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亦晨从京城转回来读初二。
容远虽然进了f大,成了f大经管的教授,不过f大附属初中比较远,他们家边上就有一所升学率很好,以外语为特色的初中,就近入学,容亦晨回家很方便。
第一次进班级,他在介绍自己的时候说:“大家好,我叫容亦晨,容易的容,别亦难的亦,早晨的晨。”
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问他:“你是江城人吗?”
“妈妈是江城人,爸爸是皖南人。我小时候跟爸爸妈妈京城和川中两边跑,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不过有一点肯定,我是华国人。”
“你应该跟你爸爸,你是安徽人,所以你是小安徽。”
这个小姑娘说话也不像是江城人,容亦晨知道京城有些人会对外地人有些不友好,不过他不认为这个女同学有恶意,毕竟她自己说话的时候还带着口音,这个口音还不是江城口音,他笑着对那个女同学说:“你说得对。”
他没想到自己这么一说,那个女孩子就把“小安徽”当成名字一样叫他了。
他找到那个女同学跟她说:“秦晓萱,我祖籍皖南,第一次你那样说我没有任何意见,但是你不能带着嘲讽口气这样叫我吧?我从小在京城长大普通话还很标准,你还带着口音呢!如果我用你的家乡的口音嘲笑你,你生不生气?”
那个秦晓萱站起来,初二的女孩子个子已经长高了,容亦晨因为小学跳了两级比这些孩子小两三岁,男孩子发育晚,他的个头还不如秦晓萱。
小姑娘蔑视他,高傲地说:“我的口音怎么了?我的口音是港城口音啊!我妈妈是江城人,爸爸是港城人。”
容亦晨不会说港城话,但是不代表他听不懂港城话,而且港城的人是因为说普通话说不标准才带这种口音。像蔺阿姨就是港城人,说话完全不是这个样子,还有诺诺姐姐,她就能说一口流利的粤语,但是说普通话的时候绝对不会故意让人听出她有港城口音。
容亦晨抬头:“港城人不会以他说不好普通话为荣耀的,还有你这个样子,显得鼻孔有点大。”
他的话一出口,全班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还真的呢!秦晓萱的鼻子是有那么一点。”
“对啊!对啊!我就说她看上去很漂亮,就是有那么一点点……”
秦晓萱从小都自认为非常漂亮,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她,她又气又急,扑在桌上哭了起来,等到老师进来上课还没停。
任课老师只能叫班主任,容亦晨丝毫没有认错的意思:“我爸爸说,地域歧视是最没品的表现。拥有五千年历史的华国,每一寸土地上的人民都值得骄傲。而且,我并没有攻击她外貌的意思,她比我高还仰着头,我只是说出了一个客观现象而已。”
“秦晓萱,开学第一天容亦晨在介绍自己的时候,我也听到了。当时我没有批评你,以为你不是故意的,但是你后来那样说就是对同学不友好。你跟容亦晨道歉。”班主任听完跟秦晓萱说。
秦晓萱哭着说:“老师,您偏帮他!”
秦晓萱跑了,容亦晨回班级上课,班主任老师觉得太难了。
周五下午两点就放学了,容亦晨背着书包出校门,看见秦晓萱身边有个高个子男孩,秦晓萱眼睛通红指着容亦晨:“就是这个小子欺负我。”
那个男孩一看容亦晨个子这么小,对着秦晓萱说:“晓萱,别哭了,我给你出气。”
“小子,一个男孩子欺负一个女孩子,你满厉害的吗?”
容亦晨不高兴了,他什么都没做错,什么叫他欺负她?
妈妈说过,跟某些人是讲不清道理的。
容亦晨问:“你打算怎么出气?快点儿,我今天要去我妈单位。”
“我让你长长记性。”那个男孩要过来揪住容亦晨。
妈妈说她打架从来没输过,作为她的儿子,他也不能给她丢脸,容亦晨一脚踹过去,那个男孩被他踢倒在地。就这?太不经打了吧?
容亦晨笑呵呵地走过去:“怎么长记性?”
“你知道我爸爸是谁吗?”
“我怎么知道?这个得问你妈。”容亦晨笑着说,他看见前面公交车来了,飞快得奔跑,跳上公交车,刷了公交月票卡。
到了妈妈单位,拿出门禁卡刷卡,进入办公楼,坐上电梯上到三楼,走道上看见叔叔阿姨,这个摸摸他的头,那个塞给他几颗糖。
容亦晨走进妈妈办公室,换了鞋子,从抽屉里拿了防护眼镜,他下楼去,到车间门口从耳塞罐子里,拿了耳塞,塞进耳朵,架子上拿了安全帽,走在安全通道上,他早就熟悉了进车间的流程,他是飞机厂长大的孩子。
看见妈妈在前面跟着银雪小姨说话,他过去走到妈妈身边仰头:“妈妈!”
庄玲玲看见儿子过来,低头:“我们在聊起落架问题。这两天民航通报了11型飞机起落架销子脱落,要求更换新材料。你看看民航机务过来的报告。”
容亦晨接过报告起来。
庄玲玲是半年前才知道陈建强正在组织全民航调查飞机起落架存在风险问题,他是上辈子紧急迫降的目击者,比庄玲玲这个只记得有这个事故的人印象深刻地多,那个事故如果不是机长经验丰富处理得当,恐怕就是两百多条人命没了。
所以这辈子那件险象环生的迫降事故没有发生,而是只有这么几张记录的纸。
回到办公室,容亦晨看完调查报告,拿出作业本开始做作业。
庄玲玲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接听:“喂,你好!”
“容亦晨妈妈你好!我是他的班主任,容亦晨今天打人了。”
庄玲玲看着乖乖写作业的儿子,打人?她以为儿子随他爹,基本不打人。难道她错了?
“向老师,他们家长在那里对吧?您等等!我和容亦晨马上过来。”
庄玲玲站起来拿了车钥匙:“儿子,你打人了?”
“有人要打我,我一脚踢开他。”
容亦晨不解,那个男孩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就哭鼻子找家长呢?要脸不要脸?
“为什么要打?”
容亦晨跟妈妈说了来龙去脉:“这个女的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庄玲玲看着鉴婊小达人的儿子,颇为安慰:“这个小姑娘脑子绝对有问题。一般情况下咱们不拼爹,但是真拼爹起来绝对是不怕的。走!妈妈给你撑腰!”
庄玲玲开车带着儿子回学校,操场上还有学生在打篮球,走路的时候庄玲玲感到下面一股子湿意。
卧槽!今天大姨妈光顾,进了车间出来又开儿子过来都没顾得上换姨妈巾。
“亦晨,你等等妈妈,妈妈要上一趟厕所。”庄玲玲急急忙忙找厕所。
容亦晨也算是大孩子了,总不能待在女厕所门口等妈妈,他走到楼梯口,等妈妈过来汇合。
他等着妈妈,听见楼上有人叫:“爸爸,就是他!”
一个穿着西装的胖子冲下来,要抓容亦晨:“敢打我儿子?”
容亦晨个子小,却十分敏捷,跑开了。
那胖子叫:“你别走。我今天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有妈生没妈养的。”
容亦晨望向拐角处的厕所门口,为什么妈妈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呢?靠山山倒,靠妈妈不行,只能自己来。
老师在后面叫:“罗强爸爸,你住手!”
这个胖子不肯住手,冲过来要打容亦晨,容亦晨不躲了,一拳头往那个胖子脸上砸去。
胖子被他砸地跌跌撞撞靠到了墙上,鼻子里有热流涌出,伸手一抹是血,这小子力气还真大。
“爸爸!”那个男孩扑过去护在他爸爸身边。
楼上一个阿姨拉着秦晓萱指着他:“哪儿来的野小子?”
容亦晨看过去,那个阿姨像是见到鬼一样愣在那里。
庄玲玲在儿子打人的时候已经出来了,就是没走出来,这个胖子最近风头很盛,有人还问过她,能不能投这个胖子的公司?
这个货色拿着陈雅茹这个港城过气明星做招牌,打着理财实际搞传销,让人发展亲朋好友做下线。
陈雅茹看见眼前的小孩,儿子随妈,这是庄玲玲的儿子?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又碰上了?
儿子实战经验太少,得练练手,练过手了,庄玲玲走出来:“谁说我儿子有妈生,没妈养?”
容远和庄玲玲夫妻时常出现在港城报刊杂志上,胖子从港城骗到江城,要是认不出,那也就……
“庄……庄……”这个男人听儿子说那个小子坐公交车走的,就以为是个家境普通的学生,没想到居然是港城投资大佬的公子。
“要教训我儿子?”庄玲玲问他。
“没……没有。”胖子顾得上擦鼻血,顾不上擦头上汗。
庄玲玲看他流着鼻血,说:“要是后续想要怎么处理,可以联系麟龙资本法务部。”
麟龙资本的法务部?他们本来就是搞非法的事情,去找他们法务部,不是找死吗?
≈nbsp;“庄总,误会,误会!”
庄玲玲看了一眼陈雅茹:“你跟你妈一样刑。”
她过去跟老师打了个招呼:“向老师,那我们先走了。”
“好!好的!”
一年以后,庄玲玲听儿子说那个秦晓萱转学了,她妈妈因为非法集资被抓了,这个虚假的金融公司用庞氏骗局骗了将近两个亿。这是在千禧年啊!
柳雪梅说费家杰舍不得这个孩子,生怕她以后也走外婆和妈妈的老路,他替陈雅茹填了窟窿,把小姑娘给带走了,这样的情况下陈雅茹判得比较轻,六年就能出来了。
六年之后陈雅茹出来没出来庄玲玲不关心,江飞这里新一代自主研发的一百八十座的大飞机首飞了。
这几年从美方购买的知识产权的飞机卖得非常好,毕竟有国内这么大的市场,而且经过几轮降本,价格已经比国外低了20,所以这一款大飞机从一开始就有了超过百架的订单,现在却遇到了问题。
说人家故意作梗吧?人家总能挑出你的毛病,说他们不作梗吧!这些毛病压根不影响安全飞行,总之美国的适航证就是拿不下来。
葛家康揉着自己的一头白发:“我草他……”
“叔,年纪大了要淡定。我们国家已经不是那时候的穷鬼了。”
“问题是他们不给发证。”
“会的,会的!马上就会了。”
零八年美国次级债危机爆发,眼看全球经济陷入衰退,两国经过了多方磋商。两边都发现他们的大飞机当时挑的毛病都不存在了,这个适航证必须得发啊!
提前了十多年,终于华国的大飞机可以和高铁一起出海,成为国家的一张名片,庄玲玲顿时感觉心愿已了。
在这一年航空工业总公司收购了麟龙在两家厂的股份,合资公司彻底成了国企。
容远和庄玲玲宣布将他们所持有麟龙的股份全部捐出设立基金,支持基础学科研究和高科技行业发展。
在四十六岁那一年庄玲玲从企业退出,五年前吴教授弥留之际,十分遗憾庄玲玲没有走数学研究的路。她捡起了数学,这些年利用业余时间参与了课题研究,获得了f大应用数学的研究生学位。
九十岁的爷爷知道她申请了数学的博士研究生,还她一句:“万里归来颜愈少。”
“此心安处是吾乡。”
庄玲玲想跟妈妈说说话,没有见过妈妈的面,在她心里,妈妈却是最好的妈妈。
回首三十年,有过艰难,更多的是圆满,她有了亲人,爱人,孩子和朋友,也实现了梦想,最后能潜心自己的兴趣。
庄玲玲手放在墓碑上,若是此生有遗憾,唯一的就是……
“妈妈、小玲玲,我多么想和你们分享幸福。”
那一晚庄玲玲做了一个梦,她是梦里的过客,回到了自己上一辈子。
零八年,十六岁的她拿到了p大的录取通知,爸爸在外花天酒地,妈妈离婚后远居海外,她看见自己孤独地看着手机等着父母给自己回电。她记得那一晚自己等了整整三个小时,等来的是妈妈一句:“为什么不申请h大商学院?”
这一次她看见坐着的自己眼神很茫然,站起来走到镜子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伸手触碰着镜子:“是大玲玲?”
庄玲玲心跳激烈,她想喊:“是的!是的!”
还没喊出声,就感觉自己被一股子吸力,吸到了一个地方,那是前世妈妈在加拿大的住所,她看见妈妈从床上起来,她在看手,她又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很陌生,看见手机亮了起来,她一惊一乍的扔掉了手机。
她捂住了头,好像很痛苦,又好像?她站起来,拿起椅背上的睡袍套在身上,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窗外晨曦微露,妈妈好像在想什么。很久之后她惊叫出声:“我的大玲玲!”
叫她大玲玲的,只能是庄燕,难道?难道?庄燕穿成了自己上辈子的妈妈吗?
妈妈慌忙去拿手机,很陌生地打开了手机,颤抖着手,打了电话,听她说:“玲玲,你太棒了!妈妈马上回来跟你一起庆贺,好不好?”
庄玲玲看见她跟电话对过的玲玲说了很多,挂断电话之后,妈妈颤抖着双手:“机票怎么订?不要急,不要急,庄燕你慢慢想,你可以的。”
庄玲玲叫:“妈妈!”
妈妈回过头好像她能看到她,她叫:“大玲玲。”
庄玲玲过去抱住她:“电话那头是你的小玲玲,你们一定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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