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镜小说 > 穿越快穿 > 败犬 > 12、童话
    狄琛在对话框里编辑了一句话,不确定要不要发送,对面快他一步地发了消息过来。


    国服s13小女孩:[我准备睡了,再见。]


    他看了看时间,现在十点钟都不到,睡这么早吗?


    把那句“你是岑宴秋吗”逐字逐句地删干净,狄琛转动着僵硬的颈椎,也回了个“再见”。


    他将换洗的睡衣往胳膊底下一夹,一条腿迈进洗漱间,在万分纠结中点进和岑宴秋的聊天界面。


    上一次对话终结在岑宴秋发来的逗号里,到今晚为止,他们没在微信聊过天。


    狄琛心里发怵,一看到那张漆黑的头像就想到晚上放学,和岑宴秋对视时他望过来的眼神。


    冷漠、疏离,像深不见底的寒潭。


    岑宴秋是一个没有温度的人,性格是,说话是,行为也是。


    喜欢不打招呼地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他人身上,那种睥睨一切的傲慢仿佛天生流淌在他的血液里。


    沉思时,他手滑误触了一个字母键,反应过来的时候,消息已经发送成功。


    手忙脚乱地把那个“q”撤回,但屏幕上保留着一行碍眼的“你撤回了一条消息”的提示。


    狄琛着实不懂这句提示词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可能软件的开发者就没想过给误发消息的人群留个活路吧。


    毕竟尴尬的不是自己。


    他死马当活马医,非常直白地问候对方:


    [你睡了吗?]


    岑宴秋正在输入中。


    狄琛把手机搁在洗手台的置物架上,决定洗完澡出来再看他回复的内容。


    结果十分钟过去,他擦干后颈的水,单手拾起手机。


    倒是没有“正在输入中”了,但岑宴秋也没回任何消息给他。


    不会那个“国服s13小女孩”真是他吧。


    但如果是这样,褚易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这个人就是岑宴秋呢?


    短短几秒,他想到了一个合理的答案:


    岑宴秋那么高傲好面子的人,大概也不想让更多人知道他又菜又爱玩这件事吧。


    另一头,玉临市静水别墅区。


    好面子的岑宴秋此刻正靠在床头,不悦地扫了一眼窝在他身边,表情严肃得像个小大人的男孩。


    十分钟前他收到狄琛的消息,刚打了一个字,半掩的卧室门口突然冒出个抱着被子枕头的小萝卜头。


    岑宴知抖了抖被子,一本封面童趣的绘本故事从被褥里掉出来,大剌剌地落到岑宴秋床尾。


    “岑宴知。”


    他冷着脸叫男孩大名,不近人情道:“你今年是三年级,不是三岁。”


    “妈妈说,今晚让你读故事哄我睡觉。”岑宴知穿着小恐龙睡衣,不甘示弱地反驳。


    岑宴知是整个家族的小辈中最爱听故事的一个,正常情况,念完三个故事才能把他哄入睡,偶尔得五个。


    他对声音很敏感,不是所有人念的故事都能被岑宴知小朋友认可,声音沙哑的不要,尖锐的不要,低沉的也不要。


    迄今为止,符合他标准和要求的只有两个人:他们的母亲林景宜女士,再就是岑宴秋了。


    “妈妈说”是这个小屁孩惯用的口头禅,他卖力地爬上床尾,把绘本书一点点推到岑宴秋手边,冷酷地抱住手臂占了一个小空位。


    明明是他想听人讲故事,却弄得好像林景宜耳提面命、岑宴秋软磨硬泡强迫他一般。


    他自己反倒成了“不情不愿”赏脸的那个。


    岑宴知指点道:“读到第三十五页了。”


    岑宴秋装没听见,翻到哪是哪,“很久很久以前,森林小镇住着一群可爱的动物,有活泼开朗的小兔、自信满满的孔雀、叽叽喳喳的小鸟,还有沉默寡言的小猫。”


    “某一天,一只黑色小狗因为一场倾盆大雨,不得不在森林小镇停留片刻。他被居民们团团围住,热情的小兔送他一篮新鲜酥脆的提摩西草,骄傲的孔雀拔下一根尾羽当作赠礼,喧闹的小鸟在枝头大展歌喉。”


    岑宴知用手揉了揉眼睛,困顿地打了个哈欠。


    “雨停了,小狗即将启程。他和这些新朋友们一一道别,最后,他走向队伍末尾的小猫。”


    “小狗说,谢谢你帮我整理背包,还悄悄帮我梳理打湿的毛发。小猫高傲地舔舔爪子,说我也并没有很想帮助你,我只是不希望你身上的雨水弄湿地板,不想你在小镇滞留太久。”


    岑宴秋不喜欢这个故事,语速逐渐放缓。


    岑宴知发现他在偷懒,推了推岑宴秋的胳膊,催促他读快点。


    “小狗抱住小猫,蹭蹭他柔软的脸颊:‘谢谢你的喜欢,下次有机会我们再见面,好吗?‘”


    “伴随着居民们的告别声,小狗旅行家离开了这里,森林小镇又变得安静起来。”


    写得乱七八糟,岑宴秋在心底点评道。


    “还有两个故事没念。”岑宴秋揉着眼睛,抗议道。


    “别用手揉,脏。”


    岑宴秋把他两只手拿开,塞进被窝里。他捏面团似的捏住岑宴知的脸颊,眼睛被揉红了,左眼还有一些红血丝。


    岑宴知害怕他看出自己超时玩手机的事,屁股一滑,整个人平躺在岑宴秋身边,“我、我困了!”


    放在床头柜边角的手机被拿起来。


    半个小时前,狄琛给他发完那句“你睡了吗”,就再无后文。


    岑宴秋面无表情地盯着这行字,像默背语文必修的文言文,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


    “啪”地一声,卧室的灯关了。


    “妈妈说熄灯就不许玩手机了!”岑宴知发出几声小猪的哼哧。


    岑宴秋把屏幕熄了,侧着躺下来。


    一团小小的不明物体依偎过来,黑暗中,他揉了揉岑宴知柔软的发顶。


    他不知为什么,莫名其妙地把狄琛和故事里的“小狗旅行家”联系在一起。


    眼前浮现出一张清俊秀气的脸——眼睛是黑亮的,思考的时候显出几分笨拙的呆滞。


    鼻梁左侧落了一颗芝麻粒,因为男生肤色略深,看着也不是特别明显。


    头发很短,感觉摸起来会有一点扎手。


    “哥。”


    “说。”


    岑宴知闷声闷气地说,“不要摸我的头了,会长不高的。”


    借着窗外的月光,他弟的头发乱得像鸟窝。


    “那个被你偷看很多次的人,和你认识吗?”


    当时岑宴知坐在车后座,他趴在窗边,看到岑宴秋不止一次地朝同一个方向看去。


    “认识。”


    “他和褚易哥一样,都是你的朋友吗?”岑宴知化身一万个为什么。


    “他们不一样。”岑宴秋说。


    岑宴知小声“哦”了一下,思维跳脱地问,“爸爸再过几天就回国了,你会受罚吗?”


    他哥早上刚和林女士大吵一架,嗯……应该是妈妈单方面和他哥大吵一架。


    总之他很担心,岑宴秋是否像之前那样,被罚去做他不想做的事情。


    “跟你没关系。”


    岑宴秋按了按他的脑袋,把岑宴知的脚从自己小腿上拍开,“不睡觉的小孩会被邪恶的长鼻子男巫抓走。”


    岑宴知把手缩进被子里,小声嘟囔道,“哥哥才是邪恶男巫。”


    *


    周末。


    英中下周有好几场小测,他抽不出空和陆今见面,所以把约定的时间提前了几天。


    自从上次见面,陆今停在楼下的车被人恶意划了好几道长长的白印,狄琛就再也没见他开过这种张扬吸睛的跑车。


    陆今降下一半车窗,燃至一半的香烟伸出窗外,被他轻轻弹掉尾端的烟灰。


    一份纸质协议交到狄琛手中,在他翻看的时候,陆今吐出一圈烟雾,“两年,最多三年,你呆在岑宴秋身边取得他的信任。在此期间,你的任何需求都会被满足,事成后你将收到一笔两百万的汇款,还有一场手术。”


    狄琛停下翻页的动作,“什么手术。”


    陆今被他这副若无其事的模样逗笑,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好像狄琛说了很好笑的笑话。


    他笑得喘不过气,少顷平静下来,眼角眉梢残留着戏谑的意味,“让你重新变回正常人的手术。”


    一瞬间,狄琛有些头晕眼花,协议里的文字模糊成了一段段虚影。


    的确。


    他一生下来就是“不正常”的,甚至可以被称作畸形。


    世界上没有人像他一样生而具有两副“器官”,医生没见过,狄书惠也是,但她十几年来对此避而不谈。


    狄琛启蒙很早,有一次他问狄书惠,他到底是男生还是女生,又或者是不男不女的怪物。


    一向沉默温和的女人罕见地发了一大通火,狄琛挨了两巴掌后,被号啕大哭的狄书惠抱在怀里。


    从此,他们心照不宣地默认了“它”的存在。


    那副器官多年来平安无事,像一座稳定的火山,没有给狄琛带来什么烦恼,这兴许也是不幸中的幸运了。


    如果真的可以通过手术把它去除……


    狄琛捏住协议一角,思考着这件事被实现的可能性。


    “顶尖的专家会诊,最好的私人医院,”陆今声音很轻,无形中加强了这个条件的诱惑力,“凭你自己,根本不可能做得到。”


    “你提供的东西对岑家打击越大,加在这两百万上的砝码也就越多。我会护送你平安离开玉临,只要你想,世界各地都有供你落脚的地方。”


    陆今还想再说点什么,狄琛抬起头,打断道:“够了。”


    对方投来疑惑的眼神。


    “手术、送我安稳离开的许诺,我只要这两样。”


    “为什么?”陆今问他。


    两百万,这可是普通人一生都赚不来的财富,他一点也不心动?


    狄琛:“不为什么。”


    他和陆今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多了这笔金钱交易,未来有可能多一分风险。


    他只想达成目的全身而退,所以就算风险降到0.01,他也决不以身试险。


    狄琛摊平手掌,唇缝抿出一条直线,“麻烦按照我说的,把协议重拟一份。”


    陆今侧头看着他,嘴角慢慢上扬。


    有意思。


    这小孩可太有意思了,表面愚钝温吞,内心的警惕却一分不少。


    “岑宴秋迟早会栽在你手里。”他微笑着断言。


    狄琛没什么表情地看了陆今一眼。


    真的吗?他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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