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房东变成上一世亲戚的戏码令伊戈尔感到无语,这使他莫名想起在从至冬出发来璃月前,潘塔罗涅曾经对他说的话。
伊戈尔忽然间觉得他对钟离自己上一世是亲人的猜想产生了怀疑。
因为仅仅是知道他上一世的事,潘塔罗涅为什么要说此时的他,不是自己所认识的他,并且还希望他能在旅途中找回自己。
望着梦中与钟离长得一模一样的帝君,伊戈尔细细回想潘塔罗涅的话,几秒后,他决定问出最为关键的问题。
“帝君,你之前认识我?”伊戈尔为了符合身份,沿用了钟离当前在剧情中所扮演角色的称呼。
帝君摇摇头,“以普遍理性而论,是你先一步认识我。”
这句话让伊戈尔陷入沉思。
是说在上一世是他先接触的钟离吗?那样一来,他们的关系应该不是类似于他和潘塔罗涅。因为收养的一方和被收养的一方,基本都是前者更加了解后者。
但从刚刚那句不是良配而言,钟离又明显把自己放在长辈的位置上。
难道真的要反过来,他上一世是主动去找钟离?
伊戈尔推测着,感觉他和钟离之间的过往越发扑朔迷离。
在暂时想不出来他和钟离在过去究竟有什么纠葛之际,他听到书中的帝君又把话题绕了回来。
“我一直好奇你为何要选择他,他安于现状,对金钱也全无尊重。”帝君看向伊戈尔,“你有更好的选择。”
伊戈尔闻言看向钟离,他想了想,觉得这是个机会,于是他问道,“比如您吗?”既然钟离不认为他选的人合适,那是不是代表他感觉自己更合适。
毕竟他一开场就说出了想让他留在自己身边这种话。
这么一想,伊戈尔更加尴尬,所以钟离这么久以来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来看待他?
在等待帝君回复的间隙,伊戈尔悄悄思索着钟离对自己的看法,然后多少理解了为何要拉他入梦。
伊戈尔自觉假设在现实中和钟离讨论这些事,他会很尴尬。
意识到这一点,伊戈尔不知道该不该感谢钟离的贴心。
但很快他就发现不用了。
“我是有类似的想法,可你无法留下。”帝君语气平淡地说出原因,“你属于未来,而我在过去。”
伊戈尔睁大眼睛。
被雷元素力击中的感觉令他浑身发麻。
结合这本书里的名字,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莫非他是从未来穿越到过去见到了钟离。
伊戈尔把所有的线索都聚拢到一起,发现他真的是从过来回到未来,那么也对上了潘塔罗涅的说法。
不论是潘塔罗涅还是钟离,他们最初认识的大概率是未来的他,而不是现在的他。
偏偏未来的他,和现在的他是一个整体,是无法分割的一部分,所以潘塔罗涅才会说希望他能找回自己。
伊戈尔低下头,不知不觉中,前生今世这个说法被他完全推翻。
与此同时,那个更大胆的猜想又冒出来。
这本叫做《穿越后我和帝君结婚了》的原型传说,他又有可能因为各种契机自未来回到过去,那这是不是意味着钟离在暗示书中的那名主角的原型就是他。
相对的,传说中以及这本书中的帝君确实是钟离。
更进一步,钟离就是岩神摩拉克斯。
伊戈尔深吸一口气,他抬起头,这一次他发现帝君,或者说钟离正温和地注视着他。
“既然您都知道我来自未来,您为什么不在见面后直接告诉我?”伊戈尔迎着钟离的注视,问出他当前最关心的问题。
“你并无察觉,我自然也不能告知你。”说到此处,钟离反问,“我想未来你所遇见的知情者并非只有我,为何你只对我提出疑问?”
伊戈尔一下子被问住。其实他可以用因为现在见不到潘塔罗涅为借口搪塞,但他心里很清楚,他质疑钟离,全是因为他内心深处隐藏的不满。
似乎他对钟离抱有更高的期待。
又或者说因为隐约参透了他的身份,便以更苛刻地要求他。
伊戈尔剖析他对钟离的看法,随后讲出心中所想,“也许是在我眼里您比其他人更特殊,我对您有更高的期待,因为您的身份,我更加苛刻。”
“实际上,您没有必要将全部的真相告知我,以让我接受我的……未来。”
钟离点了点头,“所以你在得知与你有关的过去与未来之后,是否想要留下?”
面对这个问题,伊戈尔沉默了。
正如他刚刚想说接受过去,但话到嘴边,却被他临时改成了未来。所谓过去是对应的钟离,对他来说,他是在未来再次相遇。
未来的他知晓过去之人的一切,正如现在的钟离和潘塔罗涅对他的了解。
伊戈尔发出一声嘲弄的笑,他突然后悔得到真相。也许他什么都不知道,慢慢走向未知的未来,对他而言更好,那样他就不用再纠结要不要留下。
细细想来,伊戈尔发觉自己无法想象未来,因为他根本没有属于自己的目标。
如今钟离已经透露给他一些消息。
比如他未来选择的人是一名对金钱完全不尊重的家伙……等一会!
伊戈尔微微皱眉,因为在北国银行工作,他身边从来没有对钱不尊重的人。甚至说有时候他都觉得他身边的人,上到潘塔罗涅,下到北国银行里的一名普通员工,都对金钱太执着了。
直到他到了璃月,他才遇见了对钱毫无尊重到没有概念的人。
那个人恰好就是钟离。
伊戈尔再结合他当前在梦中,钟离没有真正出现的前提,好像知道了未来的他和过去的钟离都聊过什么。
这令他很难不感觉对不起钟离。
从时间线上来算,钟离大概是近几年才看发现他以前说的所谓不是良配,其实就是指他自己。
什么对金钱的不尊重,是因为他能够创造摩拉,对金钱没有概念,习惯性地忽略罢了。
安于现状,是指在往生堂做客卿,不追求更大的舞台。
伊戈尔仿佛看到一个个来自过去的回旋镖出现在钟离脚下。
这令他很想知道未来的自己究竟经历什么,竟然会允许这种误会存在几千年。
默默谴责着自己,伊戈尔对钟离道歉,“对不起。”
梦中的钟离似乎理解成了婉拒,他问道,“这是你的答案?”
伊戈尔摇摇头,解释道,“不,这是替未来那个见到您的我道歉,我不应该不告知您某些真相。”他很难想象钟离知晓自己过去说过的话句句指向自己会是什么心情。
如同能读心一般,梦中的钟离下一句话便是多伊戈尔讲出真实的想法。
“无须怀有歉意,你所隐瞒的信息并非对我的愚弄,我也不曾生气。”说到这里他笑了笑,随即对伊戈尔坦诚道,“我反而有些喜悦。”
“你的到来已经告诉我,我在千年后仍能见证这片土地的未来,于我来说这是一件幸事。”
“应当是我向你道谢。”
“不,您不用这么客气。”伊戈尔连忙拒绝。
“嗯,我想以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确实不用这么客气。”钟离顺势承认。
伊戈尔见话题绕回去,又想起几千年里钟离一直指责的良配是指自己。
虽然那梦中的钟离对此一无所知,算是唯一能够欣慰的地方,可是伊戈尔不仅没有开心,负罪感反而更重,不由他再一次质问未来的他究竟在做什么啊!
奈何很快伊戈尔就明白未来自己是出于何种想法放任钟离带着误会过几千年,直到成为往生堂客卿才看透真相。
原因很简单,相比于几千年后不漏山不漏水的钟离,几千年前的摩拉克斯要‘单纯’太多。
这样一对比,很难不让人觉得有种两者有强烈的反差感。
伊戈尔认为未来的自己大概过去和未来钟离身上的反差感迷了眼睛,生出一些恶趣味,才做出这种事。
一瞬间,伊戈尔感觉未来的自己真的变了,竟然连神明都敢戏弄。
伊戈尔谴责着未来的他,然后对钟离斩钉截铁地说,“是的,但是帝君,我们现在还仅仅是朋友。”
未来的他做的事以及与钟离发展到哪一步,和当前的他无关。
现在伊戈尔自认为他和钟离最多只能算作聊得来的朋友。
思考着用朋友来定义自己和钟离之间的相处,伊戈尔忽然听见钟离问。
“那么伊戈尔,你会为朋友留下吗?”
伊戈尔目光微转,定格在梦中钟离的身上。
即使明白这一次又问他相同的问题,是源于他没有真正给出答案,可伊戈尔注视着眼前不知该说属于故事,还是属于现实中的钟离,很难不觉这是几千年前,他自从见到未来的自己,就想问出,却一直未能问出的话。
他会留下吗?
千年前的钟离已经知道他不会留下,因为他属于未来。
那么当时间流逝,他们越过了未来和过去之间的隔阂,在现在相遇,他又会为钟离留下吗?
伊戈尔问向自己。
模糊的答案在他的心中若隐若现。
“帝君,我不能留下。”伊戈尔讲出他的看法,唯有自己亲自选择的未来才有意义,当前他不知道自己要走向哪里,留在钟离身边也不过是徒增迷茫。
梦中的钟离没有失望,他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嗯,我明白了。”
“抱歉。”伊戈尔止不住又一次对钟离道歉。
他认为这对钟离多少不公平。
梦中的钟离却没太在意,“无妨,这在我预料之中。”
这话让伊戈尔不解,钟离既然都预料到了,怎么还问他。
钟离想笑了笑,然而他没有解释,反倒是转过身说,“你应当醒来了。”
“嗯?”伊戈尔怔住。
下一秒,他眼前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风景如画的洞天化为碎片,下坠感顷刻间包裹伊戈尔,令他本能地要挣扎。
就在这时熟悉的啼叫声自不知多远的地方传来。
伏在桌上的伊戈尔猛地睁开眼。
大口喘着气,伊戈尔警惕地环视周围,映入眼帘的是他在璃月居住的房间。
定制的柜子里放着他最近收集来的各类富有璃月特色的摆件,在他的船头挂着几只据说是仙人的玩偶。
伊戈尔看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到手边的书上。
只见上面的内容还停在他入梦前看的那一部分,主角被换上新娘的衣服,坐在祭台上,被抬上山。
要是伊戈尔没有记错,梦里的内容也是从‘他’被送上山变得不对劲。
伊戈尔多看了几眼书上的内容,认定钟离是故意的。
但考虑到特意用了成亲献祭这样的桥段,伊戈尔觉得这是某种暗示,是在委婉地表达如今他搞清楚真相,他们也该更进一步之类的。
这不禁令伊戈尔思索要如何应对。
等他想得差不多,他起身朝门外走去。
伊戈尔推开门,皎洁的月光与室内透出的灯光顷刻间融为一体。
而他站在灯光里,钟离站在月光下。
不知何时被召唤出的冰鸦在伊戈尔出来后,轻车熟路地落在他的肩上。
钟离被翅膀扑闪的声音吸引,转身向伊戈尔看去。
“钟离先生。”伊戈尔主动打招呼,随即收回了冰鸦。
接下来的谈话,伊戈尔认为还是只有钟离和他在场比较好。
钟离也察觉到伊戈尔要说什么,他没有立即接话,留出了时间。
伊戈尔感受着钟离的贴心,缓声讲出他在梦中的决定,“钟离先生,我不能留下,等到这段时间的工作结束,我希望去其他的地方走一走。”
“原来如此,那你想去何处?”钟离顺势问下去。
确认钟离的态度和梦中的他一样,伊戈尔说出了他早就准备好的回答。
“看看哪里需要我吧。”伊戈尔说完,话锋一转,“你不想留下我吗?在梦中您可是这么说的。”
钟离坦然承认,“我是有此想法,千年前你我相遇,我便希望你能留下,作为一道神与人沟通的桥梁。”
“我以为您已经彻底融入人类的世界。”伊戈尔评价道。
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钟离在人类世界里都称得上是如鱼得水。
就好像他本身是人类一样。
伊戈尔知道不该以人类比喻神明,可他想不出更契合的说法。
好在钟离的不怎么介意,他笑了笑,略有些无奈地回复,“我也并非生来如此,正如那则传说,在彼时璃月尚不能被称为璃月的时代,人与神的边界远比今日更加明确。”
“人类尊敬神明,同样也畏惧神明,正是在那时,我遇见了未来的你。”
钟离回忆着千年前的往事,他再度望向站在眼前的伊戈尔,对方与记忆里一模一样,却又不是那时的他。
属于他的时间还在向前,自那时他们才算是真正相遇。
若现实是真实存在之物,那么过去便是现实的倒影,未来则是落在现实之上的光。
世间生灵皆是迎着光而生,无法抓住过去的影子。
所以他不会要求伊戈尔留下。
“但此时的你尚且不知走向何处,更何谈未来。”钟离对伊戈尔承诺道。
这番话又恰恰是伊戈尔所想。
他很清楚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他没有目标。
可明明钟离说得和他想法一致,伊戈尔还是故意说,“您可以指引我的未来。”
“若你需要,我定会给你指引。”钟离没有拒绝。
这是一句得体的回复,伊戈尔却从中听出另一层意思。
钟离不想以自己的意志塑造他。
比起留在自己身边,由他去选择目标,走向何种的未来,在钟离看来更重要。
“您不担心我的未来没有您吗?”伊戈尔向钟离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钟离笑了笑,笃定道,“不,你已经出现了。”
此话一出,伊戈尔长舒一口气,他不得不承认,未来的他想逗过去的钟离确实是情有可原,因为现在的他都已经开始忍不住了,更何况是未来和钟离更亲密的自己?
无形中伊戈尔说服了自己。
一旁的钟离看伊戈尔不再去追问,也不再多言,他再度望向月亮。
实际上,希望伊戈尔按照自己的想法规划未来方向,除去尊重,钟离很清楚还存在另一个他没有说出来的原因。
在伊戈尔身上,另一个人的痕迹太重。
即便伊戈尔在平日里有心隐藏,可很多细节上,他的行为举止却仍然透露出另一个人在很用心地塑造他,干涉他的人生,将他与自身捆绑在一起。
对于那些痕迹,他早就有所察觉,只是他一直没有说,也没有动手亲自动手去抹去。
但无视并不是不重视,如今是该动手的时候了。
当伊戈尔按照自身的意志去选择,另一个人留在他身上的痕迹会悄无声息地慢慢消失不见。
钟离很清楚,让那些痕迹消失,正是他的私心之一。
第52章
璃月,临街的酒楼。
伊戈尔低下头,从打开的窗户上看向下方的街道,在参加请仙仪式的游客中,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吸引了他的视线。
“他就是旅行者吗?”伊戈尔看了一会,收回视线对坐在对面的钟离问道。
“嗯,正是他们。”说话间,钟离也朝街上看了一眼。
只不过这时候已经没有了旅行者的身影。
钟离没有失望,他知道在不久之后,他们一定会见面。
而伊戈尔则发出一声轻叹,他对钟离感慨,“也许您应该对七星提前透露一些消息。”
得知与钟离过去与未来的纠葛过后,他们又聊了很多事。
那些事中就包括钟离的计划,他想要将璃月交到凡人的手中。
为此他做了很多准备,并用岩神的‘死亡’来拉开序幕。
对于钟离的计划,伊戈尔一直抱有不赞同的看法。
如今旅行者如期到来,每一步条件都达成,伊戈尔心中的不认同逐渐消失,转而认为也许当前的发展,就像是注定的命运。
他无法改变,也没有能力改变。
这让伊戈尔放弃了对钟离退休计划可行性的思考,转而关心更为现实的问题。
只听伊戈尔继续说下去,“不然您突然离开,七星一定会很为难。”
“以普遍理性而论,的确如此,璃月与神同行千年,骤然失去神明,七星必定慌乱。”没有反对伊戈尔的说法,钟离赞同道。
然后他话锋一转,“可若是提前透露,我的离去便失去了意义。”
钟离很清楚七星平日里处理事务的能力,所以他不能令他们提前得到消息,按部就班地面对危机。他要看的是,这一届七星有没有资格在危机中能否做出正确的决定。
听出钟离更深层的想法,伊戈尔提醒,“七星应该能猜出您的意图。”
如果七星在神明仍然存在的前提下行事,那钟离的计划不是仍然受到影响?
再说这么多年的神治,又岂是在一夕之间改变?
伊戈尔看着钟离,希望能听听他的想法。
没有让伊戈尔失望,略作思考后,钟离近乎直白地回答,“我并不介意七星是否能看出我的意图。”对他来说,结果要大于过程。
因为接手璃月仅仅是七星未来面临的最简单一个问题。
至于七星最终能带领璃月走向何方,他会和璃月人一同亲眼去看。
因此他觉得不用担心七星是不是猜出他真正的目的。
至于七星因为猜出来而畏缩不前,某种程度上也反映出他们不能担当大任。
钟离点点头,随即他对还要说些什么的伊戈尔先一步发问,“若你是七星,在神明陨落后,你会如何去做?”
面对这个问题,伊戈尔咽下到嘴边的话,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会快速将权力集中到我的手里。”
“嗯?为何?”钟离来了兴趣。
“权力从来不会消失,只会分散,而在神明离去的特殊时期,不将权力集中,将无法办成很多事情。因为得到权力的各方,必然有自己的立场。”说到这里,伊戈尔点到为止地停下。
立场是世界上最难统一的东西。
纵使有愚人众被利用,成为反派,给了七星一致对外的借口和目标,但仍然不能保证七星以及附属他们的人有二心。
这时候权力就显得弥足珍贵。
然而人类攫取神明的权力后造成的悲剧,伊戈尔不认为钟离没有听说过。
那么他又会怎么看?伊戈尔在心底发问。
仿佛是听见伊戈尔的心声,钟离下一秒轻描淡写地说道,“如此也好,若是七星能合理安排和利用神明留下的权力,也算是一桩幸事。”
“您不担心吗?”伊戈尔没有忍住问出真心话。
钟离轻轻摇头,“不,我想我无需担心。”
接着他没有对伊戈尔讲解他为什么不担心,反倒是讲述了不久前,他们一起在书店看过的那则在璃月流传需求,仙人受帝君所托查案的故事。
这次把重点由岩王帝君和仙人,转移到了其他人的身上。
异国的剧团为了被卖做奴隶的同胞复仇来到璃月,某位七星一步错,导致步步错。
除此之外,一位借着混乱走向高位的野心家。
这都是那则流传下来的故事中作为配角的存在。
如今钟离却把他们当做主角讲了出来。
伊戈尔认真地听着,当听到白手起家的野心家,差点成为七星,他产生了不妙的联想。
先前和钟离一起订制家具的时候,做家具的老板就提起过他们那栋房子的来历,再加上其他的调查,那名差点成为七星的野心家的身份呼之欲出。
他就是愚人众现任第九执行官潘塔罗涅。
伊戈尔虽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沉默了,他突然发现自己从来都不了解钟离作为神明的一面。
同样地他发觉自己也不那么了解潘塔罗涅。
这还没有结束,结合潘塔罗涅对他的态度,以及来到璃月时,他说过的那些话,伊戈尔在沉默之余又产生了更为大胆的猜想。
未来的他不会正在那起案件中和潘塔罗涅在那时认识的吧。
伊戈尔为此深吸一口气,不敢向钟离核对。
好在钟离也没有提到和未来的伊戈尔有关的内容。
在讲完剧团回到须弥成为家喻户晓的英雄的结局之后,钟离认真地说,“七星无法利用好手中的权力,自会有人代替他们。”
过去如此,将来也会如此。
只是过去的故事总是围绕着仙人神明,未来的故事,会是纯粹人类的故事。
而作为过去神明,钟离不介意以人类的身份出现在未来的故事中。
正因参透了这一点,他才决定放手。
伊戈尔也听明白,这恰恰与他一直以来的看法一致。
神明并非全能。
也正因此,人类才能够与神同在,看到很多神明有时也无法看到细节。
伊戈尔想到这里,心情有些复杂。
如果他不知道钟离的身份,他会以为自己找到了知音,偏偏他知道钟离另一重身份,这多少有点奇怪了。
这令伊戈尔很想换个话题。
恰好有几名愚人众打扮的人出现在街上。
伊戈尔扫了一眼他们,然后对钟离提出一个问题,“那封出租告示果然是您有意贴出来,好让我或者其他和愚人众有联系的人看到吗?”
在钟离的计划里,愚人众占据了非常重要的地位。可以说没有愚人众来作为七星的目标,计划很有可能因七星内乱中道崩殂。
而钟离和他当前居住的那栋房子距离北国银行又很近。
北国银行和愚人众的关系可以说是非常密切。
在这个基础上,伊戈尔设身处地,假如他是一名普通的北国银行员工,看到出租告示上那个地理位置,那个价格,只要不真的撞见鬼,他多少都会考虑。
到时只要制造一点巧合,钟离很容易和愚人众搭上线。
依照他在璃月港内的名望,等达达利亚到了,自然会通过北国银行接触到他。
伊戈尔暗中尝试重现钟离的打算,然后他听见钟离的否认。
“不,我未曾想你刚下船,便看到告示。”钟离辩解,他是有考虑过制造他们见面的契机,比如通过愚人众。
出租告示只是铺垫,好等伊戈尔要租房子的时候,他能顺理成章地说他这里正好有房子要出租,且距离北国银行很近。
所以这不能说他有意为之。
钟离为此点点头,对伊戈尔强调,“对于出租房屋,我并无其他打算,我所考虑的仅有如何与你相见。”
没预料到钟离会这么直接,伊戈尔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他生出一份不好意思。
这促使他想对怀疑钟离想要利用自己道歉。
可惜他还没有将那些到嘴边的话说出口,骤然阴沉下来的天空就吸引了包括钟离在内,酒楼里所有人的注意力。
伊戈尔看到钟离转头,也跟着看过去。
从他们的角度,恰好能看见举行请仙仪式的玉京台。
只见乌云在玉京台上空聚集,狂风四起,席卷了整个璃月港。
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条龙从天而降。
伊戈尔远远望着龙落在玉京台。
过了一会,他不由扭头去看钟离。
接着他又环视周围,去看其他人的反应。
果不其然,所有人中只有钟离神色不变。
待乌云散去,钟离在一片喧嚣中缓缓对还在震惊中的伊戈尔问道,“岩王帝君逝去,胡堂主定会在意,我且先回一趟往生堂,这样也不麻烦仪倌到处找我来。”
伊戈尔呆滞地点点头作为回应,他还没从钟离,不对,岩王帝君如此不体面的‘死去’的震撼中回过神。
在他的设想中,身为岩神的岩王帝君最多是不出现,或者丢出几片龙鳞之类的……
谁知道竟然是头朝下,落在子民面前。
这令伊戈尔多少感觉钟离在断自己的后路。
而钟离不知伊戈尔在想什么,他只以为对方为事态发展得如此迅速震惊。
于是在说完接下来要回往生堂后,他如常对伊戈尔发出邀请。
“你要与我同去吗?”
“不了,我想我还是不要多参与为好。”伊戈尔想都不想的拒绝。
如果他参与肯定会听到胡桃克制不住问出一些他问的问题。
说不定还会直接问钟离是不要面子吗,竟然让自己在民众面前的化身以那样的方式离去。
伊戈尔似乎都能看到七星面对那条龙的时候,错愕的表情。
由于一直在分心,伊戈尔没有发现钟离在起身后没有立刻走。
“伊戈尔。”
听见钟离的声音,伊戈尔下意识地循声转头。
不等他问钟离怎么还没有回去,就见对方抬起手,轻轻抚向他的脸颊。
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令伊戈尔不知所措。
可钟离最终没有做什么,他的手只是擦着伊戈尔的脸颊,从耳畔的发间取出来一片树叶。
它是在龙坠落,狂风四起时吹过来的。
拿走树叶,钟离满意地拂袖而去。
伊戈尔目送他走远。
不知过多久,他才缓过来。
而他回过神的第一件事就是摸了摸自己的脸。
确认没有脸红,他才长舒一口气,叫来伙计,打算结账回去。
“客人你们这一桌付过钱了。”伙计心不在焉地说。
显然他也沉浸在突然的变故中。
伊戈尔没在乎伙计的态度,他确认般的问,“你没记错吗?”
“没有,钟离先生付钱这种事,我怎么可能记错。”伙计强打起精神回答。
这下伊戈尔相信了。
然后他猜测这是不是钟离更加融入凡间的表现。
不等伊戈尔想太久,一名身着往生堂制服的仪倌急急忙忙出现在酒楼二楼。
“钟离先生在吗?胡堂主叫他过去。”仪倌喘着粗气对另一名伙计打听。
伊戈尔只听那名伙计回答,“钟离先生早就结账走了。”
“那你知道他去哪里约会了吗?”仪倌急切地问。
正想要对仪倌打招呼的伊戈尔沉默了。
不知为何,他好像知道钟离带钱的另一种可能性。
第53章
因为这是一场约会。
问题是作为约会的另一方,伊戈尔一无所知。
这令他在无语之余又有点想笑。
而这份略显复杂的心情没有持续太久,前来找钟离的仪倌注意到了伊戈尔,她眼前一亮。
伊戈尔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无奈笑了笑,随即起身主动走向仪倌。
“钟离先生刚刚回往生堂了。”伊戈尔不用仪倌多问,径直说出钟离的动向。
得知钟离提前回了往生堂,仪倌松了口气。
“谢谢,我也先回去了,发生这么大的事,往生堂里已经忙作一团。”仪倌抚了抚胸口,不久前得知帝君遇刺的震撼和迷茫还没有在心里散去。
伊戈尔看她的眼中浮现出茫然,及时开口,“去吧,不要让胡堂主等急了。”
听到胡堂主,仪倌回过神,随即她对伊戈尔感慨,“这话还真像是钟离先生会说的。”
这本是随口一句,伊戈尔却不受控制想到约会。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和钟离还没有走那么近,他只是知道钟离是岩神……这好像已经很近了。
伊戈尔默默地反驳自己,随后他叹了口气,对仪倌客气地回复,“可能是因为钟离先生临走前就是这么说的,我记住了。”
这算是一句提醒。
而仪倌一下子听懂了,她尴尬的笑了笑。
敏锐地抓住仪倌的窘迫,伊戈尔立即意识到所谓的约会大概只是往生堂内部的说法,几分钟前仪倌是说漏嘴了。
这也让伊戈尔怀疑,在其他人眼里,他和钟离走得这么近吗?
伊戈尔不好对仪倌问出来,而仪倌在尴尬过后,也不好多停留,她又客气了两句,便以最快的速度下楼,返回往生堂。
目送仪倌走远,伊戈尔想了想,决定回北国银行。
璃月是提瓦特的商业中心,摩拉更是由岩神创造出来的货币。
如今岩神在众目睽睽之下落下,对璃月,或者说整个提瓦特的经济都会造成重创。
北国银行作为金融机构,必定会第一时间面对这场由岩神离去而引起的经济海啸。
比起等待着被同僚通知上班,伊戈尔认为不如早点过去。毕竟相比于其他的同僚,知道内幕的他算是少数内心比较平静的人,能更快地开展工作。
伊戈尔无声地分析着当前的局势,思考岩神离去后,由他创造的摩拉还能不能持续铸造。
在不知不觉中,伊戈尔将钟离和岩神完全区分开。
并且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这一点。
就这样一路想着,他顺利回到了北国银行。
“伊戈尔,你来了,我们正想要用什么方法去玉京台上通知你回来上班!”同僚见到伊戈尔过来,她赶紧迎上去。
今天伊戈尔休班。
因为他过去没有来过璃月,也没有参加过请仙仪式,所以同僚纷纷认为他是今天去玉京台上看岩神降临。
如今请仙仪式出了意外,岩神生死不明,玉京台封锁。
同僚很难不去想该如何告知伊戈尔要加班了。
而得知同僚去被封锁的玉京台,只为通知自己上班,伊戈尔不禁笑了笑。
看到他的笑容,同僚也被带动了。
“总之你能过来就好,现在太缺人手。”同僚在笑过后直奔正事,“愚人众那边也派人过来通知我们,要求我们协助计划。”
同僚的话音未落,北国银行的大门再度打开。
只见作为愚人众末席执行官的达达利亚走进来。
除了达达利亚还有旅行者以及他的向导派蒙。
看见他们,伊戈尔和同僚的脸色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伊戈尔很清楚地记得在钟离的计划里,愚人众要担任什么角色。
按照达达利亚和往生堂达成的约定,愚人众将资助送仙典仪。
资助送仙典仪,为神明送葬这种事,对其他的组织或者个人来说都算是奇怪,但对愚人众就属于很正常。因为这在外人看来,是扰乱璃月的一步好棋。
七星在确定岩神真正离世前,必然不会轻易举办为岩神举办送仙典仪。
而送仙典仪虽说几百年没有举办过,但它的确是璃月一直以来的传统,每一位仙人离去,都会举办。
往生堂自成立之初就有引渡凡人的亡魂,为仙人举办送别仪式的职能。所以胡桃提出要为岩神办送仙典仪合情合理,七星就算是不支持,也不能明面上反对。
不然在这个节骨眼上,七星很容易落下不尊敬岩神的话柄。
可是明面上不反对,不意味着七星暗地里不反对。
比如不进行专门的拨款,拖延送仙典仪举办的时间。
这时愚人众资助,恰好算是站在道德的高地上,七星就算是有意见也只能忍着。
当送仙典仪正式开始筹办,意味着岩神离去已成定局。
不论七星有没有查出新的线索,压力都会在无形中来到七星这一边,并慢慢累积,直到他们撑不住。
所以愚人众,或者说达达利亚资助送仙典仪客观上算是能起到干扰璃月的作用。
唯一的问题是,伊戈尔认为潘塔罗涅的心情会很微妙。
伊戈尔在暗处盯着和旅行者商谈达达利亚,回忆在酒楼中,钟离对他讲述的故事中,那个意图成为七星,却被神明拒绝的野心家,心中五味杂陈。
要是让潘塔罗涅知道达达利亚拿着他的钱,给他讨厌的神举办葬礼,他会高兴吗?
结合日常相处中,潘塔罗涅对家乡流露出来的态度,伊戈尔感觉他这位监护人大概率是笑不出来。
这也让他为达达利亚产生了几分担忧。
不用伊戈尔担忧太久,达达利亚就将一枚符箓交给旅行者。
待拿到符箓的旅行者收好离开,伊戈尔和同僚对视一眼。
“伊戈尔,你和公子大人比较熟,你去和他沟通吧。”同僚压低声音。
从达达利亚和旅行者聊天,以及交出东西的样子,很难不看出他们在谋划着某些事。
同僚自觉她就是一名北国银行普通员工,不应该多去接触那些不该她知道的事。
对此伊戈尔也能理解。
“我知道,你先去忙,我去见公子大人。”伊戈尔直言道。
其实不用同僚提议,他也会把和达达利亚沟通的活揽过来。
说到底,他对送仙典仪也是有些好奇。
虽说能问钟离,可向葬礼的主角打听葬礼怎么举办,伊戈尔感觉很怪。
再次想到钟离就是岩神,伊戈尔忽然生出一种预感。
这让他陷入沉思。
直到同僚走远,达达利亚来到他身边,他才有所反应。
“果然是你,我没有听错。”达达利亚爽朗地说。
伊戈尔收回神思,看了达达利亚一眼,等他继续说下去。
没有在意伊戈尔的沉默,达达利亚问起钟离的动向。
“你知道钟离最近有空吗?等到旅行者找到仙人,让仙人拖住七星,我想请他和旅行者见一面。”达达利亚直白地说出他的打算。
伊戈尔在询问为什么要让仙人过来和回答达达利亚问题之间,选择先聊后者。
只听他皱着眉头说,“钟离先生最近应该没有空,请仙仪式出状况以后,他就回往生堂了。”
“你们之前是在一起的吗?”达达利亚抓住重点。
伊戈尔点了点头,“对,我今天休班,他也去往生堂,我们闲着,便一起出来逛一逛。”这算是实话,最初确实是他闲不住,想去看看请仙仪式,钟离才带他去那家酒楼。
从那座酒楼正好能看到玉京台。
想到这里,伊戈尔说道,“我看到了岩神摔下来。”
“你们去了玉京台?”达达利亚迟疑道。
伊戈尔这次摇摇头,“没有,我们在附近能看见玉京台的酒楼里。”
得知是在周围的酒楼,达达利亚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怪不得,我没有在玉京台看见你们。”接着他话锋一转,“还好你们没有去,不然我现在说不定见不到你们。”
此话一出,轮到伊戈尔疑惑。
达达利亚倒是爽快,他没有藏着掖着,把玉京台上发生的事情尽数讲出。
从岩神从天而降,到七星之一的天权星凝光喊出帝君遇刺,封锁全场,以及旅行者担心被认定为刺客,偷偷溜走被发现,他出手相助。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很明显,旅行者不信任七星,这正好能给我拉拢他们的机会。”达达利亚讲到最后加上一句总结。
“你要利用旅行者?”伊戈尔顺势确认道。
“对,旅行者借助那张仙家符箓能请来仙人,仙人有保护璃月的职责,由他们来牵制七星正合适。”重新审视整个计划,达达利亚发现一处他需要注意的地方。
因此不等伊戈尔再问什么,达达利亚便试探着说,“伊戈尔,刚才你和钟离看到岩神落下的时候,你有注意到钟离是什么表现吗?”
伊戈尔闻言,把有关仙人的询问咽下,专心回答达达利亚的问题。
“他很冷静。”伊戈尔没有隐瞒钟离的状态。
在酒楼里,钟离是付过他们那一桌的钱才走的,这意味着很可能不只有他注意到他对岩神的离去没有感到难过。
所以与其冒着被拆穿的风险瞒着达达利亚,不如说出实情。
反正达达利亚应该早就开始怀疑钟离身份特殊。
伊戈尔认定了这一点。
紧接着他就听到达达利亚说,“这里面果然有隐情,钟离绝对隐藏着秘密。”
想法被验证,伊戈尔近乎本能地想替钟离打掩护。
但达达利亚没给他这个机会,只听他不在意地说道,“不过没关系,我不在意,伊戈尔,你这两天帮我观察一下钟离的动向,他什么时候有空了,告诉我,我去见他。”
“假如他一直没空,我就换个人选,比如请胡堂主或者往生堂的其他仪倌。”达达利亚没有太过执着于要找钟离帮忙。
虽说他认为最好是钟离出面,但实在是不行,他也要找点备选项。
伊戈尔见到达达利亚没有深究钟离的身份,他放下心。
随即他认真地回答,“我会留意。”
“好,那我不打扰你了。”目的达到,达达利亚不再多停留,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办,
伊戈尔也知道达达利亚很忙,便没有多挽留他,静静地看着他离开。
当达达利亚走远,伊戈尔松了口气,随即复盘起他和达达利亚之间的聊天。
然后伊戈尔发觉知晓钟离另一重身份没有令他因为神与人不同,就让他对钟离疏远。
正相反,他们失去了最后的隔阂,关系更进一步。
甚至伊戈尔发现,即使明知道钟离一直是把控全局的执棋者,他却仍然为他担心。
甚至在无意中,他已经开始对钟离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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