的实力。”或许是因为即将见到世界上最后两个天一阁门人在自己手中魂飞魄散,凶兽蜚看起来心情颇为愉悦,难得替他深恶痛绝的天一阁祖师说了句公道话,“不过,再厉害又怎么样?最后的胜利者只会是我!”
“时间到了……”凶兽蜚微笑着闭上眼,陶醉地笑了起来。蓦地,尖啸声倏忽再起,漆黑如墨的怨力从凶兽蜚身上汹涌而出,直冲天际。
“人类就是人类,永远无法真正杀死凶兽!哈哈哈!!就算是封印,也不可能永远困住我!”带着血腥的笑意,他的嘴角越咧越高,渐渐染上一丝疯狂,整个镜像空间随着笑声剧烈震荡起来。
整个大殿中,一道又一道黑色裂痕开始交替出现,空间似是已经维持不下去了,冰寒刺骨的怨气占据着每一个角落,甚至已经开始影响正常世界。整个天地的人类都感觉惶惶不可终日,像是有莫大的灾劫来临。
遥远的虚空中,似乎有什么正在靠近,想要穿过封印的屏障,来到这个世界上来。三个空间开始共振,半空中,一道又一道暖色的灵力亮起,色泽越来越淡,直至完全消失——那正是不久前,还残存的封印之力。
“果然啊,你之前根本没有完全破开封印,你的真身还在里面。怎么样,分离魂魄的滋味好受吗?”顾婉心中了然,也笑了起来,“真是令我大开眼界,没想到凶兽也会耍手段骗人。”
那两击暴露了太多,还画蛇添足说是觉得猴子勇敢,所以故意手下留情,想要留个全尸?呵呵,以为她会信?
她之前就觉得奇怪,凶兽蜚与天一阁仇深似海,而他们一群人重伤的重伤,垂死的垂死,就算是自爆秘法,也需要一定的距离才能发动,而凶兽蜚已经完全避开了这一招发动的范围。在凶兽蜚的眼中,他们可以说毫无还手之力。那为何凶兽蜚不尽快动手,却还要与他们多费口舌?
她思考过各种原因,但每一种都和凶兽蜚表现出来的不一致。
她猜,凶兽蜚是有什么原由,力量根本没有恢复,或许连刚刚的几次攻击,他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所以之前光在这里打嘴炮,却不动手,不过是故意为了拖延时间而已。
不得不说,这个行为其实正中她的下怀。
蜚需要等待,她也需要。她的伤势虽然已经恢复了七八成,但毕竟还差上那么一些。而天一阁底蕴丰厚、法门众多,底牌绝不只有一种,要想绝地翻身,多的是办法。不过这个底牌得是她修为完好无损时才能翻开。
只是她没想到,原来根本不需要她用到那些底牌。
“至阴之女,果然聪慧,你很像那个牛鼻子。”即将真身脱困的凶兽蜚夸赞道,“为了奖励你这份聪慧,你会是我掌控天地后,第一个杀的人。”
封印已破,谁也阻止不了他双身合一,凶兽蜚也不介意再聊几句。他被顾婉的话语勾起了以往的回忆,开始讲述起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原来,当年天一阁祖师封印它之时,它偷偷切割了一丝力量极其微小的魂魄出来,附身在这处天地。由于封印的原因,这丝被分出去的魂魄无时不刻都在遭受雷霆灭顶的痛苦。
而魂与身天然互相吸引,他没办法离封印之地太远,为了避免这丝魂魄也被吸入封印,他更不能离封印太近。只能在这样痛苦的折磨中,一点一点慢慢壮大着自己的实力。直到经过数千年的挣扎,他才恢复到了普通人的地步。
为了报复人类,更是为了让自己的真身脱困,他在实力强大之后,一手设计了仙人村的劫难,又扮作修仙者去布了大阵,美其名曰是为了保护村民,实际上是以这些村民的生命为刃,去消磨天一阁祖师布下的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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