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所有的高考生来说, 比考试更加煎熬的，是等待录取结果。
高考志愿是在考试前就已经填好了的，在没有出成绩和分数线的情况下填报志愿, 需要的是更加强大的一枚心脏。
虽然如此, 孙愿却依旧填了京市最好的大学，十分胆大。
孙利文就不一样了，他的成绩稍微差一些, 只填了一个本地的大专。
饶是如此，孙利文心中也没有底, 在这个年代, 大学的录取名额实在是太少了。
读了小学，初中，还得考上高中才有参加高考的资格, 这一阶段就能拦下七成以上的学生, 到了高三, 还得先参加预选考试, 这预选考试又会刷下去一大批人，到了最后，能坐在高考考场上的学生就已经是筛选过好几轮的孩子了。
即便是这样，能进入高考考场，也不一定能收到录取通知书。
从恢复高考至今, 柏树岭除了两三个知青, 就再也没有过大学录取的喜讯。
心中惴惴不安, 考试之后, 孙利文第一时间就去了一趟县城买报纸, 报纸上刊登有这一次高考的答案。
对过答案之后, 孙利文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只要没有其他意外，自己总算是还有书读。
孙愿却对核对□□没什么兴趣，她正忙着和招娣一起玩儿，这是最后的时光了。
余招娣已经报了分配工作的意向，学校也同意了她的选择，将她分配到了边疆去。
时间过得很快，招娣去边疆的时间就要到了，她正在帮招娣收拾行李。
遥远的边疆，在孙愿的印象中是风沙漫天，寸草不生的地方。
好朋友要去这么艰苦的地方，孙愿既担忧又不舍。
余家的人前两天已经闹了几次，不肯余招娣去边疆教书。
当然，并不是心疼招娣受苦，而是不想她远走高飞，再也不能靠着她赚钱养家。
然而，等余招娣说明白了分配的工作不能改，不然会给整个余家都记上一笔，给余金宝的档案里头也留下一个污点之后，余家就再也没有来劝过她留下。
对于余家人来说，万事都没有余金宝重要。
孙愿一边帮着余招娣叠衣服，一边向她絮叨。
“听说那边的风沙大，白天热晚上又冷，厚薄衣服都得带上才行。”
“对了，那边还有许多其他民族的朋友，你要怎么和他们交流啊？”孙愿好奇地问道。
“我们队伍里头有当地的朋友，他会帮我们的。你啊，就放心吧，我在那边也会过得好好的。”余招娣笑着说道。
现在的余招娣，总算是丢掉了身上的枷锁，去边疆支教去，她就再也不会被家庭孝道束缚住了。
余招娣的脸上焕发着红润的光彩，目光中带着期盼和轻松，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这样的招娣，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招娣，孙愿都不由看呆了。
她也总算是放下了心来，这一条路，至少是招娣喜欢的。
招娣走的这一天，余家的人没有来送，只有孙愿和孙利文跟着一起去了县城。
到了县城，孙愿又和孙利文分开来。
孙愿去送余招娣去中师学校大门外与支教队伍会和，孙利文则去了高中查成绩。
县城的中师一共只有四个学生打算去边疆，当然，其他三个人除了想要去支援边疆的教育事业，也是眼馋援疆的补贴。
把余招娣送到了中师大门外，看着余招娣上了长途汽车，孙愿才朝着余招娣挥了挥手。
汽车很快就轰隆隆嗡鸣起来，汽车就要开动了。
隔着一扇窗，余招娣又朝着孙愿挥了挥手。
孙愿也忍不住红了眼，招娣总算是逃离了一直禁锢着她的家庭，去追寻她的事业和未来了。
……
看着汽车开远，孙愿才转身往县城高中走去。
还没有进去，孙愿就远远看见了孙利文的人影，孙利文居然就直愣愣站在学校门口，一看就是在等她。
“利文哥！怎么样？查到你的分数了吗？”
一看到孙愿，孙利文顿时就激动了起来：“圆圆！快，我刚刚就看了红榜，我考了475，肯定能上那个学校了。不过我还没有找到你的成绩，我看了红榜，咱们班那几个成绩最好的都没在上头，咱们去问问老师吧。”
孙利文这一番话说得有些乱，但孙愿还是明白了孙利文的意思。
“估计是害怕有人冒名顶替吧，我们去问问就知道了。”孙愿安抚着孙利文，笑着道。
“那我们快去吧，待会儿就要下班了。”孙利文催促着，恨不得直接把孙愿扛过去。
两人赶紧来到了老师的办公室，敲门过后，一看到是孙愿，老师顿时就乐开了花，脸上的褶子都笑出来了。
“孙愿！你这一次不得了哇！可是给咱们学校好好争了光，你知道不？你这一次可是市里的第一名，省里的前三哩！”老师笑着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这一次自己班里的学生考了这样一个好成绩，学校给她的奖励肯定不少，更别提这背后能给他带来的荣誉了。
老师看着孙愿，脸上欣慰又激动。
得知了这个消息，孙愿和孙利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欣喜和激动。
“对了，这是你的成绩报告单。”老师从自己锁着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张薄薄的纸。
薄薄的一张纸，却承载着一个人的未来。
“谢谢老师！”孙愿激动极了，能考上省里的前三，她肯定能收到心仪的录取通知书了。
孙愿也丢失了原本的淡定，高兴激动到了极点。
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总算是到了摘果子的时候了。
“孙愿，这成绩单你收到，拿到了录取通知书，别忘了来学校报喜！”老师激动极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着道。
他们县城，总算是出了一个出息的孩子了！
“好！”孙愿自然是答应了：“等拿到了录取通知书，我一定回来报喜！”
“对了，你师娘今天做了几个好菜，眼看着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兄妹俩来吃一顿便饭，咋样？”老师笑着邀请。
孙愿和孙利文对视了一眼，想到了映像中温温柔柔的师娘，自然是答应了。
一顿温馨的饭用完，两人才拿着各自的成绩单回到了柏树岭。
回到了熟悉的地方，两人心中满怀着激动，想要快些回到家里，把这个好消息宣布出来。
“诶呦，利文回来啦！恭喜恭喜啊，我们都听说了，你这一次考了四百多分哩！是咱们大队考得最高的一个，以后肯定会有出息！”
第八十二章
两人刚回到村里, 就被一行人拦住了，都是些同村的婶子和大爷大娘。
“你这孩子，还这么谦虚, 以前只听说过你们家孙愿的成绩好, 没想到你才是真正的成绩好哩，孙家把这事藏得深啊……”一个婶子热情地拉着孙利文，拍了拍他的肩。
“对对对, 难怪呢，我就说嘛, 一个姑娘, 念书还能念得过一个小子？”一个老爷子撇撇嘴说道。
“我早就听老师说了，男娃聪明，脑子转得快些, 我以后也要把我们家的老大和老四送到学校去念书。啧啧啧, 要真是有利文这么好的福气, 考上了大学, 以后就能端稳学校分配的铁饭碗了。”一个婶子掂了掂怀里的小子，笑着憧憬道。
“还是林大娘有福气，儿子能干，孙子也能干。这小一辈里，孙红当了教师, 利民当了工人, 现在利文也考上了大学, 以后可不是享清福的命？”一个老婆子羡慕地道。
这些婶子和大爷大娘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 孙利文才反应过来, 这是哪个同村的小子去看了红榜回来报了喜。
不过啊, 那小子却只看了红榜, 没有搞清楚缺失的前十名。
现在啊，这些婶子和大爷大娘都以为他才是全村高考最高分的人呢！
孙利文连忙解释：“不不不，婶子，大爷大娘，我不是最高分哩，我妹妹才是。她不仅仅是咱们村的最高分，还是咱们学校，咱们市的最高分！”
这话可把眼前这一圈人都镇住了，全市的最高分！
那位大爷倒吸了一口凉气，道：“全市的最高分！是这个女娃？”
“没错，你看，这是圆圆的成绩单，509分，可不是全市最高？”
“509分！”那位大爷看了一眼孙利文手上的成绩单，震惊极了，虚着眼睛，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眶，不过再次睁眼，那成绩单上依旧是509分。
“哎呦喂！全市第一！那得读最好的大学吧？以后毕业出来直接当领导？该不会直接当咱们县的县长吧？”一个老婆子惊讶无比地说道，眼中满是羡慕。
听了这话，孙愿赶紧摆了摆手：“那肯定是不会的，我报考的是化学专业，以后我出来，估计就当个研究员？”
“研究员？”那老婆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研究员也好哇，听着就高级，以后至少不用像我们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了……”
“这林大娘的福气咋就这么好咧，四个孙子，个顶个的厉害。”一个老婆子略带酸气地说道。
“嘁，”另外一个老婆子咂咂嘴道：“那还是因为人家林大娘有远见，你看看，能把一个闺女从小学供到高中毕业，那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事情？现在可好喽，播了种，总算是到了收获的时候喽！”
“我以后也让我们家二丫继续读下去，兄弟姊妹里面，就数她能静的下心来，以后就算不能考上大学，考上中师也是一个大好的出路哩。”那婶子掂了掂怀里的孩子，坚定地说道。
眼看着人群后面又要围过来一些人看热闹，孙利文赶紧和大爷大娘们告别，“大爷，大娘，婶子，那我们就先回去啦，我们还要回去给我奶奶报喜呢！”
说完，孙利文就拉着孙愿往自家跑。
很快，两人便气喘吁吁地拿着成绩单，走到了院门口。
推开院门，林大娘正忙着剥土豆皮呢。
地里种的新土豆，还没有完全长大，但家里的小馋虫已经嘴馋了，林大娘便用镰刀刨出来几个大点儿的，剩下的小土豆依旧留在地里长。
新出的小土豆，洗干净之后外皮可以直接搓下来，和腊肉一起炖了，又嫩又糯滑，还隐隐带着一股奶香，让人欲罢不能。
“奶奶！你真的去刨了土豆呢？”孙愿惊喜地看着那一筐子土豆，开心极了。
“那可不？现在地里的东西都是咱自己的了，想什么时候挖来吃就什么时候挖来吃，几个小土豆子，你们想吃，我还能舍不得不成？”林大娘一边剥土豆，一边笑着说道。
“对了，招娣安全送上车没有？你们成绩单呢？也都收到了不？”林大娘总算是想到了今天两个孩子去县城的目的。
“招娣送上车啦，我们也都拿到成绩单啦。”孙愿笑着回道。
“奶奶，你猜猜，这一次我俩考得怎么样？”孙利文卖了个关子，笑着问道。
“我猜猜……你俩都这么高兴，肯定都考了个好成绩吧？”
“嘿嘿，那是自然，我就不用说了，咱们圆圆那可是考了个全市第一，全省第三的好成绩！”
“什么！”林大娘惊讶地差点没有拿稳小土豆，“圆圆考了全市第一，全省第三！这……这搁以前都能当进士了吧？”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这一次啊，咱们老孙家总算是真正改换门庭了！”林大娘忙不迭地向着老天作揖，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快快快，累了吧？快进去喝口水去，咱们今天做顿好菜，庆祝庆祝。”林大娘高兴地把两人迎进了堂屋。
“你们快先喝点儿糖水，我去杀只鸡来……”
“奶，还是我们来帮你吧。”孙愿和孙利文喝完了水，解了渴意之后，就赶紧去帮忙了。
为了庆祝两人的好成绩，家里唯一的那只大公鸡可遭了殃，神采奕奕的大公鸡，被林大娘喂得油光水滑的，现在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很快，等几人把公鸡捉住了，孙泽国和李芳也都从地里头回来了。
现在分了地，大伙儿都不用按时上下工了，孙泽国和李芳听见了大伙儿议论的好消息，赶紧就从地里回来了。
“娘，我来杀□□，你和小芳去烧开水就成。”孙泽国一回到家，就接过了杀鸡的活儿。
“对了，小芳烧水吧，我再去李二家的鱼塘里头买条鱼回来，今晚再做个酸菜鱼吃。”收到了这个好消息，林大娘是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吃一顿的，现在有了鸡，林大娘又惦记着鱼了。
很快，孙泽华、李文和孙红也都下班回来了，也加入了做饭大军，开始忙活了起来。
在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忙活下，酸菜鱼、土豆烧鸡、腊肉焖小土豆、炒青菜、四季豆烧茄子……一桌子好菜总算是完工了。
在这个年代，好好吃一顿好饭菜，就是表达庆祝最朴实无华，也是最好的方式了。
“对了，”吃完了饭，林大娘又道：“别忘了给你周叔和文耀哥报喜，他们也帮了你们不少，时不时就寄东西回来呢。这个好消息一定得让他们知道。”
第八十三章
孙愿和孙利文自然应了, 赶紧进门去写信给周叔叔和李文耀报喜。
当然，还有远在省城自行车厂里的孙利民。
一封封的报喜信很快就寄出去了，同时, 孙愿和孙利文的好消息也都跟长了翅膀一般在整个大队传开了。
他们红星公社柏树岭大队这一次可是出风头了, 出了个全市状元哩！
提起这件事情，许多乡亲们都啧啧称奇，没想到啊, 他们这贫穷落后的旮旯，居然能飞出一只金凤凰！
谁也没有料到, 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居然比那些男孩子读书还要厉害。
他们可是看着这孩子跳级读二年级再一路考上去的，以前只知道她成绩好，但没想到能好到这个地步啊。
这一次可是开了好头, 让村里的好多家长和正在读书的小姑娘意识到, 女孩子也是能考上大学, 搏出好前程的。
有些家长也意识到了, 与其把学费浪费到厌学的男孩子身上，倒不如把这个机会让给学习刻苦努力的女孩儿，把宝压到女孩儿上面。
男娃眼看着就要读不下去了，倒不如让家里学习好的女娃读，要是能像孙愿这样有出息, 以后大学毕业了有个好工作, 指不定能把一家人都拉拔起来呢。
有了孙愿这个先例, 在这之后, 大队的学堂里头总算是多了几道女孩子的声音。
不仅仅是村里人高兴, 孙愿这个分数还给孙泽华带来了好处。
因为家里的孩子出息, 孙泽华在公社领导的面前也长了脸, 甚至想要等公社的后勤主任退下去之后让孙泽华接班。
这可就是意外之喜了，村里的岗位变化都不大，孙泽华已经在大队队长这个位置上坐了好久了。
要真能得了公社的青眼，以后去公社上班，那后面的人生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孙泽华的眼中渐渐泛起了光，家里的孩子刻苦努力有出息，他这个做老子的自然也不能落了下风，必须也得打起精神来，继续攀爬，做好表率才行。
……
盛夏，大伙儿都趁着天晴收完了自家田里的稻谷。
自从分了田之后，大伙儿便对地里的庄稼越发上心了，好些人家还会咬咬牙自掏钱包买来化肥往地里头撒。
大伙儿们把地里的庄稼看得重，耕作也精细，再加上化肥的加成，这一年的收成自然是十分不错，竟比往年多了足足一成！
大伙儿都说，这是因为大队出了个文曲星，也让地里的庄稼沾到福气啦。
这话自然不是真的，不过大伙儿都高兴，谁管他们说什么呢？
大家都盘算着，等交了公粮之后，剩下那么多的粮食要怎么处理。
是多卖一些，攒钱起一幢瓦房？还是留下来，给自家的孩子娶个媳妇？或是索性全留下来自家吃，多养些鸡鸭和牲畜？
日子好过了，家里有余粮了，大伙心里盘算的也多了，一笔一笔，都是在描绘这个小家未来的蓝图呢。
越想越有奔头，现在地里的东西，交够了公粮，无论剩下了多少，那都是自家的了，这一粒粒粮食，都是未来的基石呢。
有了孙泽国和李芳的精心打理，孙家今年的收成自然也是不错，收完了田里的稻谷，孙愿和孙利文的录取通知书也就到了。
邮递员背着信件包，骑着二八大杠来到孙家院门前，身后还跟了几位媒体人员，再往后，甚至还有县的大领导！
快递员敲门之后，摄影师也打开了相机的开关，做好了捕捉精彩瞬间的准备。
林大娘很快就打开了院门，乌泱泱的一群人便涌进了院子里面。
“大娘好，我是邮递员，来给你们家两个孩子送录取通知书来啦。”
“您好，我是县媒体的工作人员，我们想对孙愿同学做一个采访，请问现在方便吗？”
“您好，我们是县城教育局的同志，特地带了奖品来表达对孙愿同志的鼓励和慰问。”
一连串的问题噼里啪啦地涌了出来，打了林大娘一个措手不及。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实在应付不来眼前这个场面。
还好孙愿也注意到了窗外的动静，拉着孙利文来到了院子里头。
“诶呦，圆圆，我孙女儿来了，你们和她说，和她说吧。”林大娘可算是松了一口气，把场地交给了孙愿。
一看见这位小状元，不用林大娘说，其他人自然是涌了上来。
这可是他们县出的第一个市状元，年龄还这么小，足够称得上是个神童了。
孙愿先接过了邮递员递上来的录取通知书，慢条斯理地拆开。
摄像头自然找好了角度，给录取通知书拍了一张特写。
果真是京大的录取通知书，化学专业。
薄薄的一张录取通知书，却寄托了一个孩子下半辈子的拐点。
饶是孙愿早就料到了录取结果，却依旧是忍不住激动和兴奋。
她真是的考上了，考上了京市最好的大学！
想到读高中期间完成的那一本本练习题和系统发布的一个个学习任务，孙愿心中就涌出了一股丰收的喜悦。
挑灯夜读，不惧寒暑，如今，总算是迎来了收获。
“孙愿同学，恭喜您拿到京大的录取通知书，请问您对于自己取得这个成绩满意吗？如何看待‘神童’这一称号呢？”
等孙愿激动完，那位女记者便按捺不住开始了这一次的采访。
孙愿也知道这一次采访的好处，有了足够的名气，她的录取通知书便不再可能被冒名顶替了。
在这个通讯极度不发达的年代，冒名顶替上大学这事时有发生，招娣离开前还特意叮嘱过她，要好好保存录取通知书，最好把录取结果宣扬出去，谨防冒名顶替事件的发生。
想到了余招娣的叮嘱，孙愿打起了精神，开始回答起来。
“我对于这个结果自然是十分满意的，至于‘神童’这个称号，我却实在是受之有愧，我能在这个年纪取得这个成就，大部分原因都要归结于家庭的栽培和自身努力……”
孙愿零零散散说了一大堆，让记录员的笔都停不下来了。
“那么孙愿同学有什么学习方法要分享给其他孩子吗？”
“学习方法嘛，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学习方法。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自然是勤奋为上，多学多练，还要掌握每个知识点内在的逻辑和联系才行，还有……”
“哦……感谢孙愿同学分享的学习方法，那么，孙愿同学毕业之后会有什么打算呢？是打算回来造福家乡，还是留在京市？”
这个问题可不太好回答……孙愿眨巴了一下眼睛，道：“其实我现在还没有那么久远的计划，而且，无论是留在家乡还是留在京市，不都是建设祖国吗？”
记者随后又问了好几个问题，孙愿也耐心地回答了，还由着摄像师给自己拍了几张照片，甚至还拉着林大娘合了一张影。
市里的记者采访完成之后，原本坐着的县领导便站起了身。
“孙愿同志，鉴于你是咱们县这一届的县状元，同时又是市里的状元，县上便打算给你一个奖励，鼓励其他孩子也继续奋发图强。”
领导一边说，一边和秘书一起拿出了身后的箱子。
打开箱子，里面是整整齐齐满满一箱的东西。
一台缝纫机，一摞牛皮封面的笔记本，还有两只漂亮的钢笔和其他杂七杂八的文具。
这台缝纫机，可是把孙愿和林大娘都惊到了。
缝纫机，那可是三转一响其中之一，寻常人家家里可没有，就算是在县里，拥有缝纫机的人家也是十分少见哩。
这东西不仅贵，工业券也难得，一般人可不容易凑齐。
现在，因为孙愿考上了市状元，县里居然免费给奖了一个？
“谢谢领导的奖励！我相信啊，以后咱们县一定会涌出越来越多的人才！”孙愿开心地笑道。
见孙愿开心，县领导又开始了亲切的慰问，把孙愿的家庭情况了解了个大概。
“好，家里有余钱就好，要是缺路费，记得说出来，县里一定会帮你解决的……”
现在读大学基本上是不花钱的，国家每个月都有补贴，最大的一笔开支，约摸就是路上的路费了。
得知孙家还算宽裕，县领导便松了一口气。也是，要是不宽裕，村里哪个家庭会舍得把女娃供上大学呢？
又慰问了一番，林大娘便想留着几人在家里吃顿便饭。
其他人却摆摆手，赶紧结伴着告辞了。推脱了一番，林大娘才总算是答应了。
林大娘和孙愿把一行人送到了村口才回来。这一段路上，自然免不了遇上一些熟悉的乡亲。
现在，大家都知道，县上的领导来慰问孙愿啦，市里的记者也来采访她啦，指不定还能登报哩！
现在，大家对市状元总算是有了概念，那可是能让这么多大领导都看重的人呢。
家里有读书娃的人家，那自然是抓紧了孩子的学习，要是有一天，这样的好事能轮上自己家，那该多美啊……
……
送走了那一行人，林大娘和孙愿便原路返回了，心中火热，激动无比。
现在，她们才算是明明白白地看到了读书的好处。
抚摸着这台崭新漂亮的缝纫机，林大娘开心极了，“这下子，你娘和你红姐姐总算是高兴了，她们最爱折腾这东西。”
这时候，院门外又突然想起了敲门声。
原本离开的邮递员又倒转过来，敲开了院门，道：“对了，方才见了这么多领导和记者，让我搞忘了，你们家还有几个包裹呢，都是大件，不好运，下次记得来镇上来取。”
第八十四章
听了快递员的话, 林大娘心中就有了猜想。
应该是利民和文耀他们得知了孙愿和孙利文的好消息，特地寄了包裹回来吧……
送走了快递员，林大娘便又激动地把孙愿和孙利文的录取通知书翻来覆去地看, 又清点了一遍县上送来的奖品, 这才进灶屋去做饭。
今天有这样一件好事儿，林大娘特地把房梁上那一根腊猪脚取了下来。
这可是真正的好东西了，寻常时候可不会想着要吃它。
见林大娘要准备炖腊猪脚了, 孙愿也笑着进灶房去帮忙，还特地从积分商城里头兑换了半斤的海带。
海带炖猪蹄, 那是最美味不过的了。
他们这边地处内陆, 想要吃到一口新鲜的海菜不容易，便是干货，那也是过年过节的时候才有供应。
拿出了海带, 孙愿又被勾起了海鲜的瘾。
只是寻常的海鲜不好掩人耳目, 孙愿便只兑换了一斤虾滑和一斤生蚝肉。
“啧啧, 这么多的东西？”林大娘一转头, 就看见了案板上凭空出现的几样东西。
饶是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景象，但林大娘心中还是难掩震撼。
无论是看过了多少遍这凭空取物的景象，她还是会感慨，自家的孙女儿, 那是积了好几辈子的福哇。
等林大娘烧好了饭, 其他人也都下班回来了。
知晓了这个好消息, 大伙儿自然都高兴极了。
特别是孙泽华和李文两个, 自家的一双儿女, 一个考上了京大, 一个考上了大专, 毕业之后都能分配一个好工作，这就算是真的脱离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端稳了铁饭碗了。
无论大伙儿有多高兴，现在最紧要的事情，自然还是吃饭。
林大娘早早地就把饭菜摆上了桌，孙泽华也激动地开了一瓶好酒，打算和大哥一起喝上几杯。
饭桌上，看着满满一桌子的好菜，林大娘心里却还惦记着两个孩子的好消息。
“利文和圆圆考上了，这是天大的好事儿，你们找个机会去通知一下亲家，再找个好日子去给老头子上柱香去，也让他看看，咱们老孙家的孩子，这就算是都有出息啦！”林大娘笑着，想起了已故的老爷子，眼中不免闪烁出几抹泪花来。
“放心吧奶奶，爷爷在天上看着咱们一家人都过上了好日子，他肯定也高兴哩！”孙愿一边给林大娘夹了一颗虾滑，一边笑着说道。
“是是是，你爷爷肯定也高兴，他是最支持孩子读书的，只是……只是他死得早，我又没本事，才让你爹和大伯耽搁了……”林大娘一边吃饭，一边回忆着以前的日子。
“娘，话咋能这样说呢？哪是你没本事，实在是当年村里也不兴送孩子上学，家里的条件也不好，再说了，咱们家四个孩子，不都培养出来了吗？现在地也分了，咱们啊，只要勤勤恳恳种地，以后还愁没有好日子过？”孙泽国咂了一口杯子里的白酒，安慰道。
被大伙一安慰，林大娘才想通了，专心开始吃饭，也对，凡事都要向前看，未来等待着他们一家人的，是无限的可能呢！
……
吃过了饭，林大娘便招呼着李文和孙红去看那台缝纫机去了。
“这是县上的领导特意给圆圆的奖励，说是要鼓励大伙儿都像圆圆学习哩。”
看到了这台崭新的缝纫机，李文和孙红自然都高兴极了。
缝纫机，对于她们两个爱干缝补刺绣的人来说，那可是个真正的好东西。
这缝纫机是和工作台一体的，倒省了她们组装的麻烦。
李文迫不及待地搬了一张凳子过来，又拿了自家屋里未完成的一件汗衫，开始试用起这崭新的家伙。
李文把布料对准了针孔，脚踩了几下踏板，缝纫机便“哒哒哒……”开始运作了起来。
这一会儿功夫，一件汗衫就已经搞定了，如果纯手工制作，少说也得花半天的时间呢。
把汗衫拿起来，上面的走线也十分均匀平整，甚至比一般人手缝的都有好得多。
“不错不错，这东西是真的好用呢！难怪城里人都想要一架缝纫机……”林大娘看着这漂亮的一件汗衫，口中啧啧称奇。
“来，红红，你也试试，等熟练了，还能用缝纫机绣花哩！”李文把孙红按到了缝纫机面前。
孙红的眼中早就亮晶晶地泛起了亮光，一坐到缝纫机面前，就开始摆弄起布头来。
她对这东西的兴趣十足，特别是去了一趟申城之后。
省城的衣裳和她们村里的衣裳大有不同，不仅仅是因为有缝纫机的参与，还因为那独特的剪裁和设计。
省城那一趟之后，她就把好几个服装样式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这是她以前从未想过的，原来衣裳还能做成这样，不仅仅只是为了蔽体，还能展现身体的曲线，甚至营造出主人独特的气质。
见孙红这么喜欢这个缝纫机，李文也笑了：“你这孩子，从小就爱摆弄这些，要不是考上了中师，我还打算让你去接我的班呢！”
公社的刺绣缝纫小组最近已经开始准备并入县城的一个制衣厂了。
虽说大概率只是临时工，但那也算是端上了商品粮了，李文这一个工作自然是更加令人眼红。
林大娘自然也晓得这件事情，眼看着家里人都发展地越来越好，她也十分欣慰又激动。
他们家的未来，是光明的，是充满希望的。
……
县上领导送来的礼物已经够多了，但镇上的邮局里头，还有寄给他们家的几个包裹哩。
这事儿不好拖太久了，林大娘索性让孙愿和孙利文两兄妹骑着二八大杠亲自跑了一趟。
下午，两人便驼回来了满满当当的三个包裹。
两个是来自省城的，一看就是周同志和孙利民的手笔。
另一个包裹来自遥远的广市，约摸就是李文耀的杰作了。
三个分量十足的包裹，自然是得一个个分开拆。
首先自然是孙利民的包裹，还没有拆开，大伙就闻到里头淡淡的香味儿了。
拆开之后，便找到了那香味的来源，是两盒香气扑鼻的香皂，还有一罐子精致漂亮的雪花膏。
剩下的，还有孙愿和孙利文的两套衣裳，都是时兴的款式。
这包裹倒是不符合孙利民以往的风格了……
“估计是那姑娘帮着寻摸的，还是闺女最细心……”林大娘笑着说。
一看到这包裹，她就放心了，看来利民这孩子和他对象处得还挺好。
再过些时候，就该谈婚论嫁了……
看来孙愿和孙利文的好消息传到孙利民那边之后，也给孙利民在女方那边加了几分呢。
一个充满希望，眼看着就要越过越好的家庭，他们才敢把女儿嫁过去哩。
第二个拆开的，是李文耀的包裹。
从遥远的广市过来，这箱子有些灰扑扑的，不过分量和体积却是三个包裹中最大的一个。
拆开了包裹，大伙便看花了眼。
珍珠霜、珍珠发卡、笔记本、上好的钢笔、四套时兴的衣裳、不锈钢的饭盒、甚至还有两个漂亮的编织袋，压在箱子最底下的，还有一块装在盒子里头的机械腕表和一枚漂亮的怀表。
这块腕表精致小巧，一看就是女款，里面镌刻这梅花，一根根表针都泛着银光，时针上面还镶嵌着漂亮的钻石。
这块表，一看就不便宜！
就算是那块平平无奇的怀表，那也是正经上了发条，肯定也不便宜。
“这两块表还是先别戴，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待会儿还是送去老李家吧。”看着那两块表，林大娘心中狂跳，道。
孙愿和孙利文自然是不会反对，又开始拆起下一个包裹了。
最后自然是周同志的包裹，毫无疑问，里面充满了满满当当的文具。笔记本、钢笔和一些闲书，厚厚的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在其中格外显眼。
孙愿捧起了这本书，开心极了，“这本书我听说过，里面的主人公十分坚强努力，周叔叔肯定是想让我同保尔柯察金一样，艰苦奋斗，永不放弃！”
“好好好，咱们圆圆去了大学，那也一定要继续努力下去，以后毕业了，说不定还能留在京市工作哩！”林大娘笑着憧憬道。
这个年代的人们，总是对首都带有执念，去一趟首都看看，是好多人一生的梦想，林大娘自然也不例外。
“好哇，要是我有机会留到京市工作，我肯定把你们都接过来，看看京市的繁荣，看看京市的漂亮。”孙愿也笑着说道。
三个包裹里面的东西摆了满满一堂屋，林大娘让孙愿和孙利文自己分配收拾，自个儿则带着两枚表去了大泥巴山下的老李家。
李文耀在广市似乎混得很不错，昨年开春还特地寄了钱回来返修院子。
现在，大泥巴山下的老李家，已经有了漂亮的院墙，青瓦砖房石板地，是整个大队数一数二的好房子。
只是……广市的生意实在是太忙了，李文耀这几年都没有回家过年。
过年的时候，往往都是李文去把文奶奶和林二娘请来，李家和孙家一块过年。
现在，文奶奶和林二娘也刚拆完文耀寄过来的包裹哩。
是方才孙利文和孙愿顺便带回来的。
得知了林大娘的来意，文奶奶和林二娘自然是不同意。
“这两块表一看就是年轻人戴的，放在咱们这儿，那不是浪费么？文耀既然寄过来了，就让她们好好戴上，去了大学，也别让人家看轻了。”
林大娘自然是推脱了好久，最终却还是把两块表原封原样地带了回去。
第八十五章
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后, 过不了多久就要开学了。
孙利文还好，录取他的是省城的大专，约摸两天就能到地方。
但孙愿就不一样了, 京市距离此地十分遥远, 那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到的。
牛车、汽车、火车、公交车……一路上需得倒上好几次的行李，少说也得花个四五天才行。
孙愿又是个嫩生生的小姑娘，比同年级的人小了不少, 孙家又怎么会放心让她一个人去上学呢？
自然是得亲自送去才行。
然而老孙家的长辈也都没正经出过远门，连火车站的门朝哪边开都不晓得, 送孙愿上学那简直是万般困难。
不过孙泽华脑子灵活, 很快就搞清楚了规则，亲自去县城买好了票来。
紧接着便是艰难的上学路了，一路上, 孙愿和爹娘转了好多次车, 歇了几晚上的国营旅社, 有时候连刷牙漱口都没机会, 挨了几天，才总算是风尘仆仆地来到了京大面前。
看着眼前漂亮雄伟的大门，不仅仅是孙愿，孙泽华和李文也都看呆了。
他们还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漂亮的大门呢，这么宽这么厚, 得费多少木材和红漆啊。还有上面的门钉, 金灿灿的, 都是铜的吧？
这就是所谓的“大学”了吧, 果真是什么都大。
跨过雄伟厚重的大门, 校内的景色更是让孙泽华和李文震惊无比。
各色雕像, 整齐的绿化, 清澈的湖泊，漂亮的教学楼……各式各样的景色让人目不暇接。
不过两人心中虽震惊无比，却半点没有表现出来。
他们可得端住了，不能暴露自己没见识的形象，让人看不起他们，还连累闺女也被嘲笑。
到了报名迎新的地方，便有亲切热情的学长学姐们来帮忙了。
读过了一年书的孩子，看起来气质都不一样，礼貌又亲切地给几人引路，带着小学妹报名。
“你就是咱们化学系最小的那位学妹吧？”一个开朗明媚的学姐笑着问道。
“啊？估计是吧……我是化学系的，但不知道是不是最小的那位。”孙愿斟酌着回答道。
“我知道你，你就是咱们专业年龄最小的学生，我导师还夸过你聪明呢！”。那位学姐又笑着说道。
孙愿这个学生，还未进校就已经受到了许多老师们的关注，主要原因还是年龄。
这个年代的孩子们读书年纪都不小，便是20岁才上大学也是有的，更别说恢复高考的第一届，学校甚至还录取了好些三十出头的学生。
所以一知道学校录取了一个才14岁的孩子，学校的老师们都稀奇极了。
知晓了孙愿的高考分数之后，教授们更是连连称赞。
一个十四岁的小娃，还是农村出身，高考居然能考上这么高的分数，不是天资极为聪颖，就是读书十分努力。
一时间，大伙儿都开始嫉妒起化学院的老师们了。
能得这么一个好学生，以后指不定能培养出一个多优秀的人才哩。
化学院的老师自然也这么想，上课的时候难免就胡乱说了几句，连带着化学院的一些学长学姐们也知晓了这一次学校录取了这么一个聪明的小孩子。
才14岁的孙愿，又是来自于南方，身高比周围的学生都要矮了快一个头，在人群中十分显眼，再看了她的录取通知书，学姐便确定了，这就是他们学院年龄最小的小学妹。
“我叫何莲，是化学系的学姐，我来带你去办理住宿吧！对了，你们应该寄行李过来吧，我可以带你去学校的邮局一趟。”
说完，何莲学姐就推出了一辆二八大杠。
“我只能载一个人，叔叔和阿姨不如就坐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或是去湖边逛逛？”何莲笑着问道。
孙泽华和李文自然是答应了，他们也想好好逛逛呢，第一次看到大学，他们才对大学有了概念，原来，京大和县城高中的差距有这么大，近乎于云泥之别了。
如此广阔的占地面积，如此多的绿化和雕像，还有这开放热情的氛围，都让两人新奇极了。
“那我和文文去湖边逛逛吧，圆圆你听学姐的话，知道不？”孙泽华用家乡话答道。
他们一辈子都蜗居在那个小县城，自然是不会说普通话的，只是勉强能听得懂而已。
孙愿也笑着答应了，转身便坐上了学姐的二八大杠。
“这些刷黑漆的自行车都是学校免费给学生们使用的，咱们学校实在是太大了，上课也不太方便，你也可以随便用，只是要记得爱惜，可别随便弄坏了，也千万不能骑出学校，知道吗？”一边登自行车，何莲一边给孙愿说道。
“你看，那一幢就是咱们学院最常使用的教学楼了，隔壁是咱们学院的实验楼，以后你去得最多的地方。对了，还有那个，那是咱们学校的图书馆，得闲的时候可以进去看看闲书。那一个是……”
何莲一边骑车，一边给孙愿介绍道。
这娓娓道来的语气，倒疏解了孙愿内心的紧张和对未知的恐惧。
原来这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学校，也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多么宏伟不容侵犯的地方，也都是住着热情温柔的人呢。
很快，何莲便带着孙愿来到宿舍楼下办理好了入住。
“203，这个楼层不错，省时省力，也没有一楼的吵闹。呦，你的室友们也都还没有到呢。走吧，我先带你去邮局拿东西。”
……
又是一段不短的路程，两人总算是来到了学校的邮局里头。
把孙愿的名字报给管理员，那人便拖出了一大一小两个包裹，还有一封信件。
自家不是只寄了一个包裹来吗？
孙愿疑惑极了，接过信件和小包裹一看，这两样都是从边疆寄回来的，原来是招娣的信和包裹！
不过……信上的名字却不是余招娣，而是余悦。
孙愿按下了疑惑，开始把包裹往二八大杠上面搬。
“学姐，你能不能帮我把包裹送到宿舍楼下？我直接走过去吧！”
“你咋一点儿防备都没有呢？”何莲笑了，“包裹和你可离不开，万一丢了什么东西，那可怎么办？这样，那里正好还有几辆空闲的自行车，我骑车在前头带路吧。”
听了学姐的话，孙愿才明白自己闹了笑话，她忘记了，学校里头的自行车大半都是属于学校的，大家可以随意使用。
两人坐上了不同的自行车，跟着何莲学姐的步伐，孙愿总算是成功带着包裹回到了宿舍楼下。
何莲学姐也帮着孙愿拿了一个小一点儿的包裹，两人哼哧哼哧地带着行李进了孙愿的寝室。
这么一会儿，寝室又到了两个室友。
“你好哇，这是你妹妹吗？我叫林雨，你呢？”穿着黄色体恤的姑娘把何莲错认成了自己的室友。
“不不不，这位是何莲学姐，我才是你的室友哩！”
“不不不，她才是你们室友。”
孙愿和何莲异口同声地纠错。
林雨这才知道自己闹了一个笑话，好奇地问道：“不好意思啊，不过……你看起来实在是太小了……”
“她才十四岁呢，是你们这一届年级最小的学生，你们多关照关照她，好吗？”何莲笑着说道。
“哦……”林雨恍然大悟，“原来14岁也能考大学呢，你可真厉害，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孙愿。”孙愿有些招架不住这位室友的热情，羞涩地答道。
“我叫魏欣，你好。”这时候，另外一位高冷一些的室友也朝着孙愿伸出了手。
孙愿自然是友好地握了手，这才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见孙愿和室友们都认识了，何莲才告别：“那你们熟悉熟悉吧，我再去看看其他同学需不需要帮忙。”
孙愿自然是没有强留，而是从包裹里头拿出了一盒大白兔奶糖塞给她。
“谢谢学姐，今天麻烦你了。”
何莲笑着接过了糖果，挥挥手离开了。
……
何莲离开之后，孙愿便开始收拾起自己的行李。
她占了一个靠窗的上铺，虽说爬上爬下不怎么方便，但私密性却更高。
把床板柱子都擦了一遍，孙愿便开始收拾起自己的衣服。
衣裳都挂进衣柜里头，床板也都干了，正好可以把被褥都铺上去。
期间，其他三个室友也都到了，孙愿和她们都打了招呼，六位姑娘便初步认识了。
做完了这些，便到了吃饭的时候，孙愿从寝室楼下找了一辆空闲的自行车，绕着湖边骑了一圈，便找到了孙泽华和李文。
他们也正和其他学生家长绕着湖边聊天呢。
孙愿笑着和他们汇合，带着爹娘一起去了食堂。
食堂的饭菜不贵，味道也还好，三人很快就填饱了肚子。
吃完了饭，李文把几人手里带着的轻便行李也都搬上了寝室。
接下了，他们就该离开了。
直到这时，李文和孙泽华才感受到了浓郁的不舍。
自家的姑娘才14岁，在这陌生的地方，也不知道能不能生活好。
孙泽华从兜里掏出了厚厚一摞钱和粮票，道：“爹知道你们每个月都有补贴，吃饭肯定是没问题，不过出门在外，这些东西是少不了的，记得每个月多吃几顿好菜，把身子养好，再多买些衣裳，把自己打扮地漂漂亮亮的，可别让其他同学看轻了。”
“对，要是受了什么委屈，记得给大队办公室打电话，接到广播通知之后，我们肯定会及时接听到的，可千万别啥事都憋在心里头……”李文也红着眼睛叮嘱道。
孙愿自然也舍不得，不过，人总是要长大的，分别，是她这一辈子的必经之路。
送走了爹娘，孙愿又打起了精神回到了寝室，新的生活，她自然要提起精神，笑着面对。
作者有话说：
第八十六章
送走了爹娘, 孙愿又回到了熟悉的宿舍。
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归置好之后，孙愿才总算是有时间拆开招娣的信好好读了。
招娣这一批的中师生都是去支援边疆的，待遇很不错, 每个月的粮票和工资都是足足的, 能让他们在边疆生活得很滋润。
不过，边疆的条件总是不那么好，又干又热, 语言也不通，一般可没人愿意去受苦。这一批援边老师, 一半是心怀大义而来, 另一半则是眼馋这边的待遇。
招娣在信里说了，她被分到了省城的一家小学。
这里相对于其他地方总是要繁华一些，不过来这里读书的孩子, 大多还是周边牧民的娃。
牧民们从来都是逐水草而居, 一年到头都没几个月是稳定待在一个地方的, 故而这个学校的孩子们大多都是住宿生。
余招娣刚到这个地方, 自然也是哪哪儿都不习惯，空气太干，太阳太烈了，快要把她晒得脱皮。用水也不方便，洗脸洗澡都得省着点儿用, 有时候半个月都找不到机会洗一回澡。
语言方面也不太适应, 这里的人大多都不会说汉语, 她只能靠自己学习当地的语言来融入进去。
没办法, 她就只能趁着闲暇的时候去请教翻译或者班里的学生们, 希望能尽快适应这个语言环境。
不过, 这里的孩子们都还挺好, 大部分孩子们都对老师们十分友好，也十分热爱学习，有时候放了学写完了作业还会和她一起玩游戏。
她也把许多家乡的游戏带了过去，这些游戏顿时就在学校里头风靡了起来。
一到上体育课的时候，操场上总会有大大小小的圈子，有的圈子玩跳皮筋，有的圈子踢毽子，还有的圈子玩跳房子……
看着脸蛋跳得红扑扑的孩子们渐渐隐去了懵懂，眼中开始有神采了，她的心中也成就感满满。
这样的变化，竟是她带来的……
除了令人省心的孩子们，她还对这里的水果和食物印象深刻。
这里种出来的瓜果甜得能渗出蜜来，切开后的瓜果要是没有及时吃完，流淌出来的汁水很快就能变成浓稠的糖浆。
还有这里多得数不清的牛羊，比起在家乡，这里吃肉喝奶就要方便多了。
手抓羊肉、烤羊肉串、烤包子、炒米、奶茶、酸奶疙瘩……各式各样的美食让人眼花缭乱。
同时，这些美食也深深地留住了她的心，有了美食的抚慰，她便从语言不通等等压力中脱开了身，总算又能打起精神来给孩子们上课了。
这些美食，就像是她的充电头一般。
她这一次还特意寄了一份特产过来，也想让孙愿尝尝边疆的特产，感受一下这个富饶美丽的地方。
最后，说完了美食，余招娣又宣布了一件大事：她改名啦！
余招娣这个名字，跟随了她这么久，其中蕴含的内涵也是她苦难的根源，一脱离了家庭，她就忍不住先改了名字。
余悦，余悦，不仅是愉悦的谐音，也是无论何时都要余有悦意的意思。
摆脱了余招娣这个名字之后，她才真正觉得自己已经脱离了那个肮脏的家庭，现在，她是为自己而活，为她余悦而活！
信件的最后，余悦又开始念叨着，她知道孙愿的这个分数指定能上京大，只是不晓得开学的日期，怕信件和孙愿错过了，就只能先寄到大学里头来。
京大人才辈出，每个人都心怀傲气，她也希望孙愿能快点适应大学的生活，早日活出属于自己的精彩。
最后的最后，余悦还留了一个电话号码，这是学校的电话号码，但寻常时候一般不用，实在是太贵了，打一次要花不少的钱，但是如果有急事，也欢迎孙愿打电话过来哦！
看完了余悦的信件，孙愿也由衷地为她高兴。
余悦，余悦，多好听的名字啊，充满着快乐和希望，真是最适合她的一个名字了。
孙愿把电话号码和来信的地址仔仔细细地抄录到自己最喜欢的一本笔记本上，又把信件也夹了进去，这才想到了随着信件寄过来的包裹。
打开包裹，扑面而来的便是浓郁的一股香气。
里面装着的是红枣干、葡萄干、牛肉干和奶片，都是边疆的特产，想来也是余悦最想同她分享的美食了。
孙愿招呼着其他几个室友也一起来吃，红枣和葡萄干果真同余悦说的那样，香甜如蜜，甚至甜得有些齁人了。
牛肉干自然也不消多说，越嚼越香，停不下来，直想把人的腮帮子干废。
奶片却是其中最柔和的一样零食了，不会过甜，只有浓郁的奶香，顺着口腔的温度化开，变成浓郁的奶汁。
……
“哒哒哒……”寝室门突然被敲开了。
打开一看，却是何莲学姐，学姐正笑意盈盈地望着她们，道：“我是你们这学期的班级助理，记得待会儿七点半的时候去C教325开会哦！我建议你们可以提前出发，别在教学楼迷路了，错过开会的时间。”
孙愿几人赶紧在心中把时间和地点记清楚，孙愿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还有两个多小时呢，可以吃完了晚饭再去。
“对了，何莲学姐，我的好朋友从边疆给我寄了特产过来，你也来尝点儿吧。”孙愿笑着抱起了包裹。
何莲自然没有拒绝，从里面简单拿了几样，道了声谢，便赶紧忙着去通知其他寝室了。
……
等何莲走了，其他几人才围了过来。
“孙愿，你戴了手表啊？看起来真漂亮，你们家里人可真宠你。”
“我看看……你的表看起来可比我的漂亮多了，时间也是准的，真好。”
“看这样子，是新买的表吧？”
大伙叽叽喳喳地开始好奇起孙愿手上的腕表。
虽说她们之间也有另外一个人戴过腕表，但可都没有孙愿手腕上的这一只漂亮。
一时间，几个姑娘围着孙愿的腕表看，连零食都顾不上吃了。
“这是一个邻居哥哥送给我的，我们两家人的交情很好……”孙愿把手表的来历娓娓道来。
等大伙都看好了，这才又开始把心思放到了零食上头。
孙愿和室友们又吃了一会儿零食，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几人才起身去了开会的教室。
果然，如学姐所说，她们果真是绕了好久才找到地方。
到了教室里头，孙愿才发现，报考化学专业的女孩子实在算不上多，教室里大部分都是男生。
当然，这其中也有大部分家庭更支持男孩儿读书的缘故。
到了开班会的时间，辅导员才姗姗来迟。
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第一排格外显眼的孙愿。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班的辅导员张羽，接下了四年，我们都会一起度过。”
“我硕士毕业于N大，同样也是化学专业，要是同学们在学习上遇到了什么问题，也欢迎大家来问我。”
“首先，很欢迎大家加入化学专业的大家庭，相信在高中的学习之中，大家对化学这一门学科有了一个基础的了解，化学知识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能得到运用，欢迎大家将学到的知识运用到实际中去，关于这一门学科……”
“OK，剩下的内容会由每一堂课程的教授来为大家介绍具体的内容，接下来，我们要开始竞选班委了，希望大家积极参与哈。”
张羽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这才开始了这一次班会的重点。
张羽的话音刚落，整个班级的学生们便开始讨论了起来。
在这个年代，当班委可是一件极为光荣的事情，不仅可以和老师有更多的接触，还能在班级里有举足轻重的领导地位。
竞选班委……
孙愿在高中时就一直担任学习委员，心里自然是有一丝心动。
不过……京大卧虎藏龙，自己的那点儿成绩够看吗？孙愿又有些犹豫起来。
一直关注着她的张羽也看出了她的犹豫，不由小声鼓励道：“孙愿同学的入学成绩是我们班的第一名，不知道你是否有意向担任班委呢？”
有了辅导员的肯定，孙愿自然不会再犹豫，而是坚定地点头，“我，我想要竞选学习委员一职。”
这一次一共有三个同学参与了学习委员的竞选，两男一女。
其他两个男生也很优秀，其中一个是京市本地人，业余爱好和特长都极为广博；另外一位来自于小城市，但成绩也十分不错，还有足足10年的学委经验。
不过，孙愿的条件也是十分不错的，毕竟入学成绩摆在那里，再加上她在讲台上的一番侃侃而谈，以及话语中真诚的承诺，许多同学都选择了她作为班级的学习委员。
学习委员这个职位一到手，同寝室的女孩子就先对她表达了恭喜。
“孙愿，你当了学习委员，记得多给我们打打掩护啊……”林雨甚至笑着打趣道。
孙愿也笑了，“放心吧，有什么重要的消息，我肯定第一个通知你们，不过打掩护嘛，那自然是别想喽！”
很快，竞选班委的环节结束，这一次班会也就宣告了结束。
其他同学们都可以离开了，孙愿和另外几个班委却被留下了，辅导员给他们分派了任务。
作为学习委员，孙愿便是班级同学和课程教授们之间的一个纽带。
她要负责一切课程和考核相关的工作，这个工作繁杂，却是最方便接触科任老师的一个职位。
孙愿仔仔细细把自己的任务记录到笔记本上，打起了精神。
过几天就要正式开始上课，她也要以最丰沛的精神来面对大学生活。
第八十七章
大学的日子对于孙愿来说是十分繁忙的。
繁重的课程之余, 还有各种各样社团活动，作为班级的学习委员，孙愿更是比其他同学还要忙碌几分。
在忙碌的大学生活中, 孙愿看到了人生中的另外一个活法。
她可以在学习之余参加社团活动, 可以和室友们一起做项目，去实验室做实验，还可以随心所欲地去周边的景点游玩。
繁杂的忙碌之中, 还间杂着许多令人高兴的事情。
同时，随着经济政策的放开, 孙愿和其他几个室友也生起了将自己的所学知识运用到现实生活中的想法。
在大三这一年, 搭载着时代的列车，孙愿和林雨共同创办的药妆品牌成立了。
将中药紫草中提取的有效物质添加到护肤品中，不断实验出最有效又安全的比例之后, 一款能抗炎祛痘的护肤品就做好了。
这一款产品的效果十分不错, 还为她们争取到了护肤品头部品牌的合作机会。
这一款产品一经上市, 销量便持续走高, 让林雨这个小财迷笑得合不拢嘴。
然而，作为产品的研发者，孙愿却没有分外关心产品的销量，而是把重心放到了考研上面。
作为班级的学习委员，孙愿生活中接触最多的除了同学, 便是各位科任老师了。
有一位教授对她格外欣赏, 恰好那位教授的研究方向也是她所感兴趣的, 她一定要成为她手下的研究生, 孙愿的心底升起了一个愿望。
这个年代考研的人并没有很多, 毕竟大学学历已经能够打败绝大多数的同龄人了, 而且甫一毕业就能分配到工作, 考研似乎成了没那么必要的事情。
不过，孙愿还是想要继续追求更加深入的学习，继续在学校里做实验，研发出属于她自己的东西。
恰好家中的条件也越来越好，再加上她的药妆品牌一年也会给她带来一笔不错的收入，家里暂时也不需要她迅速进入到工作状态，就算是深造几年也没什么关系。
所以考研一事，对于她来说是势在必得的一条路。
准备了足足一年，孙愿自觉自己的准备已经格外充分。
只是还没有开考，学校就突然发了一个保研的文件。
他们学校是保研政策的试点学校，格外优秀的同学竟然不需要通过考试就能直接保送为硕士研究生！
孙愿自然是能获得推免名额的，她的平均绩点排在专业第一，也发过两篇很不错的论文，甚至还和同学一起创立了一个前途大好的药妆品牌。
接近一年的复习似乎成了不必要的事情，但孙愿并没有后悔，这一次拉通复习给她好好夯实了理论基础，有了这个经历，她的硕士生活才会更加如鱼得水了。
看到了保研名单中位列第一的自己，孙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心中的大石落下。
有了去处，她也总算是可以放松下来了。
放松下来之后，这一个寒假孙愿便格外的轻松快乐。
……
提着小皮箱坐上返乡的火车，孙愿激动极了，足足一个学期的分别，让她对家庭越发依恋，一坐上火车，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孙愿便忍不住开始在脑海中走马观花一般回忆了一便每个家人的相貌。
这个年头坐火车格外辛苦，要在这冰冷的交通工具上度过三天多。
还好孙愿买到了卧铺，不至于在火车上坐这么久。
把行李放好，躺在自己的床位上，孙愿却也不敢睡踏实了，万一有什么人搞小偷小摸的动作，她必须得第一时间发现才行。
……
随着火车颠簸了许久，下了火车之后，孙愿整个人都跟散架了一般，绵软无力，连提起小皮箱都十分费劲了。
还好孙泽华和李文特地赶来省城接她来了。
就在昨年，红星公社的办公室和柏树岭大队的办事处都装上了电话，孙愿联系起家里就再也不用靠一寄就是半个月的信件了。
这一次出发前，她也特地打了个电话，把火车的车次和到达时间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孙泽华。
出了火车站台，或许是血缘的指引，孙愿一眼就看见了远处正焦急等待她的父母。
“爹！娘！”孙愿高兴地招手。
孙泽华和李文也一下子就看到了孙愿，赶紧跑了过来。
李文抱了孙愿一把，孙泽华也自觉提起了孙愿的小皮箱，一行人亲亲热热地往出站口走去。
下了火车，几人又马不停蹄地坐上了汽车。
颠簸了一天半，才总算是到了公社。
到了公社，三人凭借着回家的那一股子冲劲儿很快就走回了大队。
一路上，看着出落得越□□亮的孙愿，婶子大娘们便忍不住赞叹了。
“哎呦，孙愿回来啦！再读一个学期，就该毕业了吧？”
“啧啧啧，看这孩子出落得，竟比县里的人还要光鲜亮丽哩！”
“咱们孙愿那可是京市的大学生，以后可是要当大官的，哪是县里的人可比的？”
“对了，这孩子也快85了吧？也不晓得说亲没有……”
叽叽喳喳的问候，孙愿却并不怎么反感，而是和李文一起回应着，总算是把这一关过了。
挨过了轮番的问候，几人才总算是快要到了家。
还没有进院子，孙愿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鸡汤香气。
进了院子，果真，林大娘正站在架着鸡汤的碳炉面前，提着一把勺子，正在撇上头的油画呢。
“诶呦，”林大娘一眼就看到了孙愿，“圆圆可算是回来了！快快，快坐下休息休息，待会儿喝一碗鸡汤。这只公鸡被你婶子养得膘肥体壮的，炖出了好大一层油花呢，待会儿再用它炒个青菜吃。”
林大娘一边说，一边把装着满满一碗鸡油的碗放进灶房，端了两碗蜂蜜糖水出来。
三人喝了蜂蜜糖水，顿时就觉得全身的疲惫都一扫而光了。
闻着空气中漂浮着的浓郁的鸡汤香气，孙愿的心也逐渐安定下来，到了，她到家了。
很快，家里的其他成员也都回来了，孙利文和孙泽国、李芳是从地里回来的，鞋上沾了厚厚的一层泥。
孙红则是从学校回来的，今天是学堂领通知书放寒假的日子，过了今天，她们也算是正式放假了。
孙泽国把背篓放下，里头居然是一个青皮的小南瓜和几捆白菜苔。
“这是你奶奶特意留下来的一根南瓜藤，晚种了两个月，所以现在还有你最喜欢的嫩南瓜吃，待会儿婶子就给你切丝炒了。”李芳笑意盈盈地说道。
看着这冬天里难得一见的嫩南瓜，孙愿也高兴极了，她虽然远在京市读书，但家里的人都惦记着她哩！
孙愿回来了，一顿丰盛的大餐自然是少不了的。
林大娘早就备好了菜，只等李芳发挥她那精妙的厨艺了。
很快，一顿丰盛的晚餐便上了桌。
香菇炖鸡、回锅肉、土豆烧腊肉、清蒸香肠、炒嫩南瓜丝、鸡油炒白菜苔……满满一桌子的好菜，令人垂涎欲滴。
“快，先喝一碗汤，这只大公鸡养了一整年呢，天天吃的食抵得上两个母鸡的口粮了，油光水滑的，炖出来的汤也香。”李芳先给林大娘盛了一碗汤，第二碗便是给孙愿的。
孙愿喝了一碗汤，顿时就被鲜地眯起了眼睛。
“家里的鸡汤就是不一样，能把人的舌头都鲜掉。我在北京吃的鸡肉大多都是养殖场的鸡，吃饲料长大的，三个多月就能下蛋，不下蛋了再端上餐桌。那味道可比家里的鸡汤寡淡多了。”
孙愿说完，又喝了一口鸡汤，满足极了。
孙泽国却对孙愿话里的鸡感兴趣极了，“这鸡这么好？三个月就能产蛋了？”
“那是，好像叫什么白来航鸡，从国外引进的，吃的饲料少，产蛋量也高，现在大部分养鸡场都是养这个鸡。”
“养鸡场啊……那岂不是就有源源不断的鸡蛋吃了？”
现在他们镇上甚至县上都还没有一家养鸡场哩，市场上的鸡蛋大部分都是土鸡蛋，只能靠养鸡的人家一个个攒。
“对，所以北京的鸡蛋比我们这儿还便宜一些呢。”孙愿笑着说道。
“哦……”孙泽国没有再问下去，而是沉默地喝着鸡汤，但吃饭的时候一直都心不在焉的。
其他人却聊地火热，大半年没见了，大伙对孙愿可稀罕地很，嘘寒问暖的，又听着孙愿聊京市的见闻，饭桌上就没有安静过。
“对了，今年你文耀哥也回来过年啦。他在广市算是混出头来了，现在好像当了大老板了。”
孙愿也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听见过李文耀的消息了，只是几乎每个学期都会在学校邮局收到广市寄来的礼物。
细细一想，李文耀的长相似乎早就有些记不清了。
在孙愿的记忆中，似乎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还有一个童年之中“大哥哥”的标签。
“对！”聊到了李文耀，孙利文就激动起来了，“他是真的了不起，在广市打拼了这么多年，可算是混出头来了，现在啊，他可是几乎占了广市废品收购和建材市场的半壁江山了！”
孙利文的眼中满是激动和崇拜，道：“我以后也要去广市打拼！”
饭桌上，孙泽华和李文对视了一眼，这一次却没有再否定他的这个想法了。
在孙利文上大学期间，便瞒着家里，乘着企业自主生产和定价的东风搞起了倒卖。
将本地价格较低的产品弄到其他地方去卖，再将外地定价较低的产品弄回来卖，一来二去间，倒是赚了不少的钱，甚至能抵得上两个正正经经的工人了。
第八十八章
在孙愿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饭的时候, 隔壁老余家正在喝红薯稀饭。
闻着隔壁飘过来的浓郁的鸡汤香气，余金宝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道：“奶, 我也想喝鸡汤, 我们啥时候炖鸡吃啊？”
“吃吃吃，人家是家底子厚才敢这么吃，咱们啊, 有这红薯稀饭吃就不错了！”张大娘心里正是气不顺的时候，当下就垮下脸说道。
自从分了地, 家里的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
余金宝他爹是个懒汉, 以前靠着在大队里头摸鱼划水，一天也能挣几个工分，不说别的, 一天的口粮是足够的。
可是现在分了地, 地里的活儿从播种到收获都得自家人干, 照余金宝他爹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样子, 分到的几亩地能有个好收成才怪了！
就算余金宝他娘也天天在地里忙着侍弄，但收成不好就是收成不好，干活糊弄，又不舍得买化肥，地里的产出自然是不达标。
其余人家分了田, 地里的产量都是往高里走, 余家倒还好, 分了田之后, 地里的产量居然比以前挣工分的时候还要低。
地里的产量不好, 交了公粮之后, 自家人也不过只是勉强饱腹罢了, 哪还有余粮多养几只鸡，像隔壁老孙家一样能时不时杀来吃。
被张大娘吼了一顿之后，余金宝悻悻地闭了嘴，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火上浇油，不然肯定又要催自己下地干活了。
他可是不愿意下地的，那都是些脏活累活，他不愿意做。
再说了，地里的活还有爹娘撑着的呢，有他没他不是一样的吗？
只是……闻着隔壁飘过来的鸡汤香气，余金宝陷入了幻想之中。
隔壁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了，四个孩子各个都有出息，怕不是每天都有肉吃哩！
闻着空气中的鸡汤香气，余金宝越发笃定，隔壁那家人肯定是天天都有肉吃的。
要是自己家也能这样就好了……
可惜余招娣这个死丫头瞒着家里悄无声息就去了边疆，竟然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回来了。
不仅不晓得她的工作地址，而且奶奶年纪大了，不想出远门，爹娘又胆小，不敢去这么远的地方去闹，竟然白白地看着她远走高飞去了，一分钱都没有往家里寄过。
想到这里，余金宝在心里狠狠地啐了一口，心里想着，那死丫头就该去那么恶劣的地方，最好是被那里的风沙吹死了才好！
在余金宝心中，无论余招娣本人是多么地优秀，但只要不给他提供金钱和物资，帮不上他的忙，那就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废物丫头罢了。
只可惜，没有在她小时候就牢牢抓住了她的把柄。
就算是早早嫁出去，换一笔彩礼，让他多逍遥几年也好哇。
余金宝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家的父母实在是蠢笨愚钝，竟然眼睁睁地看着这么一只能下金蛋的母鸡跑了，还跑去了这么遥远的地方。
现在好了，自家本该有个正经的老师，每个月要给家里拿不小的一笔钱，还会给他长脸，帮助他吸引村子里其他小姑娘的。
可惜现在，随着余招娣的出走，这一切都化作了虚无。
他，又该如何找到另外一条舒适又便捷的路呢？
他又要如何才能活得像隔壁这么丰裕，想吃啥就吃啥呢？
艰难地咀嚼着嘴里的红薯，余金宝心中闪过一丝念头，要是自己是孙家的孩子就好了……
对啊！余金宝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不是孙家的孩子，但可以加入孙家，当孙家的女婿啊！
想想自己，应该是这大队里头干活最轻最少，脸上最白净的壮年小伙子了吧？难不成还拿不下孙家的姑娘？
孙红自然是不行的，比自己要大七岁呢，这么老还没有结婚，指不定是身上有什么问题。
至于孙愿……孙愿只比自己小三岁，四舍五入就是同时出生的了，那可不就是天赐的姻缘？
孙愿人长得也不错，足够漂亮，有文化，还有钱，能配得上自己了！
余金宝在脑海中回忆起了隔壁孙愿的长相，思索了一番，最终咂了咂嘴，把这个念头定了下来。
“奶，你说，我去给孙家当女婿咋样？”余金宝咬着筷子，嬉皮笑脸地问道。
“给孙家当女婿？这可不行，你不知道奶和隔壁不对付吗？”张大娘想都不想就否认了。
“奶～”余金宝撒娇道：“孙家人不好，但他们家有钱啊。要是我给孙家当了女婿，那孙家的钱不就是咱们家的钱了？到那时候，咱们也能过上天天吃肉的好日子了……”
听余金宝这么说，张大娘一时也有些意动，“不过……孙家那丫头能看上你不？”张大娘迟疑地问道。
“嗐，县城好多学生都喜欢和咱们这群人一起混呢，你儿子脸白净，整个大队都找不出几个能有我这么帅的，她难道还能瞧不上？再说了，要是瞧不上，我去摸她一把，她难不成还有脸嫁给其他人？”
看着余金宝那自信的样子，张大娘心中还是有一些担忧，隔壁那姑娘可不是一个好下手的主，主意大着呢，不然咋能考上大学，还撺掇着余招娣去了边疆？
“娘，你放心吧，你就在家，等我的好消息！”余金宝几口把红薯粥喝完，便进了屋开始制定计划。
看着余金宝进门，她娘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喏喏地想说句话，不过现在张大娘也正是高兴的时候，她可不敢扰了婆婆的兴致。
……
第二天一早，林大娘支使孙愿去请李文耀一家人过来吃饭。
这些年来，李文耀发达了，也没有忘记当年孙家的一饭之恩，时不时就会从广市寄些东西回来。
恰好孙愿回来了，林大娘听说李文耀也给她大学那边寄过几次东西，有些还是珍贵的珍珠首饰，这一次便打发孙愿去请老李家的三个人了。
踏上熟悉的小路，前往泥巴山下的路线便自动在脑海中浮现。
孙愿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一边胡乱想着阔别这么多年的文耀哥哥长什么样，一边往目的地走去。
刚走到半路，却不想遇上了隔壁的余金宝。
他正站在山坡上，双手抱胸，死死地盯着她，活像一只等食的秃鹫。
孙愿这些年每年寒假都会回来，对余金宝这人自然是不陌生。
这人可是在十里八乡都出了名的，好吃懒做，偷奸耍滑，这么大个人了，地也不下，就只知道扒着父母吸血。
孙愿对他自然也没什么好映像，只当做是没看见，直直地继续往前走了。
却不想余金宝居然把她喊住了：“诶，孙愿，你没看到我？怎么就直接走了，怎么，上了个大学，还端上了？”
孙愿实在是不想理他，只埋头自顾自地往前走，当做没有听见。
余金宝急了，他可是特地摆出了自己最帅的姿势，孙愿咋不看就走呢？
余金宝赶紧追了上去，孙愿听见了后面的脚步声，心里一急，也赶紧跑了起来。
余金宝想干嘛？以往和她也没什么交集啊……
就这样，一人跑一人追，孙愿才总算是看到了大路的路口。
只要上了大路，看到了田地里这么多的大爷大娘，余金宝肯定就不敢再追上来了！
孙愿死命地往前奔跑着，大路路口越来越近，但她也能清晰地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饶是余金宝是个好吃懒做的废物，但男女在体力上天然有分别，一跑一追，两人的距离却在逐渐缩短。
一时之间，孙愿也越来越慌。一顿不能让余金宝追上她！未知的恐惧在孙愿的内心蔓延开来。
专心赶路的时候是最不能慌的，这不，孙愿在小路上跑着，一脚就踩到了谁家的田坎上。
那田坎上长满了折耳根，被不懂事的孩子挖松垮了，孙愿冷不丁踩上去，一脚陷进去，居然就把脚给崴了。
伴随着孙愿的一声惊呼，她整个人都摔了下去，污黑的泥把她身上的那件羊毛大衣都弄脏了。
孙愿却顾不得这些，只想着继续往前，她强行直起身来，忍着脚踝的剧痛，艰难地往前跑着。
然而，这一个错眼间，余金宝已经追上来了……
“啧啧啧，这下不跑了吧？”余金宝抱臂看着一瘸一拐往前跑的孙愿，一个闪身，便拦住了她的去路。
看着余金宝脸上的痞气，孙愿心里一咯噔，强制镇定着停住了脚步。
“你穿这身衣裳可真漂亮……得花不少钱才能买一件吧？你算是在京市过上好日子喽，学校给你们的补贴指定不少。”余金宝贪婪地扫视了一番孙愿。
想了想，他又说：“不过，以后花钱可别大手大脚了，白色的衣裳也不耐脏，穿不了几年就不好看了，倒不如多买几件深色的衣裳，省下钱来给你爷们儿多买些好烟好酒，这才是真正的有面子呢！”
孙愿不答话，余金宝自讨了个没趣，于是换了个语气，阴测测地说道：“你说，你这么能干的一个大学生配了我这么机灵帅气的人，咱们的孩子是不是也像你这么聪明，能考上京大？”
孙愿听见这句话，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就气笑了：“呵？配你？”
被孙愿嘲讽的语气一激，余金宝的脸顿时就阴沉了下来：“怎么？你还看不起我？你也不去公社打听打听咱们白龙帮的名头，外头那么多女人想搭上我都不成呢！”
孙愿又闭上了嘴巴不准备答话，而是细心地观察余金宝身侧的空间，查看是否有破绽可以绕开他。
她实在是没想到，余金宝居然敢在青天白日之下拦住他。
要知道，前几年可是才搞过严打，他就一点都不怕？
眼看着孙愿又不说话，余金宝急了，他试探着往孙愿那边靠近。
要知道，这可是他作为白龙帮的边缘人物，第一次在法律的底线上蹦跶呢，一时间，余金宝的内心极度膨胀，他这也算是干过大事的人了，要是事情办成了，好好去白龙帮里宣扬宣扬，自个儿说不定还能当上一个小头目了。
“孙愿啊孙愿，只怪你运气好，遇上了我，我只摸你一把，不搞那污秽的事情。不过，你得乖乖回去准备嫁妆，不然我把这事儿宣扬出去，你这辈子除了我就没人要了……”余金宝嘴里一边念叨，一边向着孙愿靠近。
孙愿紧张地往后退着，眼看着余金宝指甲里满是污泥的手要碰到她时，余金宝的身后传来了一声怒吼：“你干嘛？放开他！”
第八十九章
孙愿探头一看, 余金宝的身后，出现了一个高高壮壮的人影。
虽然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但这熟悉的眉眼, 还是让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是文耀哥哥！
来人穿着一身棕色的大衣，更显得身姿修长，斯文有礼。
余金宝看了他一眼, 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一个文弱书生而已, 难不成还打不过？
余金宝往地上啐了一口, 道：“识相点儿的就赶紧滚，不要坏了你爷爷我的好事！”
听了这话，李文耀更是大怒, 他一把上前去, 把孙愿护住, 又推了余金宝一把, 竟然直接把他推到了田埂下面。
随后，李文耀用一只手钳制住余金宝，另一只手在他脸上左右开弓挥了两拳。
余金宝实在是没想到，看起来如此文弱的一个人，力气居然这么大！
李文耀那两拳打到了实处, 余金宝舔着嘴里的血腥味儿, 使劲儿挣脱, 却也挣不开李文耀那一只手的钳制。
余金宝现在可算是知道了, 他这是遇上了硬茬了。
“哥！大哥！你放过我, 我是白虎帮的, 这娘们儿你喜欢就拿去！我……我以后让我们白虎帮罩着你……”
余金宝肿着嘴, 含糊不清地求饶。
李文耀却还是不泄愤，哐哐又给了他两拳头，这下子，余金宝的腮帮子也被牙磕破了，嘴角也渗出血来。
孙愿看余金宝这个样子，赶紧把李文耀拦下来了，“文耀哥，快住手吧，可别为了这个烂贱东西背上了一条命账，待会儿咱们去派出所一趟，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听了孙愿的话，余金宝才知道来人居然是李文耀。
李文耀风光返乡的时候，村里好多人都去公社看热闹了，那一辆漂亮的小汽车，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开回来的。
不过他却没去，一个只比自己大五岁的男人，能取得这么厉害的成就，自己巴巴地赶去看热闹，那不是给自己找气受吗？
一时间，余金宝心里生出了一股子隐忧，李文耀算是混出来了，要是真把自己送进派出所，那自己还能出得来吗？
“哥！文耀哥！你别送我进局子去，既然这娘们儿你看上了，我就让给你就是，你可千万别送我进局子啊！”余金宝抓着李文耀的裤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
然而，他嘴里这话却让李文耀更是生气，当下就又给了他一脚。
“行了行了，”眼看着那一脚把余金宝踹了个仰倒，孙愿赶紧又拉了李文耀一把，“余金宝这事儿自然有派出所为咱们做主，你可别再打他了，要是他死了残了，把你搭进去，那多不划算呢？走走走，我还要去你家一趟呢！”
听了孙愿的话，李文耀又泄愤一般用脚把余金宝踢到了田埂下头，护着孙愿走出了这一条小路。
……
来到了安全的地方，孙愿才有空问道：“文耀哥，这次可多亏了你了，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遇到危险了？”
离开了险境，和孙愿独处，李文耀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有一丝紧张。
“哦……就是，我娘和我奶奶知道你回来过寒假了，让我请你们一家去吃个饭。刚好，到了路口的时候我就正好碰见了。”李文耀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哦，”孙愿笑道：“那可真是巧了，我这一次过来，也是为了请你们一家人去我们家吃饭呢！算算时间，你已经好久没有来我家吃过饭了吧？”
“啊？”李文耀的紧张散去，内心涌起了一股自责，“你是为了通知我们去吃饭才遇上那个祸害的？要是我早点儿从家里出发，你说不定就不会……”
孙愿摇了摇头，道：“这事儿应该怪余金宝这个恶人，甚至也能怪我不小心，但再怎么也怪不到你的头上啊。”
“好了，咱们先不讨论这件事情了，这样，我们今天就去你家，再把我娘准备好的菜带过去，怎么样？”
“也好，我们家的桌子大，还有一张备用桌子，肯定能坐得下。”
两人很快就确定好了这顿午饭的具体安排，闲适地往泥巴山脚走去。
泥巴山脚的李家院子已经大有不同了，青砖绿瓦，整洁的石板地，宽阔的院子，还有旁边的一口井，都展示着李文耀广市之行的成功。
不用敲门，李文耀直接推门带孙愿进去了。
听见了远门的响声，灶屋里传出了林二娘的问话：“文耀回来啦？怎么，孙家同意来吃饭了吧？”
不等李文耀回答，林二娘便一边用围裙擦手，一边从灶房出来了。
一看见李文耀旁边的孙愿，她的脸色顿时就浮现出了一丝惊喜，“哟，圆圆也过来啦？快快快，文耀你还愣着干嘛，快给圆圆冲奶粉啊。”
听了林二娘的话，李文耀便乖乖地进屋去冲奶粉去了，孙愿羞赧地站在原地，给林二娘打了个招呼。
“林姨好，文奶奶呢？”
孙愿话音刚落，文奶奶就从灶房走了出来。
自从李文耀在广市混出来了之后，这位老人便一扫先前的忧虑，身子也变得越发硬朗了。
“圆圆来啦，奶奶刚刚才听见动静呢！今天来我们家吃饭好不？泽华小子从广市带了不少干货回来，味道很鲜咧。”
“奶奶，”李文耀端着一碗冲好的奶粉回来，把牛奶递给了孙愿，又道：“我和她是在半道上碰见的，她们家今天也想请咱们吃饭哩。我就想着，要不把泡好了的干货拿过去，咱们一起热热闹闹地去孙家吃饭？”
李文耀把路上的那一段风波隐去了，只说了要去孙家吃饭。
“哟，圆圆衣裳怎么脏了？是在路上摔了？快快快，我拿湿帕子给你擦擦。”这个时候，林二娘发现了孙愿衣裳上的那一小块脏污，忙去拧了帕子来，给孙愿擦衣裳。
孙愿自然不能让林二娘帮她擦，赶紧自己接过了帕子，仔仔细细地清理起来。
清理完毕之后，李文耀也把泡发好的干货和其他的菜品打包好了，一行人又朝着孙家走去。
到了那截小路，余金宝已经不在那里了，孙愿心底松了一口气。
……
很快，一行人便到了孙家的院子。
院子里头，大伙儿齐动员，孙泽国和孙泽华忙着杀鸡杀鸭，林大娘在择菜，孙利文在收拾备用的那张桌子，李文和孙红在用热水洗待会儿要用到的碗筷，李芳则已经在厨房里忙活起来了。
“诶呦，来了来了，快快快，圆圆，快去给客人冲蜂蜜水去。哎呦，文耀咋还带了这么多东西过来？”
“文奶奶也是想今天请我们吃饭哩，这些干货都泡发好了，索性就拿过来。”孙愿解释道。
李文耀也把带来的口袋解开，里面是已经泡发好的各色海鲜干货，还有虾皮紫菜和一袋子做五红汤的材料。
“这个鲍鱼可以和鸡一起煲，金钩海米可以焖冬瓜，墨鱼干也能用来提鲜，还有其他的，可以直接做个海鲜煲吃。虾皮紫菜就直接做鸡蛋汤，对了，还有这个，再煲个五红汤，很适合给女孩儿喝呢。”
“诶呦，咋拿了这么多东西过来……这，这，都挺贵的吧？我们也不会做，别白瞎了这么好的东西！”林大娘看着这一大包东西，手足无措地说道。
他们是内陆人，吃过的唯一海鲜就是晒干了的海带了，然而海带都不便宜，也就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会买些回来炖排骨，这么多各式各样的海鲜，不消多想，就知道价格肯定是不便宜。
而且，她们家也没人会做这些个海鲜啊，要是做坏了，那岂不是浪费？
“没事儿，我会做嘛。这些东西在广市也不值钱，他们那边就靠着大海哩。”李文耀一边说，一边卷起了袖子，提着东西进了灶房。
“诶诶诶，哪能让客人做饭呢？”林大娘赶紧上前去，想要叫住李文耀。
“没事没事，我们两家，那都不叫是客人了。你啊，就让文耀去煮吧，那些海鲜什么的咱们也搞不明白。”文奶奶乐呵呵地拉住了林大娘的手，说道。
林大娘脑袋一转，倒的确是这个理，当下也没有继续纠结了，“算了算了，那海鲜就让文耀做，我们啊，就准备炖鸡炖鸭吧。”
很快，狭小温馨的灶房便忙开了，海鲜，鸡鸭，腊肉……截然不同的香味儿混杂在一起，汇成了熟悉的，家和年的味道。
一道道好菜端上了桌，鲍鱼烧鸡、海鲜菌菇煲、红烧鸭、盐煎肉、腊味拼盘、海米焖冬瓜、蒜泥凤尾、清炒豌豆尖、紫菜虾皮鸡蛋汤……
满满一大桌子的好菜，大伙儿围坐在两张桌子上，空气中弥漫着满满的温馨。
“文耀去广市这么久，肯定最想的就是这一口家的味道，快，快尝尝这腊香肠，还是原来的味道不？”
“好嘞，真是香，林奶奶你也尝尝这海鲜煲，里面的瑶柱指定都软烂了，也尝尝广市的味道。”
“这个鲍鱼，好鲜呐，又有嚼劲儿，我以后也要去广式尝尝新鲜的鲍鱼味道！”
热热闹闹的一顿饭很快就结束了，原本还有些陌生的李文耀也再次融入了孙家。
……
吃过了这一顿饭，李文耀便叫了孙愿去院子外头玩儿。
“余金宝那件事情，我们什么时候去派出所一趟吧。这个祸害，就该早些进局子里头。”孙愿主动开口道。
“嗯，是得早些把他送进去，不用今天发生的这事儿去报警，这事儿只有我一个人证，而且对你的名声有碍。他的身上，还背着更严重的事情呢，用那件事情，还能多判个几年”
第九十章
今天同余金宝交手的时候, 李文耀抓住了他话语中的一个细节。
白龙帮，这是什么帮派组织？
要知道，刚经历过严打没几年, 现在也正是抓得紧的时候。
加入黑色团伙, 那可比猥亵未遂要判得严重多了。
“是他加入的那个白龙帮吗？”孙愿也很快反应了过来。
今天小路上的事情没有太多的目击者，而且余金宝只是拦了她的路，说了一些脏话, 还没来得及碰到她。
要是靠着这个罪名，最多也只是拘留几天。
不过, 要是按照加入黑色团伙的罪名进去, 那这牢饭可就有的他吃了。
“不过……”孙愿又开始担忧起来，“这白龙帮听起来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咱们贸然去举报, 会不会举报未成, 反而引火上身？”
“自然不会现在就去, 我先找个朋友去调查一下, 不过我想，这个帮派的规模应该不大，按照余金宝那个贪生怕死，懦弱无能的样，大帮派可看不上他。”孙泽华一边和孙愿并排走, 一边分析道。
……
“呦, 圆圆？这是文耀吧？你们咋还得闲一起转路呢？吃过饭了没有？”迎面走来了一个热情的大婶儿, 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哦, 谢谢婶子, 我们已经吃过啦！婶子这是干嘛去？”
“我吗？我去磨坊推了点儿精面回来, 今年地里的收成好, 过几天又要过年了，我们打算多蒸些白面馍馍，包几帘饺子，再蒸个甜酒和糍粑，好好过个肥年。”
婶子的话语中，满是对新年的期待。
自从分了地，大伙儿各干各的之后，他们也越发肯卖力气，每一分力气都能在收成上得到反馈，收成越来越好，日子也越来越好过，未来充满希望，大伙儿脸上的笑意也变多了起来。
“哦……”孙愿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我们家今年要炸酥肉和丸子，要是婶子不嫌弃，我们下次给你送点儿？”
那婶子眼睛一亮，笑了：“那敢情好，我们寻常人家可不舍得轻易用油，要是你肯给我们一些，那可真是太好了。不过不用太多，给孩子尝尝味儿就行。对了，婶子酿的米酒和打的糍粑最好，我下次也给你们送过来一些。”
“好咧，谢谢婶子！”孙愿高兴地答应。
“好好好，婶子就不打扰你俩转路了，你们继续啊。”那婶子对着两人暧昧一笑，便提着竹篮子，乐呵呵地走了。
那婶子的笑容让孙愿心里打了个突，悄悄看了李文耀一眼，却见他神色平平，孙愿顿时松了一口气，心中却莫名又有些失落。
李文耀揉了揉自己发红的耳朵，把话题再次转了过来，“那就这样吧，我先找人去调查白龙帮，调查好了之后就可以报警了。对了，这两天你也小心些，可别再遇上了这些腌臜玩意儿。”
李文耀一边说，一边神色阴郁地望了一眼隔壁老余家。
“这可不是个好邻居……”李文耀小声说道。
“也是，我们两家是结了怨的，我待会儿盘算盘算，要是时间和资金足够，我就劝我奶搬家。”
本来按照孙愿的打算，是想要找个机会让家人搬去城里的，可是她话语中透露了几分这个心思之后，大家居然都没答应。
终究是故土难离，大家已经习惯了在乡下平平淡淡，顺顺遂遂的生活，自然不想去陌生的城里折腾。
但是自家的房子也有些年头了，又和邻居结了怨，倒不如去其他地方起个房子去。
“要重新起一间屋子吗？我想想……我们家附近倒是有一块旱地，十分平整，我奶奶和娘刚好也种不了这么多地，要不你什么时候去瞧瞧，要是合适的话可以建在那儿。”李文耀试探着问道。
“也好，”孙愿倒是十分爽快地答应了，“我们家和你们家的关系好，做邻居那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谈完了这一件事情，孙愿和李文耀一时无话，只并排着继续消食。
今天的天气很好，冬日的暖阳洒在人的身上，给两人都镶上了一道金边，就连原本肃杀的风也被晒得温柔了，吹到人的脸上，竟然感受不到一丝冷冽。
两人沉默着并排走着消食，一时间，周边的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走着走着，两人便走到了一棵老桑树前，“看，还记得我们在这里摘打过霜的桑叶吗？那几年赚几个工分可不容易了，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这些常见的植物居然还是药材……”
李文耀絮絮叨叨地说着，话语中满是怀念。
这絮絮叨叨的话语把孙愿也拉进了一起的回忆里。
童年时快乐又无忧无虑的时光顿时就涌入脑海。
还记得小时候，她最喜欢带上李文耀一起玩儿了，李文耀在村里没什么朋友，总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不知道为啥，孙愿莫名就想把他带上。
而且这个玩伴是真的不错，虽然比较沉默寡言，但真的是办实事的人，采药途中有了他的加入，总会更加安全，效率也会变高。
最重要的，李文耀经常帮她。
“对了，”孙愿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文耀哥哥，我记得小时候你也救过我。余金宝小时候想抢我的鸡蛋吃……你还记得那一次吗？”
看着眉目弯弯的孙愿，李文耀认真地说道：“当然记得。”
他当然会永远记得，这是他第一次靠自己的力量，拯救了自己想要拯救的人。
“那这样算起来，你就救过我两次啦！”孙愿笑着说道。
李文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遮住了那通红的耳朵。
打开了小时候的记忆之后，一路上自然是欢声笑语不断。
等回到家里，大伙儿已经搬着椅子来到了院子里，边嗑瓜子边晒太阳了。
看着两人结伴回来，林大娘和文奶奶对视了一眼，乐呵呵地招呼他们快坐。
边晒太阳边嗑瓜子，听着大人们讲起不知从何处听来的八卦，那日子可不提多美啦！
当然，这是八卦主人公不是自己的情况下……
“诶，圆圆，算算年龄，你也成年了，怎么，在大学里头有没有瞧见心仪的男同学？”林大娘把孙愿拉进了八卦中心。
顿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孙愿身上，特别是李文耀，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耳朵早已经竖起来啦。
孙愿却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明明白白地答道：“这个倒是没有，课后的时间我都忙着去教授那里做实验，或者忙活那个药妆的事情呢。而且我比周围的同学们的年纪小了一截，他们也不好意思盯上我嘛……”
李文耀听了孙愿的话，心情顿时像是过山车一样走了一遭。圆圆没有找到心仪的男生，好诶！圆圆在大学很忙，心疼……圆圆嫌同学年纪大，心情跌入谷底……
算算年纪，自己比圆圆可大了五岁呢，和她周围的同学年纪可差不多……
这时候，文奶奶又开始问道：“是因为周边的同学年纪比你大些，你才不喜欢他们吗？”
“那当然不是，”孙愿扔掉了一把瓜子壳，道：“他们……太幼稚了，思想和行为上都太幼稚，有时候甚至还不如我稳重。”
“而且，”孙愿又补充道：“我暂时也没有这个想法，对于我来说，爱情可以没有，但不能将就，恋爱和婚姻可不是完成计划，也不是年龄到了就必须达成的任务。”
听了孙愿这话，林大娘顿时就正经地说道：“是这个理，我们可不是催你呢，只是怕你还没有这个意思，还没有开窍。行了行了，我们不谈这个了，换个话题吧。”
没想到，话题又引到了李文耀的身上。
“文耀哥，”孙利文把瓜子放下，搓了搓手，试探着问道：“我读书的时候干倒卖赚了一笔钱，也学到了不少生意场上的知识。听说你在广市混得很好，我，你看我能不能够格去广市打拼了？”
李文耀自然早就听说了孙利文在大学时期的成果，他沉吟了一会儿，道：“广市可比咱们这边复杂多了，要是你实在想去，我可以让我兄弟关照一下你，不过你自个儿也得万分小心，费心多打点打点。明年我就要去京市拓展业务了，可能没时间时时关注你。”
“文耀明年要去京市啊？”林大娘高兴极了，“我们圆圆也有在京市读研究生，现在好了，有个人可以多关照关照，咱们也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奶奶，我已经成年啦，你们的心呐，就安安稳稳地放在肚子里吧！”孙愿笑着说道。
“话是这么说，我们哪能放心呢？一个柔弱的姑娘家，去离家这么远的陌生地方闯荡……”林大娘又开始絮叨了起来。
不过孙愿也没有打断的意思，这口头上的叮嘱和絮叨，蕴藏着的都是奶奶对她的关心呢。
林大娘絮絮叨叨了好久，还是李文耀主动把话题转开，“对了，圆圆有打算要搬个地方重新修一幢屋子，要不就选在咱们家附近？两人人也好关照关照。”
要修屋子搬家这件事情孙愿已经提过好几次了，眼看着孙利民已经涨了几次工资，孙利文也在大学赚了钱，就连孙愿都开了个公司，家里的资金越来越充裕，林大娘自然也动了念头。
修房子搬家的事情很快就在三言两语中定了下来，接下了，话头又转到了村里其他人的八卦上头。
温暖的冬日，热热闹闹的气愤，那股子热闹和温暖，能一直留在记忆里。
第九十一章
接下来的日子, 充实又忙碌。
快过年了，大伙儿都忙着置办年货。
李文耀也忙着去调查关于白龙帮的事情。
本以为这件事情还挺难办，没想到, 白龙帮的消息很快就收集完全了。
看着手上的这一份资料, 李文耀忍不住轻笑了出来。
“你看，这就是余金宝口中的白龙帮，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呢……”
孙愿也接过了那一份资料, 开始翻看起来。
这白龙帮，说是一个帮派, 大大小小的成员加起来却不算多, 才只有四十多个人。
白龙帮的主要成员构成是以街头混混为主，当然，其中的大部分成员都是公社的混混, 早年辍学, 又不愿意去谋生, 无所事事间便成立了一个帮派, 就在街头巷尾混，日日偷鸡摸狗，不干正事。
余金宝在帮派里头，也只不过是十分边缘末尾的一个成员罢了。
毕竟余家不算有钱，不能给上面的老大上供东西, 余金宝也不住在镇上, 光是消息上就落后了不少, 便只能继续当个边缘人物。
孙愿看着手里的资料, 也不免轻蔑地笑出了声来。
原以为这白龙帮是个多了不得的帮派, 值得让余金宝借名头吓唬他们。
原来只是个龟缩在公社, 只敢偷鸡摸狗混日子的“帮派”啊。
“不过……这一伙人统共也没有犯多大的罪, 足够把余金宝送进去吗？”孙愿疑惑地问道。
“足够了，这帮派虽说不怎么入流，但怎么也算是一个黑色组织了，成天偷鸡摸狗的，零零散散地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罪状了。当然，最重要的，这些成员显然都被洗了脑，对这组织的归属性很高，上头不会看着社会上有这么不安定的因素存在的。”李文耀分析道。
听了李文耀的分析，孙愿点了点头，“那咱们现在就去报警？不，我们还是写匿名信吧，万一事情传进了村里，隔壁邻居肯定又要找我们的麻烦！”孙愿一边说，一边叹了一口气。
“嗯！我今天下午就去投匿名举报信去。你们再忍一忍，等来年修了房子搬了家，就不用再日日见到这个领居了。”李文耀笑着说道。
“嗯……到那时，咱们两家人就是领居了，肯定会相处地很好的……”孙愿也捧着脸憧憬地说道。
暖烘烘的阳光洒在孙愿的脸上，为她笼罩了一层雾蒙蒙的纱，李文耀也不由看呆了一瞬。
“嗯！肯定会的！我们一定会成为最好的……领居。”李文耀的眼色越发温柔了起来。
商量完事情，李文耀很快就行动起来，马不停蹄地去送了匿名举报信。
……
正是年尾的时候，上头对这件事情很重视，就指望着年尾这一波能立个大功劳，所以，公安那边的行动十分迅速。
李文耀的匿名举报信才寄了没多久，就有公安同志来拷走了余金宝。
余金宝那个时候正忙着煨红薯吃呢，满嘴都吃得是黑灰，就这样被脏兮兮地拷了起来。
两位公安同志身上虽然没有穿制服，但那骨子里头的英气是掩盖不了的，比他们那笔挺的身姿还要引人注目。
两位公安同志身手敏捷，余金宝刚打开门，便趁着他不注意，一踢一摁一压，手铐一拷，霎时便把他制服了。
村里人哪里见过这样大的阵仗？又恰好是年底闲下来的时候，一时间，热衷于看热闹的婶子婆婆们都一传十，十传百，一拥而上，忙着来看热闹了。
这可是老余家的热闹咧！平日里就数张大娘嘴巴最碎最脏，不少人家都被她戳过心窝子，现在总算是轮到大伙瞧他们家的热闹喽！
而且啊，能让公安出马，余金宝能被手铐子拷住，老余家这波指定是个大热闹！
乌泱泱的人们很快就把余家的院子挤得满满当当的，就连院子外头都站了不少的人仰着头看热闹。
还有好多孩子也跟着大人来凑热闹了，叽叽喳喳的，场面顿时就更加混乱聒噪。
一见了公安，余金宝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拷上了。
感受到手腕上冰凉的东西，余金宝心里一惊，恐慌情绪顿时就蔓延全身。
余金宝不由想到了那天在小路上，孙愿和李文耀都说要报警……
余金宝的腿霎时就软了，瘫坐在地上，涕泗横流地哀求着：“公安同志，公安同志，我错了，我错了，我没有……李文耀救了孙愿，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得手，你就放过我吧公安同志……”
听了这话，围观群众顿时又掀起了一个议论高峰。
这是咋回事？听余金宝的话，这件事里头似乎还有孙愿和李文耀的影子。
有那嘴巴厉害的，顿时就根据余金宝的话拼凑出了真相来。
“这是余金宝这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去欺负孙愿，还没来得及得手，就被李文耀救下了吧？”
“哈？余金宝这人居然还敢惦记孙愿？啧啧啧……也不撒泡尿照照……”
“看吧，这下子报应可到了吧。记得前几年严打的时候，县上有个男的当街调戏了女娃，直接就给定了流氓罪，判了死刑吃了枪子儿哩！余金宝这虽然没有得手，但至少也得关两年吧？”
“就该把他关进牢里去，一天天无所事事，就晓得去田间地头看闺女。”
“还好李文耀这人去得及时，不然啊，非出大乱子不可。”
围观群众们叽叽喳喳地讨论个不停，这时候，被公安这架势吓愣了的张大娘才反应过来。
她冲上前去，死死抱住了公安的大腿，嚎哭道：“公安同志，公安同志！你可不能乱抓人啊，咱们家金宝，那是再老实不过的一个人。我看呐，肯定是孙愿，肯定是她勾引咱们家金宝，就想让咱们金宝犯错误呐！你可得好好调查清楚喽，可不能冤枉好人呐！”
“嚯！这张大娘可真敢说啊，也不瞧瞧余金宝的条件，人家孙愿，那可是京市的大学生，听说手上还有一个公司呢，用得着去勾引他们家那臭泥巴？”
“对对对，我看呐，他们家的所有人，都没个有自知之明的。”
“这一次余金宝总能判个流氓罪了吧？也不晓得要关几年。”
大伙儿又纷纷开始议论起来了。
听了大家乱糟糟的议论，公安同志才道：“我们这一次可不是因为流氓罪来的，余金宝涉嫌参与黑色组织，扰乱社会治安，我们这才特地来拷他去审问。”
公安同志这话可把张大娘惊着了，她连连摆手，“不不不，公安同志，我们家金宝人老实，胆子小，是万万不敢去走黑的！你多调查调查，可千万别冤枉了好人呐！”
“大娘，我们既然大老远过来，肯定是有充足的证据了，您啊，就别妨碍我们办公，老老实实在家里等你孙子的判决吧。”那公安冷着脸道。
张大娘急了，忍不住推了余金宝一把，“你个死孩子，呸呸呸，活孩子，金宝啊，你也解释解释，给公安说，你没有走黑啊！”
却看余金宝那样子，自从公安同志说出他的罪名之后，就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瘫软在地，脸色发白，直愣愣地望着院门口，双眼也不聚焦。
“这一看就是被吓傻啦，我看呐，余金宝这个罪名，肯定是逃不脱喽。”一个大娘仔细分析道。
“啧啧，没想到啊，余金宝胆子还挺大，前几年刚严打呢，这就敢去走黑了。”一个大婶边做着针线活，边插嘴说道。
“这哪是胆子大，我看呐，是没心眼儿！”一位心直口快的大娘的话引来了大片笑声。
看着余金宝那个样子，张大娘还有什么不明白？她心里顿时更慌了，下一刻心中又是一定，浑身生出了偌大的勇气来。
她匆忙跑向屋内，从柴房里抄出了一把柴刀来，对着围观的乡亲们喊：“各位老姐姐，大哥们，这两个公安要带走咱三大队的人，你们要是还有点儿血性，就去屋里拿锄头铁锹，一起把我孙子救出来！”
围观的群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愣住了。
这张大娘脑子是有病吧？别说他们家一向和村里大多数人家不对付，就算是自己嫡亲的亲戚，那也没人敢在公安的面前动家伙啊，锄头铁锹，那能打得过□□？
那两位公安在张大娘拿出柴刀的时候便抽出了配枪，喝道：“放下！你知不知道，你这算是袭警了，也要被抓进牢里的！”
张大娘也知道自己一个人肯定不能成事，她索性对着乡亲们跪了下来，“老姐姐，大哥，乡亲们，你们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家金宝被这两个公安带走吗？这不是打咱们三大队的脸吗……”
张大娘的话还没有说完，三大队的队长从后面挤了过来，怒吼道：“我看谁敢妨碍公安办公！谁敢动家伙，谁就跟着他一起去蹲牢子！”
听了队长的话，大伙儿便都顺着话三三两两地散开了。
这热闹可不能再看喽，再看的话，自个儿万一也被连累了咋办？
眼看着大伙儿都走了，张大娘望向公安手里黑洞洞的枪口，终究是身体一软，瘫坐到了地上，原先的柴刀也早早从她手里滑了下来。
她意识到，自家唯一的孙子，自己老余家的命根子，真的要去蹲局子了……
蹲了局子，档案上便要永远记下一笔，下半辈子，算是毁了！
一时间，张大娘莫名想到了远在边疆的余招娣，她疑惑极了，自家用心血浇灌的金宝，怎么比不上从未娇惯过的招娣呢？
她匪夷所思，是不是那赔钱货抢了她乖孙的运道？
……
没有了张大娘的反抗，两位公安同志顺顺利利地把余金宝带走了。
离开了老余家，大伙儿又赶去村口看热闹了。
这时候，方才从未出现过的老孙家也一齐进入了吃瓜大军，亲眼瞧着余金宝被押出了村。
“这小祸害可算是走啦。”孙泽国感叹道。
“圆圆，刚才余金宝说那事，你咋不早些告诉我们呢？”林大娘问道。
孙愿心虚地道：“嗐，这不是害怕你们担心吗？索性文耀哥哥把我救下了，那腌臜玩意儿没碰到我，我就没有多嘴。”
“以后可不能这样，我一想着那余金宝还多晃悠了这么多天，我心里就生出一股子后怕。”李文也叮嘱道。
“行了行了，可别说圆圆了。现在这小祸害进去了，少说也要关几年，咱们呐，可以安安生生过一段日子了。”孙泽华高兴地说道。
其他人心中也是一喜，林大娘又叮嘱道：“李文耀这是又救了你一次，圆圆，你找个时候，咱们再请他们吃顿饭吧。你在北京读研究生，也要和他相互照应才是。”
第九十二章
除夕前两天, 余金宝的判决总算是出来了，他需要在监狱里头劳改4年。
尘埃落定，余家那一家人顿时就没了生气。
自家最疼爱的金宝去监狱里头受苦去了, 张大娘的精气神顿时就消弥了, 那白发也变得越发透明起来。
余金宝他爹一向就是个躲在张大娘身后享受成果的人，余金宝他娘也十分胆小怕事，张大娘一垮下来, 他们又如何能振作起来呢？
一时间，整个余家都沉寂了起来。
……
然而, 余家人难过归难过, 村里其他人却都热热闹闹地准备过年哩！
前两天李文耀刚带着孙家人去看了自家旁边的那块空地，一家人三两下就把事情定了下来。
以后啊，等房子修好了, 孙家和李家就是正正经经的领居了。
亲亲热热的两家人, 就连年货都是一起置办。
这不, 明儿就是除夕夜了, 大伙儿都约在了一起，去镇上买些家里缺的食材，打算好好做一桌子丰盛的年夜饭呢。
除了买菜，孙愿这一行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快过年了，她想去给余招娣打个电话。
……
食材很快就购买完毕, 孙愿走着走着, 便来到了街头, 公社的电话传呼室。
招娣在她大学开学那两天寄过来的信件, 孙愿一直都好好保存着。
那一串数字, 更是刻到了她的心里。
拨出熟悉的一串号码, 那边的通讯室管理员便熟练地开口询问她需要找谁。
问清楚了孙愿和她想要找的人的名字, 那边便把电话挂断了。
这个时候的电话费不便宜，通讯室会先把电话挂断，等接电话的人听到了广播通知赶到之后才再次把电话拨过去。
孙愿耐心等了一会儿，电话铃才再次响了起来。
“喂，圆圆！”余招娣欢喜地打了声招呼，“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啦？我以为要等过了年才有时间呢……”
“悦悦！你可总算是接电话了。明天就过年啦，我寄了一些香肠腊肉、各种菜干和营养品过来，你应该收到包裹了吧？一个人在他乡，一定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也给自己做顿好饭，尝尝家乡的味道……”孙愿絮絮叨叨地说道。
两个小姑娘这么久没有通过电话了，那话头自然是一刻都不停。
“放心吧，我肯定会好好照顾好自己的。对了，我前些天也寄了一些干果和蜜饯回来，这里的核桃和葡萄干品质很不错，你记得去把包裹取走。而且啊……我悄悄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林浩他也来边疆啦，不过不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我猜可能是有什么科研任务吧。”
孙愿意外极了，高兴地说道：“那敢情好，有了个认识的人，你也有个伴了。林浩那小子不错，你多和他接触接触，多多来往，远在他乡，最重要的就是相互帮助了，要是他过年没有回去，你也可以请他吃个饭嘛，人生地不熟的，两个老乡也能一起过个年。”
“嗯，我知道的，不过我也不常去找他，他也忙哩，身上的担子重。对了，我奶奶那边，应该没有再找你们麻烦吧？”
提到了余悦的奶奶，孙愿的话匣子顿时就关不住了。
“可别提了，你知道你们家那位大少爷咋了不？他居然敢加入黑色组织，被查了出来，现在已经蹲局子去了。自从你弟弟进了监狱，你奶奶的精气神一下子就被抽干了，我看呐，寿数上肯定是有损了。”
余悦对于这个结果却是十分喜闻乐见，她咬牙切齿地说道：“那才好呢！就得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宝贝的孙子被宠坏，让他自个儿葬送自己的未来。”
“余金宝进去了，我怕……万一你奶奶和你爹娘又把主意打到你身上来。”孙愿颇有几分忧心忡忡地说道。
“这个不怕，我从来没有往家里寄过信，她们不晓得我的具体地址。而且啊，现在户籍什么的都管得不太严，我正想着能不能找个机会给自己单立个户，和家里划开界限才好。”
“也好，到那时候，你就完全自由了……”
两个小姐妹絮絮叨叨地聊了一大堆，这才依依不舍得结束了这一次通话。
结束了通话之后，孙愿把话费交了，这才和家人们汇合。
“娘，悦悦给我寄了东西，待会儿咱们再去邮局一趟。”
“悦悦？”李文耀疑惑地问道。
“哦，就是以前的余招娣，她现在去边疆支教去啦，也是个正正经经的老师了，还给自己改了个好名字，叫做余悦，现在啊，余家人可再也磋磨不了这个闺女了。”李文给李文耀解释道，她也十分开心余悦能有这么一个好结局。
李文耀这才想起来记忆中跟在孙愿后面的那个丫头。
真好，他们都在进步。都为自己拼出了一份光明的未来。
等逛完了街，拿到了招娣送过来的包裹之后，一行人便带着大包小包回到了大队。
除了各种食材和待客用的瓜子糖果，李文耀还额外买了两箱子烟花和其他炮仗烟花棒等玩具。
这些在童年中遥不可及的东西，现在已经能随便买下了。
到了大队，村口李二家的鱼塘正在忙着放水捉鱼呢，村里好些人都来看热闹了。
等大鱼捞上来卖了，他们这些围观的，或许也能分到一两条小鱼，也够煮一碗汤的了。
李二家也大方，塘里一掌长以下的小鱼，向来都是分给大伙儿加菜用的。
他们养鱼塘，最重要的就是要和村里人打好关系，要不随便哪个看他们不顺眼的人往鱼塘里倒点儿农药，他们非得血本无归不可。
孙李两家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个热闹，把东西放下了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带着桶过来看热闹了。
水放了一大半之后，水塘里的鱼便露了头。
一条条乌黑乌黑的鱼在所剩不多的水里费力地游动着，各个都十分壮实。
李文耀定眼一看，这鱼塘里面，大多都是白鲢和草鱼，时不时混杂着一些河里常见的小杂鱼。
“这是特意去买的鱼苗吧？一个个的都长这么大，还都是些吃草不费粮肉的主。”李文耀笑着问道。
“是咧，我们可是特意去了一趟县城才买到的，背着那一桶鱼苗，一路上担惊受怕的运回来，生怕这鱼苗在路上翻了肚皮。诶，文耀你也懂这些？”李二一边挽裤脚准备下塘，一边笑着问李文耀。
“哦，我这几年都在广市打拼嘛，这淡水鱼的人工繁育技术就是广省的钟老发明的，我就稍微了解了一下。”李文耀笑着回答道。
他们去外地做生意的，最注重的就是一个消息灵通，无论这个消息对他的生意有没有用，李文耀也愿意把自己了解到的都记下来，指不定哪一天就成为一个机遇了呢？
李二和其他几个来帮忙的汉子都陆陆续续下了塘。
冬日的鱼塘，冰凉刺骨，淤泥也是又冷又厚。不过只有把鱼打上来，这塘里的鱼才能变成钱呢！李二自然是干劲十足。
一个个破了底的背篓和结实的水桶也被扔了下去，捞鱼的人瞅准了大鱼，用背篓一罩，里面的鱼便只能疯狂挣扎，任由捞鱼人把它扔进水桶里了。
很快，一桶桶的鱼便捞了起来，李二媳妇儿就在鱼塘边上支起了一个小桌子卖鱼。
明天就要过年了，过两天又要走亲戚待客，少不了要煮一条鱼撑场面，所以围上来买鱼的人不少。
还有那些脸皮厚的，不买鱼，就只等着分下面的小杂鱼。
这些都是从河里抽水进鱼塘的时候混进去的杂鱼，最大的也才一拃长，也不值什么钱。
李文耀和孙家人都带着桶来的，自然要买几条大鱼回去。
孙家四条，李家两条，都选了最大最肥的鱼，把李二媳妇乐开了花，还特意送了他们一些小杂鱼。
两家人也没有拒绝她的好意，乐呵呵地收下了。
这些小杂鱼，当晚便成了炸酥鱼上了饭桌。
……
今年过年，和往年不一样了，李文耀带回来一台电视机，又花了一笔钱请了放电影的同志过来，就在晒谷场支起了一个露天观影室。
天色一擦黑，大伙儿吃过了年夜饭便端着自家的凳子椅子陆陆续续地赶到了晒谷场。
晒谷场上，电影已经要开始啦！
露天电影这事，也就以前上头来搞慰问的时候放过两次，乡下人甚至都不晓得县城里有电影院，所以大伙儿对看电影可都新鲜着呢，生怕占不到一个好位置。
等人到了大半，电影也就开始了，这一次的电影和以前的电影不一样，这一次的电影居然是彩色的，而且和以往的样板戏不同，大伙儿完全猜不到接下来的故事情节。
电影的每个情节都抓人心弦，直到电影结束，大伙儿都沉浸在方才精彩的剧情之中舍不得端着凳子回去。
不过，李文耀这边又有新的热闹看了。
他搬过来一箱子烟花，足足一百响的大烟花，这在村里可是头一份呢！
烟花“咻”地一声，挨个儿升空，绚烂地绽放，漂亮地盛开，把半边的天都照亮了。
这么漂亮的烟花，可是让大伙儿都开了眼界，特别是村里的老人，有些竟然情不自禁地落下了泪，看了这么一场盛大的烟火，他们这辈子也就值了。
一百响的烟花结束，李文耀又掏出了购买的炮仗和小烟花分给村里的孩子们。
孩子们顿时就高兴地飞起，挨个儿问家长要火柴，可是，谁家看电影还带火柴呢？
只有李文耀带了。
他贡献了满满一盒子的火柴，看着孩子们激动地点炮仗，你追我赶的，享受着自己几乎从未享受过的童年。
炮仗的闪光，把他的瞳仁也照亮了，也照亮了他脸上的艳羡。
真好，这些孩子，都有一个丰富多彩的童年。
“文耀哥，我们也来玩烟花棒吧！”孙愿被氛围感染，少见地跳脱了起来，拉着李文耀去玩烟花棒。
李文耀也从那莫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笑着拿出了另一盒火柴。
记得小时候，他第一次玩炮仗，就是蹭孙愿家的……
“呲”的一声，孙愿手里的烟花棒被点燃，那一朵漂亮的火花往四面八方播撒着火星子，漂亮极了。
孙愿高兴地挥舞着手里的烟花棒，找到了童年时期扮演小仙女的乐趣。
那烟花棒的暖光也照亮了她激动又快乐的脸。
李文耀专注地看着那开心的面容，也不由开心地笑了。
下一刻，他手上的烟花棒也被点燃了，是孙愿趁他不注意，把自己的烟花棒凑过来，引燃了他手上的这一支。
看着自己手上绚烂的烟花棒，李文耀觉得，自己的心，也被点燃了……
第九十三章
过完年之后, 时间就流逝地更快了。
新的一年，又到了分别的时候。
孙利文去广市寻求机遇去了，孙愿也回到京市继续读研, 李文耀也去了京市, 开拓生意版图。
……
孙愿选择的导师是化学系资历很老的一位。
这位导师已经是和孙愿她娘一般的年纪了，发间已经间杂有根根银丝。
这位导师资历很深，据说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还是去国外留过洋的，见识过学术界广阔的天地之后又回到了祖国, 参与了化学系这数十年的建设。
孙愿是第一批保研的学生, 又早已经准备好了毕业论文，自然不再需要继续研读最后一个学期，而是直接进了导师的实验室, 暂时成为了一名打下手的工具人。
那位导师也很喜欢孙愿这个小姑娘, 恨不得把自己一身的本事都揉碎了教给孙愿。
对于拥有学习系统的孙愿来说, 这自然是一件好事情。
要是那些知识实在是没有消化完全, 她甚至可以把老师的教导全部都用系统录制下来，等晚上回到了自己的单人小寝室再慢慢地消化。
有了学习系统的帮助，孙愿花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便成为了实验室里的正式研究员，再也不是打下手的工具人了。
在这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孙愿也找到了自己的研究方向——研究化学合成药物。
每一个学科最终都是要为人类自己服务的, 孙愿找到的方式, 便是拓宽化学合成药物的版图, 为更多的患者带来希望。
化学合成药物并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研究方向, 孙愿还得额外学习生物化学知识和病理生理等医学知识才行。
这可是一个十足的大工程, 不过对于孙愿来说, 研究方向越有挑战, 她也就越兴奋。
……
做实验，搞研究，总是充斥着枯燥和失败，在日复一日中的失败中，孙愿却依旧充满着希望。
要是有哪天格外受挫，那就请异乡中唯一的一个家乡人文耀哥吃一顿饭，把坏情绪倾诉出去，自信和坚定的信念便又回来了。
一来二去之间，两人也迅速地熟悉了起来。
李文耀同他以前说的一样，果真是来京市拓展版图的。
除了废品回收加工和建材生意，李文耀又盯上了房地产和手提电话的生意。
这些年来，李文耀渐渐也在京市打拼出来一片天来，孙愿这才发现，原来专心做生意的李文耀，是那么的睿智，那么的有远见。
原本那个困在小山村，连肚子都填不饱的李文耀一去不复返了，取而代之的，是商界新秀李文耀。
……
这一天，孙愿正在和研究院的师兄边吃饭边讨论他的实验。
“这个实验合成的新材料有测试过吗？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有毒……”孙愿边专心吃饭，边问道。
“还没有，具体的毒性检测和性能测试还得后面慢慢搞才行。不过我能预感到，这一种新材料，会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不小的影响。”羽贤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笑着说。
“哦……是你导师给你批的研究资金不够了吧？我可以去帮你问问基金会那边，如果审核通过，那边会再给你一批研究资金。”孙愿笑着说道。
孙愿在三年前刚开始硕士研究生，看到实验室各种破旧的设备，艰苦的研究条件之后，便用她在药妆公司每年股权分红的一半创办了一个基金会，帮助实验室改善研究条件，充裕研究资金。
实验室不少师兄师姐都知道这个基金会的主人是自己的小师妹，有时候便会直接和她沟通，而后再去申请研究资金。
李文耀进了食堂看到的正是这刺眼的一幕。
孙愿的对面，坐着一位男性，戴着一幅金边眼镜，穿着一身整洁的中山装，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一瞧就是孙愿的同学。
两人面对面坐着，男才女貌，粗看来居然十分般配。
李文耀心中一郁，圆圆的同学，肯定也是研究生，有文化，有学历，圆圆这么爱读书，说不定就喜欢这一款呢？
而自己呢？一个差点儿连小学都没有毕业的人……
研究生和小学毕业，这何止是云泥之别？
李文耀心中烦闷，那股气一直郁结在心中，也不准备打扰孙愿吃饭，而是孤寂地转身走了。
而在那边，孙愿的师兄已经看到了那个奇怪的男人。
“师妹，那个人认识你吗？”
顺着师兄的手指，孙愿一眼就瞧见了李文耀的背影。
那背影如此的孤寂，毫无生气，一下子就把孙愿吓到了。
她赶紧把餐具放下，道了声失陪，便出门去追李文耀去了。
“喂！”孙愿朝着李文耀的背影喊了一声。
听见了背后的喊声，李文耀身子一僵，下一秒却跑了起来。
孙愿心中一急，喊道：“李文耀！停下！”
那背影又是一僵，而后便慢慢地停了下来。
孙愿赶紧几步跑上前去，疑惑地问道：“文耀哥，你怎么了？”
“我……”李文耀不敢转过身，只道：“没什么，我，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情没做，你，你继续和你同学去吃饭吧。”
孙愿越发疑惑了，直接几步走到李文耀身前，抬头一看，李文耀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难看。
“你怎么了？”孙愿顿时就急了，“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生意上出什么问题了吗？你说出来啊，我也存了些钱，说不定可以帮到你呢？”
李文耀再次转过头去，不想让孙愿看到他如此难堪的一面。
“喂！你倒是说啊，到底怎么了？”孙愿急了，忍不住拍了李文耀一把。
李文耀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有些不甘心，他把头转过来，盯着孙愿，一字一句地问道：“刚刚坐在你对面的那位，是你的……对象吗？”
“啊？”孙愿迷惑极了，她无奈地说道：“那只是我实验室的一个博士师兄，怎么可能是我对象。他连婚都已经结了。谁像你一样啊，这么大了还不结婚。”
在这个年代，结婚的年纪普遍都很早，李文耀这一种就已经算是大龄青年了。
听了孙愿的话，李文耀心中一喜，心中的那股子郁气一下子就消弭不见了，他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是吗？可能是我想多了，我以为你们这种高学历的人才，都无心谈恋爱呢。”
“你刚刚就是因为这个不高兴啊？”孙愿迷惑地问。
“哦……我……就是……”李文耀一下子又紧张起来，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怎么？难不成你喜欢我？”孙愿胡乱猜道。
李文耀的脸“唰”的一下子变得通红，再也没了在商界时稳重沉着的模样。
“你，我才小学毕业的学历，配不上你……”李文耀只觉得自己的嘴像是不受控制一般，把自己方才的执念一下子就秃噜了出来。
“你怎么会这么想？学历又不能代表你的能力。我记得你在广市一直在读夜校，还自学了英语和建筑工程师，甚至还拿了证，这比我们学校的一些同学都要优秀了。而且你年纪轻轻就打拼出这样一个商业版图，已经算是走到了同龄人的尖端了吧？”
孙愿可看不得李文耀如此贬低自己，赶紧对他进行了一番夸赞。
听着孙愿细数自己的厉害之处，李文耀也意外极了，他没想到，自己在孙愿心中的形象，居然是这样的。
这一番夸赞顿时就带给了他无限的勇气和希望，他忍不住大胆问道：“那你呢？你喜欢这样的我吗？我是说，我有没有可能配得上你呢？”
“你这算是？表白……吗？”孙愿也一下子傻了。
“没错，圆圆，我早就想说了，我喜欢你，你能做我的对象吗？”李文耀说完，便忐忑地盯着孙愿，等待着她将要给予的宣判。
“嗯……表白这么敷衍的吗？连戒指都没有准备？不过嘛，我勉强同意了。”孙愿笑着开口。
李文耀心中顿时弥漫起一阵狂喜，他不敢相信，甚至怀疑方才的一切不过是他的臆想而已。
“真的吗？你再说一次？”李文耀着急地问道。
孙愿无奈地又重复了一遍，李文耀这才相信。
“我，我托朋友在国外拍了一枚红宝石的戒指，只是还没有拿到手，我也实在是没想到，这一次表白会来得这样快……”勉强将狂喜压制在心底之后，李文耀才把注意力放到了戒指这件事上，赶紧解释道。
“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啦，现在可算是开心了吧？快回去，我的饭还没有吃完呢！对了，你也还没有吃饭吧？我去给你打一份烤鸭饭，我记得你最喜欢这个套餐。”
孙愿把李文耀拖进了食堂，带着他去打了一份烤鸭套餐，然后便回到了自己方才的位置上。
那位学长还坐在原先的位置上，面前的餐具已经光盘了。
“学长，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孙愿把李文耀拉过来坐下，歉意地对学长说道。
“哦，没事，对了，这位同志是……”
“这是……”
“我是她对象，你好。”李文耀迫不及待地宣告自己的身份，像是一直求偶成功后骄傲的孔雀。
孙愿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承认了，“没错，这位是我对象。对了学长，你刚才的实验项目我已经记下了，基金会那边审核通过后就会拨款的。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情，你可以先去忙自己的实验了。”
“好好好，我这就走，把空间留给你们，好好享受二人空间吧！”学长笑着离开了餐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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