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逐没想到严若筠会来接自己放学,直到坐上副驾驶座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扭头看了他好几眼,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来了?”
严若筠先是让他把腿上那一摞书放到后座,随即挑了挑眉,反问道:“不欢迎?”
林逐连忙摇头:“没有,你不是在微信上说最近很忙吗?”
男人仍旧是贵气十足的西装打扮,稍显不同的是,他今天将额发梳到脑后,还做了定型,只是工作了一天发丝略为凌乱松散,有几缕不听话地垂落到眉尾位置,破坏了那股仿佛精致到不可侵犯的气质。
却又尽显成熟魅力。
“过几天还得出差,更没空了。”严若筠颔了颔首,“不过今晚带你去吃个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林逐扣好安全带,期待又好奇地问:“吃什么?”
“看你想吃什么,”严若筠的车技很好,方向盘一打就拐了出去,“除了鱼,我没什么忌口。”
他特别讨厌腥气,鱼类是半点不碰的。
林逐想了想,问:“那你能吃辣吗?”
“我有点想吃火锅……”他抿了抿唇,犹豫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只是不知道严若筠会不会喜欢这种极具烟火气的食物。
毕竟是要在一个锅里夹菜的。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严若筠便应了声:“行,我知道一家火锅店还不错,开车十几分钟就到了。”
林逐偏头看他,有些惊喜地道:“你也喜欢吃火锅?”
严若筠刚要开口作答,忽而想起了什么,又把原来的话咽了下去,只是点了点头,笑着说:“嗯,挺巧的。”
这个点是下班高峰期,路上略微拥堵。
十来分钟的车程延长到接近半个小时,两人才抵达目的地。
林逐先下了车,好奇地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他本以为严若筠推荐的地方会是某个干净高档的商圈美食会场,怎么都没想到对方会将车开到看着年岁不知几何的老街区。
他跟着严若筠拐进街巷里,在胡同小道中七拐八绕,最后停伫在一家临街的中式火锅店门前。
店面是一整栋二层小酒楼,门上挂了一块古黑色的牌匾——
老院子火锅。
光是站在外头,鲜香麻辣的香气就已经扑面而来,闻起来很有百年老店的味道,让人不住地口齿生津。
严若筠似乎是这里的常客,他一进门,前台的招待员便热情地招呼道:“严先生您来了,还是老样子吗?”
林逐跟在男人身后,听到他说:“对,两个人,老位置。”
招待员熟练地开单,可视线扫到他身后的金发少年,疑惑地随口问了句,“咦,今天不是跟那位……?”
“嗯,这回带我弟弟过来。”对方话没说完,严若筠便状似随意地应了一句,然后伸手拉着林逐的手腕,熟门熟路地把人往二楼带。
木梯发出轻微的‘咯吱咯吱’响声。
林逐落后严若筠几节楼梯,视线刚好落到两人交握的地方。
男人的手指颀长骨感,刚好握在林逐没有被西装校服袖子盖住的、接近于手掌的部位,蜷起来的指尖好巧不巧地扣住了少年的掌心……
只要林逐收拢手指,便能将他的指尖彻底包裹起来。
-
严若筠所说的老位置,是二楼靠窗的一间小包厢。
包厢并不隔音,只用竹雕卷帘做了隔断,起到一个遮挡视线的作用,周遭食客的谈笑声与火锅烧热了发出的咕嘟咕嘟声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听起来很热闹,也很有烟火气。
在这种氛围里用餐,似乎更让人有食欲了。
雕花窗柩朝外大开。
两人临窗面对面坐着。
林逐主动揽过烫洗碗筷的餐前工作,同时看到底下坐着等位的一排顾客,疑惑问道:“我们不用预约排队吗?”
这家火锅店的生意确实很好,简直座无虚席。
严若筠坐在他对面,正将扣到最上面的扣子松开两粒,露出半截笔挺的锁骨,“因为我是半个老板啊。”
“老板当然有特权了。”他冲少年轻轻一笑。
林逐将烫好的一副碗筷先递给对面的人,表情有些难绷。
……真的假的??
严氏集团最初以房地产起家,后来涉猎的行业愈发多样,旗下子公司包括但不限于:娱乐媒体行业、新兴科技等高端产业……
但现在,严若筠告诉林逐,他还是一家火锅店的老板?
还只是半个??
思及此处。
林逐脑中灵光一闪,下意识地问出了口:“另一个老板……是林修杰吗?”
他想起自己似乎看过相关片段。
小说中后期,林修杰陪着康复期的严若筠散心游玩,几次回到两人年少时一起留下过回忆的地方,其中似乎就有提到过这家火锅店?
只是着墨不多,一笔带过,导致林逐现在才想起来。
严若筠倒了两杯麦茶,端了一杯放到林逐的面前,轻轻地‘嗯’了一声,紧接着又问:“你怎么知道的?”
林逐抿了抿唇:“我猜的。”
严若筠笑笑,故意问他:“介意啊?”
早在少年的信息素匹配度报告摆上严家案头之前,严若筠就知道这个人——他跟林修杰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对方偶尔会跟自己提起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只是这牵扯到上一代的感情纠葛,所以他很少搭腔。
全程仅是静默听着。
而在做下跟林逐试着交往的决定后,严若筠彻底回忆了一遍这些年通过各个途径听说过的,关于林逐的事情。
抛开那些ao桃色流言,外界传得最多的就是他的身世,还时常把他跟林修杰扯在一起……在这种压抑的成长环境中,少年估计对那位同父异母的兄长没什么好心思。
严若筠原本是这样想的。
然而,在他几次提到自己跟林修杰的婚约之时,他发现林逐并没有表现出憎恶、嫉妒之类的负面情绪,反而瞧着有些回避……?
综合少年各个方面的表现来看,严若筠心里有些想法。
林逐话不多,性格带有回避倾向,似乎很不擅长应对亲密关系,对此表现得很生疏,在某些方面……显得不太自信。
他没等林逐回答自己介意还是不介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读高中的时候,我跟林修杰第一次逃课,跑出来吃午饭……就是在这里。”
“高中毕业那天,我们也是来这里吃饭,喝了点酒,就兴冲冲地一人出了一半的钱,把这家店买下来了。”
此后不久,他进入二次分化期,很快被诊断出致命缺陷,跟林修杰还处在萌芽期间的朦胧好感也因此打住。
两人各退一步,没有再往下发展。
“前两个月我还跟他来过一次,”严若筠喝了口茶,接着说,“那天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喝多了,居然开玩笑说,要是我找到了对象,必须带人过来吃顿饭,他得帮我掌掌眼……”
林逐听得一愣一愣的。
窗外的云霞早就烧干净了,只剩下些许暗淡的紫光流连在天际边不肯离去。素白的月亮挂在墨蓝与黯紫的交界处,看着孤单又寥落。
楼下不知发生了什么趣事,骤然响起一阵高亢的说笑声,叽里呱啦地热闹极了。这声响被夜风抬上了半空,送到两人耳畔。
天上孤寂,地上吵闹。
男人放下了茶杯,竹雕卷帘在店内空调的吹拂下微微晃动,从间隙透过来的强光时不时从他身上晃过,让人不由得目眩恍然。
林逐只觉得他的声音从自己耳边飘过。
听不真切。
倏然间吭,严若筠伸出食指轻轻勾了一下茶杯的边缘,使得陶釉茶杯底盘不稳,发出‘吭——’的一声。
里面仅剩三分之一的茶水晃了晃。
一滴都没有撒出来。
他掀起眼皮,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金发少年,又一次笑出了小酒窝,“我当时…当时好像这样骂了他一句:神经病,我要是有对象,还带你这个电灯泡干嘛?”
“林逐。”
严若筠唤了一声。
林逐下意识地应道:“嗯。”
紧接着,他就听严若筠说:“用不着别人替我掌眼,我喜欢的——就是最好的。”
听到这话,林逐忽然觉得口干舌燥,连忙端起刚刚严若筠给自己倒的茶水,猛灌了一口。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系统就突然在他脑子里炸起了烟花,并恨铁不成钢地催促道:
“宿主,你这个缺心眼子!”
“这么浪漫的时候喝什么水啊?!”
“还不快冲上去,按住主角,狠狠啵他的嘴啊——!!!”
……
林逐登时呛得一口水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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